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疾
“嘩啦”玻璃的碎裂脆響清晰地傳來，與此同時，龍新宇剛剛站的地方的地上出現了一個洞，卻沒有槍聲，槍上裝了消音器，饒羨迅速地下了判斷。
“啊——”
因為玻璃的突然碎裂，餐廳裏的客人受驚地驚叫出聲。
“噗”“噗”“噗”子彈撞擊地麵的聲音接連響起，每一槍都是奔著龍新宇，饒羨護著龍新宇就地一滾，滾入餐廳裝飾的隔斷後麵。
此時，餐廳裏的客人也意識到了有人在開槍射擊，頓時亂成了一團。
“都趴下！”
饒羨按著龍新宇在隔斷後麵大喊——餐廳裏用餐的客人不少，一旦亂跑，很容易被誤傷。
但是，餐廳裏的眾人在槍擊發生時，根本沒法理智地做出反應，有的在尖叫，有的還愣愣地坐在位置上不知發生了什麽地四下張望，有的已經起身逃走。
“噗——噗——”又有兩發子彈打在饒羨和龍新宇藏身的隔斷上，把隔斷的木料打得飛濺，食客們被嚇得發出了更加刺耳的尖叫。
“都趴下！”饒羨被子彈逼得出不來，隻能躲在隔斷後，大吼。
這時候，大部分食客已經反應過來，迅速趴下或躲到桌子下麵。
“噗噗——噗噗——”幾不可聞的聲音又響起，這次卻是沒有再射擊饒羨他們躲避的隔斷，仿佛沒有目標般的掃射，子彈打到桌上，盤子上，裝飾的花盆上，盤子的殘片和花瓶的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饒羨躲在隔斷後麵，小心探出頭，朝窗口躲在桌下的客人大喊：“拉窗簾！”
這個時候，拉上窗簾就可以阻擋住槍手的視線，大家相對就安全了，可是窗邊的客人不知道是嚇懵了，還是膽怯，總之就是抱頭爬在椅子上根本沒有反應。
饒羨無奈，一咬牙，探出身子透過沒有玻璃的窗子往外看，對麵的樓的頂端，一個人正用狙擊槍在瞄準，他正準備衝過去把窗簾拉上，但是——
“操，這個時候不看好孩子！” 正準備起身的饒羨，就聽到身後的龍新宇低咒一聲。
他一回頭，順著龍新宇的方向就見一四五歲的小女孩站在過道上，茫然地看著趴下、奔逃和尖叫的大人們，而那要命的紅點已經爬上了孩子的胸膛。
龍新宇顯然說的是這個小女孩，饒羨來不及阻止，就見龍新宇低罵著從另一側彎腰衝過去，一把抱住孩子想將孩子帶回隔斷後麵，可是紅點這時候爬上龍新宇的後心。
“龍新宇——”饒羨追上龍新宇，把他和孩子撲倒。
“噗——”龍新宇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子彈撞擊物體的聲音，而隨著被饒羨再次撲倒，龍新宇護著孩子，自己卻摔得結實。
饒羨此刻管不了龍新宇和孩子是否受傷，他迅速半起身，抬頭，透過沒有玻璃的窗口，就見對麵樓頂，那個人還在瞄準--從那邊到這裏，目測大約不到70米，在手槍的射擊範圍內……
饒羨一咬牙，拔槍瞄準，隨著“呯”的一聲槍響，子彈射而出，大概數秒鍾後，一個人從對麵的樓頂跌落，隨即對麵街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龍新宇剛剛抱著小女孩，跌得齜牙咧嘴，但是小女孩以為他在玩遊戲，居然掰開他的手往回跑到僵在地上的一對男女身邊，那對男女好像才反應過來地一把抱住孩子驚魂未定地看著龍新宇和饒羨的方向。
見孩子沒事，龍新宇鬆口氣。
槍聲已經停了，他餘光好像看到饒羨射中了對麵的槍手，龍新宇就想起身誇饒羨兩句才發現饒羨不對勁--他維持著開槍的姿勢沒動，後背和褲子上有血跡--饒羨受傷了，龍新宇一下子反應過來，他馬上去扶饒羨，饒羨在龍新宇的手碰到他身體的瞬間就癱在他懷裏了。
“你中槍了？”龍新宇焦急地問著。
饒羨沒有回話，持槍的手抓住龍新宇的手臂，額頭青筋凸起，整個人在機械性地顫抖，龍新宇就覺得手裏一片溫熱，他低頭一看，手血正從指縫裏往外流。
龍新宇慌忙地想幫饒羨止血，可他無從下手，而饒羨抓著他手很用力，似乎掙紮著想起了，眼睛一直在看一個方向，龍新宇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剛剛跟饒羨坐在一起的那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仰麵半躺掛在座椅上，胸口有個血洞，把裙子染成了紅色，血順著女孩的手臂淌到椅子上，淌到地上，一滴一滴一滴在地上匯成了一小攤……
龍新宇一身血地站在手術室的門口，盯著門上“手術中”的燈發呆。
他旁邊不遠，一個年輕的男子正跟一個三十來歲，一身冷漠貴氣的男子低聲說著什麽。
冷漠的男子是龍新宇的哥哥龍修宇向他報告的是龍新宇的助理向澤。
槍擊發生前，龍新宇正和向澤在等餐，向澤去了洗手間，龍新宇看到饒羨就去打招呼的時候，向澤剛從洗手間出來。
槍手胡亂掃射，向澤出不來，在門邊目睹了整個槍擊的過程：饒羨、葉雨寧中槍，食客們受到驚嚇，還有被飛濺的碎片劃傷的，餐廳裏十分混亂。
饒羨雖然擊中了槍手，可槍手摔下樓，那是一片商業區，樓上摔下一個人，讓街麵上也發生了混亂，救護車和警察來得都很快。
警察忙著封鎖現場，處理屍體，調查情況，安撫群眾。
龍新宇是跟著救護車來醫院的。
等向澤跟警察做好筆錄跟過來，才知道來醫院的途中，葉雨寧就停止了呼吸，饒羨現在也是命懸一線，不知道能不能挺過手術。
龍新宇憂心饒羨，讓向澤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向澤馬上聯係了龍修宇。
龍修宇臉色凝重：“槍手的目標是新宇？”
向澤點頭，他看得清楚槍手前幾槍的目標就是龍新宇，如果當時饒羨沒有推開龍新宇，龍新宇必死，後麵幾槍看起來是亂開的，可能是為了擾亂調查視線，葉雨寧可能是被誤傷。
龍修宇麵無表情地轉動著小拇指上尾戒思忖半晌問道：“向澤，除了閔俊的事，新宇最近招惹什麽人了嗎？”
向澤搖頭，龍新宇不是一個惹是生非的人。
龍修宇看看那邊的龍新宇：前幾天，閔俊的事情，他以為隻是弟弟遇到的一個意外，可是現在龍新宇被槍擊，那事情可能沒有想象的簡單！
龍修宇尋思片刻才道：“陸野。”
他身後的一名穿著黑色休閑裝的男子低聲應承。
“去查查誰這麽明目張膽地動新宇。”龍修宇臉色沉沉。
“好！”陸野應聲而去。
站在一邊的向澤心一抖——他太熟悉龍家兄弟的脾性了，跟開朗、痞氣的龍新宇不同，龍修宇心思深沉，喜怒不形於色，陸野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此人背景成謎，但是能力極強，有些灰色地帶的人脈，出動陸野，就是龍修宇動怒了——家人是龍修宇的底線，現在他可能把握不準是哪方勢力出手，但看龍修宇的樣子是不打算善罷甘休了。
——
邵輝、沙柔和段一鬆在休息室剛睡下沒多久，就被叫起說饒羨中槍了，他們匆匆趕到醫院，就見到手術室門口一邊站著兩名警員，另一邊站著一個氣勢很強的男人，他身後還有幾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兩邊涇渭分明，而龍新宇站在中間，望著手術室的燈，仿佛楚河漢界的那條河。
邵輝輕咳一聲走過去瞄了龍修宇一眼，叫過守著的警員問：“我們隊長怎麽樣了？”
警員說中了兩槍，正在手術。
邵輝三人對視一眼，問當時的情況，警員把已知的詳細地說明了。
三個人聽過事件經過，邵輝開口問道：“槍手已經死亡？身份確定了嗎？”
警員點頭：“人被饒隊長擊傷，掉下樓，摔的有點變形了，但是還能看出來是被通緝的酒店服務生許明。”
邵輝三人驚訝：他們一直在找的許明，居然出現了，還槍擊了龍新宇？
邵輝沉吟一下走向龍新宇：“龍新宇先生。”
龍新宇的注意力一直在手術室亮著的燈上，他身上和手上都是饒羨的血，鼻翼間是血的氣味，腦子裏是剛剛發生的一幕，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怎麽出來吃個午飯，就變成了這樣。
邵輝叫他，他好像沒有聽見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龍修宇見狀，走過去，叫龍新宇：“新宇，有警官在問你話。”
“大哥你叫我？”龍新宇好像終於回神地看向龍修宇。
龍修宇一揚頭：“不是我，是這位警官在叫你。”
龍新宇仿佛現在才反應過來轉向邵輝。
邵輝倒是能理解龍新宇的反應，他耐心地道：“龍先生，還記得我嗎，上次我們在警局見過，我叫邵輝，是饒隊長的副手。”
龍新宇想起來了：“邵警官？”
邵輝點頭：“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龍新宇瞥了眼手術室的燈才道：“你問。”
邵輝道：“你認識許明嗎？”
龍新宇搖頭：“前兩天，你們就問過我，說他是殺害閔俊和駱萍萍的嫌疑人，但是我不認識這個人，參加酒會那晚，服務生很多，我也沒有注意是否見過他。”
邵輝頷首隨即挑明：“今天開槍襲擊你的人就是許明。”
龍新宇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殺了閔俊、駱萍萍的人又來殺我？”
邵輝一邊點頭一邊觀察龍新宇的神色，他從龍新宇的臉上隻看到震驚，邵輝的感到很疑惑——因為閔俊和駱萍萍的貴重物品不見了，他們懷疑作案動機是為了圖財，可是，許明這麽光天化日之下的開槍襲擊龍新宇，絕不僅僅是圖財這麽簡單，可是龍新宇自己根本不明白為什麽會遭到襲擊，他的這個反應不像假的，那許明為什麽要殺龍新宇？
龍新宇不知道邵輝在想什麽，他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邵警官，我不認識這個許明，但是我一直回想剛剛被襲擊的過程，饒警官開槍之後，那個槍手，就是你說的許明墜樓了，可是，饒警官射擊，槍手正麵中槍，應該向後倒，那他為什麽會朝前倒地摔下樓？”
這個問題讓邵輝愣了一下，他身後的沙柔和段一鬆也訝異：龍新宇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嗎？
龍新宇轉了一下頭猜測道：“有沒有可能，當時在場的不隻許明一個人，是有人把他推了下去？”隨即，龍新宇低下眼瞼：“我以為閔俊的屍體被扔到我的車裏是巧合，現在看來，根本不是，可我一直想不出這些謀殺、槍擊跟我到底有什麽關係！”
龍新宇的語氣有點沉——槍手要殺他，是在公共場所開的槍，致使葉雨寧死亡，饒羨重傷，還有餐廳裏的食客，還有那個小女孩——什麽人想要他的命，甚至不惜濫殺無辜？
龍修宇見龍新宇低落，輕輕拍拍弟弟：“會查清楚的！”說著他看著龍新宇這一身的血汙對邵輝道：“邵警官，先讓我弟把衣服換了吧，等會兒你們再來問詢。”
邵輝看到龍新宇這一身血跡，同意了，讓兩個警員跟著他去換衣服，衣服要存證。
龍修宇眸光一閃，沒動聲色。
龍新宇看看哥哥，就去換衣服了。
等他出來，邵輝帶著警員過來給他做筆錄了，龍新宇一邊注意著手術室的燈，一邊描述了事件的經過，然後在筆錄上簽字。
這時，手術室的燈熄滅了，醫生出來了，龍新宇把筆塞到警員手裏，快步走向醫生。
邵輝和沙柔他們也圍了過去。
醫生摘下口罩，臉色不太好道：“兩枚子彈都已經取出，傷者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腿上的子彈傷了骨頭和神經，可能會影響他以後的行動能力。”
“你什麽意思？你是說他會殘疾嗎？”龍新宇神色凝重地問。
醫生點頭。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