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糧食不好管，人也很麻煩

付賢指著放在外麵的幾個大籮筐，道：“下吏已全部帶來。這是關於傳馬的喂食、城旦舂、隸臣妾等刑徒發糧的記錄，這兩筐是不同稻穀儲積以及本縣官吏集聚口糧的名冊。還有入倉、出倉記錄，以及借糧……”

陸柒不小心咳嗽兩聲，阻止付賢繼續說下去。

付賢身為功曹，確實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但他好大喜功的習慣，實在讓人生厭。他一心想著這是借機展現自己工作能力的最佳時機，卻沒想到，他的誇誇其談和本末倒置的做法，已令秦卓和胡致不厭其煩。

如果不是陸柒善意地“咳嗽”，秦卓早就要破口大罵。

“你把入倉、出倉記錄拿來我看。”秦卓耐住性子，總算沒發火。

公卒將一筐竹簡搬了進來，秦卓快速瀏覽，很快就心裏有譜了。

穀物入倉，以一萬石為一積而隔以荊笆，再設置倉門。每次都要有縣嗇夫或丞和倉、鄉主管人員共同封緘，而後給倉嗇夫和鄉主管稟給的倉佐各一門，以便發放糧食。其出倉、入倉和增積的手續都有嚴格規定，並且記錄在冊。

秦卓平日工作細致，糧倉的封緘每次都是他到場，上報的在前數據他也爛熟於心。這次，秦卓隻花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粗略計算出高奴縣目前所存糧食數量，以及高奴縣這半年可能要支出的糧食數量與結餘。

“不錯，糧食不用擔心。隻要不出生意外，糧倉裏的糧食足以應對這些流民。”秦卓大大地鬆了口氣。

胡致卻還有些疑慮，“春季雨水多，糧食容易生黴長蟲，不知……”

“右尉放心，每次入倉、開倉都有長吏在，如果發現有小蟲到了糧堆上，會重加堆積，防止穀物敗壞。”付賢生怕胡致不信，又加重了語氣，“絕對不會讓糧食發黴的。”

胡致看都不看付賢，隻盯著秦卓，說：“糧倉和糧食都沒問題了，治安這塊我也安排妥當。敢問縣丞，可還有我縣尉府要出力的地方？”

“當然有！若是沒了縣尉府，我縣廷怎麽可能做好安置流民的工作。”秦卓手掌輕拍桌子，道：“如若隻有五十人，倒也好安排，隻等洪水退去後，給他們一些糧食、盤纏或者種子都行，讓他們回到家鄉重建家園。現在難的是，黃河周邊幾個縣廷都被淹了，沒有官府記錄，核實身份會有難度。”

秦時，戶籍管理極為嚴密，百姓如若想出門旅行或者搬家，都必須執官府開的“傳”、“驗”等身份證明。如今官府被淹，流民不可能有這些戶籍證明，四處流竄時，少不得會有些心懷叵測的人混在人群中，假裝流民，到別處重新獲得身份，安居樂業，重新開始。

胡致真正擔心的，正是這些。秦卓與他心有靈犀，全都想到一塊。

秦卓摸著下巴想了許久，才說：“這也不是我們操心就能解決的，隻能多派些戶吏，將這些流民全部分開單獨登記，然後再多加盤問。就算他們彼此都不認識，聚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總會互相說起各自家鄉和親人。我們隻要問得細致些，再將他們的親人特征一一記錄下來存檔，以備不時之需。如若真有歹人混入其中，沒有旁人的佐證，他也藏不了多久！”

胡致聽罷，滿意地連連點頭，“縣尉府也會派出衛兵、兵卒配合縣廷的。到時候將這些記錄抄錄一份，縣尉府也要存檔。”

“既然這樣，陸柒，你帶些令史、文吏一起去現場吧。戶吏平日隻知道登記，就算有裏典、伍長幫忙，也不過多兩雙手而已，全無盤問技巧。你在那裏指點一二，好讓他們快些上手。”

“是。”

陸柒應完，恭敬地退出屋子，安排這些事宜。

胡致和付賢也跟著告辭。

秦卓送走胡致時，忽然發現胡致走路目不斜視，目光似乎變得細窄尖銳，對周邊任何事物、人都不關心似的。

秦卓頓時豁然開朗：“我道今日怎麽怪怪的！平日說起公事，陸柒可是出口成章，今日卻三緘其口，似是在躲著胡致。那胡致從進屋開始就沒看過陸柒……二弟啊二弟，我的好二弟，你又怎麽得罪這臭脾氣的縣右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