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牧馬人本來寬敞的空間,此刻卻閉塞的難以呼吸。

張芷栩克製住手抖,準備去掏口袋的手機,但兩次都沒把手伸進去。

“張芷栩。”封崢喚她,“你這麽緊張我?”

聞言她止住動作,轉頭看他一眼,他眼裏並無戲謔,頗有幾分認真。

“你過來幫我一把,後背疼。”

張芷栩掃了眼暗湧的血跡,心下不忍,緩緩地傾身過去,手才碰上他的肩膀,他卻握住她的小臂,把人往懷裏帶。

下一瞬,張芷栩被他準確無誤的吻住雙唇。

溫熱柔軟的觸碰,打破了緊張擔憂的情緒,她閉著眼,隨了他的動作,感受這一刻的相依緊靠。

鬆開唇,他聲音幹啞:“唔,果然止疼。”

張芷栩怔怔地盯著他,呼吸近在咫尺,她又貼了貼兩瓣唇:“你活著找到我妹妹,我答應你。”

她克製不住自己的擔憂,害怕,以及心動。

沒等封崢回應,她冷靜回身,順利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

“找到的意思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

封崢看她神情有氣無力的笑笑,不管哪種,“找到”就行。

一分鍾後,有汽車聲駛來。

張芷栩以為是警察,迅速回頭看去,透過車窗卻看到一輛白色集裝箱車。糟糕感襲來,這時候出沒這麽一輛車萬幸是過路車,不幸就是犯罪分子。

看著靠在椅背裏麵色憔悴的男人,她勢必要賭上一把,拿走他腿上的槍,卻被他扣住。

“你活著更重要。”

張芷栩掙開他的手:“誰都不能死。”

話落,她利落地打開車門邁開腿下車,飛揚的塵土迷蒙了眼,她往前兩步站在路中央,抬起握住槍的胳膊,對著前方。

車內的封崢盯著後視鏡,汗珠冒的更多,神經弦在一分一秒的拉緊。

山間公路上,疾馳而來的集裝箱卡車,與手持槍械的女人,距離在不斷的縮短。

耳邊的風聲與馬達聲在無限放大又極致放小,在距離張芷栩兩米的時候,白色卡車刺耳的刹車聲扯破了神經弦——

封崢鬆了一口氣,想著老天爺可真是眷顧他。

集裝箱卡車的副駕駛門打開,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跳了下來,人一落地,張芷栩便看清了樣貌,掩不住麵上的驚訝。

“栩小姐?”來人率先開口。

張芷栩緩緩收回手裏的槍,別在腰後:“許老板。”

許嘉文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不解和探尋地看著張芷栩:“你還好嗎?”

“我……需要您的幫忙。”

許嘉文看向那邊的牧馬人,點頭:“好。”

*

在許嘉文的幫助下,用了最快的速度到達洷縣縣醫院,封崢被送進了急診搶救室,張芷栩坐在外麵等來了警察,在她報警後警察撲了空,又打電話來問。

張芷栩配合做了筆錄說清情況,警察當麵聯係了南縣警局,確認封崢身份以及今日行動。至於她稱自己為封崢線人,隻能等封崢醒來再做調查。不過,南縣警方說會派對接人前來處理此事。

警方離開後,張芷栩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盯著手上鮮紅的血跡失神。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有人坐下,一塊幹淨的手帕遞了過來,她回神轉頭看去,是許嘉文。若不是他進貨路過相助,這一會兒恐怕形勢緊急了。

他手裏還拿著一堆單子,坐在她旁邊,鏡片後的眼神略帶安慰。

張芷栩接過手帕,血跡染了一片,她認真擦拭著:“你不好奇我們怎麽回事嗎?”

許嘉文把兩腿交疊:“我聽阿晨說過,封警官是打拐的。”

“那我呢?”

他斜看她一眼,笑了:“栩小姐不是送外賣的?”

雖然在車上被她拿槍指著的姿態驚到,但是他寧願認為她是個普通外賣員,以此拉近兩人距離。

“下次給您店裏送外賣,免配送費。”張芷栩接了他的話茬,繼續用手帕把手擦幹淨,“等洗幹淨我再還您。”

“好。”許嘉文應她,“栩小姐要是不介意,給個聯係方式?”

張芷栩看過去,想起來那天他打著傘和自己搭訕的樣子。

“醫藥費總得有人結一下吧。”他笑得眼角褶皺明顯,揚起手裏的單子。

見她掏出手機,他滿意的拿出自己的手機,可下一秒手裏的單子就被她抽走,手機懸空她一張張拍了照片。

“許老板您給個賬號,他這是因公受傷,錢會報銷的。”

許嘉文聞言失笑不已:“你這小姑娘還挺難搞啊。”

張芷栩拍完照,把單子放在一邊的椅子上:“很感謝您的幫忙,但說實話,我對大叔沒興趣。”

他略微撇嘴,點頭頜首表示了解了。

隨後兩人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醫院手術室外的紅燈終於熄滅。

張芷栩懸著的那顆心也放了下來,看到醫生出來,她起身迎上去。

醫生:“病人未傷及要害,手術很成功,不過還需要多多休息觀察。”

“好,謝謝醫生。”張芷栩點頭,看著護士把還在昏迷的封崢推了出來,臉色看起來比進手術室前還要糟糕。

“既然封警官無事,那我也回去了。”許嘉文在後盯著封崢說道。

“謝謝。”張芷栩再次道謝。

“不是說好了會免配送費?”許嘉文邊開玩笑邊遞過來一張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大概率不會。”她勾唇否定,卻抬手接過名片。

許嘉文滿意:“下次見。”

話落,轉身就走。

緊繃了一整天的精神終於可以卸了下來,張芷栩去病房看了眼封崢,他麻藥勁還沒過,她便出門去了醫院外的小飯館填飽肚子。

這會兒已經夜裏九點鍾,隻有對麵一家烤串店開著門,張芷栩進門點了一盤炒飯和涼拌土豆絲,開了一瓶啤酒。

小麥芽味發酵的氣泡,順著食道冰涼地滾進胃裏,舒爽個徹底。

張芷栩冷靜思考了片刻,今天所有的事情仿佛是一個編織密切的網局。封崢與警局內部的矛盾她不清楚,封崢與老刀的糾葛她更不了解,而她像個牽頭的棋子,是這一切名正言順的理由。

若不是他給自己擋了兩槍,可能已經莫名其妙丟了性命。

告誡自己沒人能信,最後還是信了他,如今徹底成了一條繩上蹦不開的螞蚱。

至於七姐,為什麽費這麽大力氣也要搞死封崢?

手機消息打斷了她的沉思,張芷栩點開信息,是周警官,例行的關心問候,近兩年時間她已經習慣了,回複讓他放心,對於今天發生的事隻字不提。

沒必要再讓被人擔心,她已經很感激他的所有幫忙。

把手機塞進口袋裏,張芷栩結賬回了醫院。

卻在病房門口看到了意外的人。

跳出這個想法後,張芷栩又迅速否定,這一點兒也不能是意外。

門口站著的人這會兒也調過來視線,與她隔著幾米遠,並不友好的相望。

張芷栩目不斜視走到那人跟前,笑了笑:“宋警官是來對接的嗎?來得挺快。”說完,眼神通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看了眼,封崢雙目緊閉還在沉睡中。

殊不知門外的火藥味著實有些大。

宋朝夕語氣不善:“我們南縣警局不能憑空出現一個線人吧?”

張芷栩勾勾唇,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抓捕行動如何?”

“我好像沒必要向張小姐交代。”宋朝夕盯著她看了會兒,“你為什麽非要自己插一腳?在家裏等著消息不好嗎?”

“調查我了?”

宋朝夕毫無耐心地翻了一個白眼,在接到洷縣警察電話時,她才得知半個刑偵隊的人出去執行秘密行動,劉隊親自領隊。盡管當時腦子一團漿糊,但她聽清受傷的是封崢以及線人張芷栩,不管三七二十一,壓下一切疑問急忙趕來。

來的路上接到劉隊電話,了解得七七八八後,她才想起要調查張芷栩到底是何人。

“他怎麽受的傷?”宋朝夕問完,就覺得是在問廢話,就算他是全隊最好的神槍手,也躲不過身邊有個想保護的人。

張芷栩開口:“場麵很混亂,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受的傷。”

看她這副悠然無辜的態度,宋朝夕就氣不打一處來,嫉妒使她討厭一個人的時候,覺得對方呼吸都是錯。但是電話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看見來電,她眉目緩和。

“喂,阿姨。”宋朝夕接著電話往外走去,“您放心,他手術成功沒有大事……”

坐在椅子上的張芷栩抿平嘴角恍然,原來是背後有人啊。

莫名的心緒亂飛,她聽著不遠處的電話聲,站起身順勢往病房裏看了一眼,裏麵的男人竟然醒了。

她慌忙推開門進去,見他臉色依然蒼白,她率先堵住他的嘴:“那個喜歡你的女警察來了,你最好繼續睡覺。”

封崢不解,因為疼痛皺著的眉頭更緊了。

“不然你將不知如何處理追求者和未來女朋友……”

話沒說完,封崢瞬間閉上了眼睛,張芷栩止住話,忍不住翹起嘴角。

“他醒了嗎?”

宋朝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芷栩緩了緩神色,轉身搖頭:“估計今晚醒過來比較難了,不如你去附近賓館休息?明天再過來。”

“不用,今晚我在這。”宋朝夕進門。

“也行!”張芷栩利落答應,“那我去睡賓館大床。”

病**的男人聽聲,閉眼的眉頭緊得更厲害了。

張芷栩轉回身,給封崢拉了拉被子:“封警官為了救我中槍,我理應在這裏照顧,不過宋警官作為好同事的心情我理解,那麻煩宋警官了。”

拉完她準備往外走,盯著宋朝夕交代:“若是半夜醒了,封警官找我您就說……”

“我現在醒了。”封崢忍不住開口。

宋朝夕走過來,語氣擔憂:“封隊,你還好嗎?”

“幫我叫個醫生?”

宋朝夕急忙點頭,小跑著出去。

張芷栩見狀反倒不忍:“你真要做渣男?”

“剛剛不是你逼我的嗎?”

張芷栩勾勾唇:“……渣男渣女挺配的,渣女幫你解決掉?”

話落,她低頭親上他幹澀的唇。

門外叫完醫生回來的宋朝夕,盯著**的兩人,頓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