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姐弟
他潛意識裏,並不希望阮空星知道自己是傅江沅的弟弟。就這兩人水火不容的相處模式看來,如果阮空星知道他和傅江沅是姐弟,一定會立馬跟他劃清界限。
他不想這樣。
但出來後,他也沒再去阮空星的座位旁邊的空位上坐著了。他們住的酒店離機場不遠,打車隻要大概二十分鍾不到的時間,他於是隔著一層玻璃門,朝著阮空星揮了揮手,然後自己轉身進了星巴克。
他沒有再喝那杯橙汁。
由於傅江由的謹慎機智,他完美避開了傅江沅出現的時間和阮空星看到他們兩個人一起出現的角度——代價就是他帶著傅江沅和陳興縮在星巴克的犄角旮旯裏,三個人坐在一張本該隻容納得了兩個人的桌子邊上,甚至陳興還是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下的,
傅江沅朝四周看了看,現在的時間還早,人也不算是特別多,還有好幾張空桌呢。她提起包就想換位置,沒想到人還沒站起來,就被對麵的少年叫住了。
“別動別動,就坐這裏。”
傅江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看向陳興,陳興也一臉懵,可偏偏罪魁禍首傅江由沒什麽自覺性。他咧嘴笑了笑:“我調查過了,這個位置是風水寶地,坐這裏挺好。”
他信口胡謅,也不管傅江沅信不信。他看到傅江沅的眉頭皺了皺,像是在努力忍著自己的脾氣,不發出來。過了幾秒,她才努力讓自己語氣正常溫和地說話:“怎麽回事,傅江由,放著這麽多位置不坐,幹嘛非要擠在這犄角旮旯?”
“啊,”他扣扣腦袋,繼續找不著邊際的借口:“因為天太冷了,所以坐小桌子,我們圍在一起暖和一點?”傅江由說這句話時尾音上揚,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這使得傅江沅的耐心徹底告罄,有種被戲弄的不悅漸漸湧上心頭。她強忍著狠狠瞪一眼傅江由的衝動,叫了一聲陳興:“走了。”
兩個人於是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陳興依舊保持著落後她半步的行走速度,兩個人就這樣出了星巴克的大門。這一次,傅江由沒有攔。
等到兩個人都出去以後,他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才慢慢收了回去,方才還有些頑劣的人變臉似的突然麵無表情。他把自己的衛衣帽子扣在頭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氣。
其實他和這個姐姐的關係並說不上好,隻是維持著表麵上兄友弟恭的平和,他努力做一個聽話的乖弟弟,而傅江沅也努力克製自己的不耐煩做一個好姐姐。
至於為什麽不好——他們之間,並不像其他姐弟一樣,有那麽多的相處時間。傅江沅大他六歲,從他有記憶起,父母就在全心全意的培養這個“冰娃”,傅江沅的時間被排的很滿,她早出晚歸,即便有空閑的時間也不會用來陪弟弟看看電視帶弟弟玩玩。她忙著休息忙著上課忙著充實自我,就是沒有忙著在構建姐弟關係中出一份力。她在國家隊裏嶄露頭角之後,回家見到他的時間就更少了。
因此很長一段時間裏,傅江由除了在生物學概念上知道自己有個姐姐以外,甚至根本想不起自己這個姐姐到底是長什麽樣子的。
直到他也走上了花樣滑冰這條路,他的這位姐姐才開始盡了自己作為姐姐的一份心——盡管不是很有必要。她做的,不過是在父母囑托“照顧一下弟弟”之後,在兩個人都出發去比賽時,問問他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他永遠回答沒有,而她永遠不見蹤影。
她並沒有在這個弟弟上花費哪怕多一星半點的心思,自然談不上什麽姐弟情深。他們在最應該培養感情的時候,沒有培養感情,那麽也自然不能指望那點血脈親情能帶給他們多緊密的聯係。
……所以當他出事以後,她強行壓抑的不耐才讓他徹底寒了心。
傅江由止住了自己胡亂飄飛的思緒。他沒有再繼續想下去,而是朝著門外看了一眼。傅江沅和陳興已經不見蹤影,被他這樣不輕不重刺了一下的姐姐大概已經不想再在他身上多浪費什麽時間了,因此也沒有叫上他。
不過到目前為止的情況,他還是非常喜聞樂見的,他於是摸出自己的機票,起身出了門。他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所在的登機口,自顧自站在了那裏排隊。
直到上飛機後,他都沒有再看到傅江沅和陳興兩個人,
他們原本是連坐的,但不知道這兩個人使了什麽法子和別人換了座位,於是此時他的身邊就是兩個不認識的人,一男一女,大約是夫妻。對此他表情淡淡,仿佛並沒有意識到親姐並不想跟他坐在一起的事實。
唯一讓人覺得還不錯的事情,就是他的左邊坐著阮空星和宋知陸兩個人。
他和阮空星坐在靠過道的位置,而吳敏坐在最裏麵。這位將近四旬的老教練暈機厲害,一上飛機就睡了過去。他於是壓低聲音跟阮空星打了個招呼。
“嗨,前輩,又見麵了。”
阮空星正在和宋知陸打打鬧鬧,兩個人頭湊在一起,聽到宋知陸的聲音,她這才轉過來看向傅江由。她於是也笑了一下,說道:“是很巧……你是男單選手嗎?之前沒怎麽見過呢。”
“不是。”他搖頭,“我是單轉雙,和前輩不在一個組別,所以之前沒怎麽見過麵。”
“單轉雙?”阮空星的興趣來了。她自己就是單轉雙,因此在碰到一個同樣是單轉雙的人就有種很奇妙的親切感——也許隻是對著眼前這個少年的親切感。
“啊,因為……”
阮空星主動挑起了話題,傅江由於是也逐漸放鬆下來。兩個人樂嗬嗬的聊了起來,要不是飛機上沒有網,他們都想立刻掏出手機加對方的微信。
他們就這樣聊了很久,聊的旁邊的宋知陸都不能強撐著自己的困意聽下去。等到他們都閉了嘴。這才發現他們這一整排座位,隻剩下她跟傅江由兩個清醒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