巧合嗎

早飯後,封崢給柯仁安排了一個任務。

柯仁興高采烈,可一聽說是讓他一個人去荒郊野嶺把他那輛“報廢”的牧馬人開回來後,整張臉立即垮掉了。

他的開車技術瘋頭又不是不了解,牧馬人那麽大一車他怎麽能安全開的回來?

但他自知反對無效,最後在洷縣修車行找了個修車師傅一同前往。

柯仁走後,病房裏安靜了不少。

張芷栩收拾著桌邊的早餐殘餘,餘光瞥到封崢在歪頭看她。

“就算我長得漂亮,你這麽盯著也不會長在你臉上。”她把袋子係了個死扣,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伴隨著“哐當”一聲,她轉過身看他。

封崢掃了眼“垃圾”的命運,倒是得意:“長不長在我臉上也是我的。”

嗬,男人果然是蹬鼻子上臉的。

張芷栩傾身湊過去,近在咫尺:“親兩次就是你的了?”

“三次。”封崢眼裏促狹的笑更甚,“第一次可是你主動的。”

張芷栩記得第一次在那個漆黑的巷子裏,她還誇他吻技不錯來著……

想到這她下意識垂眸,想要遮住羞赫,可片刻她又抬頭盯著他的眼睛,快速移了過去,兩唇相碰,觸感柔軟。

“親四次也不是。”

話說完她準備起身,卻被他一手勾住脖頸:“那再多親幾次?”

她沒給他動作的機會,一拳捶上他的肩膀——

“哎!怎麽可以打病人呢?”門外站著的查房醫生,揚聲製止,話裏的揶揄更重幾分。

兩人這才分開動作,張芷栩不滿小聲嘀咕:“病人先耍流氓的。”

封崢看著她忍俊不禁:“這怎麽能算耍流氓呢?醫生您說是吧?”

醫生走進來,身後推著醫藥車的護士聞言低頭輕笑。

“傷口疼嗎?”醫生沒理封崢的話茬,詢問病症。

封崢不是鐵打的,實話實說:“一晚上沒睡好,但在女朋友麵前也不能顯得很慫。”

醫生頜首,笑看張芷栩:“女朋友還是多體諒一下吧。”

本是尷尬的張芷栩聽了這話,大方得體的笑言:“真的很抱歉,還不是他女朋友。”

不出所料,醫生和護士微微詫異,封崢坦然回應:“快了。”

醫生搖頭失笑:“那你要加油,這麽漂亮的姑娘可別錯過了。”然後示意封崢轉身,“看看傷口怎麽樣。”

“當然。”封崢語調輕快,然後看向張芷栩得意揚眉。

下一秒,處理傷口的疼痛感就讓他齜牙咧嘴,張芷栩見狀這才露了笑容。幸好醫生處理的快速,交代護士給他打消炎點滴後就匆匆離開。

等一切處理好,窗外的陽光已經灑滿在病**,讓人覺得暖烘烘的。

點滴管裏滴落的透明**,節奏緩慢又平均,張芷栩盯著看了幾秒鍾,主動開口:“我已經聯係不上老刀了。”

從昨晚到現在電話一直處在關機狀態,張芷栩心裏隱隱有著不安。

封崢掀起眼皮看她,事情已經在預料中:“隊裏應該會調查他,我一會兒問問。你覺得,七姐的目的是什麽?”

“不知道。”她確實鬧不明白這個局對於“七姐”的意義何在,處處都是陷阱,卻又處處留著活路。

“你和老刀到底怎麽認識的?”封崢壓不住心底的疑慮,“他是我們認識的人裏唯一和七姐有聯係的。”

張芷栩微微抬眸,他話裏的意思顯而易見,老刀、張芷栩、七姐,像是個連環的閉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他的懷疑有理有據。

但心底驀地升起的焦躁,讓她語氣不善:“你覺得我的目的是什麽?”

“我沒有懷疑你的目的,但是老刀的目的呢?以及七姐的?”封崢目光深沉,“一切太巧合了。”

張芷栩壓下情緒,必須認同他說的巧合,巧合的認識老刀,遇上七姐,追尋她想要的一切,但是——

“我和老刀的認識很意外,沒必要因為我殺個人。”張芷栩定睛看他,隨後簡潔明快的說出與老刀在火車上的真正相識過程。

封崢聽完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因為這件事他為你提供信息?”

“是。”

“你和七姐呢?”

張芷栩揚起聲音:“我隻見過那一次!”

封崢神情鎮定,朝著她伸出手,她長吐一口氣把手搭了上去,封崢緊緊握住:“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信我。”

張芷栩抿唇看了他半晌,收回手坐在床的另一邊,默不作聲地掏出口袋裏的煙盒,抽出一支放進嘴裏點燃,兩頰凹陷讓尼古丁的氣味吸進肺腑,再吐出繚繞輕煙。

他靜靜等待她抽了半根煙,口鼻全被煙味掩蓋,聽到她開口。

“她很像我妹妹。”張芷栩夾著煙的手指晃過眼部,“這裏很像。”

封崢瞬間斂眉,眼神裏難掩吃驚,恍然想起上次與七姐的交手,她確實隻露出了眼睛。

“你確定?”

她又吸了口煙,搖頭:“我不確定,所以要再見一次。”

“那這件事隻能問老刀了。”封崢低言,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卷毛,我沒事兒,老刀找到了嗎?……行,審訊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

張芷栩聽著他的話,眼裏燃了絲希望。

封崢抬頭看她,沉著眸:“人逃了,在審問他手下。”

失落難掩,她徹底把手裏的煙吸盡,吐出最後一口煙的時候,用拇指和食指掐滅煙頭,撚著煙灰扔進了垃圾桶裏。

封崢盯著她的手指眼中布滿心疼,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放心,有我在。”

難得聲音溫柔的安撫。

安靜擦完手指上的灰跡,張芷栩收斂了情緒,盯著他笑了笑:“不急,你先養好傷。”

至於七姐,若一切不是巧合,她相信還有下一次。

*

封崢在醫院躺了兩日,柯仁帶著他玩了幾個手機遊戲,訓練得他從青銅殺到王者。

遊戲裏每次大獲全勝,現實裏柯仁就要嗷嗷兩聲,一邊表達自己的不甘心,另一邊仿佛無比驕傲。

以致於在窗邊曬太陽的張芷栩不滿的發出鄙視。

柯仁倒是不在意,反倒封崢言語刺激她一起玩兩把,柯仁一聽甚是高興,把自己手機塞進張芷栩手裏,奉承般地讓栩姐體驗體驗遊戲的快樂!

張芷栩本是不願,但是看著封崢好整以暇的表情,她迅速進入遊戲,摸清規則搞懂理論基礎後,她朝著封崢冷哼。

一旁看戲的柯仁拍手叫好,信心滿滿覺得栩姐ko瘋頭不是夢。

有道是,理想很豐滿,現實更骨感,身手利落不代表手指反應靈活。

兩分鍾後張芷栩盯著已經倒下的遊戲人物,無語凝噎。

病**,封崢得意挑眉,手機裏傳來打打殺殺的遊戲噪音,窗戶邊柯仁摸頭尷尬的和張芷栩對視,幸好手機此時響起。

張芷栩把手機帶給柯仁,他接通:“喂,你好。”

手機聽筒聲極大:“你好呀,前兩天您這個越野車已經修好了,可以來取車了。”

柯仁:“好的,謝謝老板!”

“車修好了?”張芷栩見他掛斷電話,主動開腔。

封崢盯著手機遊戲界麵:“那你去開回來吧。”

柯仁點頭心裏卻又擔憂,越野車他開不好,醫院附近又人多車多,瞥了眼張芷栩他嘿嘿一笑:“栩姐,要不要一起?”

話落,封崢抬頭還沒等他開口,張芷栩鄙視的看著柯仁:“自己得多鍛煉鍛煉。”

封崢笑出聲,柯仁略顯尷尬和委屈:“我這不是……”

話沒說完張芷栩站起身,笑笑:“不過要慢慢來。”

柯仁和封崢皆為驚訝,封崢揶揄她:“你遊戲不玩了?”

張芷栩視線掃過他毫無停留:“你把地址發我,我自己去。”

柯仁:“啊?不用我嗎?”

“陪病號玩遊戲。”張芷栩說著扯出一抹譏笑,徑直走出門外。

房內的柯仁萬分疑惑,對著**的瘋頭口型問道:“不高興了?”

封崢懶洋洋地搖頭,隨即又笑出聲:“隨她去。”

“打個遊戲,至於嗎?”柯仁撓頭,“瘋頭你也是幹嘛不讓讓栩姐……”

“你別老姐、姐的,到時候叫嫂子改不過口咋辦?”

柯仁仿佛聽到了驚天大瓜:“嫂子?!”

“……”封崢無語,“你先把地址發她。”

離開的張芷栩聽不到兩人議論,隻是在收到了柯仁的短信後,看了眼距離不遠,便慢悠悠走出醫院,順著林立小賣店的街邊走去。

洷縣和南縣無甚區別,都是西南地界的邊陲小縣城,生活在這兒的人們膚色大多被紫外線曬得較深,口音濃重到需要聽兩遍才能聽懂,隻有做生意的見人見多了普通話還順口。對於張芷栩來說,耳邊聽著這些口音話並不別扭。

如今已入四月,下午的陽光刺眼而灼熱,幸而有柔軟的風吹過,撫平不少心躁。

張芷栩這兩日倒覺得時間停擺也很好,不用再找,不用再想,安靜過自己的日子,有吃有喝睡覺曬太陽,身邊再有個聒噪幼稚的男人,普通的生活。

隻是白日的心安理得,睡夢裏會有不安來敲門。

七姐是她或者不是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著還是死了,沒個結果便要永遠找下去。

剝開一顆水果糖,放進嘴裏,隻有糖的甜味讓人放鬆。

張芷栩花了半個小時走到修車行,車行老板見是個女的頗為疑惑,給柯仁又打了電話確認後,她才取到車。隨後便往回開,路窄車寬讓她放慢了速度,經過一家水果店的時候她停靠路邊,準備買點水果回去。

在水果店裏挑挑揀揀,她才發覺並不知道封崢喜歡吃什麽,那便拿自己愛吃的,稱完付錢她提著塑料袋往外走。

沒幾步,就停下來腳步。

盯緊靠在車身上吸煙的男人,對方見她出現,扔了手裏的煙頭,揚聲:“栩姐,是不是找我來著?”

張芷栩放緩呼吸,微微眯眼:“是啊,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