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思念

林嶠在離開醫院之前,讓幾個靠得住的警員在醫院守著謝連雲,以防萬一。

他撥了個電話給郭一鳴,讓郭一鳴查查那個叫“阿彪”的人。

沒過幾分鍾,郭一鳴就回了消息。

阿彪是北岸村的地頭蛇,專門幹一些欺軟怕硬的事情,曾多次在北岸村收保護費和放高利貸,一般人都不敢去惹他。

不過在一個月前,阿彪因為吸毒被抓,被關進拘留所了。

林嶠帶著陳雅來到拘留所的時候,已經晚上六點多了。

阿彪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長得一臉流氓相,痞裏痞氣的。

會見室裏,林嶠問他什麽,他倒也不敢不回答。

阿彪透露,兩年前,謝連雲賭錢輸了一大筆錢,讓他幫忙賣那把手術刀還債。

當時阿彪覺得好笑,一把手術刀能值多少錢,所以剛開始根本不想幫忙。

但謝連雲對他說那把手術刀很珍貴,非死纏著求他,阿彪也隻能半信半疑地幫他找買家。

最後,阿彪沒想到,一個名叫“李耳”的男人果真出了一大筆錢,把手術刀買走。

至於,這個名叫“李耳”的男人長什麽樣,阿彪忘記了,不過他手裏還有當年交易的票據。

這麽說,手術刀真不是謝連雲強行塞進李慶元手裏的?

為了確保事情的真實性,林嶠和拘留所的人交涉了一番,決定帶阿彪回家找到那張票據。

結果,阿彪還真找到了那張票據。

林嶠看著那張發黃的票據,上麵的字跡仍是清晰可見,果然是手術刀交易的票據,而右下角簽名的地方,寫著“李耳”兩個大字。

陳雅看到那張票據後,表情怪怪的,讓人捉摸不透,不過林嶠也沒太在意。

林嶠把票據收好後,再次把阿彪帶回了拘留所。

讓陳雅尷尬的是,這個叫阿彪的混混在回去的路上,非常不老實,一直賊眉鼠眼地盯著她看。

最後,林嶠帶她離開的時候,阿彪還不忘輕浮地喊了一句:“這女警察身材這麽辣,玩起來一定很過癮,對不對啦!”

林嶠狠狠地瞪了阿彪一眼,“你他媽說話注意點。”

“哥,改天玩膩了借我玩一玩,我還沒玩過女警察!”阿彪****地咬了咬手指,又喊了一句。

林嶠頓時火冒三丈,拽著鐵拳想給他來一拳,陳雅卻紅著臉拉住林嶠,說:“算了,算了!”然後和林嶠一起離開了拘留所。

在回市局的路上,林嶠接到慕容雲的電話。

李淺淺的DNA比對結果總算是出來了,手指和麵具的DNA非常一致,也就是說,那張麵具的確是用李淺淺臉上的皮膚製作而成的。

林嶠和陳雅知道這個消息後,雖然沒有感到意外,但心裏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難受的。

林嶠見陳雅從離開拘留所開始,就一直無精打采的,現在聽到這個消息臉色更難看了。

“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混蛋?”林嶠體貼地問。

“不是。”陳雅表情很不自然地說。

“太累了?”

陳雅很勉強地微微一笑,“有點。”

林嶠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這麽著,我直接送你回去吧。”

陳雅沒有回答。

“就這樣決定了,反正謝連雲還在醫院躺著,現在也沒什麽事情。”

陳雅問林嶠:“你說謝連雲會是殺害錢三夫婦和李慶元的凶手嗎?”

“我不知道……剛才你也聽到了,謝連雲的確在這之前把手術刀轉手給阿彪賣給別人了。”林嶠有些煩躁。

“我覺得這件事,一定和謝連雲有關係,隻不過,他和程偉、李慶元一樣,不是唯一的凶手,在他們的背後,一定有幕後黑手操縱著一切。”

“我基本同意你的觀點。真不敢相信這幾個案子竟然是連環案。你想,羅中良死的時候,在現場我們發現了那張人皮麵具,剛找到凶手是程偉,結果錢三夫婦又被殺,通過葉虹接到的那通神秘電話,我們發現了李慶元這個人,才解開麵具的秘密,之後又是李慶元被滅口,從李慶元的手上我們發現的那把手術刀,讓我們又找到了謝連雲,如果這次不是我們速度夠快,恐怕謝連雲也會被人滅口!”

“或許,這一係列的事情,在犯罪嫌疑人的眼裏,隻是他導演的一個遊戲而已,他是在挑戰警方嗎?”

林嶠搖搖頭,“不,我隱隱感覺,他更像是在企圖隱瞞什麽,而所有被殺的人,是知道某種真相的人!”

“既然他想隱瞞什麽,又為什麽要給我們留下線索,讓我們找到這些人?無論是錢三夫婦案中葉虹接到的神秘電話,還是這把手術刀,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人在故意幫助我們破案!”

“對啊,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凶手一直利用別人來完成犯罪,卻又給我們提供一些線索,好像在和我們玩遊戲一樣。”林嶠停頓一會兒,忽然說,“而且,我很想知道那個名叫‘李耳’的人到底是誰。”

陳雅隻覺雙眸一跳,心髒如擂鼓似的響動,她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隻不過,她不能告訴林嶠。

“怎麽了?”林嶠發覺陳雅有些心不在焉,再聯係剛才陳雅的一係列不正常的表現,覺得奇怪。

“沒事……我……我在想……”陳雅支支吾吾地說。

“在想什麽?”

“我好像認識這個‘李耳’。”

“什麽?”林嶠猛地一刹車。

“李耳在全球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人,他的思想對中國哲學發展具有深刻影響,而且他還曾被美國《紐約時報》評為世界古今十大作家之首,他的作品是全球文字出版發行量最大的著作之一。”

林嶠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陳雅,錯愕地看著陳雅,“你在說什麽?”

“李耳就是道家的創始人啊,他不是我們所熟識的老子嗎?”

林嶠薄唇一張,噗嗤一聲,差點笑出聲。

“你笑夠沒……”陳雅看著林嶠無言以對。

林嶠拍了拍陳雅的頭,像是在拍一隻小貓小狗,動作那麽自然,給人的感覺他經常這麽做似的,“你這猜測也太離譜了,你說的‘李耳’是公元前471年的人物,應該不是他穿越來到現代買走那把手術刀的吧!”林嶠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雅沒說話,隻把頭一扭,看著窗外,她不能讓林嶠看到自己悲傷的表情。

林嶠暖心一笑,“你準是累了,躺著睡會兒吧,離家還有一段路。”

晚上九點,陳雅坐著林嶠的車回到單身公寓裏,林嶠沒有停留,直接開車往市局趕去。

五分鍾後,陳雅在確保林嶠開車走遠後,立馬跑下樓,小心翼翼地在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剛才,她並非累了,隻是,那張票據上“李耳”這個名字的字跡,讓她實在一時間難以消化。她必須回家當麵問問父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二十分鍾後,出租車停在位於臨江路的別墅樓下。

幸好,父親的書房還亮著燈。

她不知道何媽有沒有睡,沒有按門鈴讓何媽來開門,而是用鑰匙直接開門進去。

來到二樓的時候,她隱隱約約聽到書房裏有除了父親以外的聲音,很明顯,裏麵有客人。

陳雅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敲門打擾父親。

可是,裏麵的人,激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特別是其中有一個男人的聲音,讓她聽了著迷,這個聲音,就好像,好像哥哥陳浩真的聲音。

她輕輕地敲了敲門,“砰砰砰”,書房裏麵,立即安靜了下來。

陳雅頓時覺得有些呼吸急促,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緊張。

過了一分鍾,裏麵開始有腳步聲,向門漸漸靠近。

“哢噠”一聲,門開了,一束暖暖的燈光照耀在她的臉上。

“小雅,你怎麽會……回來?”父親很驚訝,他完全沒有料到陳雅會在這個時候回家。

陳雅往書房瞟了一眼,“爸,誰在裏麵?”

“隻有我一個人呀!”父親鎮定自若地說。

“我明明聽到有人在裏麵和你說話!”陳雅往書房裏麵移了移腳步,想進去看看。

父親用手一攔,笑著說:“我在寫日記,你忘了爸爸寫日記不喜歡別人打擾嗎?”

“爸……”陳雅故意撒嬌道,“我就看一眼嘛!”

陳漢林有些無奈,他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拒絕,隻能讓陳雅再進入一些。

書房裏有一張木製屏風,上麵雕刻著古代四大美女,非常精美。

陳雅掙開父親,快步走到屏風後麵,卻發現一個人,正半蹲著身體,躲在屏風後。

原來是劉玥。

陳雅一看到劉玥,心裏的第一感覺竟然不是驚訝,而是失望,莫名其妙的失望。

沉默了許久,陳雅方才說:“劉玥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我……”顯然,劉玥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小雅,”陳漢林說,“我們出去談吧。”

“不,書房裏還有別人嗎?”陳雅又問。

“怎麽會還有別人,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明明聽到有其他男人的聲音。”

“你聽錯了。”

陳雅掃了一眼整個書房,裏麵確實不可能再藏人了,便意興闌珊地跟著父親走下樓,到了客廳。

難道是她聽錯了?她明明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啊!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先回去咯!”劉玥彬彬有禮地說。

在這沉寂的夜色裏,她的笑容真像一朵芬香無瑕的夜來香。

陳漢林把劉玥送到門口,然後又折了回來。

他給陳雅倒了杯水,對陳雅說:“怎麽突然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爸,你還沒告訴我劉玥姐怎麽會在我們家?”

“其實也沒什麽事,她隻是來找我簽一份租房協議書。”

“租房協議書?”

“我把郊外那套老別墅租給她了。”父親的眼裏閃過一絲惆悵。

“那套別墅……為什麽?”陳雅知道,那是哥哥以前住的那棟小別墅,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很低沉。

“你也知道,劉玥是你郭伯伯的助手,上次她去郊外看到了那棟別墅,回來就通過你郭伯伯來向我租。我想,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索性就租給她算了,也正好賣個人情。”

“那她為什麽要躲起來?”

“你看看幾點了,她隻是不願意讓人誤會而已。”

陳雅想,劉玥長得那麽漂亮,都二十七八歲了卻還沒有結婚,如果被人看見深更半夜出現在父親的書房裏,難免會讓人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原來是這樣,劉玥來家裏隻是因為要和父親談租房子的事情,不過陳雅心裏還是有點懷疑,她懷疑父親向她隱瞞了什麽事情。

“你回來應該有什麽事情吧!”陳漢林再次問。

“爸,我想問你,哥哥是不是還活著?”

“你為什麽要問這個!”陳漢林猛然一驚,心髒一陣絞痛。

“最近市裏發生好幾起謀殺案,在調查的過程中,我們得到一把手術刀,沒想到這把手術的主人在兩年前就已經把這把手術刀給賣了,買主的名字叫……‘李耳’!”

“我還是沒聽懂你在說什麽,這好像和你哥哥,包括你突然回家沒有什麽關係。”

“爸,我認識哥哥的字跡,以前小的時候,因為哥哥寫字很好看,我還特意模仿過他的字,所以我對哥哥的字跡十分熟悉。”

“你看到了什麽?”陳漢林急忙問。

“我好像又看到哥哥的字跡了,就算字跡有刻意改變,但我還是能看出來,那一定是哥哥的字跡。”

“小雅,雖然我沒看到你所說的什麽字,但是我明確地告訴你,孩子,你哥哥在十年前就已經……”陳漢林滿眼通紅,他實在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陳雅看到父親陷入悲傷之中,覺得很愧疚。多年來,他們都不再提起哥哥陳浩真,因為這是隱藏在他們彼此內心深入骨髓的痛楚,這種傷口,隻是表麵上長了疤痕而已,誰也不敢去觸碰,但隻要疤痕一被揭開,彼此都會痛得撕心裂肺。

“世界之大,有人寫字和你哥哥的字跡相似也不足為奇,也許隻是巧合。”陳漢林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他不能讓陳雅有任何懷疑。

陳雅沒想到父親會如此的平靜,就像一潭平靜的湖水,波瀾不驚。

“小雅,你哥已經死了,別胡思亂想。這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然會給家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父親見陳雅不說話,繼續說。

“爸……哥哥他真的已經……”

“嗯!”陳漢林轉過身,歎了口氣,不忍心去看陳雅。

同時,他也在暗自慶幸,好在書房和陳浩真的房間之間有一道暗門,不然,事情將會無法挽回。

而且,有關於劉玥的事情,他們不能讓陳雅知道。

為了幫助陳浩真查出當年的真相,多年來,劉玥一直潛伏在市公安局工作,如果沒有劉玥,很多事情,光靠他們是很難查明白的。

而且,他必須阻止劉玥再來和浩真見麵了,他們不能再出現任何失誤。

總之,今天晚上實在太過於驚險了。

陳漢林還來不及陷入深深的憂慮,隻聽到陳雅帶著哭腔對他說:“爸……我好想媽,哥哥,姐姐,我……”

陳雅的確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從剛才她看到“李耳”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一直想哭。

沒想到,過了那麽多年,她仍然無法遺忘那些逝去的人,這份遙遠的思念,或許,她將一生默默保存在心底,就像一個永遠無法痊愈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