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隻知道,他想見他,見到她會很開心。

有才華且貌美的洛嫋嫋卻在為要不要再去找趙亦樹絞盡腦汁。

她覺得上次趙亦樹那樣欺負她,她再主動過去找他,實在太沒骨氣了,不能去!

但身為小熠的朋友,她有必要去感謝他,人不能忘恩負義,得去!

可是……

糾結了幾天,洛嫋嫋還是坐上了去別墅的公交車。

其實,她有點兒想趙亦樹了。她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他傾身靠過來,熱氣撲在臉上那一幕,明明都過去這麽多天,她卻感覺臉還是會發熱。

我一定是瘋了,這是在自取其辱!

洛嫋嫋這樣想,卻還是走向趙家,在門口猶豫了下,按了門鈴。

沒人應,門鈴響了半天,就是沒人來開。

明明門是開著的,洛嫋嫋在門外探頭探腦,手抓著書包背帶,有些沮喪,他是不是厭煩我了,連門都不開?

最後,她不得不回去,走了幾步,又不甘心地回頭,我有這麽討厭嗎?

她失望極了,沉浸在對自己的厭棄中,直到走到半路,聽到熟悉的喊聲“軟軟,軟軟”,嗓音不似往日的雲淡風輕,有些焦急。

趙亦樹!

原來他沒躲自己,是不在家!

洛嫋嫋眼睛亮了,看到趙亦樹在不遠處的草叢找什麽,她跑了過去。

“出什麽事了?”

“軟軟不見了。”

“我和你一起找。”

說著,洛嫋嫋就跑到另一邊,跟著找起來:“軟軟。”

趙亦樹很訝異地回頭看了一眼,不過他的心思全在軟軟身上,也沒空理她,繼續找貓。

碧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逛一圈都需要不少時間,何況是找一隻會跑會動的貓。

洛嫋嫋跟著他幾乎把能想得到的地方都翻了遍,這是盛夏,很快,她也出了一身汗,臉被曬得通紅通紅的。

趙亦樹有些不忍:“別找了,回去吧,太熱了。”

他不懂她,為什麽總能這麽熱心,明明是和她毫無關係的事。

“沒事,咱們再找找。”洛嫋嫋笑笑,繼續喊,“軟軟!”

她沒養過寵物,但也看得出來,軟軟對趙亦樹很重要,它就像他的親人。

軟軟是中午發現不見的,以前它也會晚上出去玩,但第二天早上會回來,從來沒離開這麽久過。

找了半天,還是毫無收獲,趙亦樹越發焦灼:“它知道怎麽回家的,是不是出事了?”

這是認識趙亦樹以來,洛嫋嫋第一次看他這麽無措,她安慰他:“別擔心,軟軟這麽聰明,肯定不是有事。”

兩人繼續找,特別是牆角、花叢、綠化帶,邊邊角角都不放過,邊走邊喊。

到了下午,洛嫋嫋的喉嚨都快喊幹了,她回頭看趙亦樹,身上的T恤已全濕了,仍不知疲倦地跑來跑去。

洛嫋嫋擦了把汗,心想,一定要找到軟軟,不然他該多難過啊。

附近有座人工假山,有山有水,還種了不少植物,做得很逼真。

洛嫋嫋叫著“軟軟”,隱隱聽到有虛弱的貓叫聲,她一驚,仔細聽,順著聲音找過去,在假山的角落看到烏黑的一團泥,還會動。

軟軟!

洛嫋嫋又驚又喜,大喊:“趙亦樹,這邊!”

趙亦樹跑過來,一看到它,眼圈就紅了。

軟軟一身泥水,左腿被壓在一塊大石頭下,應該是石頭鬆動了,昨天雨又大,它經過這裏,正好被砸到。軟軟本來虛弱地躺在那兒,看到他,又掙紮了下,可憐兮兮地叫了聲。

“喵……”

“你……唉!”

趙亦樹又心疼又生氣,把軟軟送到寵物醫院。

一路上,他都一言不發,小心翼翼地抱著軟軟,眉皺得緊緊的,獸醫處理傷口時,忍不住說了句:“您輕點兒。”

“別緊張,沒事的。”獸醫笑道。

好在軟軟的傷不嚴重,隻是點兒外傷,獸醫做了包紮,打了麻藥,它蜷縮成一團睡了。它就像一頂黑色的大帽子,十分無辜,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把兩人折騰得夠嗆。

趙亦樹把它放在籃子裏,帶它回去,那麽小心,連提都舍不得提,把籃子抱在懷裏。

洛嫋嫋在一旁看著,竟有些羨慕。

羨慕一隻貓?可他對軟軟真的很好,他對誰都笑,卻隻對他的貓溫柔。

兩人站在外麵等司機過來,趙亦樹說:“嫋嫋,很晚了,我讓叔叔先送你回去。”

他又感激道:“今天謝謝你了。”

“沒什麽,我也喜歡軟軟。”洛嫋嫋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看著還睡著的軟軟,有些擔憂地問,“我明天能來看軟軟嗎?”

趙亦樹點頭:“當然。”

洛嫋嫋笑了,好一會兒,她又忐忑地問:“趙亦樹,我們現在算朋友嗎?”

她似乎很緊張,眼神還有掩飾不住的期待,這句話,她問得很小心。

趙亦樹一愣,有些踟躕,但他看到她被曬紅的臉,還有被汗浸濕的上衣,還是緩緩地笑了,露出一個很溫和的笑容,和以前不同,帶著溫度。車來了,他走過去,打開車門,說:“嫋嫋,明天見。”

她說了明天會來看軟軟的。

洛嫋嫋高興壞了,明天見?他從來不會對她這樣說,現在卻已經和她約定明天,那他們肯定是朋友了!

她開心得幾乎要蹦起來,不舍地上車,衝他用力地擺手,眼睛亮晶晶地看他,又有些害羞地說:“趙亦樹,明天見。”

明天見,那時候,他們總是這麽說。

整個暑假,漫長又短暫的三個月,他們幾乎都膩在一起。

其實他們也沒做什麽,就在別墅打牌下棋,看看電影練練琴,和軟軟鬧一鬧,就這樣,半天、一天就過去了。但似乎有彼此的陪伴,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十七歲的夏天,我有過一段多美好的時光……”

音箱傳來洛嫋嫋有些傷感的嗓音。

夜深了,趙亦樹卻還很清醒,其實,那也是他一生難得的美好時光。

他按下暫停鍵,站起來望向窗外,外麵漆黑一片,但他仿佛看到十七歲的滿天霞光。

那個夏天,知了沒完沒了地叫著,夏日一如既往的炙熱。

他們躲在別墅裏,日夜開著空調,溫度調得很低,就像躲進一個隻有彼此的小世界,外麵與他們無關,沒有趙熠然,沒有趙樹,沒有宋眉。

第二天,洛嫋嫋果然又來了。

軟軟還不能動,貴妃醉酒般躺在沙發上,明明是自己出去玩受了傷,卻一副委屈極了的模樣。

洛嫋嫋卻比趙亦樹更寵它,拿著魚片一片一片地喂,把它黝黑發亮的皮毛梳得整整齊齊,還會心血**給它紮個小辮子,戴朵花。

趙亦樹在一旁看著,十分不理解,為什麽女孩兒總喜歡這樣折騰,以前小妹也愛給軟軟做造型,穿衣服。

偏偏軟軟還很享受,這隻沒出息的騷包貓!

“趙亦樹,你覺得貓和什麽花最配?”

“不知道。”

“我覺得是櫻花。我以前看過日本拍的一組貓和櫻花的照片,可美了,感覺世界都變溫柔了。”她低著頭,輕輕撓著軟軟的下巴,一臉的笑意,“對吧,軟軟,你也喜歡櫻花?”

“喵……”軟軟幸福地眯上眼睛。它真不像一隻貓,一點兒都不高冷,特別諂媚。

趙亦樹看著,他不知道貓和櫻花配不配,卻覺得,她這樣子,也讓人覺得世界很溫柔。

軟軟的腿傷好了之後,他們也變得越發熟稔。

從正正經經按門鈴到趙亦樹開著門,洛嫋嫋一把扔下背包,撲向軟軟。

“寶貝兒,想姐姐不?瞧小臉苦的,你哥哥又欺負你了嗎?”

“喵!喵!喵!”軟軟大叫,又不讓我吃小魚幹!

“你已經超重了,肥貓!”趙亦樹哭笑不得,拿起琴弓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你這是溺愛。”

洛嫋嫋瑟縮了下,抱著軟軟:“看,還欺負我呢!”

那時候,他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合奏,洛嫋嫋彈鋼琴,趙亦樹拉小提琴。

是洛嫋嫋提出來的,在花園驚鴻一瞥看到他拉《貝加爾湖畔》,她就想試一試。

第一次合奏時,斷斷續續,磕磕碰碰。

不過兩個十七歲的孩子,一個笑靨如花地坐著,一個挺拔如鬆地站著。

她看過來,眼神仿佛染上夏日的灼熱;他居高臨下,帶著笑意看過來,總讓洛嫋嫋的心漏跳一拍。

一曲結束,洛嫋嫋的臉也快要燒起來,她站起來,假裝去冰箱找飲料。

她恨不得整個人都塞進冰箱降溫,為什麽他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的心卻怦怦亂跳。

“唉,太糟糕了。”

“多練幾次就好了,第一次都這樣。”趙亦樹淡淡道。

看她在冰箱旁磨蹭了半天,最後卻什麽都沒拿,他奇怪地問:“沒有喜歡的?”

“沒有冰激淩。”洛嫋嫋隨口說了句。

兩人繼續練,果然,又練了幾次就好多了。

奇怪的是,他明明說不會彈鋼琴,結果每次都能準確指出她哪裏彈錯了。

洛嫋嫋心裏苦啊,她的劇本可不是這樣,她是想讓趙亦樹覺得自己好有才華,好棒,才拉他合奏的,結果……

明明都在家裏練得很熟練了,但隻要他一看過來,手指就不受控製了。

唉,今天又這樣。

以前和小熠一起學琴,趙叔叔就說她天賦不如小熠,過去被小熠虐,現在又被趙亦樹虐。

洛嫋嫋憂傷地趴在琴鍵上,看著他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動作嫻熟,優雅大方,他好像做什麽都比別人好看,她的心又怦怦亂跳起來。

她托著腮,很期待地說:“亦樹,要是你也會彈鋼琴就好了,我們可以四手聯彈。”

四手聯彈,兩人並肩彈溫柔的曲子,多好哇。

趙亦樹笑笑,沒說什麽。

可那天她走後,趙亦樹在家裏晃來晃去,最後不自覺地走到鋼琴前。

十二歲那年,媽媽告訴他的身世,他就沒碰過鋼琴了。他恨,恨所有和趙樹有關的事,他不要像趙樹,他不是趙樹的影子。

可今天,他站了很久,最後還是坐下來。

四手聯彈,他曾和小妹約定要四手聯彈,但小妹已經不在了。

踟躕了半晌,趙亦樹還是把手放在琴鍵上,指法很生疏了,但學過的東西還沒忘,一碰琴鍵,手像找回了記憶,漸漸有了感覺。

琴聲響起的時候,慢慢地,他想起很多事,小妹、天台的白鴿、小春城的藍天、長留公園的許諾,還有她,她緊張地問。

“趙亦樹,我們現在算朋友嗎?”

團支書,我們早已是朋友了。

他仿佛看到她說的櫻花和貓,軟軟在櫻花樹下**秋千,黑色的貓和粉色的花,花瓣紛紛揚揚,真的會讓人感覺很溫柔。

那晚,趙亦樹練了很久,最後,還輕輕哼了起來。

“在我的懷裏,在你的眼裏,那裏春風沉醉,那裏綠草如茵,月光把愛戀灑滿湖麵……”

多美的曲子啊!

可等他把《貝加爾湖畔》練得很熟,洛嫋嫋卻接連幾天沒有過來。

其實也沒幾天,就是好像習慣了她,她突然不來了就總覺得缺點兒什麽,就連軟軟也悶悶不樂,經常跑到門口蹲著,似乎在等她。

“你想團支書了?”趙亦樹撓了撓它的下巴。

軟軟別過腦袋,趴著,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趙亦樹看得有趣,拍了張照片,發給洛嫋嫋。

發過去沒多久,電話就響了。

洛嫋嫋在那頭問:“軟軟怎麽了?”

“想你了。”趙亦樹微笑地說。

那你呢?洛嫋嫋心一熱,幾乎問出口,她笑了笑,看著那邊被爸媽包圍的趙熠然,輕聲說:“我在醫院,小熠從無菌倉出來了。”

趙熠然?

趙亦樹嘴角的笑一滯,最近和她相處得太好了,他都忘了那個會發光的天使。他沉默了半晌,問:“他恢複得怎樣?”

“醫生說很好,再過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洛嫋嫋的語氣全是輕鬆和喜悅,“多虧了你。”

“不是我。”趙亦樹淡淡道,又說,“那你好好陪他。”

說完,他掛了電話,摸了摸軟軟,把它抱起來:“乖,回屋,她今天不會來了。”

他進屋,把軟軟放下來,看著靜靜的大廳,兀地覺得房子有點兒空,一個人住在這裏真的太大了。

宋眉好久沒回家了,她不回來,他也不會主動找她。這是他們的家,卻像他一個人的住所。

趙亦樹找了本書躺在沙發上看,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迷糊間聽到門鈴響了,他猛地跳了起來,急急往外走。

洛嫋嫋就站在門外,笑容可掬。

已是黃昏,天邊的火燒雲幾乎要燒盡,落日也要被扯下山。

“怎麽來了?”都很晚了。

“我想軟軟了。”洛嫋嫋笑道,一把抱起撲過來的軟軟,舉在麵前問,“軟軟,聽說你想我了?”

“喵!”軟軟蹭了蹭她的手,尾巴搖得歡快。

洛嫋嫋很高興,她給軟軟買了個粉紅色的鈴鐺,戴好,又逗了它一會兒,就向他告辭,連門都沒進。

趙亦樹送她,司機已經回去了,趙亦樹不想麻煩他。

兩人並肩走,趙亦樹看著身邊的女孩兒,她的額頭全是汗,跑得很急吧,這麽晚,怎麽又突然過來?

一路上,他們都沒怎麽說話,似乎都想開口,但又不知該說什麽。

趙亦樹把她送回家,坐在出租車上看她離開,又突然開門走出來。

“嫋嫋。”他叫住她。

洛嫋嫋猛地回頭:“啊?”

“你……你小心點兒。”

洛嫋嫋點頭就要走,趙亦樹又叫她:“嫋嫋。”

這次他說出口了:“過幾天你有空嗎?要是有時間的話,一起去玩。”

洛嫋嫋一愣,而後,慢慢綻放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她爽快地答應了:“好哇。”

她那麽歡喜,連去哪裏都沒問,仿若,就算他說的是刀山火海、天堂地獄,她也會去,還很樂意。

趙亦樹也笑了,看著她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他不知道要去哪裏,什麽時候去,他隻知道,他想見她,見到她會很開心。

那一晚,誰也沒有睡好。

洛嫋嫋幾乎把衣櫃的衣服都試了一遍,卻沒有一件滿意的。

她想,這是約會嗎?她還沒約會過,她竟然要和趙亦樹約會了!

趙亦樹在網上找有意思的地方推薦,他一個個挑,又一個個淘汰,覺得都不好。

軟軟趴在他身邊,懶洋洋地打哈欠,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