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胡桃公寓密室殺人案3

胡桃公寓式酒店的玫瑰餐廳。

因為破了王愛妮墜樓案,上官遊心情不錯,特意點了一桌夏日宴犒勞大家。

“唉……雖然王愛妮墜樓案子破了我很高興,但密室案還是沒破,這心裏真是憋屈!”白烈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邊淺酌邊吐槽。

上官遊夾起一塊紅燒肉丟進嘴裏:“墜樓案破了,密室案偵破也不遠啦。”

李躍然給埋頭玩手遊的餘果夾了許多菜,輕聲提醒他:“你玩一會兒就吃飯吧,不然晚上要胃痛了。”

正在和餘果玩英雄對戰的餘連聽見這話,酸溜溜地說:“小果果,你躍然哥哥讓你趕緊吃飯喲!你還不趕緊下線?”

餘果頭也不抬地說:“躍然哥,我還有五分鍾就能打贏了。”

李躍然無奈地笑了笑:“好吧,那我先吃飯了。這盤椒鹽排骨不錯,我給你夾了兩塊。”

“哦。”

餘連氣呼呼道:“他搶我的活幹,這本來應該是我幹的活!”

餘果皺眉:“哥,你隻剩一滴血了,還不回城?”

“哦哦哦!啊,死了!”

“你是不是傻,明知道對麵來了兩個人還不跑?你以為自己是肉盾呢?你是遠程啊!遠程!”

“嗚,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餘連很菜,但在餘果的幫助下,他還是躺贏了,高興地給他放了一段帕瓦羅蒂的歌。

嗯,很好,果然是他親哥。

餘果拿起筷子吃飯,定睛一看,他發現自己麵前有三個用菜堆成小山的餐盤。

他扭頭看向李躍然:“這……太多了吧?”

李躍然不以為然:“不會,菜多了嗎?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該多吃點。不過我沒給你夾太多肉,晚上還是要多吃青菜,不然消化不了。”

餘果點頭:“那好吧……我試試看能不能消滅幹淨。”

“啊呀,你們吃大餐不叫我,還能不能愉快地做同事了!”

這時,葉麟和錢錢從醫院回來了,他們收到白烈發的微信直接找了過來,看到滿桌子的菜,趕緊卷起袖子,準備大快朵頤。

“你們真不講義氣,大蝦都沒了,隻剩下小的了!”錢錢比葉麟還義憤填膺,指著他們幾個人聲討,“我可記住你們了,一個大蝦都不給我留!哎,餘果盤子裏還有幾個大蝦呢,分我兩個行嗎?”

他端起碗往前湊。

李躍然按住他的肩膀:“你多大,餘果多大?虧你好意思說。”

錢錢哭喪著臉哀號:“要是你這樣說的話,老大和烈哥怎麽能吃那麽多?人家還是寶寶呢,三歲!”

他指著上官遊和白烈麵前的一堆蝦殼,生氣地聲討。

餘果端起盤子打算分大蝦給他,被李躍然攔住了:“不用,你吃你的。”

錢錢哀怨地盯著李躍然。

葉麟好奇地看著他倆,又看看一臉迷茫的餘果,她伸手拿起一塊羊排塞到嘴裏,讚了一聲:“哇,這個好好吃啊!胖子,你再不搶,羊排也要沒了啊。”

“我去,羊排啊,你隻準吃一個!”錢錢趕緊抓了兩塊羊排在手裏,左邊吃一口,右邊吃一口。

上官遊默默地往白烈身邊挪了挪,像這種豬一般的屬下,他的內心是拒絕的。

“喀,葉麟啊,你們還沒報告呢,調查出什麽了嗎?你們看到那些投訴記錄了嗎?”他問。

葉麟滿嘴流油地回答:“我看到了,胖子出馬還有恢複不了的記錄嗎?他已經全部拷貝下來了,就在我的U盤裏,等我吃完哈,吃完就放給你們看。”

“行,你慢點吃,油都要滴到衣服上啦!”

“沒事,我弄髒了衣服待會兒。”

也不怪她和錢錢的吃相這麽難看,實在是他們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狠了。

餘果不解:“為什麽你們中午不吃飯,醫院連個食堂也沒有嗎?”

“唉,別提了。這家醫院的投訴記錄太多了,錢錢不能隻單獨恢複周育林一個人的投訴,就把被刪除的投訴記錄全部恢複了,結果電腦卡機了好幾次。他必須坐在旁邊等啊,怕被其他同事看到,所以不敢離開位置。我呢,要在外麵接應,也不敢走,就一直等著他給我發消息。這不,我們一耽擱就錯過了飯點。東西下載完畢,我們立馬往回趕,不敢耽誤事兒。”

“是啊,這家醫院的投訴記錄特別多,幾乎每天有三起以上。”錢錢啃完一塊羊排後歇了一口氣,喝了一杯水說,“而且等待處理的投訴超過一千起,我都懷疑這家醫院是不是有專人處理這些投訴。”

“看來又是一個不作為的院長,也難怪現在醫患關係這麽緊張啊,有這麽多投訴醫院都不管,也太氣人了。”白烈搖著頭歎氣。

眾人心滿意足地吃完大餐,然後來到了上官遊的公寓套房,看著葉麟插上U盤。

“好了,就是這份投訴記錄了!”她雙擊word文檔,打開了長達六頁的資料。

“嗬,這投訴記錄也太多了吧!”上官遊驚訝地說。

餘果讓餘連對這些投訴進行歸類和分析,說道:“老大,你覺不覺得這些病人家屬投訴的內容有些雷同?”

上官遊:“嗯,我看看……是有些雷同的地方,都是主訴周育林誇大病人病情,故意給病人注射本不需要的進口藥物……還有,咦,過度照顧是什麽意思?”

“大約是在病人有家屬照顧的情況下,他還主動提供繁複的照顧,其實有些事情並不需要他來做,例如給病人把尿、擦身、更換衣物等。”

“可這樣無微不至地照料不是好事嗎?為什麽病人家屬還投訴?”

餘果:“不,周育林隻是護士,不是護工,他對病人的照顧是有些過度了。你看這裏寫了,家屬投訴他強迫自己的兒子更換毛巾和床單,否則就言辭辱罵,這種事情不是他應該做的。”

“這樣說來,還真是……有點古怪啊。”葉麟撇撇嘴。

李躍然也從這些投訴記錄裏看出了不少問題:“你們知道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嗎?”

餘果:“我聽說過,患有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的人會虛構別人的症狀,尤其誇大子女、晚輩、弟妹這類需要他照顧的人的病情。嚴重的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患者會向自己所照顧的對象實施迫害,例如朝對方的飲用水、食物中投放有毒藥物。英國曾有一起案例,一位兒科護士貝弗麗·艾裏特(Beverly Allit)在工作期間對她負責的患兒注射會導致心髒停跳的氯化鉀和造成低血糖的胰島素,先後造成四名兒童死亡,至少五人受到傷害,她還因此被稱為死亡天使。”

“你們看,周育林像不像患上了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李躍然問。

餘果微微蹙眉,低頭沉吟:“你這麽一說還真像。”

葉麟目露驚訝:“照你們這麽說,他……殺過人?還是自己照顧的病人?要真是這樣,病人家屬和醫院難道沒有察覺嗎?”

“恐怕是用錢壓了下來。”上官遊目光沉重地說,“我曾經接觸過因幾起醫療事故引發的凶殺案,患者家屬因為接受不了親人死亡的事實,把責任歸咎主治醫生或護士,采取偏激手段來報複,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後果。而在我們國內,醫療事故的認定向來比較困難,除非有非常完備的證據,病患家屬才有可能勝訴。但醫療事故當中涉及的病例、藥單、護理流程這些東西,都是醫院可以操控和篡改的,所以哪怕法律判定醫療事故不成立,有些患者家屬也不願意相信。因為這種普遍現象,不少家屬鬧是鬧,但隻要醫院肯賠錢,最後就不了了之了。偶爾遇到非常偏激的人,就會出現砍殺醫生這種惡劣事件。”

餘果緩緩點頭,說:“你們稍等,我讓餘連查一查這些投訴記錄中的病患資料。”

幾秒後,屏幕上出現了一份名單,死亡的病患被標注成了紅色。

錢錢驚訝地大喊:“這絕對不正常吧,周育林照顧的這些病人裏,有五個死了?”

“餘連能查到患者死亡原因嗎?”上官遊問。

餘果搖頭:“現在不能,但餘連如果可以連上西川醫科大學綜合醫院的內部網就可以。”

“這麽說,明天我還得帶你去醫院機房一趟?”錢錢一臉頹唐,“啊,我又要免費幫他們殺一次毒!你們不知道啊,這家醫院機房的病毒特別多,殺完了又來一批,殺完了又來一批,真是比虱子還煩!”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病毒?”餘果覺得有點奇怪。

錢錢歎氣道:“我也不知道啊,都來不及尋找原因,光忙著殺毒了。因為倘若不殺毒的話,投訴記錄也無法恢複,會被病毒阻攔並消除。”

餘連向餘果嘀咕:“我貌似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呀。”

餘果:“有人故意放任電腦病毒不管。”

上官遊這時下了命令:“明天,錢錢帶著餘果去機房,務必盡快完成任務,不要引起孟院長的懷疑。”

“是!”

因為西川醫科大學綜合醫院網絡部管理鬆懈,錢錢把自稱是實習生的餘果帶進了機房。機房裏除了他,還有四位員工在工作,但他們要麽各自盯著電腦,要麽盯著自己的手機,無暇其他,這極大地方便了他們的行動。

餘果隻需要坐在錢錢打開的電腦前,等著餘連通過局域網監控軟件,侵入醫院的內部網就行了。幾分鍾後,餘果對錢錢打了一個手勢,表示已經順利查詢並下載了所需資料。

錢錢利落地關機,一句話沒交代,就和他一起離開了網絡部。

餘果給上官遊發送微信:老大,我們已經查到在醫院的病曆上和開出的死亡證明上,五名病患的死因各不相同,但和他們本身的病症有關。

上官遊回複:醫院有沒有可能隱瞞死因?

餘果:有這種可能,但我們沒有證據。

上官遊:那我們隻能從他們的家屬入手,打探消息了。

餘果:好的,我已經把這五人的家庭住址發送到你郵箱了。

上官遊:OK!我分配一下,你和錢錢去秦林家裏調查,剩下的人交給我們。

錢錢打開手機輸入地址,導航立即給他指出了最近的線路。兩人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目的地,找到地方一看,發現秦林家條件簡陋,一家四口住在三間平房裏。

招待他們的是秦林的大兒子,叫秦偉峰,是一個電工。

“你們來問我父親的事?為什麽?他都去世好幾年了。”秦偉峰倒了兩杯涼開水遞給他們。屋內寒酸,他不好意思請他們進屋,隻搬了三把椅子出來。

餘果捧著茶杯喝了一口茶,說:“我們是疾控中心的,因為你父親的病例有些典型,所以想來問問你他當時的情況。聽說治療的時候,他原本有好轉的跡象是嗎?”

“是呀,他腦溢血發作過好幾次了。我們是聽說西科大綜合醫院在腦溢血治療方麵比較權威,才帶他去那裏看的。住院後,醫生給他用了一種進口的新藥,真的很有效果,當時我爸還很高興,說出院了要去釣魚。因為看到了希望,哪怕新藥再貴,我們也一直咬著牙使用。可沒想到,好景不長,在他出院前,病情突然惡化,醫生來搶救時,我爸已經沒了心跳,當時我整個人嚇傻了。唉,他就這麽走了,還留下一大筆債。”秦偉峰一邊哀歎一邊訴說。

錢錢用錄音筆把他的這段回答錄了下來。

餘果問:“你沒懷疑過他的死因嗎?明明新藥很有用,為什麽他的病情會突然惡化呢?”

秦偉峰麵色惱怒:“當然啦,我還去醫院鬧過!但那個主治醫生說我爸的體質對藥物有排斥,而且是急性的,所以才……我就奇怪了,如果有排斥怎麽早不排斥,會等到服藥一周之後再排斥?我覺得醫院在糊弄我們,鬧了好一陣,但後來他們肯賠錢,而我家確實缺錢,就這麽私了了。”

餘果點點頭:“你對照顧你父親的周育林護士有印象嗎?”

“他?那太有印象了!他照顧我爸無微不至啊,我們一家人對他很感激!隻是他脾氣怪怪的,發覺我給爸爸擦背的水涼了,還把我罵了一頓。”秦偉峰說。

“這麽說,他真的很關心你父親對嗎?”

“是啊,而且他有點關心過頭了。你懂吧,就是他在的時候,感覺他才是我爸的親兒子,我們幾個子女簡直像冒牌貨似的。”

“好,謝謝您的配合,您的回答對我們非常有用。”

餘果對秦偉峰表達了感謝,並送上了慰問的果籃。

回酒店的路上,錢錢反複聆聽剛才的錄音,對餘果表達自己內心的疑惑:“我有點無法理解這類人,對自己照顧的病人下毒手,他能得到什麽呢?”

“這是一種病態的心理需求,如果你想深入了解,可以谘詢躍然哥。”餘果微笑道。

錢錢縮了縮脖子:“那還是算了,躍然談起心理學能說上三天三夜,我可受不了。”

他們回到酒店時,其他人還沒回來。餘果回房洗澡休息,錢錢則直接去了餐廳吃東西。

餘果剛擦幹身體正打算穿衣服,餘連突然在牆壁上投影出一段錄像。

“這是什麽,你找到線索了?”

“嗯,我找到了那隻被撞死的貓生前的行走軌跡,嘿嘿。”

“你怎麽找到的?”餘果問著,伸手拿起浴巾纏在腰間,然後伸手在滿是霧氣的鏡子上抹了幾下。

“你趕緊穿上浴袍,雖然已經八月了,但你身體弱啊,小心在空調房吹得著涼了,別仗著年輕就不愛惜身體,想當年我……哎,你還沒吹頭發啊。”

“囉唆,我這不是在看你播放的錄像嗎?”他把一塊幹毛巾蓋在頭上,隨意地擦了擦。

餘連:“好吧,我說了你不準懟我。我趁你睡覺的時候,偷偷接入距離這裏最近的交通網,入侵了這棟大樓對麵寫字樓門口的一個交通探頭,拍攝到了保安崗亭裏貼著的局域網賬號和密碼。我利用賬號和密碼登錄了這個局域網,發現可以操縱一至三樓所有的電腦,就來了興趣,我把這些電腦裏的網盤全部掃**了一遍。這棟寫字樓屬於東方實業公司,每三層共用一個局域網,我依照這個規律,把上麵幾層的局域網賬號和密碼都推測了出來,然後……”

餘果把毛巾摘了下來,嚴肅道:“你這是侵犯別人隱私,是違法的!”

“哎呀,我隻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入侵一下電腦,又沒泄露什麽內容,你怕什麽!小果果,我跟你說,查案子不能像你這麽老實的!”餘連狡辯道。

餘果表情凝重:“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教我,查案要講究方法和原則,不能因為自己是警察就知法犯法,侵犯他人的權益。”

餘連沉默了半晌,咕噥:“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再說了,按照我以前那套方法,你看我得到好結果了嗎?”

餘果的眸底頓時浮現出痛苦的情緒。

“好了好了,哥說錯話了,是哥不對。下不為例好不好?既然我查都查了,你勉強看下好嗎?”餘連語調輕柔,小心翼翼地詢問。

餘果緩了一口氣:“你繼續。”

餘連:“我掃描了東方實業公司每個員工的電腦,發現某台電腦裏存有一段錄像,是俯視的角度,應該是用航拍機拍的。這段錄像裏,有一隻白貓,正是那天遭遇車禍被撞死的那隻。航拍機應該是無意中拍下的,因為錄像前半段都是街景,但在它無意中捕捉到一隻貓飛簷走壁後,操縱者就跟拍了下來。因此這隻貓車禍前十幾分鍾內的行蹤都在這段錄像裏展露了。鏡頭裏貓最開始出現的地方,就是胡桃公寓式酒店。”

餘果唰地站直了身體:“11分56秒這裏,暫停一下。”

餘連照做了。

“這隻貓從上往下順著空調外機一步步往下跳到地麵上,那麽它從幾樓跳下來的?你回放一下,速度慢一倍!”

隨著鏡頭往下,餘果認真計算白貓跳下的樓層,最後發現竟然是11樓!

“11樓,是1108嗎?我在房間的地毯縫隙裏發現了貓砂,真的有一隻貓偷偷從這裏跑了出來?”餘果低眉沉思,“它是怎麽進去的,什麽時候進去的,要是有人拍到這一幕就好了!”

餘連輕笑:“別貪心,小果果,能有這段錄像就很不錯了好嗎!”

餘果走到桌邊,拿起紙筆寫下至今未曾解開的幾個疑點:

1.密室之謎,反鎖的房門;

2.貓砂來自何處;

3.防盜窗附近的沙塵和苔蘚是哪裏來的;

4.周育林的死亡時間在3日23點到4日2點,為什麽這段時間內7樓的監控錄像沒有拍攝到任何人進出1108;

5.張海的殺人動機;

6.旋鈕上的唾液是哪裏來的,為什麽會有粘貼的痕跡?

餘果撐著下巴,沉下心來思考,因為精神力高度集中,一不小心撞到了桌邊的飲料。

“小心!”

咚的一聲,冰可樂掉在了地毯上,易拉罐翻倒,可樂一股腦流了出來。

“你怎麽不早點提醒我?”餘果哀怨地說。

餘連:“你在發呆,我也在發呆啊。也沒什麽,你叫客房服務員進來清理吧。”

餘果無奈地撥打內線電話,掛下話筒後忽然一愣,他看著易拉罐喃喃自語:“冰可樂,冰……啊,我知道了,是溫度!”

餘連被他嚇了一跳:“你知道什麽了?”

“我知道凶手用了什麽手法,但是……我需要找到證據。”餘果興奮地脫掉浴袍和浴巾,穿上T恤和牛仔褲,扣上鴨舌帽便往外走,“我要再去1108看看!”

餘連:“上官遊和白烈好像還沒回來吧,鑰匙在他們那兒。”

餘果停下了腳步,有些沮喪地扒拉了一下頭發:“那我們去對麵的東方實業轉轉,我想找到那個用航拍機拍到白貓的人。”

“他們現在快下班了,你得速度快點。可惜我不知道是從哪台電腦裏掃描並下載的錄像,當時掃描的速度太快,我沒留意。”餘連說。

“沒關係,我自己也能找得到。”餘果大步邁出酒店大門,來到東方實業樓下的保安崗亭,詢問他們認不認得一個酷愛玩航拍的員工。

“航拍啊,我們公司還真有人玩航拍,前幾天我還看到他拿著操縱手柄。”保安麵色警惕地問,“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麽?”

“哦,我是交通部的,前兩天有輛車撞死了一個孩子,交通攝像頭拍得不是很清楚,我們正在四處打聽,希望有人拍到當時的情景。肇事者逃逸,沒有拍到車牌號真是很麻煩,沒法給受害人家屬一個交代啊。”餘果張口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合適的身份。

保安A一聽是這麽回事,立刻熱心起來,打了一個內線電話,找前台打聽消息。

幾分鍾後,他高興地告訴餘果:“還真有,那人是網媒部的,叫顧學東。現在五點一刻了,他馬上要下班了,等他出來時我幫你叫住他。”

餘果笑著說:“太好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保安A擺擺手:“舉手之勞嘛,不用謝。”

5:36,一名腦後紮著小辮的年輕男子被保安A攔了下來,帶到餘果麵前:“他就是顧學東,你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餘果和他握了握手,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態度非常禮貌親和:“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您把3日到4日拍攝到的錄像給我們拷貝一份呢?”

“這……當然沒問題。但我不能保證拍到了車禍,因為我最近工作忙,沒來得及觀看完整的錄像,而且我白天上班時,隻有早上和午休的時間會操縱航拍機,拍攝街景或好玩的東西。我記得4日早上拍到了一隻白貓,它吸引了我絕大部分注意力,大約忽略了其他的……”

“沒關係,我拷貝下來,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這樣,餘果順利地拿到了拷貝錄像。

餘連忍不住讚歎:“哥哥真是欣慰,小果果越來越聰明狡黠了!不愧是我親手養大的弟弟,能把你教得這麽好,我都佩服自己了!”

餘果:“嗯……在你每個月隻有兩三個小時的陪伴下,我能成長成這樣,我也很佩服自己。”

餘連:……

弟弟長大翅膀硬了,再不是軟萌萌抱著哥哥大腿撒嬌的團子了,傷心。

他重新返回酒店時,其他人已經回來了。

上官遊點了餐,讓服務員待會兒直接送餐到他的公寓套房。現在所有人擠在這裏開會!

“你們把調查死亡病患的情況報告一下!”

眾人逐一道來。

上官遊做了總結:“看來周育林照顧的這五名病患去世得很突然,都是病情有好轉的時候突然惡化,隨後死亡。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巧合,你們說呢?”

餘果和李躍然不約而同說道:“我也認為不是巧合。”

餘連不高興地在他大腦裏叫嚷:“這個李躍然,真討厭!”

憑什麽,這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不該隻存在他和小果果之間嗎?

餘果按了按左眼:“你稍微安靜點,哥,我要聽不清他們說的話了。”

餘連噤聲生悶氣。

葉麟、錢錢、白烈的看法一致,不認為這是單純的巧合。

“看來有必要逮捕孟佑和單冰好好審問審問了。他們有意隱瞞並刪除了這些投訴記錄,很可能是為了掩藏周育林殺害病人的真相。”上官遊坐在電腦前,開始在第九局的辦案係統裏申請逮捕令。

第九局直接隸屬公安部,最高領導就是上官遊,所以他的權限很大,基本上隻要是他認可的逮捕行動,都可以批準下來。

這時晚餐送來了,眾人擠在一塊兒吃飯,其樂融融。吃到一半時,上官遊接到李悠的電話,說已經查明張海的殺人動機了。

“什麽,你查到他的殺人動機了?”

“對,張海親自交代的。我把筆錄抄寫了一份發送到你的郵箱了,你們可以看看。”

上官遊放下筷子,快步走到筆記本電腦前打開郵箱,點開文檔。

“老大,張海為什麽要殺害周育林已經搞清楚了?我也要看!”

“我也要看看!”

上官遊回頭瞪了他們一眼:“你們老實地坐在那裏吃飯,我給你們念不就行了?喀,張海交代,他和周育林之間其實並無仇怨,但周育林害死了他的前女友,他知道真相後非常憤怒,苦於找不到證據將周育林繩之以法,隻好設計了一場謀殺,替天行道。”

“前女友?奇怪,我們怎麽沒有查到他有前女友?”葉麟納悶道。

錢錢攤手說:“他的同事都不知道,他對家裏人沒提起過,大家以為他是單身啊。”

上官遊又瞪了他們一眼:“你們急什麽,我還沒念完!張海交代,他的前女友曾經在西川醫科大學綜合醫院神經內科住院治療,原本腦子裏的良性腫瘤已經得到了控製,但突然有一天病情急轉直下,等他聽聞消息趕去時,她已經咽了氣。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把悲痛發泄在了醫生和護士身上,大鬧了一場,但後來他家裏遇到了麻煩事,他無法再將這件事追查下去。他花了幾年時間把這件事放下,幾乎忘記了前女友和西川醫科大學綜合醫院。但在前不久,周育林住進了他任職的酒店,勾起了他的痛苦回憶。周育林和數年前大為不同,變得更加孤僻,除了每天下樓吃一日三餐,很少出門。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撞見周育林在安全通道講電話,聽到周育林在電話裏和人爭執,驚愕地發現前女友的死原來另有隱情!”

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了,舔了舔嘴唇。

葉麟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上,他喝了一半繼續說:“張海從周育林和某人的對話推測,前女友並非死於病毒性腦膜炎的突然病變,而是死於其他原因。周育林在電話裏找對方要錢,對方不肯,他暴跳如雷,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張海更加確定他不是好人,應當是前女友死亡的知情者。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張海請餐廳大廚給他加菜,引起他的注意。而且張海觀察到他每天喜歡在餐廳快關門時才下來就餐,張海大膽地接近他,請他喝酒,並在他喝醉後一點點地套話。終於,張海確定他是害死前女友的人!他親口承認,給張海的前女友偷偷注射過大劑量的胰島素。”

“人渣!”白烈罵道。

李躍然搖著頭說:“果然是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吧。”

葉麟怒火噌蹭往上冒:“真是人麵獸心!這麽說,張海的前女友是林若荷?五名死亡的患者裏,隻有一名女性。”

錢錢憤慨道:“那應該是她。”

上官遊:“周育林已經死了,現在唯一能確定他是否患有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的隻有西川醫科大學綜合醫院。”

“等等,如果他那個時候患上了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那他在牙醫診所工作這兩年,會不會做過什麽?”餘果皺起眉頭,“白蓉……也許沒有對我們說實話。”

次日,天空下起了小雨,窗外一片陰沉,引人昏昏欲睡。第九局的成員們卻早早地爬了起來,精神抖擻地做好了出門的準備。

餘果和李躍然負責拜訪白蓉,而上官遊帶領其他人去逮捕孟佑和單冰。

先說上官遊這一邊,有逮捕令在手,逮捕行動十分順利。孟佑和單冰仿佛早有預料,沒有怎麽反抗,順從地跟隨他們走出醫院,坐上了警車。在李悠的安排下,他們把審訊地點定在了K市公安局的審訊室內。

上官遊把投訴記錄打印出來,擲到兩人麵前的一瞬間,他們強裝的鎮靜再也支撐不住,破裂了。

單冰和孟佑的表情如出一轍,驚慌、恐懼和後悔,她還沒開口,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了下來:“我……我不是故意隱瞞那些事的,都是孟院長讓我做的!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想坐牢啊!嗚嗚嗚……”

孟佑黑著一張臉,手心手背全是冷汗。

“你們故意刪除病人家屬對周育林的投訴記錄,是不是因為早就知道他給病人用藥不當,致使他們死亡的事情?”上官遊麵色冷冽地質問。

單冰使勁搖頭:“不,不,我們起初是不知道的,是有一次全市醫療係統進行藥房整改運動,全院的藥房和護士站都要清點藥物,統計員當時發現胰島素數量和使用記錄對不上。既然對不上,當然要查,隨後追查到了我們神經內科,有幾個護士告訴我,周育林好像使用過住院部存放胰島素的櫃子。我便去質問他,結果他閃爍其詞,神色古怪,然後……某天我當值,他負責照顧的一名患者竟然猝死,我才知道事情嚴重了!”

“我不敢隱瞞,把這件事立刻上報了孟院長,我一方麵憎惡周育林用心險惡,一方麵擔心患者家屬知道後來醫院鬧事。但幸運的是,那位猝死的患者因為長期的脊髓炎治療耗盡了家裏的錢財,患者突然死亡反而讓他們鬆了一口氣,隻是罵了醫院幾句。我和孟院長懷著僥幸心理把這件事壓了下來。當然,周育林肯定不能再留,孟院長決定開除他!然而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不是第一次違規注射胰島素,導致患者猝死。要是我們重視那些投訴信就好了,至少能對他進行停職察看,說不定能發現端倪。但我們沒有,這才導致他利用藥品管理的漏洞偷走胰島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結果。”

“後來的事就更加令人難堪,周育林因為看出孟院長不敢把事情曝光,害怕毀掉醫院的聲譽,以此要挾我們,辭職後他還不停地向我們訛錢!他說,如果我們不能在金錢上滿足他,他就把自己模仿‘死亡天使’的事情透露給媒體!他不怕身敗名裂,但咱們醫院怕呀!一旦東窗事發,我和孟院長別想再幹下去了!”

“這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周育林仗著他孑然一身,豁出去要挾你們。那麽這些年他像吸血鬼一樣從你們手裏拿走了多少錢?”上官遊問著,示意錢錢繼續錄音。

單冰長歎一聲:“孟院長為了堵住他的嘴,先後拿出來的錢超過了八十萬……”

“八十萬?孟院長,這些錢都是您私人的?”

“當……當然。”

“奇怪了,您這麽舍得,家裏人難道沒過問這些錢的去向嗎?”

“我的妻子很信任我,我用錢她從來不會多問。再者,這些錢不是一次性取出的,而是每隔一段時間,周育林找我要一次我給一次,慢慢取出來的……所以……”

“您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年收入又是多少?”上官遊的目光裏帶著深深的質疑。

孟佑支吾起來:“我大概……六千多的月薪……吧。年收入在百萬左右,因為有科研、手術還有講座方麵的收入。”

“在K市,百萬年薪算得上中產階級了。你能存下來的錢不多吧,聽說您還有一個正在美國留學的女兒?”

孟佑的冷汗從額頭一直蔓延到了後背:“是……是的。”

“你的妻子隻是小學老師,工資不可能比你還高。這種薪資水平夠供您女兒在美國讀書嗎?”上官遊的眼神比剛才銳利了些。

孟佑低著頭,緊緊地抿住嘴唇。

上官遊把一份銀行收支明細單放在他麵前:“市局同事剛查到的你的收支明細單,還請你解釋一下,這些工資外的收入是從哪裏來的?”

“警官,這好像和本案沒有什麽關係吧?”孟佑強辯道。

“有沒有關係由我們來判斷,你隻要回答就好。”

“好吧……我……我有時候會在外麵接點私活,比如去其他醫院接手術。”

“你有具體的記錄和人證嗎?”

“我……我不確定……”

“好,這件事可以押後再說。單說周育林找你們訛錢,他這麽無賴,你們沒什麽打算嗎,難道一直這麽言聽計從?”

孟佑滿臉後悔:“我知道自己是一步錯,步步錯,讓事情發展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的確想過和他徹底了斷。我和單冰商量的方案是,一次性給他一筆錢,讓他出國。但方案還沒有實施,他就……死了。”

上官遊企圖從他臉上看到心虛慌亂,但隻看到了懊惱和悔恨:“那麽我來確認一下你們兩人的不在場證明,三日二十三時到四日二時,你們都在什麽地方,在做什麽?有無人證和物證?”

孟佑想了想說:“我記得三日晚上有一個朋友的孩子過十歲生日,我參加了宴席,晚上十點左右回到家,十一點已經上床睡了。這點我的妻子和這位朋友可以作證。”

單冰則說:“我三日晚上正好值班,從夜晚八點到四日早上六點都在醫院。這點我的同事可以作證,對了,還有上下班的打卡記錄!”

上官遊點了點頭:“好,但願你們沒有說謊,我們會調查的。”

走出審訊室,李悠遞給他兩份檢驗報告,表情有點兒奇怪:“你們上次送來的東西已經檢驗完畢,隻是我有些不明白……唾液和苔蘚能有什麽指向性?”

“這……”上官遊也答不上來,卻完全沒有羞惱的意思,“是餘果主張檢驗的,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麽。”

李悠愕然,下一秒冷下臉來:“他?上官,你不是這麽兒戲的一個人吧?你該知道我們市局的鑒證科有多忙,如果不是有指向性的物證,我們通常不敢麻煩他們。我不怕你內疚,他們已經連續四十八小時沒有休息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上官遊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地撓頭,“我真不知道他們這麽忙。”

“唉!下次再有這種事,我可不會幫你們插隊了!”李悠有些生氣,他平日最討厭那些插隊的關係戶,若第九局的人不是他親自請來的,他真的會翻臉。

上官遊麵色尷尬,但此刻他隻能護短地維護餘果:“我保證,這絕不是浪費時間!餘果他……”

李悠煩躁地搖頭:“你不需要對我解釋,隻希望你們能把這個案子快點破了!”

他請第九局的人過來,頂了很大的壓力。如果第九局的調查太過耗時耗力,那還不如他們騰出手來查案,浪費警力可不是什麽值得稱道的事情。

“你放心,我們已經有眉目了!”

翻開檢驗報告,上官遊看了看,沒聯想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隻得皺眉拍下照片,給餘果發送了過去。

“是老大嗎?”

“嗯,傳過來的是照片,應該是檢驗報告出來了。”餘果和李躍然走到診所的屋簷下,頭緊緊挨著一起查看報告。

餘連氣鼓鼓地發出哼哼聲,但因為餘果在認真工作,他隻能把不悅的吐槽咽回去。

餘果首先看到了唾液的檢驗結果,眉頭舒展了一些,但隨即緊蹙起來。

“這唾液竟然是屬於貓的?”李躍然驚異地看向他,“哪裏來的貓?而且這隻貓舔舐了能夠反鎖房門的旋鈕……難道真像你說的那樣,貓是凶手?”

“我可沒說過貓是凶手。而且貓是不能夠拿起銅鑄人物塑像的,凶手仍然是一個人。但是我們可以假設一下,如果這個凶手帶著一隻貓幫手呢?”餘果微微晃了晃頭,嘴角驀然勾起,“你看,這個沙土和苔蘚的檢驗報告,根據細菌種群分析,它們都不可能來自公寓本身,而是外來物。根據天氣預報,案發當晚到第二天淩晨,K市下過一場小雨,而苔蘚是潮濕的,沙土也是濕的。”

李躍然立刻聯想到了什麽:“莫非是那隻貓進屋時,從樓下帶進來的?”

“有這種可能,所以我們需要去胡桃公寓樓下找到生長苔蘚的地方,刮一些苔蘚下來,再送去鑒證科比對。”

“是該如此,但是老大在微信裏說了,要你提供這些東西作為證物的指向性,你怎麽辦?難道我們真說懷疑了一隻貓?”李躍然捂住額頭,他都不相信自己能證實這種假設。

餘果卻語氣堅定:“實話實說,沒什麽好避諱的。我就是懷疑一隻貓,而且我還找到了它的蹤跡。”

“你找到這隻貓了?什麽時候?”

“就是昨天傍晚,抱歉,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因為當時開完會時間太晚了,而這隻是我其中一個推測,所以……”

李躍然沒有絲毫介意:“我懂,你是不想打亂我們的思路,所以想私下先查一查對吧?”

“嗯,就是這樣。”

“我明白,不怪你,但你現在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然。”

餘果讓餘連連接上李躍然的手機,把航拍機拍攝到的那段視頻放給他看。

“啊,沒拍到這隻貓鑽進1108窗戶的鏡頭,不然更有說服力了!”李躍然神情雀躍,也有一絲疑惑,“但即便如此,隻能證明的確有一隻貓進入了1108,但你看這個時間,是在4日早上6點,那時候周育林已經死了啊。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們沒有在房間裏發現貓毛呢?”

餘果點頭:“這正是我懷疑這隻貓有問題的主要原因,它沒有落下貓毛,卻在旋鈕上流了唾液,在窗台留下了沙土和苔蘚,其中哪些是巧合,哪些是意外?”

“按照你的假設,如果這隻貓真的是凶手養的幫凶,那麽它不曾留下貓毛,很可能是凶手提前預料了這個問題,做了預防措施。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貓會舔舐旋鈕,並且沾上了苔蘚和沙土,貓在行走時將它們留在了窗台上。”

“你居然還有假設,是什麽?”

“我懷疑周育林的死亡時間有問題,既然我們排除了他自殺的可能,而貓根本殺不了人,那麽3日23點到4日2點這個死亡時間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就像1007和1011門牌的更換給我們造成的錯誤引導一樣,凶手會不會故意設置了陷阱,讓法醫推測出了錯誤的死亡時間,從而導致我們的調查總是陷入死胡同呢?”

李躍然認真地思考他的這番話,隨後謹慎地說:“有可能,但沒有合理的理由,我們無法要求K市市局的法醫重新驗屍。”

餘果把手機塞進褲兜裏:“我明白,所以我隻是告訴你,還沒打算和老大說。”

李躍然淡然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又糾結。

“那麽影響法醫推測周育林死亡時間的因素,你推測出來了嗎?”

“我猜應該是空調。凶手殺死他後,打開了房間的空調,把溫度調至最低,延緩屍體腐爛和屍斑出現的時間。等到第二天早上凶手指揮白貓潛入1108,按下遙控器,就能關閉空調。貓的爪子不會留下指紋,我們當然什麽都查不到。”

“可這樣的話,空調擋板應當有水珠或水霧凝結才對啊。”李躍然回想了片刻說道。

餘果微笑:“現在是八月初,夜晚溫度不低,室內如果開了冷氣,確實應當會凝結水珠或水霧。可當時勘查的警察並未在報告裏寫明空調擋板的情況,我想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而我們到達的時間較晚,就算有水霧和水珠也早就蒸發了。我之所以會懷疑空調打開過,其實是因為那個遙控器……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很整潔,擺放在它們應該擺放的位置,但隻有空調遙控器落在了地毯上。”

“也可能是周育林或凶手不小心碰到的。”李躍然道。

“但凶手沒有在房間裏留下任何一枚指紋,足以說明此人非常謹慎小心,他走之前絕對會檢查一遍房間再離開,又怎麽會注意不到遙控器從放置盒裏掉出來了?”

“這……”

“隻有一個解釋,凶手為了方便白貓按下空調遙控器的關閉按鈕,所以不得不把遙控器拿出來放在床頭櫃上。但貓畢竟是貓,就算被訓練得能夠按下準確的按鈕,也無法像人那樣輕鬆,它跳下床頭櫃時,不小心把遙控器碰到了地毯上。”

“盡管這個假設匪夷所思,但聽你這麽說,還真的合情合理,非常有可能。但是你怎麽證明這隻貓如此聰明呢?我們又如何證明它的主人操縱了它?”

“這是我下一步需要求證的。”餘果仿佛胸有成竹,“走吧,我們先去見見白蓉。”

李躍然隻好克製住心底的疑慮,把心裏那個一直撓個不停的貓爪子按住,和餘果肩並肩走進了白醫生牙科診所。

白蓉戴著口罩,左手拿著探針,右手拿著探鏡,正在檢查患者的齲齒,她遲疑了片刻,說道:“我有病人,現在騰不出時間,你讓他們等我半個小時。”

“蓉姐,來的兩位帥哥可是警察啊。”

“沒事,他們會理解的,我是一個醫生,任何時候要以患者為主。”

“那好吧。”

小護士戰戰兢兢地回話,餘果和李躍然沒有覺得意外:“沒關係,我們坐在這裏等她。”

小護士鬆了一口氣,給他們倒了杯水果茶,放在了茶幾上。

“蓉姐說半個小時,那她半個小時後肯定能出來,不會超時的。”

李躍然好奇地問:“她的技術很好嗎?”

小護士驕傲地笑了:“那當然,蓉姐是從國外回來的牙醫啊,經曆很豐富,而且手又穩又快,沒有哪位患者不滿意的。為什麽那麽多人怕看牙醫啊,都是害怕被牙醫折騰,那過程太痛苦了!但我們蓉姐不同,她技術卓絕,能在半個小時拔完的牙絕不會挨到一個小時,能讓患者少受不少罪呢!”

“照你這麽說,來這裏的回頭客是不是挺多的?”李躍然一邊問,一邊在診所的接待大廳轉悠,發現牆上掛著不少錦旗還有白蓉和患者的合影。

餘果也注意到這些了,不過他看得更快,因為有餘連在,他不需要把每件東西都看一遍。

“小果果,白蓉的學曆證書也掛在牆上了呢。她學曆很高啊,怎麽回國開了私人診所呢?而且我看了價格表,價格挺親民的。”餘連悄然與他溝通。

餘果抬眼看過去:“看她和患者合照的表情不似作秀,可能她看重的不是錢。”

“咦,小果果,你看看靠門第三排第四張照片!”

“怎麽了?”

“照片上的白蓉抱著一隻貓,而且是一隻白貓!”

他剛站起身,李躍然回過頭來,對他指了指這張照片。

餘果走上前,仔細看這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就是這家牙科診所,在大廳的沙發上,白蓉雙手環抱著一隻毛茸茸的白貓,和一位女士緊緊依靠在一起,兩人顯然關係不錯,頭都朝著彼此的方向靠近,笑容甜美溫暖,叫人看了倍受感染。

“你們在看這張照片啊,蓉姐身邊的人可不是普通患者,她是診所開業時的第一位客人。嗬嗬,因為她是蓉姐的養母,特地來支持蓉姐的!”小護士笑著介紹。

“她的養母?”

餘果和李躍然不解地對視:他們調查到的資料裏,白蓉是美國籍,而且父母是美籍華裔。為什麽冒出來一個養母?

小護士毫無防備地解釋:“是啊,蓉姐在去美國生活之前是被養母養大的。直到十六歲她遠在美國的親生父母回國找到了她,她才出國的。唉,隻可惜周阿姨走得太早了,那陣子蓉姐很傷心。”

“這隻貓是白蓉養的嗎?”餘果問。

小護士笑道:“不,這隻白貓是周阿姨的,但它和蓉姐也很親近。”

“她養母去世了,這隻貓是不是歸她撫養了?”餘果順勢問道。

小護士搖頭,歎了一口氣:“妮妮可乖了,而且很有靈性,和周阿姨很親。蓉姐說,她把妮妮抱回家的那晚,妮妮開始絕食,沒熬幾天它也死了。”

“它死了?”餘果輕撫左眼皮,對餘連道,“你掃描妮妮的照片,在你剛建立好的K室寵物數據庫裏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它。”

餘連哭笑不得:“我的係統是針對人的,不是針對動物的啊。”

“我不管,你先試試。”

“好吧好吧,貓的瞳孔沒有完全一樣的,我對比瞳孔顏色和大小試試看能不能找到相同的。”

“嗯,你快一點!”

三分鍾後,餘連歡快地說道:“我找到了!幸好妮妮是上了戶口的寵物,否則我真不知道要對比到什麽時候。主人叫周丹萍,是這位已經去世的周阿姨。喏,它年紀挺大了,出生日期在十一年前,而且是正宗布偶貓,怪不得這麽好看!”

“聽說布偶貓很聰明。”餘果喃喃道。

餘連立刻搜索出一堆布偶貓的資料:“布偶貓是現存體型最大、體重最重的貓之一。頭呈楔形,眼大而圓,被毛豐厚,四肢較長且富有肉感,尾長,身體柔軟,體色有海豹色、藍色、巧克力色、丁香色、紅色、奶油色。妮妮乍看就是一隻大白貓,但是尾巴和眼窩有點兒火焰色,這是它和其他貓不一樣的地方。”

餘果對貓的品種不了解,他關心的隻有一點:“特征明顯,那麽它應該能夠和其他貓區別開來。你用軟件對比一下,看看它和視頻裏那隻飛簷走壁的貓有多少相似度。”

“視頻裏那隻貓很髒啊,這怎麽對比?萬一它洗澡後是白富美,放進泥裏後是土肥圓呢?”

“貧嘴如果能加快對比速度,那再加一個小時。”

“嗚,小果果欺負他唯一的哥哥……”

餘果轉身麵對李躍然:“躍然哥,你知道寵物去世了,一般它的主人會怎麽處理嗎?是交給寵物殯葬公司,還是……”

李躍然一愣,無奈地笑了:“在國內,還沒有專門的寵物殯葬機構呢。一般……要是自己的寵物死了,丟棄的人占了絕大多數。”

“是這樣嗎?”餘果眨了眨眼睛。

他扭頭問小護士:“妮妮是這樣被扔了嗎?”

“不,我怎麽可能把妮妮隨便扔進垃圾堆呢!”白蓉摘下口罩,從診室走了出來,望著這張照片,然後歎息一句,“妮妮是我養母從小養到大的,就跟她的孩子一樣親,它願意追隨她一起去,也算一種圓滿吧。妮妮死後,我把它葬在了周家的祖墳裏,就在我養母的墓碑旁邊。”

“怎麽,二位對妮妮感興趣?”白蓉揚起淺笑,請他們坐下,“不知道你們今日過來需要我幫什麽忙?”

餘果泰然坐下,喝了一口水果茶:“我從市局審問嫌疑人路過這裏,順便進來看看你。”

白蓉驚訝一笑:“那真是我的榮幸了,怎麽,案子終於有進展了?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告訴我是誰殺害了周大哥嗎?他畢竟在我這裏工作了兩年,我實在沒想到他會遭受這樣的災禍,唉……”

李躍然剛要衝餘果使眼色,就聽他脫口而出:“可以啊,嫌疑人是張海,就是他居住的那家公寓式酒店的經理。”

“是他?”白蓉的表情稍稍凝滯。

“你見過他?”餘果問。

“哦,我見過他幾次,我曾經光顧過那家酒店,因為體驗不錯,才介紹給了周大哥,所以聽到他的死訊我才那麽驚訝。在我的印象裏,胡桃公寓各方麵還不錯……可怎麽會是張海呢?他為什麽要殺死……周大哥呢?”白蓉惶恐地問。

餘果這次沒有透露隻言片語,隻道:“關於這點我們還在調查,但他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而且我們在他的辦公室裏搜出了一件帶血跡的工作服。”

“這真是太可怕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看起來那麽溫柔親切的張經理竟然會……”白蓉仿佛嚇到了,臉色越來越白。

“白醫生,你沒事吧?”李躍然語氣輕柔地問。

“沒,我沒事,就是有點太震驚了。那他是用什麽殺死……周育林的呢?”這次見麵,白蓉的問題似乎變多了。

餘果半真半假地說:“據他交代,是一個人物雕像。”

“這麽說你們在凶器上發現了指紋?哦,對不起,我胡亂猜測的,電視劇不都這麽拍的嗎……”白蓉露出一絲羞赧。

“指紋倒是沒有發現,所以現在案子還不能蓋棺定論。關鍵性的證據仍然缺乏,隻是張海既然已經認罪,那麽事情應該會按照我們期望的方向發展,找到能定他死罪的鐵證隻是時間問題。不過奇怪的是,周育林居住的房間裏發現了一些令人無法解釋的東西,讓我們有些迷惑。”

餘果說到這兒,眼神閃爍地轉移話題:“對了,您上次說希望我把周育林下葬的時間告訴您,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認領他的屍體,這實在讓人為難啊。所以我今日多嘴問一句,您真的不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嗎?”

“竟然沒有人認領他的屍體,這的確太讓人驚訝了!不好意思,我需要回想一下,我有一個記事簿,或許會記錄一點有用的東西。”白蓉立即起身,走向她的辦公室,“請你們稍等片刻。”

李躍然湊到餘果的耳邊,壓低了嗓音問:“你這是故意在試探她?”

“不錯,如果她是真凶,一定會按捺不住的。隻是張海為什麽要幫她攬下罪行,我始終想不到原因。他們兩人應當隻是點頭之交,張海為什麽……”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你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我記住了。”餘果微笑著說。

“我隻是靈光一閃,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沒關係,有時候破案的確需要想象力來拓展視野。”

這時,白蓉拿著一本黑色麵皮的記事簿走了出來:“抱歉,我耽誤了一些時間。你們看,這是我用來記錄工作安排和一些日常瑣事的本子,我往回翻了一下,發現還真的寫過一些有關周育林的資料。”

“太好了,你能給我們看一下嗎?”李躍然禮貌地詢問。

白蓉被他注視著,悄然紅了臉:“當然可以。”

李躍然麵無表情地從她手裏接過記事簿,翻開的那一頁,正好是有關周育林的內容。

9月12日,晴。

預約在今天拔牙的患者,有兩位因為天氣更改了時間。我一下午無所事事,好在周哥知道我無聊,給我提供了一些打發時間的建議。我和他一起坐在電腦前觀看了一部講述醫生職業生涯的美劇,很有收獲。以此為契機,我從他口中獲悉了一些有關他的私事。周哥是在農村長大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但僅靠種地過不上好日子,他說自己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出門打工,常年不回家,隻有姐姐照顧自己。再後來,他父母在城裏遭遇意外去世,姐姐嫁給城裏的一位工人成了家,把他送到護校讀了護理專業。周哥說,他一個男人讀護校是會遭遇白眼的,一度自卑,不想再讀。我對此不太能理解,在國外男護士也隨處可見,這並沒有什麽稀奇。大概是國內的環境不同吧,我看得見他身上的掙紮和痛苦,但他除了做護士什麽也不會,又因為姐姐的期望,他無法改行。我開導了他一番,但不知道他是不是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