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願

是緝毒隊的人。

陳路,緝毒隊副隊長,上次開會後對著封崢冷嘲熱諷的那一位。

“封副隊,怎麽有這閑心來按摩呀?”陳路笑著,整張臉都透露著諷刺。

封崢微眯起眼睛,掃視了一圈:“是不是,有狗在叫?”

一旁的柯仁瘋狂點頭,指著門外:“剛跑過去!”

封崢頜首,不顧陳路的黑臉,直接錯身而過。

“既然沒進專案組,不該插手的案子就別管。”陳路側頭揚聲。

封崢腳步都未頓一下,依舊那副痞氣直直地走出門。

身後的張芷栩掃了一眼沉默的老刀,低頭也走了出去。

陳路見人都走了,才一拳砸在櫃台上:“媽的!”

老刀終於鬆了口氣:“陳副隊,還有事嗎?該交代的我可都交代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陳路揮揮手,“我來就是給你送個信,這段時間安分點。”

話說完,伸手指了指上麵。

老刀點頭:“那是自然。”

陳路神氣的撇撇嘴,抬手拍了拍老刀的肩膀,恰巧是封崢剛才的位置。

他手下用力,貼近:“不該說的,別亂說。”

一時間,老刀的笑容落下,與剛才全然不同的氣勢,伸手握住陳路的手腕:“陳副隊也是,別亂說話。”

兩人各自用力,眼神狠厲地盯著彼此。

*

黑色桑塔納的後視鏡,窄小斑駁。

一雙明亮的水眸,緊緊盯著那張雙眸緊閉,卻冷若寒蟬的帥臉。

張芷栩坐在副駕駛位置,透過後視鏡的姿勢,半晌未動。

她本沒興趣管他的私事,但這男人在警局的形勢並不樂觀?先不說剛才那警察對他的態度,光是專案組未讓他參與對兩人接下來的行動,便十分不明朗。

想了想,就他這脾氣秉性有幾個人受得了?

睨了眼看車的人,還別說,這真有一個。

柯仁感受到張芷栩的目光了,他太好奇了!這個張芷栩和瘋頭現在怎麽走得這麽近?張芷栩妹妹又是怎麽回事?老刀竟然怕張芷栩?這女人也太不簡單了吧?!

“你若是再看我,我怕是會覺得你對我真有意思。”緊閉眼睛的男人突然開口。

柯仁嚇了一跳,方向盤都沒有握穩。

張芷栩盯著後視鏡,嗤笑:“做夢呢?”

封崢掀開眼簾,透視鏡裏眼神灼熱:“怎麽?你忘了之前明目張膽的勾引我來著。”

他說的可是實話,不管是跟蹤強吻,還是警局撩撥,或者大街上勾引,她沒走心的故意為之,倒讓他惦記了一陣。現如今,這女人目的達成,仿佛之前的事情都和沒做過一般。

這態度,連裝都不裝了。

張芷栩麵色一僵,隨後歉意地笑:“之前是我……”

“我知道,你那是為了引起我對你的興趣。”封崢往前傾,“恭喜你,確實成功了。”

柯仁臉上震驚。

“現在是不是如你所願?”

“查出七姐,找到我妹妹,才是如我所願。”

“可我才是第一步啊。”封崢調侃,“現在也算完成了三分之一吧?”

張芷栩直接轉過頭,滿足他:“沒錯,謝謝你對我有興趣。”

封崢沉眸,冷哼了一聲。

張芷栩調回頭,沒再說話,而一邊的柯仁是有話不敢說。

一車三人,各懷心思。

午後的風愈發溫柔,南縣的春天真正的來臨了。

封崢讓柯仁把車直接開到一條窄巷口。

他下車去了一家水果店,片刻提著一袋水果走進巷子裏。

張芷栩見狀從車裏下來跟著他往裏走,邊走邊點了支煙,見封崢在一扇鐵門前停下,伸手敲了敲,然後駕輕就熟地推門而入。

她站在鐵門口,人沒跟進,往裏看去。

進了堂屋,他便笑著張口叫人:“奶奶,您歇著呢?”

七旬老人轉過身看著封崢,笑嗬嗬抬手:“啊,是阿崢呀。”

封崢笑著扶過老人:“嗯,今天隊裏不忙,來看看您。”

“又帶東西來?”老人拉著他坐下,“說了好多次不要買了。”

“給阿晨買的,他正在長身體。”封崢放下東西,掃了一圈,“阿晨不在嗎?”

“他說,你給他安排了工作,就天天早出晚歸的。”老人笑著解釋,眼神感激的看著封崢。

“對,他最近很聽話。”封崢頓了一秒,然後頷首誇讚。

“這幾年多謝你了。”老人歎氣,“你千萬別帶著一絲自責……”

封崢笑笑:“我沒有,您別多想。”

“唉……怪我……”

“奶奶,我要回隊裏了,同事還在外麵等著。”封崢起身,“下次來看您。”

“好的好的,你去忙你的吧。”老人起身想要送他。

封崢止住老人動作:“您好好休息。”

說完大步走出去,老人欣慰地眼神落在他後背。

封崢出來,看到張芷栩掐了手裏的煙,他問:“你怎麽跟來了?”

張芷栩:“你一直來看嗎?”

他往巷子外走:“偶爾,老人年紀大了,阿晨又不讓人省心。”

張芷栩扯扯嘴角,沒說話,隻有良善的人才能做警察,而她隻是遊走善良邊緣的人,所有事情都為了目的。

兩人上了車,柯仁正在車裏玩手機遊戲,頭都沒抬:“去哪啊,瘋頭?”

封崢側目看他的手機,問話:“愛玩遊戲?”

柯仁心頭一驚,趕緊退出界麵:“沒,不愛玩。”

封崢哼笑:“沒事,讓你玩,玩個夠。”

“哈?”柯仁嚇得手機直接掉了下去,“頭兒,我真不玩了……”

封崢把柯仁在附近的網吧放下:“去玩吧,晚一點我給你發消息。”

“那你幹嘛去?”

“你管我?”封崢瞪他一眼,直接啟動離開。

張芷栩見狀失笑:“你把我也放下吧。”

“你電瓶車還在胡記,給你送過去。”

她沒拒絕:“你脾氣一直這樣嗎?”

隨心所欲,說風就是雨,過於自信,毫不內斂。

“嗯,從小就這樣。”他倒是坦然,“我媽和我爸離婚了不管我,我爸管不了我,就把我扔警校去了。還沒等我畢業,他人倒沒了。”

她微訝,他竟會主動說這些:“怎麽沒的?”

“他是個老師,來Y省做支教,回去的路上為了救人,被拐賣的給撞死了。”他扭頭看過來,“我恨拐賣的不比你少。”

張芷栩怔怔地看著他。

“怎麽?何必驚訝,這些事情你應該查到了吧?”

“嗯,查到了,沒想到你會說。”

封崢笑笑:“這沒什麽。”

拐賣的害死他爸,害死他兄弟,這輩子他和拐賣的死磕到底。

一路無話,到了地方張芷栩下車,看他驅車離開。

想到他剛才一臉故作無所謂的樣子,竟然心生惻隱。

兩秒後,她收回心思,騎電瓶車回了賓館。

*

封崢到了東湖路的書店,停了桑塔納,還沒下去,就見阿晨小跑著過來。

他推門下車,重重地甩上車門!

阿晨聳著肩膀,一步步靠近:“封…警官。”

“你在這幹嘛?”

下午三點鍾的陽光依舊刺眼,封崢眯著眼審視了一圈這個書店。

阿晨:“我想換份工作,自己賺錢。”

“米線店的工作不賺錢?”封崢彎著腰湊近阿晨,聲音咄咄逼人。

“那是、是你的錢!”阿晨毫無顧忌地甩出這句話後,就後悔了,又迅速低下頭。

封崢無語:“說什麽呢?”

阿晨聲音委屈:“我都知道了,老板娘說我幹活的錢,都是你給的!”

封崢盯著他,忍耐即將到來的爆發。

阿晨吼出聲:“你又不欠我什麽!”

“跟誰學的!”封崢一掌拍在他頭頂,“對我大呼小叫!”

阿晨氣呼呼地用力喘息:“是不是那個送外賣的女的說的!”

封崢又一巴掌:“我眼睛又不瞎!哪都逮不到你!”

“……我在這工作,自己賺自己的錢,你的錢你自己留著吧!”阿晨抬頭又吼了一嗓子,滿眼通紅地看著封崢,兩秒後自己又跑回了書店。

封崢一愣:“媽的!”

腳步頓在原地,沒有追上去,轉身進了車裏。

坐在駕駛位上,透過櫥窗看著阿晨在往貨架搬書,他搖頭歎氣,孩子大了越來越難管!越想越氣,封崢啟動車子把桑塔納的破引擎叫的震天響。

書店裏,阿晨聽到引擎聲音,轉頭看過去,一臉愧疚。

“他是你什麽人?”書店老板許嘉文看過來。

阿晨看他一眼,抿嘴:“我也不知道。”

“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說哭就哭了呢?”許嘉文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幾分笑意。

阿晨抬手抹了抹眼角泛出來的淚,一副倔強勁。

“來,和我說說。”說著拉出兩把椅子,把阿晨按在上麵。

阿晨:“他就一警察,我父母……不是親生的,被他害死了。”

“哦?”許嘉文詫異。

“那之後,他就非要天天管著我,我做點什麽事情他都要罵我……真的很煩人!前段時間,他又讓我去米線店打工。”阿晨皺著眉頭。

“你不想讓他管你?”

阿晨急急開口:“他自己都沒錢,管我幹什麽?”

許嘉文頜首,詢問般地看著他。

“米線店老板娘嫌我手腳不幹淨,天天罵我!那天我摔了個碗,她就說自己吃飽了撐的答應封警官出錢讓我在這幹活!”

許嘉文:“所以你才知道是那個警察給的你工錢,你良心過不去,才跑來我這幹活的?”

阿晨低頭沉默著,半晌才說話:“我……沒有,我隻是不想花他錢而已。”

他已經給他花的夠多了,前兩年非逼著他上學,給他掏學費,掏生活費,他不想花錢,於是在校打架如願以償地被退學。退學後他不想讓他管,就小偷小摸糊弄他,後來被他抓到警局,關了幾天,奶奶報警了,他才被放回家。可那之後,他管的更多了。

“他幫了你很多。”許嘉文這句話是個陳述句。

阿晨抓了抓額角的疤痕,站起身:“我去幹活了。”

許嘉文也跟著站起身,手掌落在阿晨頭頂,揉了揉:“好好幹活。”

說完阿晨準備抬腳離開,卻被他的動作止住了,仰頭看著他:“你不問問我的養父母嗎?”

許嘉文詫異,納悶地笑:“我看起來很八卦?”

“他們是把我拐來的,他們都該死。”

許嘉文止住笑,不知是該安慰還是斥責。

不過阿晨沒在意,話說完直接搬著書籍進了後麵的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