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司望溪朝她走去,腳步很輕,輕的連踩在落下的殘枝也沒發出一點聲響,然後他站在她身後,猛的一把摟住她:“在看什麽?”
白爾玉被他嚇的魂兒都要飛了,連大氣都不敢出,與此同時趕緊把手中的紙條捏的死死的。
司望溪輕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全身僵硬如石的她扳轉過來麵對自己,敏銳的捕捉到她眼神一抹瞬間即逝的躲閃,微笑著的嘴角翹的更高:“有什麽事瞞著我嗎?”
“沒有啊。”她是向來藏不住心事的,因為說謊時明顯底氣不足。
司望溪佯裝不悅,眼睛眯成一條縫,同時抬高手,對準她眉心毫不客氣的用力一彈。
白爾玉抱著腦門直縮舌頭,甕聲甕氣道:“你說會不會是六叔做的呢?你看他在這事上處處落井下石。”
“啊?”
“這麽多叔叔中,我最怕的也是六叔叔。他是那種過於隨心所欲的人,說話做事全憑自己一時性子,可能外加上他戴著一層麵具,老是神秘兮兮的。”
司望溪聽完她絮絮叨叨說完這麽多,好歹是明白了怎麽回事,但是又覺得十分好笑,可見她對**散那事一直耿耿於懷呢?
於是他告訴她:“那事已經水落石出了,的確是有個下人貪戀奉雪的美色,所以下了藥,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犯事兒,卻被十三哥誤打誤撞……結果……”
原本鬧的沸沸揚揚的醜聞,竟以這樣一個荒唐的借口,收了尾。
不過白爾玉卻是十分喜歡這個結果的,她跳起來抱住他的脖子,開心的大笑:“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十三沒事,奉雪也沒事!”
她也沒多懷疑他告訴她的真相,光顧著開心。
司望溪看著嬌嫩的櫻唇此刻正微微上翹著,似在引誘著他,不僅沒認真聽她在說些什麽,並且意亂情迷的,就神差鬼使的覆了上去。
有時候,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做戲,還是假做戲,還是像朧姒說的,入了戲結果出不來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抱她的感覺很好,吻她的感覺很好,跟她在一起時,真的很好,就好像是很久的一份心願,達成了一樣。
他想,一定是因為自己打小太缺某些東西了,而這些東西,又隻能從她身上得到,所以,他才會無法自拔。
白爾玉正說在興頭上,也不知怎麽又莫名其妙的吻上了,開始雖有掙紮也心有怨氣,不過他技術很好,不多一會兒就讓她頭暈目眩,手腳發軟。
那個纏綿的吻持續了很久,好似兩人都舍不得離開對方,恨不得這一吻就是天長地久。
司望溪輕喘著放開白爾玉,拍了拍白爾玉漲的通紅的小臉,笑道:“小玉,小玉,快呼吸,再不呼吸就出人命了。”
白爾玉彎著腰,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吸氣,然後抱怨道:“你每次親我之前,不可以先說一聲嗎?這樣我可以先吸一口氣再和你親親,我就不會每次親完,都跟要命似的。”
司望溪笑意更濃:“事前說了,就沒那麽有感覺了。其實,親的時候是可以呼吸的,你看,我每次親你,不也呼吸的很好?”
白爾玉臉更紅了:“你不僅呼吸的很好,親也親的很好,好像很經常幹這事兒似的。”
司望溪聽後身子一怔,笑容僵在臉上。
不過白爾玉粗線條,什麽都沒注意到,然後又告訴他說自己有點事要問陸叔叔,便要先走。
司望溪點頭,讓她快去。
她剛和他分開,一轉身,就把那張小紙條塞進了嘴裏,鼓搗鼓搗腮幫子,幹憋著吞了下去。
其實不難咽,隻是那艾草香讓她感覺像是在吞藥。
再轉過身時,她心安理得的看他,然後看到他一直站在原地沒走。
此時,他手上撚著著一朵粉色月季,朝她笑了笑,她鬆了一口氣,終於放心大膽的笑開,然後轉身提著裙擺逐漸跑遠。
盡管司望溪和龍奉雪在山上隱姓埋名,有的人也查到了他們的行蹤,並率先發起了行刺。
對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與司望溪對招會手下留情,其他上前送死的人全是一刀斃命。司望溪不是傻子,幾招後就瞄出端倪,又被他們引到了後山。
半個時辰後他毫發無傷的回來了,提著劍什麽話也沒說,徑直衝進了龍奉雪的房間。
三隻淬了毒的梅花針飛進了龍奉雪的三個穴位,後來針是逼出來了,毒卻一直解不了。
“不是致命的毒,但是很折磨人。”大夫看著白碟子裏的三隻銀針說。
“難道沒有解決的方法嗎?”司望溪握著龍奉雪的手緊張的問。
“差一味藥,素心草,這草不難找,蜘蛛林的沼澤邊有長。隻不過現在天色已經有點暗了,你也知道晚上的蜘蛛林地形會改變,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沒關係,我去,趕在天色全暗下來之前回來,”這時他回握了一下龍奉雪的手:“別擔心,如果天黑前找不到,我就先回來。”
龍奉雪眨了眨眼睛,艱難的張了張口:“望哥哥,我最擔心你,天若黑了,一定要回來,我不會死的,大不了明天白天,還是可以去找。”
“好。”司望溪替她蓋上被子,托付白爾玉看著,然後帶了一批人趕緊趕到蜘蛛林。
不過天黑的太快,他們無功而返。司望溪一想到奉雪要受一夜如刀刮骨的疼痛,就沒辦法掉頭回去,還是陸亦寒攔住了他,硬把他拖了回去。
回去以後,司望溪也一直待在奉雪房間寸步不離,他知道她疼的睡不著,便和她說話,說著說著,就聊到了今天這批刺客身上。
司望溪諱之莫深的叫來一個他們帶來的奸細站在門口把風,然後才告訴龍奉雪:“陸亦寒看到後山那些屍體,加上你中的三隻梅花針,已經以為是他們死對頭派人來尋仇的。”
“是王後的人?”龍奉雪搖了搖頭,她很清楚不是土匪幫之間鬥毆那麽簡單。
然而司望溪的答案卻出乎意料:“不是,是舅舅派的人。”
“司徒霽月?”龍奉雪原本半閉半睜的眼睛猛的睜大,發白的雙唇說話時很像是在顫抖:“丞相大人為什麽這麽做?他們,既然他知道,完全可以告訴王後,讓王後掲穿那個假的。”
“舅舅從來不做無把握的事,掲穿了假公主,難道真公主就不登基了嗎?如果是你死了,再揭穿假公主,那才是萬無一失。不過我想舅舅並不想殺你,他隻是在警告我們,在這上麵時間花太多了。”
“司徒大人,果真心思縝密。他讓他兒子去輔佐我弟弟,卻又讓你在我身邊幫我,不管最後誰登基,你們司徒家,都是最大的贏家!”龍奉雪一口氣說完,目光淩厲的看著司望溪,不過這麽盯了他一會兒,見他臉上緩過憂傷的神色,她又心疼了。
抬手撫上他的臉,小鳥依人的靠了過去:“對不起,望哥哥,我知道你……”
“我知道。”司望溪並未生氣,隻是把她的手放進了被子裏,然後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小玉呢?我叫她照顧你,她又跑哪兒去玩了?”
龍奉雪看了看床邊空空的凳子,沒有回答他。隻是突然嬌喘不止,說全身跟螞蟻在咬骨頭似的,疼的要死要活,司望溪全身心都放在了奉雪身上,便忘了再問白爾玉的事。
沒有人刻意去注意到白爾玉的行蹤,直至次日清晨。
那時折騰了一夜的龍奉雪終於昏睡過去,而守了龍奉雪一夜的司望溪也是滿臉疲憊。屋內蠟燭早已燃燒怠盡,一絲絲稀薄煙霧緩緩散開,燭台上掛了鮮紅色的幹蠟。
他本來想在房內的榻上躺會兒,但以想起受罪的奉雪,就一個渾身一個激靈,再也沒了睡意,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細碎的敲門聲。
“誰?”
他們上山來帶的人不多,夜很深以後司望溪見天冷,也把原本守門的那個下人叫下去休息了。昨晚倒是沒什麽人來打擾,不知道現在又是誰來的這麽早。
“望哥哥…”
來人是白爾玉,此時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柔的像浮雲,像小溪。
“小玉?”司望溪原本想去開門,但又猶豫了:“小玉,奉雪已經睡下了,你過會兒再來行嗎?”
門外響起了細碎的移步聲,然後便是一片沉寂。
他原本以為她已經走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了細碎的敲門聲。
“望哥哥,你先開門,我走不動了,你去找六叔…”
司望溪大吃一驚,趕緊拉開了門,此時看到癱軟在門前狼狽的白爾玉,一時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
她麵色慘白,唇無血色,頭發是淩亂的披散著的,雪白的衣服濺滿了泥漿,連鞋子都不見了一隻。
“這怎麽?”他趕緊蹲下來抱住她,此時心就像活活挨了一刀子那般疼。
白爾玉抬高眼皮,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你一夜沒睡是麽?臉色好差。”
此時她本是又困又倦,但她看司望溪時一貫是目光如水,無比溫柔,恍然那一抬眼,倒像是媚眼如絲般妖豔。
司望溪看到她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樣子,心中一陣狂躁,她都這樣了,還擔心自己臉色差,她到底分不分的清哪是輕哪是重?
於是語氣不知不覺變的很重:“你怎麽搞的?你這麽大了都不會自己照顧好自己嗎?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
白爾玉一時心跳如擂鼓般劇烈,連指尖也開始慢慢變冷,她低頭看著司望溪衣服上被陽光投下的點點光斑,小聲的道歉:“對不起,我…”
“算了,”司望溪依舊惱怒著,同時把她橫抱起來:“我先帶你去找六叔,你看上去不大對。”
他抱起她時碰到了她的右手,沒注意到白爾玉咬著下唇悶吭了一聲。
頓了頓神,她抹平了心髒處傳來的一陣陣發麻的心悸,神思恍惚說:“對,你去找六叔,素心草我拿到了,要快點。”
“素心草?”司望溪佇下了腳步,詫異的看著她。
這才看到那隻垂著的左手,緊握著一株還帶著露水素心草。
“你一個人去了蜘蛛林?你不知道晚上進了蜘蛛林就算是挨到第二天白天也是出不來的嗎?”司望溪眼中竟流出一種幾近殺氣的神色,抱著她的雙臂不自覺的收緊,誰要她多管閑事的,她隻要好好待在房間裏休息就好,如果她真出了什麽事,那他豈不是要萬劫不複?即便是到了陰司地府,被油煎被火燒,他也是贖不了罪。
然而他馬上回覺過來,又將她放在地上:“告訴我,哪受傷了,你是受傷了對吧,在什麽地方,讓我看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心急火燎的檢查她身上的傷口,於是便看到被她遮遮掩掩的雪白胳臂上,兩個觸目驚心的黑色牙印。
是被蛇咬的,還是毒蛇。
是幾時咬到了呢?現在毒蔓延到什麽地方去了?還有沒有時間?
他用力的咬住下唇,心裏很不是滋味,又將她橫抱起往外衝。
白爾玉虛脫一般躺在他懷裏,霧眼朦朧的看著他半天不敢吭聲,她知道她自己又把他給惹生氣了,不禁到有些羞愧,此時蛇毒帶來的疼痛帶來麻痹的感覺再次襲擊她的心髒,然後毒汁隨著血液流遍了她的全身,也讓她全身都是針刺般痛。
白爾玉疼的擠出兩滴眼淚,但又怕他罵自己笨,於是把頭側到一邊,戰戰兢兢的說:“我找到素心草,但是迷路了,那條小青蛇說,我內力那麽深厚,但又不用,留著也是浪費,不如讓它吸兩口,增加道行。”
她吸了吸鼻涕,繼續支吾道:“它說,我若給它吸了,它就帶我,帶我出蜘蛛林,所以,你不要生氣。”
白爾玉自然不會傻到去送命,但她是妖精,還不會那麽容易就死,蛇毒雖然會引起撕心裂肺的劇痛,但也隻是痛,許時間調養恢複後,她又會活蹦亂跳的。
可是司望溪並不知道白爾玉時妖精,他隻知道再不快點她就要死了,此時她白色衣袖上的絳紅血液,像是變作了兩隻大手,狠狠的扇了他兩巴掌。
“好,我不生氣。”他那雙明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條線,然後對著她露出一如以往的笑容:“我以後再也不對你生氣。”
白爾玉怔了怔,連緩和疼痛的吸氣都忘了,凝視著他下顎那條柔和的曲線,漆黑深邃的眼眸裏泛起溫暖的波紋。
豔陽當頭,撒下一路餘輝,明明陽光是那樣的暖,他卻覺得全身都冷,而心痛更是無複以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