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訓練

梁宇處理完公事下班回家,看到樓梯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陸嘉琪,她穿著一身明黃的小洋裙,正跟另一個男的有說有笑的,看起來還挺開心。

嘉琪看到回家的梁宇,笑眯眯打招呼:“誒,你回來了啊。”

梁宇走過去,掃了一眼嘉琪身邊的男人,他很瘦,是個幹幹淨淨的白麵小生,細胳膊細腿的,看起來弱不禁風。

梁宇問道:“這是誰?”

嘉琪馬上向梁宇介紹:“這位就是網絡黑子,沒想到吧,你平常跟他說話都想不到他是個正經人。”

嘉琪這麽一介紹,梁宇心裏便不太暢快,這人在遊戲裏跟他不太對付,卻跟他的嫌疑人走得這麽近。

黑子伸手打招呼:“我是網絡黑子,真名叫李勳,你好。”

梁宇出於禮貌握了握,特意多使了點勁,疼得李勳臉上有兩秒的僵硬,“你好,我是梁宇。”

他們鬆手以後,李勳收回手放到背後甩了甩,心裏罵了這個臭啞巴好幾句少兒不宜的髒話。

梁宇又問道;“吃飯了嗎?”

嘉琪回答得特別興奮,眉飛色舞地介紹起來,“我們吃過了,一路上吃回來的,章魚燒,烤菠蘿,好多好吃的。”

梁宇微微歪著頭看嘉琪,微笑說道:“我還沒吃。”

嘉琪的笑臉好似一下浸到了千年寒冰水裏麵,她嗬嗬地繼續傻笑,想緩解緩解他這句話背後的深遠含義。

李勳輕輕咳了兩聲,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他回頭把車裏三十來個禮品袋拿出來,梁宇馬上順手接下。

李勳揚了揚手,“回見。”

嘉琪回應著揮手:“再見。”

看著李勳開車離開以後,嘉琪實在不好意思讓梁宇一個人拿這麽多東西,說道:“我來拿吧。”

梁宇兩手往她這邊一遞,嘉琪懵懵懂懂地雙手接下,梁宇兩手空空,一手握著拳頭往她前麵一敲,說道:“加油。”隨後轉身離去,跑進了樓梯,溜得十分瀟灑。

“喂!”嘉琪簡直不敢相信,他家可是住在沒有電梯的6樓啊,“喂!”

嘉琪看著眼前的樓梯口,越看越覺得這個口子像一個宇宙深處的黑洞,光都無法逃逸了。

到達家門口的時候,嘉琪隻感覺自己是翻山越嶺跋涉上來的,這種被動的負重訓練榨幹了她為數不多的體力,梁宇的確是魔鬼。

她打開門,魔鬼正悠閑地躺在五十度灰的沙發上刷手機,嘉琪學著舉重選手勇奪奧林匹克時的準備工作,從丹田發力“哼”地一聲,一口氣把袋子全提回了自己的房間,“嘭”地一聲關門。

梁宇眼珠子轉向通往房間的走廊這邊,視線夠不著,隻好半個身體直起來,探著腦袋往裏瞧,“哢擦”一下,裏頭門又開了,梁宇趕緊躺了回去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嘉琪的拖鞋與地麵摩出“嚓嚓”的短響,她進了廚房倒了杯水,跟客廳沒有梁宇這個人似的,甩頭回了房。

嘉琪在房間裏,先把買的衣服點了點,拿出票據用手機算了算賬,兩萬三千多,這錢她還是得還,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

一時半會的經濟狀況好不起來,嘉琪隻得給媽媽打電話了。

電話接通以後,先傳來了一陣咳嗽聲,嘉琪聽見,心裏便不大舒服,問道:“媽,你又咳嗽了?”

“沒事。”話音還沒落,嘉琪媽媽又咳了起來,“過兩天就好了。”

“看醫生沒有。”

“老毛病了,沒事的。”嘉琪媽媽咳了好一陣,緩了緩氣才繼續說道:“琪琪啊,是不是有什麽困難了啊?沒錢用了吧?賬號發給媽媽,媽媽給你打。”

“我什麽時候說沒錢啦,你瞎說,我就是想你了給你打個電話,媽媽你每次都這樣,怎麽不去看病呢。”

“看病還得花錢,花了錢還是老樣子,媽媽心裏有數,你別擔心。”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你先去看病。”

“琪琪長大了,會疼惜媽媽了,我會去看的,你放心啊。”

“我不信,你老騙我,我得每天都給你打電話,監督你看病。”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笑聲,嘉琪媽媽聽到女兒說這麽些話,心情大好,“我明天就去看病,你本來就忙,別擔心媽媽了啊。”說完,嘉琪媽媽的咳嗽聲又傳了過來。

“媽,你吃點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好了。”

“你也早點睡覺。”

嘉琪打完電話,隻能看著那幾張票據發愁,她家不是窮苦人家,也不富裕,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常年吃藥,爸媽那點工資把她拉扯大,將將好過日子,她工作了以後,家裏情況才寬裕了一點。

她把票據收好,往**一倒,她最大的幸運就是媽媽雖然體質不好,每年的體檢都沒有大毛病,隻要她再努力點掙錢,給媽媽買點好的補品,總會好的。

嘉琪翻了個身,想了想現在的狀況,愁也是白愁,等這被冤的事過去了再想辦法還錢吧。

客廳裏的梁宇,時不時瞅瞅走廊那邊的動靜,什麽聲響都沒有,他也隻能悶悶地回房休息。

半夜梁宇躺在**,眼睛卻怎麽都閉不上,腦子裏全是那兩個人在樓梯口有說有笑的畫麵,他就這麽看著天花板看到天微微發白,整夜都沒睡,淩晨突然靈光閃現,起床洗漱。

他走到嘉琪門前,開始襲擊。

“砰砰砰”好幾聲,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驚得嘉琪在**鯉魚打挺,突然驚醒。

她繼續閉著眼,一隻手往床外摸了好久,終於在床頭櫃上拿到了自己的手機,收到眼前一看,屏幕光差點閃瞎了眼,她皺了皺眼緩一緩,再看了看時間,4點47,立馬躺下裝死。

“砰砰砰”,這聲音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敲到整個房間都在微微回響。

嘉琪想裝死都裝不了,坐起來像母獅子一樣吼出一句:“你有病吧!”

外麵的敲門聲停止了大概三秒,嘉琪倒頭繼續睡。

“砰砰砰。”

嘉琪受不了了,一把掀起被子,起床把門拉開,眼前的人敲門的手揚在了半空,他穿了一身灰色T恤,下麵是黑色齊膝的寬褲子,說:“起床,跑步。”

“不去。”

“不去?那就去拘留所。”

嘉琪徹底醒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談判的資格,現在自己是寄居在警察家裏的犯罪嫌疑人,跑步和去拘留所,那還是跑步吧。

市公安局靠後門的地方有四個籃球場,以“田”字型擺在一起,外圍特意留了一條塑膠跑道,方便住在宿舍的員工們運動鍛煉。

運動這件事對於工作的人來說一般是指下班以後的活動,上班以前,這裏一個人也沒有。

梁宇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跳了跳算是熱身,說道:“30圈,走。”

他話音剛落就邁開腿跑步,嘉琪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有,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了他的身後,跑著跑著,腿腳就跟不上梁宇了,基本她跑半圈,梁宇已經跑了一圈半了。

梁宇跑了七八圈以後,發現嘉琪跟蝸牛一樣慢,他追到她身邊,像教官一樣,陪在身邊催促:“快點跑,再快點。”

嘉琪敷衍不過,被他督促著足足跑了20圈。第21圈的開始,嘉琪撐著膝蓋大喘氣,再也跑不動了。

“不行,再跑下去,我要,要猝死了。”

梁宇停下腳,看著她喘了好幾口氣,說道:“再跑三圈。”

“你是,是不是,沒聽懂?我,我要猝死,猝死了。”

“我聽懂了,再跑三圈。”

嘉琪本打算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賴著再也不跑了,這時候周邊已經有宿舍區的退休大媽大爺出後門買早餐,路過的時候還瞟他們兩眼,嘉琪想了想耍賴打滾動靜太大,還是算了,乖乖跟著梁宇再跑了三圈。

跑了23圈步再爬個6樓,腿上的酸爽像風暴圈裏的洋流一樣湧動,嘉琪覺得下一步她應該要去醫院截肢了。

她進門就癱在沙發上,再也不想動了。

梁宇洗完澡換身衣服出來看她還躺著,催道:“洗臉,出去辦案。”

嘉琪哀怨道:“我又不是警察,我辦什麽案呐?”

“辦你的案子。”

嘉琪眨了眨眼,兩隻手肘撐著坐起來。

她早就想幹點什麽的,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梁宇身上,隻是日子混起來還混得有點舒服,就懈怠了,總混下去梁宇要是撂挑子不幹了,她都沒地方伸冤。

凡事還是隻能靠自己。

嘉琪使出身上最後一點力氣一個翻身,起身洗澡換衣服跟梁宇出了門。

梁宇在食堂買了兩個包子扔給嘉琪,開車直接往吳東市十一中走,路上嘉琪靠著車壁睡著了,這一大早的折磨算是落下帷幕,停車以後,梁宇也在車上眯了一會兒。

工作原因,梁宇早就練就了一種瞬秒入睡,半個小時後必醒的絕活,他睜開眼,一旁的嘉琪還在夢裏。

這個女的長得很一般,一般中的一般,一般到梁宇斷定他如果隻見過嘉琪一次,這輩子必定再也想不起來見過這張臉。

梁宇記得第一次在遊戲裏遇見她,她正在跟一個靠外掛打遊戲的人PK,口出狂言要消滅外掛。

那人守在她身邊見她一次殺一次,她硬是在一次次失敗中憑借自己的技術把用外掛的人打敗了,是個狠人。

殺外掛殺成功過一次以後,嘉琪的技術漸漸熟稔,後來就能把外掛見一次殺一次了。

“從此江湖,再無外掛!”

梁宇想到那時她說出的中二話,笑容不禁掛上了臉,如此一般的臉,他看著看著,竟然覺得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吸引得他情不自禁,慢慢湊了過去。

嘉琪的眼皮一動,梁宇迅速坐了回去,板著臉看著前麵。

嘉琪醒過來,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清了清眼前的視線,斜前方是一幢大理石柱子,上麵寫著吳東市第十一中學。

“就到了?” 嘉琪睡了這麽一會兒,嗓子變得有些沙啞。

“走,下車。”

梁宇開車門一甩,嘉琪隻覺得這個人此刻怎麽有點莫名其妙。

現在時間快到9點,十一中在學遠路上,這一片是吳東市各類大學聚集地,離市中心也不太遠,十一中校區麵積不算大,進門是教學樓和連著的行政樓,後麵是體育場。

他們倆還沒走到門口,門口小房子的保安就十分警惕,吼道:“誒誒誒,你們幹什麽的?這裏門口不能停車。”

梁宇走到保安室主動亮出了自己的證件,“您好,市公安局警察。”

保安見了證,才把剛才頤指氣使的形象收起來,從小房子出來給他倆開了門,問道:“警察同誌,您找哪位啊?”

“我想問你們學校的文正清老師,他在哪個班?”

保安聽他這麽一說,眉頭一皺,說道:“文老師的事,不是已經調查過了嘛。”

梁宇隻說:“還有東西需要補充,知道他在哪個班嗎?”

“初二七班,您等等,我找人帶您進去。”

保安回小房子打了個電話,打電話的時候時不時拿眼睛瞟了瞟門口這兩人,不一會兒教學樓裏出來了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他向梁宇自我介紹:“您好,我是十一中初二年級的主任,我叫葉文斌。”

“您好,葉老師,我是市公安局的,梁宇。”梁宇稍稍轉身介紹了嘉琪:“這位是我的同事,路嘉琪。”

路嘉琪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說了聲“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