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有事嗎
整個辦公室都保持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沉默。
宋知陸清楚,這並不是他適合開口的時機,而陳興說完這句話後,也好像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打算。
直到吳敏打破了這陣沉默:“那麽,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
“我不知道,”陳興搖了搖頭,“傅江沅,傅江沅可能會退役吧?她最近看起來狀態很不好,我說的是很多方麵。”
“所以呢?”宋知陸終於忍不住出了聲。
陳興說話時的語氣並不好,帶著一股莫名的怨懟,宋知陸很清楚,這股怨懟無疑是對著阮空星甚至對著他的,陳興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了他們身上。
就在他已經做好準備和陳興大吵一架的時候,陳興竟然沒有什麽反應。他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那句話一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如果傅江沅退役的話,我應該也會退役的。”
這下宋知陸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退役對運動員來說並不是一個輕鬆的話題,退役意味著他們幾乎付出了人的生命三分之一去做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在這裏畫上了一個終止符。
就在他們還等著陳興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陳興住了口。
“我說完了。”他說道。
吳敏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宋知陸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絲毫未動,等著吳敏接下來要對他說的話,可下一秒,他就被陳興叫住了。
“宋知陸,”他叫道,“教練找你沒什麽事,是我拜托教練找你的,有事想要跟你說。”
“什麽事?”宋知陸問道。自從上次他們打過一架之後,兩個人就沒再怎麽打過交道,甚至將對方的聯係方式也都刪除了個幹淨,怪不得今天要讓吳敏叫他來。
宋知陸才想說一句“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就被陳興打斷了。
“邊走邊說吧。”陳興這樣說道。
他再說什麽,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宋知陸抿了抿嘴,最終沒吭聲,看向吳敏,直到吳敏朝著他輕輕點了點頭,這才跟著陳興出了門。
“什麽事?”他又問了一遍。
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再跟陳興單獨打交道了。
“沅沅——我是說傅江沅,最近的狀態很差。”
宋知陸有些莫名:“所以呢?那是你的搭檔,你跟我說這個又有什麽用呢?”
“我知道阮空星最近因為這件事被罵的挺厲害的,不過那天的事,的確也有我們的不對,也不知道怎麽就滑到你們那邊去了……”
這倒是,雖然冰場上沒有規定你就在這塊滑,我在那塊滑,但對他們來說,他們兩組人在站上冰場的時候就已經清晰的畫出了一個楚河漢界,雙方都絕對不會跨過這條線,和討厭的人產生什麽不必要的接觸。
“嗯。”宋知陸應了一聲,他還是不知道這段對話究竟有什麽特殊意義,所以幹脆隻“嗯”了一聲敷衍他。
但陳興並沒有介意他的敷衍,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怎麽說呢?沅沅的傷並沒有到非要退役的那一步,醫生說,隻要好好做複建,她還是有機會站上冰場的。這次受傷的確對她的狀態有所影響,但絕對不到不能再站上冰場的那一步。”
“但沅沅已經跟我提了很多次退役了,她好像很抗拒好好做複建和再次站上冰場,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但……”
陳興的確不知道傅江沅是怎麽想的,盡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和傅江沅距離最近、呆在一起的時間最長、最了解她的人,但他總是捉摸不透傅江沅。
他去問過醫生,傅江沅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但得到的答案是肌肉斷裂,雖然有些嚴重,但手術很成功,隻要好好修養好好做複建,再次站上冰場並不是不可能。
但那時候傅江沅是怎麽說的呢?
她躺在**,眼睛都懶得睜開,便對他說道:“是嗎?但那又怎麽樣呢?”
她好像是回答了,但實際上又什麽都沒說,陳興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宋知陸知道。
他看著陳興,忍不住笑了一聲。
陳興對傅江沅是有濾鏡的,他自以為了解傅江沅,實際上隻不過是給她做的每一件讓人覺得不舒服的事情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對她的那些小心思反而視而不見。
他不相信傅江沅沒什麽度量,也不接受傅江沅是個小心眼的人,他隻是活在自己構建出的那個完美的傅江沅身旁。
“但我希望她不要退役。”陳興終於說了出來,“我今天找教練,為的就是這件事,想讓教練勸一勸沅沅。”
他總算是將今天找吳敏的理由和盤托出了。但他找他宋知陸又是為什麽呢?
宋知陸不肯說話,隻是盯著他,等著陳興說實話。
陳興被他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舒服,連忙轉了視線看向另一邊,這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沒有什麽特殊的意思,我就是覺得,有些話除了你,不知道還能跟誰說。”
宋知陸怎麽都沒想到,陳興竟然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他們鬧翻其實已經很多年了。
早些年,他們是隊裏最優秀的選手,兩個人還同寢,他冷酷毒舌不好接觸,陳興又沉默寡言不擅長社交,兩個人都跟其他人不怎麽打交道,但在長時間的接觸後,反而對彼此惺惺相惜。
但這份強對強的惺惺相惜,從他第一次失敗後,開始慢慢變了質。最開始陳興還會安慰他、跟他一起訓練,但到後來,他比賽屢屢失利,整個人狀態和精神麵貌都差起來以後,陳興就不怎麽勸他了。
大概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裏頭,陳興跟他在那一段時間裏幾乎沒怎麽說話——宋知陸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他們本來是想要一起並肩前行的好哥們,可有一天,有一方突然走不動了,還隻能帶給對方壞情緒,他們自然也就走不下去了。
可真正的關係破裂,是傅江沅的弟弟傅江由受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