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口鼻入玉露，見屍則三撫
葉青說出了這麽一句之後。
拉扯了一下卷宗，發現，沒了。
他不由眉頭皺起道：
“為何這卷宗如此簡短？”
“錢府之中，其餘之人的證詞呢？”
“錢家二郎死前的行蹤，竟然都沒有列舉其中？”
古怪之色，浮現在了葉青的臉上。
他收起卷宗，朝著殮屍房走去。
縣衙殮屍房。
如大理寺殮屍房，一般陰暗。
不過，卻比之破漏不少。
門口，一名佝僂著身子，滿臉麻子，沒剩幾顆牙的老者。
手裏拿著一把炒黃豆，搖頭晃腦的哼著小曲。
用所剩無幾的牙，小心翼翼的咀嚼著。
當看到葉青出現。
馬召咧嘴笑道：“青小郎，今個怎麽來殮屍房了？”
“縣衙沒屍體可收斂的啊？”
滿臉恭敬的葉青，對馬召行叉手禮躬身後，恭敬道：“見過馬老，小子今個奉少尹大人之令，來查案的。”
“哦？”
聽到這話，馬召混黃的眼睛頓時亮起。
灰暗的殮屍房內。
葉青也被馬召眼中的明亮，給震到了。
沒想到，往日散漫，瞧著無甚威勢的老頭，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
馬召站起了身，將黃豆往懷裏一塞。
拍了拍手，左手負後，右手拎起旁邊的燈籠，慢悠悠的超前走去。
“跟老夫來吧。”
“額，馬老，我是要去看……”葉青忍不住提醒。
馬召打斷葉青說話，好笑道：“錢家的那三具焦屍，在裏麵放著呢！”
“錢員外可是個富戶，花了大錢，要讓他家二郎，在咱們殮屍房睡得舒服。”
“老夫可是廢了好一股子氣力灑掃，”
這話，讓葉青神情凝重，又覺得好笑。
凝重是因為，這馬召竟然知道他所來為何。
好笑，是馬召說話，風趣幽默。
他默默的跟在馬召後麵。
同時，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白玉瓷瓶。
更是在看到屍體後。
葉青的雙手，不著痕跡的在額前，胸口，雙袖拂拭。
動作之快，行動之連貫，根本就不會讓人多想。
但卻被馬召不經意回首時，盡收眼底。
沒幾顆的牙齒，在昏暗的殮屍房內浮現
兩人來到三具焦黑的屍體旁後。
馬召放好燈籠，嗅著焦屍，混雜著焦糊臭味和烤肉香味的別樣氣味。
將殮屍房內的燭火點燃，灰暗的殮屍房，瞬間明亮了起來。
然後馬召自顧自的從懷裏掏出了黃豆，找了個地方一窩，笑嗬嗬的看著葉青。
這模樣，要不是葉青見怪不怪，著實詭異無比，讓人頭皮發麻。
葉青看著馬召閑散的模樣，忍不住問道：“馬老，您是如何得知小子是來查這件案子的？”
“老夫早就看出來，你小子本事不弱，這些時日，你在大理寺，內衛，還有咱們縣衙仵作之中，可是出盡了風頭。”
馬召如實說出，滿臉的讚賞。
這讓葉青有些不好意思，同時，對馬召的好奇，再次加深。
馬召繼續道：“這三具屍體，死的古怪，老夫瞧著都別扭。”
“少尹大人召你來，必然是為了這樁案子。”
聽到馬召的話。
葉青心中一動，他再次發問道：“馬老，您懂驗屍？”
“在這殮屍房呆了一輩子，迎來送往的，不知道見了多少具屍體在老夫麵前被肢解，老夫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耳濡目染罷了。”
馬召滿是感慨的說了這麽一句，隨後往嘴裏塞了一顆黃豆。
嘎嘣嘣！
靜謐的殮屍房內，響起了清脆的咀嚼聲。
葉青嘴角顫動，實在是無法理解這等喜好，在殮屍房看著屍體吃東西，還津津有味……
他擺好工具，戴上魚鰾手套後，剛準備上手。
馬召出聲道：“現在，像你這般講究的仵作，少之又少嘍。
“那群半吊子的廢物，整日覺得自己驗屍一道，唯我獨尊，還藏著掖著，不讓他人觀看，實在是笑話。”
葉青詫異的看著馬召。
馬召笑著道：“都說正統仵作，驗屍需口含香片，跨火盆，以避屍毒，去晦氣。”
“誰又知，口鼻入玉露，見屍則三撫，才是正道。”
被點破規矩的葉青，驚駭無比的望向了馬召。
馬召又往嘴裏塞了顆黃豆，咧嘴笑道：“行了，青小郎，別瞧老夫這個糟老頭子了，快驗屍吧。”
“讓老夫好好的瞧瞧你的門道。”
這句話，充滿了考教之意。
“還請馬老指教！”知道馬召乃是不出世的高人後，葉青的恭敬，變成了敬重。
更是起了不讓馬召失望的心思。
葉青看著被解剖查驗過的三具屍體。
想起了記載稀少的卷宗。
忍不住問道：“馬老，這三具屍體，之前被查驗過，為何卷宗之上，記載甚少？”
嗬嗬！
不屑，出現在了馬召的臉上。
他冷笑一聲，鄙夷道：“那群半吊子的廢物，能查出來個什麽東西。”
“終歸中舉的查驗了口鼻，咽喉皆由濃煙灰燼殘留。”
“又剖開腹部，並未驗出有毒，就斷定是不小心走火燒死罷了。”
“卷宗之中，能有何等記載？”
葉青點了點頭。
從工具箱內，拿起一柄指長細刃。
看著麵前擺放著的三具焦屍。
選定了最左邊的那具嬌小一些的屍體。
焦屍成蜷曲狀，往右側躺抱膝。
葉青隻是一瞧，眉頭就皺了起來。
一旁的馬召，清晰的看到了葉青的表情變化。
再次滿意的點頭。
枯槁的手，不由的搓動了一下黃豆，發出了沙沙聲。
葉青上前，拿起燭火，湊近屍體，仔細的查看了屍體外表後。
小心翼翼的剝去屍體脖頸的焦黑皮肉。
這一步，看的馬召很是滿意。
“不錯。”
接下來，葉青仔細的看著脖頸下的血肉。
肌裏完整，並無受力的情況，可以斷定。
死者生前脖頸並未遭受勒痕。
葉青看著屍體被剖開的咽喉，口鼻，又拆開了腹部的縫合棉線。
檢查了一下其中的情況後。
葉青頷首道：“若不是焦屍躺姿又異，小子也會覺得是被正常燒死的。”
聽到這句話。
馬召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
“要不老夫說你是有本事的，而那群人則是半吊子的廢物。”
“說出來你的疑惑，讓老夫聽聽，你瞧出來了什麽門道！”
葉青拿起燭火，圍繞著焦屍打轉，眼神銳利的盯著焦屍的每一處細節。
邊看邊分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