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造化弄人

“初戀就是一坨狗屎!”

〔1〕

經過育才小區的門口,正碰到何燁北騎著賽車出來,目光剛觸及他,我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何燁北顯然也看到了我,坐在車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從上往下將我掃了一回,清了下嗓子開口道:“貝以南,你什麽情況?”

我一時成了啞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內心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快走,總覺得這樣的狀況被何燁北看到,丟人得很。

壓根就沒回他,我扭頭掉轉方向準備跑,眼前突然擦過一輛車,何燁北依舊坐在賽車上,冷眼瞪著我,表情有些惱怒道:“你跑什麽?”

“要你管。”

我氣惱地回了句,眼睛瞅著地麵,迫切地想挖個地洞鑽進去,這樣就再也不用見到何燁北了。

我想每個像我一樣懷春的少女,都不想把狼狽的一麵暴露在男神麵前吧。

我就是,那時候的我,就是那個想法。我不想讓何燁北看到我如此淒慘的模樣。

垂在一旁的右手突然被人拽住,我忍不住吃痛地叫出聲來,眼眶瞬間就紅了。何燁北要晚一秒放手,我的眼淚估計就要迸射出來了。

剛挨打的時候,我本能地用手扛打,手臂被踩了好幾腳,不知道扭傷還是骨折了,一碰就疼。

何燁北麵無表情地盯著我的手,忽然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看著我,竟有些氣急敗壞道:“我就知道你一天到晚神經質,早晚會出事!都傷成這樣了,你還瞎跑什麽!等我下,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罵完,何燁北不再看我,直接騎車拐進了小區。似乎感覺到我在看他,那廝突然回頭瞥了我一眼,像是解釋又像是隨意地說道:“我回家拿錢,你等我會兒,別我出來不見你人了!”

被說中了心中打算,我下意識地垂下視線不與何燁北對視。隔了幾秒後,才偷偷抬頭去看某人騎車離去的背影,等那身影在我眼前一消失,我便再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撒腿就跑。

我才不願意和何燁北去醫院呢。不是堅強到咬牙就可以忍住疼的地步,醫院會去,但不是和何燁北。

隻是希望自己在那人眼裏的形象不要越來越糟才好。這陣子發生了這麽多事,何燁北估計是更加厭煩我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我一口氣跑回了家,從電梯裏出來,連掏鑰匙開門的力氣都沒了,一下子癱軟在樓道口,直接喊“陳慧琪”三個字,等著我媽開門。

運氣算好,我媽沒去打牌,正在家看電視,聽到有人喊她,急急忙忙地開門探出頭來,一看到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開口就罵道:“貝以南,你現在沒大沒小的媽都不叫,直接喊我名字了!”

“喊媽怕你聽不清不知道是喊你,喊你的名字你肯定出來!老媽,你別罵我了,我疼,你沒看出來我被人打了嗎!”

我媽一走近,我就抱住她的雙腿哭號。

親媽到底是親媽,看我這樣,我媽頓時沒了脾氣,慘白著臉抱我起來,嘴裏驚慌道:“你不是和朋友吃生日餐去了嗎?怎麽弄成這樣?你是不是又闖禍了,惹了什麽人,才被打的!”

“媽,你別拽我的手,疼死了!”

“是不是傷了骨頭?你忍著,我拿車鑰匙送你去醫院看下。”

沒一會兒,我就被我媽送進了醫院,排隊掛了號,看了骨科,又去看了內外傷科,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最後我媽拿著我拍的片子,帶著手臂綁好石膏的我回家了。

路上我媽停都不停地一個勁兒數落我,語氣就跟何燁北如出一轍。

“貝以南,媽媽不得不告訴你,我對你近階段的表現很不滿意。上次在何老師家,你抱著人家男孩子想親上去就算了,媽媽可以當成是你青春期到了,喜歡上人家瞎衝動。但是你後來為什麽老和學校那群不學好的渾小子玩在一起……

“你以為我不說你,我和你爸就什麽都不知道嗎?你今天被打,肯定是自己惹了什麽人。這事,我對你一點都不同情!你自找的,讓你不聽家長的話,去學校就是好好念書的,做什麽拉幫結派!”

“……”

“我怎麽拉幫結派、怎麽不學好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又聽了薑程瑞的胡說八道!他自己才是拉幫結派稱老大好吧!說起他你隻會誇,就知道罵我!到底他是你生的,還是我是你生的!”

嚓—

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車子猛地停住,我媽激動地轉過頭來,憤怒地揮手想要打我,我瞬間就怕了,噘著嘴求饒:“老媽我錯了,今天我生日,我還沒吃飯呢!好餓……”

深知我媽什麽脾氣,我這話一出口,我媽就心軟得再也下不了手,歎氣道:“媽回去給你做好吃的,你給我乖點。”

和朋友吃生日餐的計劃完全泡湯,可吃到了我媽特意做的紅燒蹄髈。想要過個轟轟烈烈的生日,結果也算過到了,論誰被這麽烏龍地揍一頓,都會覺得刻骨難忘吧。

手機在被打的途中遺失了,強哥他們找不到我,電話直接打到了我家裏。若不是我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我媽接了來不及掛就被我搶過去,我估計是接不到那電話了。

和程強他們撒謊說了下自己“大姨媽”來了,待家裏沒出去,那頭信了沒再追問,說了幾句“小貝,那祝你生日快樂”,就草草地掛了電話。

回頭見我媽瞪我,我理虧地低頭,向其保證“我會改過自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媽才罷休。

十七歲的末梢,十八周歲的開始,我就這麽隨便地吃了頓好吃的,然後躺**睡覺去了,刻意不去想何燁北拿錢出來後發現我跑掉了會是什麽心情。

不用想應該也能猜到,無外乎想抓狂。

〔2〕

我被打的消息經過我媽這個大喇叭傳到了薑程瑞耳朵裏。

也不知道小薑哪裏來的本事,竟然一猜就猜到誰打了我,帶著人衝到人家學校風風火火地挑了一回事,然後回到學校對我拍桌呐喊。

“小貝,哥還沒死呢!你不想認哥,哥哥認你!誰讓我妹子缺胳膊斷腿,我讓他們生不如死!”

本來,我看著為我臉上掛彩的薑程瑞,聽著這話還忍不住感動了一番,淚眼汪汪地想著要不要就此原諒他,兩人和好,結果那人又不識相地來了句:“小貝,聽哥一句話,別和程強他們玩了。哥不想你變成第二個柒清晗,哥希望你一直好好的。”

我知道小薑對我好,可是這話又一次戳痛了我。

“變成柒柒又怎樣!柒柒怎麽就不好了,你沒資格說柒柒不好!”

我和薑程瑞又一次吵架了,關係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惡劣。

柒柒就是我和小薑之間的一道鴻溝,想要彌補她的我,不容許任何人說她一句不好,而小薑,習慣性地嘴賤說話不經大腦。在他的觀念裏,柒柒一直是壞女孩,不管他是否對她愧疚,他心裏還是把她當成了壞女孩。

估計是到了叛逆期,所以逆反心理才特別嚴重。老爸老媽還有那老把自己當成我哥的小薑越是讓我別和程強他們玩在一起,我越是和他們玩得熱鬧。

“好好學習”,天天掛在嘴邊,可幹的淨是不著邊際的事。半個學期下來,期中考試我門門掛彩,分數下來那天,被各科老師輪流叫過去訓了一頓,請家長的事再也逃不了了。

從最後一個老師的辦公室出來,最近的一堂課是體育課。想到回家該怎麽和爸媽解釋那拿不出手的分數,我就煩悶得很,結果課都沒去上,一個人躲在籃球場的器材室裏抽煙。有人進來,也不聞不問,隨他們拿完東西走人,自己繼續躺在沙發墊上胡思亂想,不會抽煙卻還瞎吐著圈圈,裝文藝。

直到聽到有人一連喊了好幾聲我的名字,我才慢悠悠地從升騰的煙霧中抬起眼,循聲望去,看到許久不見的何燁北麵色冷峻地站在我三米開外的地方,咬牙切齒地盯著我。

“你在這裏做什麽?”

何燁北說話的聲音向來有點冷,可這會兒更冷,冷硬中又帶著莫名其妙的憤怒。

我乜著眼狐疑地看他,心想著他是不是高考壓力太大,念書念得眼睛花了,隔這麽近都沒看出來我在抽煙睡覺嗎!

“視力不行就戴眼鏡,反正你臉長得好,戴眼鏡也不會醜,省得裝眼瞎。”我不耐地說道,語氣很是蠻橫。

似乎隻有這樣說話,我才能在何燁北麵前找到點自尊感,不用因兩人之間鴻溝般的差距而感到太過於自卑。

何燁北不像其他來器材室拿東西的學生那樣裝沒看到我,反而和我糾纏上了。也不知道他生的哪門子氣,突然就大步走到我麵前,俯下身奪過了我叼在嘴裏的半截煙,嫌惡地丟在地上,任由它熄滅。

“好女孩兒不該抽煙,貝以南,你學壞了。”何燁北依舊俯著身體,黑亮的眼眸緊緊地鎖住我,控訴道。

我嗤笑一聲,不去與他夾著斥責的目光對視,視線移到一旁的籃球架上,咕噥一聲:“我本來就不是好女孩兒。”

“正常女學生都不該像你這樣!”

何燁北繼續說教,就像老師訓學生似的。

我今天挨罵也挨夠了,真心不愛再聽人跟我說“貝以南,學生該有學生樣,學壞不是什麽光榮事”“貝以南,你這樣你家長看著不心疼嗎?你來學校就是想這樣稀裏糊塗混日子嗎”“貝以南,老師早叫你別和那群混學生玩,看,你現在被帶壞了吧”……

“貝以南,你可別像文科班的那個柒清晗,你看她什麽下場!”

心裏一煩,突然就想破罐子破摔了,忍不住回頭朝何燁北吼了起來,把內心早就有的疑慮全說出口。

“何燁北,你憑什麽管我?你不覺得你這學期關心我過頭了嗎!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樣直接無視我的存在,或者拿個冷眼瞟我啊!”

“我都不纏你了,你還對我這麽上心,你什麽居心啊!”

“你再這樣,我都要覺得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才這麽斤斤計較我是變好還是變壞!”

“……”

幾句話一說出口就跟機關炮似的一連串放完,然後我立刻就後悔了,想把話收回來,省得一會兒被何燁北反諷回來,自取其辱。可是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來的道理,這會兒也隻能硬著頭皮等著人諷回來。

意外的是,一貫巧舌如簧、滿口仁義道德的何燁北竟然默然了,一聲不吭地看著我,微微咬了下嘴唇,然後直起身,雙手從我的兩側移開,像被說中了心事再也不看我一眼,就要轉身離開。

那手指從氣墊上撤離的時候,指尖還不經意地碾過我閑放在一旁的手。像觸電似的,十指突生起一股細麻直接蔓延到心底。我中邪般突然拉住何燁北離去的手,使了點力氣將他整個人拽倒下來,任由他壓在我身上,跟他大眼瞪小眼,由著周圍曖昧的氣息亂竄,就是誰也不說話。

最終還是何燁北繳械投降,垂下眼眸,雙手撐著氣墊準備起來。我內心一陣慌亂,像有答案呼之欲出,迫於求證一般再度拉住了何燁北,這次直接將他按在了我躺過的氣墊上,而我自己翻身壓在了他身上。

“何燁北,你喜歡上我了吧。”

我緊盯著他,語氣近乎肯定地說道。

何燁北沒掙紮,隻是別過頭,不願看我,表情一直臭臭的。

見他沒反抗,也沒反駁,我又一次感到模棱兩可起來,索性不要臉麵,閉著眼就朝他的臉親了下去,像豬啃食一般啃著何燁北,最終還是幸運地親到了那方柔軟,卻不敢再動。

我能感覺到身下被我壓著的何燁北胸膛劇烈喘息的聲音,也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當然還有我的呼吸。得不到任何回應,我瞬間就泄了氣,再也囂張不起來,想著趁那人沒發火之前,趕緊識相地離開。可沒等我完全站起來,就被何燁北一把拽了回去,又一次摔在他身上。

嘴裏一股腥甜,是何燁北在咬我。

臉被他用雙手托著,我能感覺到他纖細的十指插入我的頭發裏,我鬆了口氣,認命地閉上了眼睛,開始回吻,慢慢感覺到唇上緊貼的唇瓣鬆了力道,開始溫柔地輾轉起來。可是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缺乏技巧,我在享受人生初吻的過程中,同樣能感覺到牙齒被硌得生疼。

事後問起何燁北,初吻的感覺是什麽?

那廝總是心有餘悸地回答是“滿口血腥”。

那初戀呢?

〔3〕

“初戀就是一坨狗屎!”旭旭突然從上鋪跳下來,拿著鈴聲大作的手機唾罵道。

見我們都在看她,旭旭有些不耐地擺擺手:“都看我做什麽,繼續聽老貝講啊,等老貝講完,誰誰接上,咱們今天的聊天話題就是初戀。我先出去接個電話,我那狗屎初戀打來的。”

旭旭說完,晃著新剪的那頭像被狗啃了似的短發帥氣地走出宿舍,留下我和一群聽眾在原地。

好久沒說這麽多話了,我口幹舌燥地開了罐可樂,還沒喝上幾口,就被人催著讓我繼續往下講。

其實我不想講了,因為我私心地想讓我那逝去的初戀就此停留在它最美好的時刻,可周圍的人不願放過我。

叮當湊過身,將宿舍大家合買的大落地扇朝我挪過來些,殷勤地給我扇風:“老貝,說好了有什麽說什麽,誰都不可以隱瞞,初戀是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個中滋味都得跟我們說個明白。剛旭旭私密不私密的也全說了,所以,你快說你們那麽火辣地接吻後,又做了什麽壞事?”

“能做什麽壞事,你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沒好氣地用手指戳了下她。

坐對麵**的小影子,一臉興致勃勃地問我:“貝姐,那林誌申後來怎麽樣了?你和薑程瑞鬧掰了,後來又是怎麽和好的?你們倆現在不是很好嗎,老薑同學昨天還找你玩來著。其實我更好奇這些,你快講講!”

“對啊,還有你那身材怎麽回事,薑程瑞說你高中挺瘦的,現在怎麽就胖成一團了呢!老貝,你別吊我們的胃口了!”

“……”

周圍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熱鬧,大家一口一個“老貝”“貝姐”叫得我老臉直冒汗,沒辦法,胖子就是容易出汗。

我是貝以南,本地工業大學大三的學生,跟故事裏的貝以南是一個人,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六,我現在是個貨真價實的大胖子。

我為什麽會胖成這樣子?嗯,八成是因為這幾年吃得太多,過度膨脹了。

我是宿舍裏年紀最大的,不,應該說我是我們整個大學年紀最大的女生,因為我高中留級留了兩年,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學。不過我可不是這裏最老的學生,上麵還有個老薑給我頂著,就是小影子他們嘴裏的老薑。

沒錯,我後來跟薑程瑞和好了,秉承著“患難與共好兄弟”的原則,我們又一起留級了,兩年後一起考上了這大學,來到這裏。

至於何燁北,那次親吻後,我們確實在一起了,隻是現在,他已經離開我快五年了。時間久得讓我以為我快忘記高中的那些糊塗事了,也要忘記那個人了,可是今日旭旭先提起了初戀,大家圍在一起談論往昔,我才清醒地發現,過去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連細節都記得很清楚,沒半點模糊。

本以為那些事說起來會疼,可是真的說起來,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不痛不癢的,估計疼痛早就過了感知的時間,麻木了吧。

故事繼續從我嘴裏講述出來,如叮當要求的,酸甜苦辣各種情緒點我都講了,但還是留了點事沒說出來。

都是聽故事的,何必那麽較真。

那天稀裏糊塗地和何燁北親在了一起,最後還是何燁北先從那混亂的**中驚醒過來,毫不憐香惜玉地將我一把推開,人快速地爬起來就朝門外跑。

我一個人躺在氣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器材室的天花板,把腦袋放空,不敢多想,就怕一想就想到何燁北為剛剛親嘴的事後悔了。

本來以為那人麵子上掛不住會直接不負責任地甩手走人,卻沒料到何燁北從門口走出去後又走了回來,別扭地伸手將我從氣墊**拉起,一聲不吭地將我拉了出去。

我也是個長眼睛的主,看得出來何燁北臉上的糾結,所以一出門,我就豪邁地甩開他的手,故作無所謂地打著哈哈:“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你也不用為剛剛那一時衝動煩惱,我就當被豬啃了,轉眼就忘了……”

話還沒說完,何燁北就氣呼呼地咋呼起來:“你說誰是豬呢!誰讓你忘的,貝以南,你給我說清楚,你什麽意思啊?”

我的心瞬間就提了上來,我小心地瞅著何燁北的臉色,忍不住道:“那你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何燁北又一次傲嬌起來,不耐地瞪了我一眼,鼓著腮幫子甩手就要走人。

我嗅出了貓膩,激動地跟上去,主動拉著何燁北的玉手,人家甩都不甩,我就樂了,笑嘻嘻道:“小樣兒,我就說你不對勁,你看上我了怎麽不早說啊!快說,你什麽時候看上我的?”

說話間,人一蹦一跳的,口袋裏的煙盒就掉了出來。何燁北驀地停下腳步,目光死死地盯著腳下的煙盒,不待我去撿,抬腳就嫌棄地把那煙盒踢到了不遠處的垃圾箱底下。

“別再抽了。”何小樣冷聲道,忽而抬眼看我,說了句讓我渾身骨頭直接酥掉的話。

“聽話!”那廝是這麽說的。

長久囤積在身體裏的所有不快,在何燁北主動回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全消散了。我突然感到,人生也不是那麽糟糕,最起碼在我對生活生厭、絕望,覺得了無生趣、毫無滋味的時候,給我來了個大反轉,讓我成了何燁北心尖尖上的人。

我和何燁北的愛情就這麽突兀地修成了正果,我們像所有高中情侶一樣,在老師與家長的眼皮底下,開始了地下戀情。

隻是戀情開始的時間有些尷尬,高考迫在眉睫,何燁北被他爸何霹靂看管著,一直忙著備戰高考,幾乎沒時間和我膩歪。難得見次麵,還得我在學校趁吃飯時間跑去高三樓看他,可又怕其他人看到,還得事先用手機發短信,然後約在人少的角落偷偷摸摸地見麵,反而沒以前相處自在。

〔4〕

這種窘迫的情況一直持續到高三的第三次模擬考,何燁北以全市第一的成績在學校的紅榜上耀武揚威,分數超過上一年清華錄取線十幾分。還有一周便是高考,何霹靂覺得考前應該讓孩子放鬆下,何燁北這種天才,隻要不是發燒燒壞了腦子,隨便發揮都能考個名牌大學。

有這麽一個天才男友,自己卻是個學習廢材,按理說我應該會感到自卑,或者覺得自己配不上何燁北,再和人瞎攪和就是誤人子弟,耽誤人前程了。道理我都懂,隻是懂得太晚,那時候正是十八好年華,少女心還未像現在這般枯死,隻覺得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件美妙的事,哪懂多少人生大道理。想著他要真考上清華,那麽我日後跟去北京,能考上北京的大學最好,考不上就上北京的專科,再不濟,大不了複讀再考。隻要何小樣還要我,我定要跟去帝都,與他廝守。

人啊,總要經曆過一些傷痛,才會迅速地成長。如果早點放手,總好過現在,任由那段青春在回憶裏不死不休。

脫離了何霹靂監控的何燁北就像解脫的籠中鳥,瘋小子般與我廝混了一周。無奈正常上課時間還是要上課的,兩人真的玩在一起,也就中間的一個雙休日。

因之前聊天中無意和何燁北說過他還欠我一頓飯,就上次我物理考了八十多他要獎勵我的一頓,說的時候語氣還酸溜溜的,揶揄他都被我撞見和陸夏吃過好幾頓情調餐了,卻不見帶我吃。

聞言,何燁北乜著眼問我,語氣傲嬌:“你想去哪兒吃?”

“去肯德基買了到麥當勞吃。”我個性十足地說道。

去哪兒吃不重要,關鍵是看那個人願不願意陪你一起瘋。

十八歲的我,以為何燁北願意不顧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和我幼稚地買了肯德基跑去麥當勞吃,就是很喜歡我了。當然,他那時應該真的很喜歡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看我的眼神就算再冷傲也能找到笑意。

十九歲的何燁北和十八歲的我一樣,明白愛情是什麽,但都懵懵懂懂,又擔負不起該有的責任,終究是太過於年輕。

雙休約會過後,兩人又照常上課,何燁北還有兩三天就要高考,我呢,為日後能去北京,也打算奮發圖強一回,重新撿起書本準備像我媽要求的那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想起我媽,我兩屁股瓣就直疼,那是期中考門門掛被打的。

同班的薑程瑞最先看出了端倪,某天早課後,我上廁所出來,那廝就守在門口拽住了我,將我拖到角落,表情不善地質問我:“小貝,你是不是和何燁北攪和上了?”

他既然問了那定是知道了,我沒必要再隱瞞,朝他挑著眉毛道:“你知道還問什麽。”

“他都快畢業了,你沒事和他談什麽。”

“那之前陸夏不喜歡你,你還和人家談呢!”

和小薑在一起,總會想起柒柒,想起他那段感情帶來的傷疤,我總會變得尖銳起來。

小薑理虧,無奈地歎氣:“隨你,你高興就好,反正總歸比你和程強他們瞎混好。”

“你又來!”

“你說話就不能不打我!”薑程瑞奓毛起來。

我擦了擦手走人。

我不去找程強他們,他們也很少主動找我,除非有事。小薑和我爸媽他們都不知道,強哥他們是好人,他們其實從不帶我去不該去的地方玩。若不是我叛逆想和他們混,他們估計不會帶我玩,因為怕柒柒生氣。柒柒在的時候,就囑咐過他們不準帶壞我。可惜我自己自甘墮落,不學好。起初是想證明像柒柒這樣的女孩子並不是壞孩子,久而久之,自己迷失了,以為叛逆,不聽話,不念書,瞎混,就是給柒柒正名了,說來說去,還是傻。

柒柒好不好,用不著別人說,我覺得好就行了。

和薑程瑞分手,在教室門口撞見了程強的小弟,看到我就樂嗬嗬地跟我打招呼,手指了指樓道口說強哥找我。

然後我就看到了程強,似乎怕被老師看到逮著罵,和另外幾個男生躲在樓梯處。

他們主動來找我,自然是有事的。我疑惑地走上前去,腦子裏想著是不是誰要過生日了還是什麽的,人已經到了程強身前。

強哥肥掌用力在我肩上一拍,表情異常嚴肅。

他說:“小貝,我們找到林誌申了。”

那個在我的青春裏添上黑色筆墨的名字突然被提出來,我愣了愣,一時啞然。

那次黑圈子火拚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先不說公安局那邊逮不逮人,光是幾大幫派再遇就是仇人相見,誰都不想再被砍殺,識相的都跑路去了,可林誌申回來了。我以為他是因為陸夏,可是他沒找過她,陸夏也走了。聽不到消息,以為他又跑了,結果他卻被找到了。

以為他像陰溝裏的老鼠,隻敢躲在黑暗的角落不見人,程強卻說,見他在市中心露臉。

“小貝,我們打算這就去找他,雖說事情過去了,可總想問個明白,那天到底是誰害了柒柒。”程強說。

“他說了,如果那夥人也跑路去了,我們怎麽找?”我忍不住問道。

“找不到再說吧,最起碼我們心裏過得去了。好了,我就和你說一聲,我們走了,你上課去吧,別跟去了。”

事情過了這麽久,那會兒我早就已經想明白了,找不找得到林誌申都沒關係,是否找到那天追柒柒的混混都救不活柒柒了。我冥冥之中有預感,程強他們此去會撲空,可是還是動了心,就像他說的,去了最起碼心裏過得去了。

我不去的話,往後的事可能就不會那樣了。可是我又不是神仙,不會未卜先知,怎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如果你知道你明天會踩到屎,你還會走那條路嗎?

〔5〕

當然不會,傻子都懂的道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個傻子,可是我知道,我是個瘋子,我們很多人都是瘋子。

程強早就讓人一直蹲在林誌申的藏身處等著他現身,我們去的時候,半路上程強接到那人的電話說林誌申跑了,程強急得破口大罵讓人趕緊追,時刻保持通信,我們隨後就到。

何燁北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們快到地方了。想著林誌申也是他表弟,失蹤了那麽久,我們找到了也該告訴他一聲,就趕緊接電話說了下大概,一時忘了這是何燁北高考的日子,我不該說這些讓他分心。

等想起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去了,隻聽到何燁北在電話裏冷冷地問我在哪兒。

已經有段時間沒見何燁北跟我發脾氣了,那會兒他就在電話裏嚷嚷著:“貝以南,你給我回來!不準去!”

“你還想要我,你就給我回來!”

“貝以南!”

我是個不稱職且任性的女友,我那天要聽話的話,該有多好。可惜沒有,我隻是胡亂回了幾句“知道啦,你好好考試”後就掛了電話,完全不曾想過那頭的何燁北是有多心急如焚。

下車的地方並不是之前說的地點,而是家市中心最高檔的洗浴中心,蹲守的人說林誌申進了那裏。程強二話不說就帶著我們衝了進去,我們以為林誌申進裏麵是去洗澡的呢。事實證明,我們天真了,洗澡哪裏不好洗,非要來這兒給人吸血。

林誌申自然不是來洗澡的,他是來殺人的。

何燁北說林誌申就比他小一個月,也不過十九歲的少年,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可殺起人來毫不手軟。

我們闖進去的時候,林誌申正跑出來,身上全是血,一群混混在他後麵直追,嘴裏喊打喊殺,若手裏再配上刀具,就和黑幫電影裏的場麵如出一轍。

別看程強他們平日在學校裏霸氣得很,哪見過這種場麵。我們剛到門口看到血就被嚇傻了,直到林誌申穿過我們跑了,那群人從樓梯上直奔而來,強哥才驚醒過來,喊大家快跑。

我是被嚇得最厲害的那個,險些就尿褲子了。想跑可雙腿發軟,有人見狀過來想拉我,結果擋了混混們的路,門口裝花的瓷瓶就被人朝我們砸了下來。我“啊啊”地尖叫起來,眼淚直往下掉,忘了是怎麽逃出去的。

等從驚嚇的狀態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在醫院了。我竟然坐在病床邊,而**躺著的人,你們想都想不到,那是小薑。那廝全身插滿了氧氣管,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我怕得都不敢哭了。

等慢慢鎮定下來,才漸漸從那支離破碎的畫麵中回憶起那一幕幕,真的能用“慘烈”二字形容。

原來小薑在學校看到我和程強他們逃課跑了,擔心就跟了過來,正巧碰到那場混亂。來得晚沒看到林誌申跑掉的他自以為是混混欺負我,想都不想就掄拳上去,然後拉起我就跑,把追林誌申的混混引來了幾個。我跑不動,他隻能回去跟人打,幾個人扭在大馬路上就被車撞了。

有人報警,警察來了,洗浴中心有人死了,是個黑圈子的老大,被打扮成服務員的林誌申一刀戳中了心髒。

我終於知道林誌申留在這城市不走的原因是什麽了,原來跑路的時候,他爸被人弄死了,他回來是報仇的。

哪是因為陸夏,初戀什麽的,也就我才會想到那兒去。

殺人總歸是要受到懲罰的,不管你殺的人是十惡不赦,還是如新生兒般純淨無邪,殺了人,就是錯的。

我不清楚林誌申動手前是否想過這係列後果,我隻知道,事發當天他就被抓了,之後審判席上倔強地不為自己辯駁一句,最終被判刑坐牢,近乎自我毀滅般把自己隱匿在了那灰暗的牢籠之中。

而小薑,因為車禍在醫院昏迷不醒,我一度以為他會就此睡下去,成為植物人,隻會隨著時間老去直至死亡。

我呢,那天一直守在小薑的病床旁,一直在發抖,全身被一股巨寒包裹著,整個人被無盡的恐懼吞噬,再也囂張不起來。

何燁北在高考考場上度過了他青春歲月裏最長久的兩個半小時,然後再也沒去參加第二門考試,離開了考場來尋我,隻因他放心不下我。

我一直堅信,十九歲那年的何燁北,真的很愛我,他為了我放棄了人生中第一次高考,滿大街地尋找我,瘋狂而又熱烈。

就是因為如此,過去的那段記憶再殘酷再黑暗再痛苦,我都無法忘記,哪怕一丁點細節,都不敢遺忘。

那裏有最真實的我,最真實的何燁北,最真實的小薑、柒柒、陸夏、林誌申等,所有流經我青春歲月長河裏的人們。

〔6〕

“後來呢?”

沉寂的氣氛裏隻有我一個人淡淡的語調,不悲不喜地敘述著我的年少時光,待我們青春最青澀的年華在灰敗中落幕,我平靜得仿佛串聯整個故事的人不是我。

片刻的寂靜後,有人喉嚨嘶啞地開口,帶著動容的鼻音,問了句:“後來呢?”

後來呢……

我的目光從眼前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移過,微笑起來,聲音悠長而又幽遠。

後來錯失高考的何燁北怕他的父母遷怒於我,怕我們稚嫩的初戀就此夭折,跟所有人隱瞞了離開考場的真實原因,隻借故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明明早上去考場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身體就出了狀況,這樣拙劣的理由當然無法讓何霹靂夫婦信服。可是縱使何媽媽氣得心髒病發作,何霹靂第一次打了兒子,何燁北依舊死硬著嘴,絕口不提我,隻是說自己會複讀高三,來年再戰。

小薑就像小強一般堅強,一開始幾天不醒,以為他成植物人了,沒想到突然就醒了過來,且傷口恢複得很快,沒幾個月就又活蹦亂跳起來。因為這件事,我也終於原諒了薑程瑞。我想柒柒出事那天,如果他知道情況會是那樣,也會像保護我一樣,用自己的身體去抵擋那些危險,讓柒柒和陸夏跑的,而不是丟下柒柒。他是多麽重情重義的人啊,隻是在玫瑰園,他拉起陸夏的手的那一刻,他的愛情更偉大些罷了。

暑期過後,我升高三,小薑卻留了級,他沒我幸運,停了幾個月課,補課沒通過。而回來的何燁北與我在同一個年級。我們還在戀愛中,隻是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怕被學校發現傳到何霹靂的耳朵裏。

兩人在一起,愛得不算轟轟烈烈,甜蜜卻總不缺。私下,何燁北常給我補課,我們說好的,他考清華,我隻要能考去北京。說來挺好笑的,何霹靂還因為我的成績突然變好了,表揚了我好幾次。偶爾課間看到我,也會熱情地跟我嗬嗬“貝以南”什麽的。

我和何燁北玩的時候,常討了便宜就賣乖,笑嘻嘻地說今天未來公公誇我了,未來公公請我吃了根烤腸,未來公公出的卷子太難了我差點又掛了,未來公公讓我站了一節課就因為我上課不小心和同桌講了幾句話,未來公公……

未來公公要知道他的乖兒子因為我放棄高考,會不會再也不朝我笑了……

越是開心的時候越怕幸福會流失,越是怕的事就來得越早。

我和何燁北交往的事最終還是傳到了何霹靂的耳朵裏,我多次被叫到班主任的辦公室談話。談話的主要內容是勸我別再糾纏何燁北,人家是要考清華的,而我貝以南是個混畢業的。何燁北當時放棄高考的原因也被剖析出來,何媽媽又一次心髒病發作,送到醫院搶救差點沒救過來。

我想息事寧人,表麵上對老師、家長的教訓都很聽得進去,發誓再也不毒害良家好少年,如果他們不信,我大不了可以轉學,暗地裏又忙著聯係何燁北商量對策,想著大家先冷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可是何燁北那邊一直沒消息回過來,我覺得他是怕惹他媽生氣,再刺激她心髒病發作,所以索性就沒回我。

我這人就是想太多,想太多就容易想錯,等我終於過了我爸媽那關,被放出來繼續上學後,卻發現學校裏再也沒有了何燁北的影子。

何燁北的電話也一直關機,無法打通,慢慢地成了“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何燁北去哪兒了,全校人都知道。我停課在家的某段時間,學校有了去美國名牌高中做交換生的名額,那高中上牛津、劍橋大學的概率高得讓人咂舌。校方領導向來很看得起何燁北,為他錯失高考的事一度扼腕歎息,這次這麽好的機會,第一想到的就是他,所以去征求他和何霹靂夫婦的意見。

答案自然是同意了,因此學校裏再也沒有何燁北的身影了。

學校的人都當何燁北和我戀愛是一時糊塗,要麽就是被貝以南逼迫的,我當初為了保全他,也說是自己瞎糾纏,所以那會兒人家拋下我走了,我也不好像沒了全世界似的撒潑,平日依舊是無事人的樣子,聽我媽的話,不早戀,好好學習。隻是偶爾還是會心血**地一個人躲在高三六樓當初何燁北給我補課的教室偷偷地哭。

我那時候想,他怎麽就這麽殘忍,一句話都不和我說,就這麽撇得一幹二淨地出國了。他想過我知道他走後會是什麽感受嗎?他跟我說清楚再走會死嗎?他和我說了,也能走啊!現在是怎樣,是分手還是沒分手,他都不說個明白就滾蛋了。

這會兒想想,其實何燁北真的懂我,按我以前那脾氣,他要和我說了,準走不了,我是真的會和他又哭又鬧的。可是他不走,他爸媽那邊就沒法交代,指不定他媽又會被刺激成什麽樣。

我現在都還相信,就連離開那會兒,何燁北心裏也是有我的,隻是愛情在他心底的分量,比他的前途重,但是還不及親情而已,所以他最終為了家庭拋下了我。

說白了,我和何燁北那段初戀從我動心算起到他離開,也就那麽一點時間,我拿得起放得下,他走後沒幾個月,我就看開了。

哪知道五年下來,日子過得太舒服,我狂長了六十多斤,胖成了現在這樣子,別說這會兒想要愛情了,就怕男生見到我,都沒動愛情的心思了。而小薑這小樣,進大學後,早就把我們當初的約定給扔腦後了,女朋友都換了好幾個了,這會兒的舒蕾算是談得最久的,大二那會兒他追的,快一年了。

終於把整個初戀說完,我沒顧得上看周圍那群聽眾還沉浸在故事中的呆滯表情,急不可耐地拿起手邊的可樂就喝。

出門接電話的莫旭旭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坐在我手邊的床位上嗑著瓜子,見我說完,從**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拍掌道:“老貝,你這初戀真是夠戲劇化的,誰要會寫小說的話,寫出來也不錯,比我那個有意思多了。我那初戀,一生的恥辱啊!想到那男的,除了罵渣就是罵渣。好了,老貝說完,接下來誰說了?叮當是你吧?”

旭旭纖細的手指指向縮在自己**的叮當,叮當無奈地朝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那初戀你不是最清楚嗎,都是你們看著過來的,還用得著說嗎,讓小影子講吧。”

小影子連連擺手,羞赧道:“我哪有什麽初戀,一直就讀書的,沒動過那些心思。”

旭旭的老毛病又來了,繼續編派叮當:“小影子那麽純,你讓她說什麽啊!我才不信何處是你的初戀呢!”

“愛信不信!”叮當不耐地回了句,拿起手邊的手機一看,驚叫道,“這都四點半了,快去吃晚飯吧,不然等大一大二那群熊孩子放學,人多得都打不到燉蛋了。”

她剛說完,圍在宿舍裏一群聽故事的立刻閃人,就怕旭旭下一個就抓她們逼問“初戀”。一眨眼工夫,小宿舍裏滿滿的一群人走了個徹底,結果就剩了我們小宿舍那四個人—旭旭、叮當、小影子,還有我。

旭旭,全名莫旭璐,性格直爽,敢愛敢恨,很像活在我記憶中永遠鮮活的柒柒。她和叮當是同鄉,最初她們倆玩得最好,但後來因為叮當搶了旭旭追了一學期的男生,計算機係的何處,所以兩人鬧掰了。沒事常會拌上幾句嘴,互相陰損下對方,關係一直挺僵的。小影子,本名冬影,和名字一樣,是個很安靜的姑娘,長得清清秀秀,鼻梁上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錄取時是我們全係的第一名,現在也是每學期獎學金的得主,用旭旭的話說就是“小書呆子”,其實就是個典型好學生,愛念書。

是旭旭提議講初戀的,結果就我和她講了,其他人賴皮都逃掉了,我覺得有些暗虧,旭旭似乎也覺得對不住我,伸手一把勾住我的肩膀,語氣豪邁道:“老貝,今晚我請你吃飯,小影子也一起,咱們去墮落街,省得和人在食堂蹭了。”

旭旭聞言移開手,鄙夷地看著我,表情十分嫌棄:“老貝,你這麽懶,這身肥肉隻會越堆越多,你就是運動太少了,所以越長越胖。”

“我真心不想走。”我攤手道。

旭旭無語地翻白眼,蠻橫地拉過一旁的小影子:“隨你,本來是我那狗屎初戀恰好來我們學校逛逛,雖然分了,不過自小就認識,所以還有聯係,想帶你們宰他一頓的,現在你沒口福了。”

我擺擺手,絲毫不被**:“我寧願去食堂和熊孩子搶飯,鍛煉身體也不想爬山坡。”

說不動,旭旭便不再多說,也不管小影子願不願意,拉著人就走,宿舍就剩了我一個人。

叮當剛也拿著飯卡出去了,和旭旭鬧掰後,她多數時間都喜歡獨來獨往。

我其實沒去食堂吃飯,一個人窩在宿舍喝了幾杯白開水,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

我想,任誰說起初戀,都不會像說的時候那般沒心沒肺吧。很多時候,疼痛藏在心底最隱秘的角落,隻在一個人的時候,細細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