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意切

陳漢林坐在車裏望著窗外的蒼茫夜色,內心激動不已。

十分鍾之前,他接到一個電話,是密斯特高打來的。

米斯特高在電話裏對他說,已經查到有關於童工案的罪證了,希望陳漢林能立馬去他家。

米斯特高是陳漢林非常信任的一個私家偵探,這麽多年,他一直幫助陳漢林為當年的事情找線索。

來到米斯特高公寓前的時候,和原先的規矩一樣,陳漢林讓浩前浩業在外麵等,他一個人進去。

米斯特高長得高高瘦瘦的,下巴留著一撮小胡子,眼睛又小又亮,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小小的老鼠。

進門後,米斯特高遞給陳漢林一個小小的U盤,然後對陳漢林說:“這裏麵有涉及童工被殺的罪證,我耗費了很多心血才得到的,另外,我手裏還有兩個孩子。”

“孩子?”陳漢林打斷道。

“從黑工廠裏救回來的,我覺得應該會有用。”

“他們在哪裏?”

“我把他們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你們有需要……”

門突然響了起來。

米斯特高停了下來,非常警惕地走向窗前,掀開窗簾往外看了看。隻見浩前浩業已經不在外麵,而門卻越敲越響。

“怎麽回事?”陳漢林急忙悄聲問道。

“噓!”米斯特高示意陳漢林別說話,然後讓把窗簾拉緊。

一聲巨響,門被打開了,有兩個男人衝了進來,他們手上還拿著槍。

“噗——”一聲輕微的響聲。

“小心。”米斯特高大喊,把陳漢林拉到沙發後臥倒。

對方的槍應該裝有消音器,開槍之後聲音很小。

情急之下,米斯特高也不知道按了哪個按鈕,把室內的電源一斷,整個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陳漢林跟著米斯特高走進衛生間,把門從裏麵反鎖,黑暗中,腳步聲離得越來越近。

“砰”的一聲,門劇烈地響了起來。

陳漢林和米斯特高急促地喘息著,他們能感覺到,門下一秒就要被打開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像他們想象得那麽糟糕,在最凶險的那一刻,門外響起了激烈的搏鬥聲。

一聲槍響,刺破了黑暗。

僅僅隻隔了幾秒,從外麵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又是一陣持續好幾分鍾的搏鬥聲。

“滾……”那是陳浩前冷傲的聲音。

隨著一陣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屋內才開始變得平靜起來。

“陳叔,那些人已經走了,快出來吧!”陳浩前的聲音再次傳來,“浩真哥受傷了。”

陳漢林一聽,心驚不已,差點沒暈倒在地,他完全沒有想到陳浩真會出現在這裏。

米斯特高把電源接通後,陳漢林才終於看到陳浩真捂著大腿的傷口在浩前浩業的攙扶下坐在沙發上,鮮紅色的血,漫延在他的手指上。

“你怎麽就是不聽我的話,來這裏做什麽,劉玥怎麽能……”陳漢林又悲又怒地說,“快把他扶到車上去,快!”

“爸……是我瞞著玥兒來的,我不放心你……”陳浩真明明很痛苦,卻仍是笑著對陳漢林說,“你別怪她。”

“剛才發生什麽事了?”米斯特高在一旁問陳浩前。

“對方來了十來個人,都帶著槍,我們兩個不好應付,所以就……”陳浩前低著頭,“幸好浩真哥及時趕來!”

“沒出大事就好,而且屋子裏沒有燈,對方應該沒有發現浩真。”米斯特高心有餘悸地說,“恐怕這裏我也不能再住下去了,以後你們也要小心點。”

“你剛才好像還有什麽話沒有說完?”陳漢林問。

“你們先回去吧,我會來找你們的。”米斯特高催促道。

李淺淺的屍體找到後,林嶠的心也落回了實處。

不過,對於謝連雲是否就是真正的凶手,林嶠認為應該謹慎處理。

夜色慢慢降臨,小小的辦公室被白熾燈照得透亮。

林嶠翻開手中的資料,凝神思考,腦海裏全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坐在對麵的陳雅,對他說:“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很容易做出過激的事情。當時謝連雲賭債纏身,做出綁架勒索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況且,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謝連雲,也沒什麽好懷疑的啊!”

林嶠把目光從桌上移開,看著陳雅,“我們不能太理所應當了,這樣分析未免過於主觀化。謝連雲已經死了,在這種死無對證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辦法為自己開口辯解。”

他停頓了一會兒,疑惑地說:“而且,他為什麽要殺羅中良和錢三夫婦?如果他隻是為了錢,何必做那麽多事情,他的動機是什麽?”

“一般形成犯罪動機的條件有兩種:一是內在條件,即需要、欲望;二是外在條件,即誘因、刺激。我以前在學校也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通常西方的犯罪學家根據犯罪動機的性質,把犯罪動機分為財欲、性欲和攻擊欲三大類,而中國的刑法學者主張將犯罪動機分為十一類,這些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陳雅微微一笑,“往往犯罪動機的性質不同,所反映出來的主觀惡性往往大不一樣,比如謀財害命的貪利性動機就比出於自尊動機而侵害他人的主觀惡性大。我覺得謝連雲除了具備財務動機之外,還具備戲謔動機和好奇動機。”

林嶠耷拉著腦袋,聳聳肩,“你再說明白一點。”

“我的意思是謝連雲做這麽多事情,有可能不隻是為了謀財,因為某種隱藏在內心之中的好奇心理,導致他想尋找某種刺激感,所以才去殺人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一個人常年遭受心理壓力的折磨,他的心理一定會發生趨向某種變態發展,心理防線一旦崩潰,人就會產生犯罪的欲望。”

“這麽說,謝連雲原本想綁架李淺淺撈一筆錢,卻意外發現第二人格的程偉想殺羅中良,結果他便設想了一出完美的殺人遊戲?”

陳雅點點頭,“至於錢三夫婦的死,完全也是意外。我相信那晚謝連雲一定是被債主逼得太緊,所以想在小吃街尋找殺人的機會。”

“如果不是錢三夫婦的兒子錢彬彬偷錢去網吧通宵,錢三夫婦也不會大晚上開著門一直等他回家,最後更不會慘死在家。當然,如果……”林嶠的臉上有些頹喪。

“怎麽了?”

林嶠掩飾性地笑了笑,“沒什麽。”

他想,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錢彬彬也不會剛好撞上陳雅,宋佳也不會誤會他。說不定,這時候他和宋佳已經結婚了。

可偏偏,這一切,還是發生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或許這就是人的命運,他接受命運的安排,人總是要接受各種考驗的,更何況感情。

“我們再說說那張麵具吧,你覺得謝連雲能做出這種水平的麵具?他的職業可是法醫啊!”林嶠問。

“當然有可能,他已經有五年沒有在市局工作了,人都有興趣愛好,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不會做類似的麵具。就算麵具不是他做的,如果他通過程偉的第二人格做成的呢?別忘了,我們在李淺淺被害的出租屋的地板上還發現……”

“人的糞便?”林嶠忍不住想笑。

陳雅尷尬地點點頭,臉紅紅的。

“正常人不會這麽做,程偉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我猜測這些排泄物應該是第一人格的程偉留下的,也就是說,他曾經來過這個出租屋,而殺人的是他的第二人格。謝連雲有可能在這之前就想利用程偉。”

林嶠吸了口氣,摸了摸鼻子,表示讚同。

“接下來就是那把手術刀了。”林嶠盯著陳雅,“這把手術刀出現得有些奇怪,首先它不是凶器,其次它也不是凶手謝連雲留下的,最後,謝連雲在兩年前就把手術刀給賣了。”

陳雅的心在慢慢收緊,林嶠淩厲的眼神足以讓她慌亂,可是,她必須讓自己保持鎮定,不能露出任何知道此事的破綻。

“這把手術刀的出現的確耐人尋味,我們分析過,或許是有人知道謝連雲的殺人計劃,所以想為我們提供一些線索呢?”

“這個所謂的‘李耳’,兩年前就已經知道謝連雲會殺人了?”林嶠淡然地問。

“未必見得手術刀就是當年的買主放在現場的,事情過去了兩年,手術刀有可能已經又賣給了別人也說不定,這一點我們已經很難追查求證。”

林嶠雙手一抄,靠在桌沿,“如果這把手術刀就是那個叫‘李耳’的人放在現場的呢?那麽此人一定和謝連雲比較熟悉,而且,你說他是為了幫助警方破案,我很好奇,想必在謝連雲殺人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謝連雲的殺人計劃,那他為什麽不選擇報警?”

陳雅沒有說話。

“陳雅,接下來,你願意對我說實話嗎?”

陳雅很吃驚地看了林嶠一眼,“難道我剛才說的不是實話?”

林嶠望著陳雅那焦急,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臉龐,內心一陣五味雜陳,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陳雅一定對他隱瞞了什麽事情。

“你一定知道李耳是什麽身份,對吧?”

果然如此,陳雅早就知道林嶠已經不會再相信她了,從今早卷宗的事情開始。

“我不知道。”陳雅答得很平靜。

“那你昨天為什麽聽到這個名字後,就變得怪怪的,還有,昨晚我送你回家後,你到底去哪了?”

這件事陳雅已經和父親證實過了,那人並不是已經死去多年的哥哥陳浩真。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很擔心。

麵對林嶠的逼問,她覺得委屈,更覺得自己不該隱瞞,她猶豫著,彷徨著,搖擺不定。

“你一定要知道不可嗎?就這麽不相信我?”

林嶠盯著陳雅快要流出淚水的眼睛,溫柔地說:“不,正因為我信任你,所以才遲遲沒有問這件事。但現在,我希望你能說出來,把知道的告訴我,好嗎?”

陳雅愣愣地點了點頭,眼前那雙溫柔的眼睛,一直在看著她,像是在安慰她。

“昨晚我去看我爸了。”陳雅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鞋,“我很累,覺得孤獨,突然想和爸爸在一起。”

“那你為什麽……”林嶠想說為什麽不告訴我,但他沒說,“那你為什麽不讓我直接送你去濱江路的別墅,而是在我離開之後,偷偷坐出租車去?”

陳雅心知肚明,要想讓林嶠再信任自己,談何容易,“因為,我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說清楚我是誰,我隻是怕你誤會。”

“又是怕我誤會……如果你隻是怕我誤會,為什麽要擅自拿陳浩真的卷宗看呢?你真的就沒有別的目的?”

林嶠越來越懷疑,覺得不可思議,他完全想象不出來,陳雅怕他誤會什麽,誤會她是一個走後門的富家女?還是一個混入刑警隊的女間諜?他不敢想象,陳雅到底在隱瞞些什麽。

但事實上,從一開始,是林嶠認為陳雅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店員而已。

之後,他沒問,陳雅也沒說。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陳雅心中的位置是多麽的重要。

刹那間,陳雅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從眼裏奪眶而出。

“原來你還是懷疑我別有用心?林嶠,你知道嗎,我真的好難過……”

陳雅說完就離開了林嶠的辦公室,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哭了起來。

偌大的刑警隊辦公室空****的,沉靜得隻有陳雅低啜的哭聲。

林嶠心裏特別不舒服,他思來想去,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他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原本,他是打算相信她的。可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天發生的所有案子都和陳浩真的事情扯上了關係,而陳雅這幾天也總是心不在焉,表現很怪,讓他不得不心生懷疑。

或許這些案子本來就是謝連雲一手設計的,如今證據確鑿,他何必懷疑一些不存在的事情呢!

兩分鍾後,林嶠走到陳雅身邊,低沉地說:“對不起,是我不好,你知道的,我們是搭檔,我隻是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坦誠相對,我……”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換了一種柔和的語氣,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像是忘記了剛才的事情,“聽話,快別哭了,我送你回家吧。”

郭一鳴和慕容雲下班後並沒有去吃夜宵,他們來到了海邊。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礁石上,夜裏海風很大,吹在身上涼颼颼的。

沉默了許久。

郭一鳴忍不住問:“慕容姐,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慕容雲伸開雙臂,閉著眼睛,重重地吸了口氣,完全沒有白天冷冰冰的感覺。

“你不覺得海風吹在身上很舒服嗎?在這裏,你可以放下一切,做回自己。”

郭一鳴望著黑黢黢的海麵,心裏泛起一絲平靜。

他太久沒有這種放鬆的感覺了。

“你找我沒有別的事情嗎?”郭一鳴很快就清醒過來。

慕容雲回頭責備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過身去,說:“先陪我走走,回去的時候再說。”

郭一鳴沒轍,隻能默不作聲地跟在慕容雲後麵。

二十分鍾後。

慕容雲覺得有些冷,對郭一鳴說:“送我回家,好嗎?”

郭一鳴遲疑了幾秒,沒有回答。

慕容雲皺著眉,“怎麽,不願意嗎?”

“不……不是,走吧。”

回到慕容雲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

慕容雲倒了兩杯紅酒,遞了一杯給郭一鳴。

郭一鳴沒喝,而是坐在沙發上等待著,有些事情,他必須了解清楚。

“先把酒喝了!”慕容雲像是在命令。

郭一鳴沉吟著,猶豫要不要喝。

“怕有毒啊?”慕容雲喝了一口紅酒,譏笑著說。

郭一鳴一口就把紅酒全部喝光了,然後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他的答案。

“你是不是很喜歡陳雅?”

郭一鳴被問得有些難堪,不過語氣堅定地回答:“是,從小就喜歡,我這輩子都想和她在一起。”

慕容雲聽得胃裏一陣絞痛,憤然把高腳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慕容姐,我不知道你今天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能說明白一些嗎?”郭一鳴問。

“不明白?”慕容雲冷笑一聲,“謝連雲是不是自殺難道你不清楚?”

郭一鳴一怔,就知道事情會轉變成這樣,謝連雲是不是自殺,慕容雲一查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

“我為什麽要幫你?”慕容雲無奈地笑了兩聲,“這些日子,我對你的愛,你一點也感受不到嗎?”

“我不值得你這麽做。”郭一鳴耷拉著肩膀。

“可我已經這麽做了,而且回不了頭。”慕容雲坐到郭一鳴身邊,真情流露地說,“一鳴,我知道你和謝連雲一樣,被人利用了,是迫於無奈才那麽做的,我能夠理解你的感受。”

“你為什麽知道我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無意間聽到你打電話,所以……”慕容雲垂著頭,溫順得像是一頭小羊羔。

郭一鳴看著近在咫尺的慕容雲,她性感,美麗,甚而有些嫵媚、多情。

頓時,他覺得全身滾燙,血液沸騰,大腿內側有一股蠢蠢欲動的力量在慢慢蠶食著他的意誌。

“所以,謝連雲的牙裏根本沒有什麽氰化鉀,是你幫了我。”

“不,謝連雲的牙齒裏麵確實有兩顆氰化鉀製作而成的膠囊,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用就已經死了,我隻是幫他處理掉了一顆而已。”慕容雲目光灼灼地盯著郭一鳴。

她用手輕輕撫摸著郭一鳴英俊的側臉,對郭一鳴說:“今晚留在這裏陪我好嗎?”

郭一鳴像是著了魔,眼前的慕容雲在他眼裏,忽然變成了他心心念念的陳雅。他迷迷糊糊地點點頭。

慕容雲把臉湊近郭一鳴,向他的唇吻去。

可是,就在兩人嘴唇接觸到的一瞬間,郭一鳴猛然驚醒,他狂喘著氣,把慕容雲推開,然後站起身來,後退兩步。

“慕容姐,我們不能這樣,對不起!”郭一鳴感覺一陣暈眩,然後轉身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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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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