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不是區區一個婢女,她是我要娶的妻

01.

翌日,主府那邊鬧出了大動靜,其哥兒找不到了。

麗二娘梳洗後去其哥兒屋裏找不到人,急瘋了,嚷著讓全府下人都去找,仔仔細細地搜府,就連書苑、沿街都別放過。

其哥兒是多麽乖巧的孩子,從未缺過書苑的課,就算要去哪兒也會同她說一聲,今天是怎麽了?要是他有個什麽,她可怎麽活呀。

“夫人,您先別著急。”

麗二娘發怒似的推開小喜:“我怎麽能不急!”其哥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一定是居澤木,一定是他做的!”麗二娘不管不顧衝去別院,對著居澤木就怒罵道,“你不是人,是人就不會對自己的弟弟下手!他還是個孩子!還是個孩子!”

果子聞聲攔在發瘋的麗二娘麵前,卻被麗二娘使力一推,撞倒了足燈,燈盞啪地墜地,摔了個稀碎。

一見果子被推,居澤木坐不住了,麗二娘卻抓起桌案上的墨硯發狠似的朝居澤木一扔,居澤木本能地以身護著果子,墨硯重重砸上居澤木的右肩,落在地上,裂成兩半。

“公子!”阿陳一入屋,便瞧見麗二娘像頭發狠的野獸,阿陳忙上前,卻被小喜扯住衣服。

見小喜和阿陳廝扭在一起,麗二娘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居澤木惱怒一吼:“住手!”

阿陳和小喜被驚得同時收了手。

居澤木扶著果子起身,吩咐阿陳:“阿陳,你帶果子先出去。”

果子一急,緊攥住公子的衣袖,麗二娘這般怒氣衝衝也不知為何,方才還傷了公子,她不放心。

居澤木眼神安撫道:“放心,你先和阿陳出去。”

麗二娘瞧著這畫麵就覺得惡心:“還在我麵前卿卿我我,真讓人作嘔!”

“不許你這麽說公子和果子!”

阿陳護短回嘴,卻被小喜回罵:“你一個下人怎麽和夫人說話!”

麗二娘緩緩神:“上梁不正下梁歪,一院子的人都是一個德行。”

“我真是可憐其哥兒,難得的好苗子卻因為有你這樣的母親而要背著一輩子的汙點。”

麗二娘被點起了火:“你胡說!其哥兒將來是要繼承居府偌大家業的!你就是嫉妒他,嫉妒他身子健康,嫉妒他獨得老爺寵愛!”

瞧著他緊凹著腮幫子,強壓著怒氣,麗二娘心裏就覺得痛快:“最好你與其哥兒不見沒關係,不然,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小廝慌忙來報,找到其哥兒了。

麗二娘一喜,差點摔倒在地,也顧不上其他,一心隻想奔去其哥兒那裏。

麗二娘一走,別院忽地清靜了。

“公子。”果子上前,剛才墨硯砸得那麽重,一定很疼。

阿陳將裂成兩半的墨硯撿起來,皺了皺眉,這是公子最喜歡的墨硯啊。

“公子,發生什麽事了?”要不是出了什麽事,麗二娘不會這麽發瘋似的來興師問罪。

居澤木輕握住果子的手,眉目緊鎖,抿唇不語。

麗二娘怎麽也沒想到其哥兒竟然會來祖老夫人的院裏頭,祖老夫人過身三年多,她從未踏足過這院子,一是心裏頭有疙瘩,二是根本不想踏入。

當年她過門,祖老夫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對她百般嫌棄,就連其哥兒出世了,祖老夫人都沒來瞧過她和孩子幾眼,一心撲在居澤木身上。

要是祖老夫人不那麽偏心,她何故做到此地步?

小喜打頭陣,門吱呀一推,灰塵撲了一臉,潮味很重。

“其哥兒,其哥兒!”麗二娘提裙滿屋子找,終是在祖老夫人的主屋裏頭尋著了其哥兒。

其哥兒皺著小臉,抱著一個木頭小馬縮在角落裏,麗二娘瞧著都心疼。

“其哥兒。”

其哥兒一瞧母親來,抱緊木頭小馬,抽噎一喊:“別過來!”

一聽其哥兒讓她別過去,麗二娘眼淚便在眼眶裏打轉:“其哥兒,發生什麽事了?快,快到娘這裏來。”

“我不要和害死祖母的人在一起!我不要!”

麗二娘邁出的步子一沉,聲音都發顫:“其哥兒,你說什麽?”

小喜扶著麗二娘,生怕她摔了:“夫人。”

麗二娘鼻頭泛紅,緩緩靠近,盯著他手裏的木頭小馬:“其哥兒,你聽誰說的?誰胡言亂語?”

見他不語,麗二娘衝上前,撒氣似的奪過他手裏的木頭小馬一扔。

其哥兒一急:“那是祖母送我的!”

麗二娘被激起了怒火,她才是他的親娘!三年了,還念著祖母對他的那一丁點好!

“祖母祖母祖母!”麗二娘狠狠攥著其哥兒的肩膀,“祖母對你一點都不好!我才是那個全心全意為你好的人,我是你的母親,你是我的兒子!世上對你最好的隻有我!”

見夫人不對勁,小喜忙拉著夫人,生怕夫人盛怒傷著了其哥兒:“夫人。”

其哥兒找準間隙掙開麗二娘,抱起木頭小馬就衝出了屋,留下麗二娘踉蹌起身去追:“其哥兒!”

一路上,小廝與婢女做人肉牆妄圖攔住亂跑的其哥兒,可生怕讓其哥兒傷著碰著,不敢真下手。

一小廝猛地抱住其哥兒,卻因麗二娘的一聲別傷著分了神,讓其哥兒狠咬了一口,一嘶痛鬆了手。

其哥兒鐵了心似的衝出府,仗著身子小輕易躲過小廝設的屏障,跑出了府。

見其哥兒出了府,麗二娘整顆心都懸起來了,他哪次出府不是帶著一群小廝婢女照料的,就連去書苑,都有小廝背著。

長街人多繁雜,其哥兒還這麽小,怎麽能獨自離府呢!

“快,快去追!別讓其哥兒丟了!”麗二娘也顧不上儀態了,狼狽地緊跟上去,生怕自己的其哥兒有什麽閃失。

一眾的小廝追上去,麗二娘被狠狠甩在後頭,要不是小喜扶著她,她怕是直接癱軟在地了。方才其哥兒用一種看殺人凶手的眼神看著她,看得她心驚又心寒。

一定是居澤木,一定是他蠱惑了其哥兒!

“小喜,別管我,你快去追其哥兒,別讓他受傷!”

小喜心裏雖放不下夫人,可當務之急是去追其哥兒。其哥兒是夫人心頭的肉,要是其哥兒有個什麽,夫人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倒下來。

今日八角大街人潮格外擁擠。

走南闖北的商隊經由長屏城去北漠,高大壯實的馬兒脖上掛著七彩鈴鐺,每走一步都搖一記清鈴,好似警醒的鍾聲。

街上突然一陣騷亂,一眾家眷推搡人群,行事無禮,大嗓門吼得見慣暴風狂沙的馬兒一驚,嘶鳴一聲,一呼百應,整條商隊的馬兒都附和,領頭的馬兒腦袋左右搖擺,前蹄高高舉起,偏偏趕巧,一名孩子霎時穿過。

商隊的帶頭人一瞧,立即喝止馬兒的動作,奈何他在商隊尾部數貨,待他衝到前頭,為時已晚。

那名孩子已倒在血泊中,手中還緊攥著木頭小馬。

尋影而來的小廝撥開人群,倒在血泊中的人兒不正是其哥兒嗎!

他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去向麗二娘回稟,誰也不敢擔這個責。

小喜後腳追上,使盡了氣力擠入人群中,嚇得驚呼一聲,半晌才回過神:“其哥兒!”

小喜手都發抖,扯著嗓門大喊:“還愣著幹什麽!找大夫找大夫啊!”

待麗二娘趕到,她看到一地的血,和倒在血泊中毫無反應的其哥兒,心瞬間涼了,撕心裂肺喊道:“其哥兒!我的其哥兒!”

眼前一黑,麗二娘便不省人事了。

“咣——”

藥碗打碎在地,藥淌了一桌案,順著桌案的角滴落在地。

見狀,果子忙將公子的書卷拿起,以免毀了公子的書卷。

阿陳聞聲,從院裏跑進來,一瞧滿地的碎瓷片,立刻上前收拾。

果子要幫著阿陳收拾,阿陳不讓,眼神示意果子去看公子,今日自麗二娘來後,公子更加魂不守舍了。

好似,要發生大事了。

“公子,你沒事吧?”

居澤木愣了愣神,給了果子一記笑容,生怕她想多:“沒事,可能是這幾日歇息不好,所以精神難免頹些。”

果子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可公子不說,她也不問。

“公子——”果子話還沒說完,就聽主府那頭鬧出動靜,一路似還在叫喊著什麽。

果子心中一緊,居澤木起身,輕握了握果子的手:“別擔心,我去瞧瞧。”轉頭吩咐阿陳,“阿陳,你陪果子留在屋裏,沒什麽事,別出來。”

阿陳愣愣點頭。

居澤木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還沒踏入主府,便聽見有人喊,雖沒頭沒腦,可他聽明白了——其哥兒被壯馬踢傷不省人事,麗二娘暈倒。

居澤木眉心一擰,緊攥拳頭,怎麽會這樣?

02.

聞此消息,居老爺快馬加鞭趕回來主持大局,其哥兒昏迷多日,大夫說其哥兒腦袋傷得重,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麗二娘因其哥兒一病不起,腦子也有些混沌,總是會胡言亂語,擾得府裏不得安寧。

居老爺下令讓麗二娘在別院裏好好休養,可麗二娘偏不聽,像變了個人似的,與居老爺對著幹,大庭廣眾下對居老爺好一頓痛罵。

下人全都看在眼裏,誰也不敢上前分說一句,生怕惹禍上身。

府裏全都在傳:麗二娘瘋了。

不然怎麽天天叫嚷著,痛罵居老爺沒心沒肺,詛咒嫡公子早點去死,連過身的祖老夫人都沒幸免。

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都扯不過麗二娘,雖說老爺將麗二娘關在別院,可小廝哪敢動真格呀?好歹她也算是居府的女主人,要是哪一天又有權了,他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居府的夫人!老爺的妻!其哥兒的娘!你們都給我鬆手!”麗二娘臉色難看,勁兒也大得很。

小喜在一旁瞧著都心裏難受:“夫人,您別這樣。”

居老爺適時踏入屋子,輕輕一抬手,小廝得令下去。

小喜向老爺行禮,隨即攙扶住麗二娘,提醒道:“夫人,老爺來瞧你了。”

麗二娘雖化了妝,可也難掩麵容憔悴:“老爺?”一瞧見老爺,她猛地撲上前,“老爺,您終於來看我了。”

居老爺皺眉輕扯開麗二娘的手,一臉不耐煩:“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在下人麵前丟盡了顏麵,沒一點樣子。”

麗二娘雙手輕撫著自己的臉:“老爺嫌棄我年老色衰了?”

麗二娘笑著哭:“老爺,您怎麽能嫌棄我呢?當初我不顧他人對我的冷嘲熱諷,執意嫁入居府,忍受老夫人的白眼,受盡下人的苛待,我為老爺您生下過一女兩子,您怎麽能嫌棄我呢?”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小喜察言觀色,拽著麗二娘的袖子:“夫人,您忘了,二小姐與三公子早歿了。”

麗二娘步子一踉,是啊,她想起來了,她那苦命的一雙兒女沒那個福分。

不,她還有其哥兒,她的其哥兒是她全部的希望。

“老爺,我的其哥兒呢?”話語一出,麗二娘便覺不對勁了,她的其哥兒受傷了,傷到了腦袋,“我的其哥兒受傷了,我得去瞧他,我是他的母親,我得陪在他身邊。”

居老爺猛地拽住要出屋的麗二娘,力道一甩,麗二娘便栽倒在地。

“你還有臉要去照看其哥兒?”

麗二娘臉上掛著淚痕:“老爺。”

“其哥兒變成今日這樣,都是你的罪過!”居老爺雙手背在身後,“他一個小小的孩子,怎麽能承受得住,怎麽能接受得了自己的母親是一個害人凶手?”

“老爺,”麗二娘匍匐至老爺的跟前,手輕拽著他的衣角,“不怪我,這不怪我啊!是有人故意的,有人故意為之!是……是澤木,是他,是他!他嫉其哥兒身子健全,天資聰穎,深得老爺寵愛,恨自己身子羸弱,不受待見,所以……所以他才想出這法子!要殺了我們的其哥兒啊!老爺。”

“住口!”居老爺扯回衣角,“你還有臉怪別人?要不是你做了此等下賤的事,怎麽會讓人抓住把柄,究其原因,是你!是你壞事幹盡,不留餘地,所以全都報應在我孩子身上!”

麗二娘哭喊,不,不是這樣的!是那個病弱嫡子,是他幹的好事!他見不得別人搶走他的東西!

“你在這兒給我好好反思!沒我的命令不準踏出這屋子半步!其哥兒自有人伺候,你無須操心!”

麗二娘哭求:“老爺,我什麽都不求了,您就讓我照顧我的兒子吧。”

居老爺狠心不應。

麗二娘被逼急了,氣得行為古怪,掀翻屋裏的桌椅:“居勝材,你不是人!其哥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麽能讓我們母子分離?”

小喜在一旁拉都拉不住,隻能由著麗二娘惹得老爺更怒。

居老爺不與她計較,幾步就離開了她的視線裏。

麗二娘靠著歪倒的桌子坐下來,哭得額頭青筋暴出:“居勝材!”

他從來不顧他們,他隻愛自己,隻一心為居家!哪怕她害死了他的親生母親,他也可以為了居家的顏麵與他的仕途一語不發、沉默到底!連他發妻留下的唯一一子,他也能不管不顧,不過是因為那孩子身子羸弱無法繼承居府家業,他就將他視為棄棋。

從前,她那麽瘋狂地妒忌過居澤木的生母,如今想來,都是笑話!他們在他心裏,什麽都不是!他心中唯有他自己的前程和這居府的顏麵!

爭了半輩子,她其實什麽都沒爭到,連她的孩子也一並賠了去!她恨!她怨!

“啊——”屋裏傳來麗二娘一通哭天喊地,聽著讓人痛心。

03.

其哥兒已經昏迷了三日,麗二娘也因神誌不清被居老爺關在屋裏。

居府一時冷清無比。

果子端藥入屋,便瞧見公子單手撐在桌案上小憩,臉色難看得緊,眉頭緊蹙。

自其哥兒受傷昏迷後,公子便夜不能寐,心中煩悶,如若可以,她真想替公子擔了這份苦。

聽著動靜,居澤木驀地一醒,眼瞼下覆著一層青灰,麵容憔悴。

“公子,是我。”

“果子。”居澤木緩緩起身,從她手裏接過藥碗,以免她擔心,將藥一口飲盡。

果子自袖裏掏出一繡帕,抬手輕拭他的嘴角。

雖然公子嘴上不說,可她明白,公子心裏是真擔心其哥兒的,哪怕公子與麗二娘是勢不兩立,但對同父異母的其哥兒是真心疼愛的。

居澤木輕握住果子的手:“我沒事。”

瞧著她這幾日消瘦的小臉,他知道,她擔心他。

“公子,其哥兒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沒事的。”

居澤木眸光一暗,將果子輕擁入懷裏,覆著她肩膀的手指不由得抓緊,其哥兒變成如今這樣,他也有錯……要不是他為了扳倒麗二娘,而利用了其哥兒,其哥兒也不會遭到這種禍事……

“公子!”阿陳猛地入院,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

居澤木身子一繃緊,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其哥兒……不好了!”

果子驀地睜大眼睛,擔憂地瞧向公子,隻見公子臉色忽地煞白,一臉不可置信。

大夫明明說過了危險期,明明說性命保住了……怎麽會……

居澤木心急要去主府一瞧究竟,果子和阿陳緊隨其後。

剛入主府,便聽見陣陣號啕大哭,一入屋,流涕痛哭的聲音更甚。

幾位伺候其哥兒的老嬤嬤與婢女紛紛跪在床側,早已泣不成聲,其哥兒麵無血色地躺在床榻上。

居勝材背手站在綺窗前,陽光給他鍍上了一層金灰,本是身軀凜凜,卻一瞬蒼老了許多。

其哥兒是他最寵愛的次子,如今這般歿了,他雖不動聲色,可心裏終是悲痛萬分。

未見其人,便聞麗二娘歇斯底裏的哭喊。她是其哥兒的生母,哪怕她有千錯萬錯,如今,也隻是一個失去孩子的可憐人罷了。

麗二娘身子都站不穩了,手攀著床榻沿跪在床頭,瞧著麵色泛著青紫、嘴唇蒼白發幹的其哥兒,心都碎了。

“其哥兒!我的兒子!”

小喜跪在麗二娘身側,傷心抹淚。

居勝材沉默,任由麗二娘在屋裏,抱著其哥兒的身子號啕哀慟。

麗二娘哭了許久,哭得身子都乏了,可一瞧見居澤木,便倏地換了一張臉,麵帶淚痕,眼底紅血絲瞧著都瘮人,此時的她根本顧不得儀態與身份,朝著居澤木就撲了上去。

她狠狠扇了居澤木一耳光,力道大且重,擠滿了人的屋裏都似有回音。

麗二娘麵目猙獰:“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

要不是下人拉著,麗二娘怕是要殺了嫡公子。

“你怎麽忍心!他還那麽小啊!你怎麽狠得下心!”麗二娘吼得嗓子都嘶啞了,四肢早已無力,可仍拚著心裏的怒氣奮力掙紮。

“你這個殺人凶手,是你殺死了其哥兒,是你,是你!”麗二娘已瀕臨癲狂。

趁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居老爺甩袖怒號:“住手!”

在下人麵前,鬧成這般,還嫌不夠丟人嗎!

居老爺命人將發狂的麗二娘帶下去,目光落在居澤木以身護著的果子身上,臉上烏雲密布,眸裏的怒氣徹底爆發。

04.

須臾,居府管事帶著一眾小廝魚貫而入,本就擁擠的屋裏越加水泄不通。

小廝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拿下果子。

居澤木眯眼,語氣驟然一冷:“你們做什麽?”

“是我的命令!”居老爺定定地盯著居澤木,目光陰冷,沒有好好管教過這個嫡子,是他的失責,讓人輕易將他蠱惑,是他的錯!今日,他就將錯糾正過來。

“將這下賤婢女杖打五十,逐府發賣!”

“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居老爺與嫡公子劍拔弩張的氣氛讓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邊是居府當家之主,一邊又是老爺的嫡公子,任給他們幾個膽,哪方也不敢肆意得罪呀。

見雙方僵持,居府的薑管事隻得出來打個圓場:“嫡公子,這是老爺的命令,近來居府大事小災不斷,定有人作亂,您院裏的婢女甚有嫌疑,要是無罪,也是能保了一條命,要是有罪,那正好逐出去,也能為居府積福,也告慰……其哥兒之靈。”

“事情與她無關,她不用做這替罪羔羊。”

“反了你!”居老爺真動怒了,沒想到自己的嫡子竟然在下人麵前公然駁了他的威信。

“區區一個婢女,至於你這麽百般維護嗎?”

居澤木迎上居老爺的目光,一字一句:“她不是區區一個婢女,她是我要娶的妻。”

一屋子的人,除了阿陳,都萬分訝異。

堂堂一個居府的嫡公子,竟不要與將軍府門當戶對的姻緣,而要娶一個下賤婢女?這要傳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話!

居老爺一臉盛怒:“還不快將這婢女帶下去!”

居府的薑管事麵露為難:“嫡公子,還請您別為難我們做下人的,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望嫡公子莫要怪罪。”

得到恕令的小廝蜂擁而至,一時亂作一團。

果子哪見過這樣大的陣勢,來勢洶洶,就為了要處置她。

阿陳以一人之力擋在公子與果子前頭,惹得薑管事皺眉低嗬:“主子的家事,你竟還敢攔住?”

小廝得令不許傷了嫡公子,可沒說不許傷了阿陳,阿陳被一眾小廝圍毆,打得鼻青臉腫。

“你們給我住手!”居澤木急紅了眼。此時的他分身乏術,顧不了兩全,若是他放手了,那果子定會有難,可他要是不應允,阿陳怕是會被活活打死。

屋外忽地響起一記悶雷,屋脊上滾過幾片碩大烏雲,聲音之大,驚得眾人身子皆是一顫,好好的天,怎麽說變就變了呢?

果子心裏一震,這不是狐族長老擺陣入凡世的號響嗎?莫非……

居老爺氣急了,一群人竟拿不下一個小小婢女?

他氣得摔了鏤空圓高凳上的一個大花瓶:“你們都是死人嗎!一個小婢女都拿不下,看來居府白養你們了!再不將這婢女帶下去,你們也不必留下了!”

“誰也不能動她!”居澤木以一己之力護她,卻寡不敵眾,劣勢盡顯。

他身有居府嫡子一個虛名,嫁娶不能隨心所欲,似個被扯著線的傀儡,如今,連自己在乎的人都護不住,著實讓人笑話。

小廝將果子硬生生從公子手中掰扯過來,一個勁使過頭了,竟將嫡公子推摔了出去,害得嫡公子右胳膊狠狠撞上了屋內那盞古燈。

“公子!”

“公子!”

果子與阿陳後怕出聲,阿陳咬牙憤憤,恨自己怎麽這麽沒用!

果子顧不了那麽多了,奮力掙開他們的鉗製,腳下卻被囚了力,猛地摔倒在地。狐族長老已踏凡間,她身上的氣力都被狐族長老所引了去,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似的。

一小廝見狀,猙獰著臉,不知從哪兒抽出來一根木棍,在居澤木的製止聲中重重地落在果子的後脖頸處。

果子吃了一悶棍,鮮血一瞬浸染了她的衣襟。居澤木急紅了眼,倏地一喊,嚇得手拿木棍的小廝雙腿癱軟在地。

一見血,怕鬧出人命,小廝紛紛認,自動給跌撞起身走來的居澤木讓道。

居老爺將一切收入眼底,一語不發,大拇指上的扳指摁得咯吱作響,強壓著怒火:“一個婢女罷了,你這樣兒女情長,如何能管治居府?”

居老爺索性攤牌,他話裏的意思很明白,舍了果子一人,便能成為居府偌大家業的繼承人。

居澤木將果子一個橫抱,漠視地瞧了自己所謂的父親一眼,徑自離開,阿陳踉蹌起身,緊跟了出去。

居老爺立在原地,眸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果子隻覺天旋地轉,身子乏力:“公子。”

居澤木喘著氣,聲音微抖,早已體力不支,卻仍強撐著:“忍著些,我這就帶你去穆郎中那兒。”

剛邁出居府正大門,天空一記閃電便狠狠劈中居澤木的後背,刺得居澤木手臂發麻,全然無力,驀地摔倒在地,連帶著果子也翻摔了出去。

“公子!”阿陳強忍著疼痛。

居澤木咬牙也要匍匐過去:“快,去看看果子有沒有事!”

阿陳得令,腳剛下台階,還未靠近果子半分,便被一道閃電擊得猛地一後退,摔在台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