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血濺六芒星5

第二天,魯夯就回複了消息,告訴他超級腦研究所確實還在招人,餘果的年紀小了點,但他小兒子說問題不大,先做個身體和智力方麵的測試,隻要通過了測試,其他都好說。

為了符合應聘者的形象,餘果在簡曆上寫了十八歲。上官遊效率奇高地給他提供了一張新的身份證,他現在是一個名叫郭宇的高中畢業生。

魯夯的小兒子魯山海,是一個看起來愣頭愣腦的中二小青年,一張嘴就透出一股子欠揍的味道,刻薄尖酸,還沒品。這樣的人還能在研究所上班,的確能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魯山海把餘果上下打量一番,酸溜溜地說:“就你這張臉,隻要能通過測試,就能到二樓工作了。”

魯夯沒忍住捶了他一下:“你難道是靠臉進去的?說的什麽胡話!”

魯山海瞥了他爸一眼,說:“現在這個世道靠臉吃飯怎麽了,至少不偷不搶啊。郭宇是吧,跟著我走!你到了研究所不要東張西望,也不要好奇問任何問題,我們所長不喜歡多嘴多舌的人。我能進去是因為我嘴巴緊,幹活積極,要不然也會被淘汰的。”

餘果聽話地點頭:“我都聽你的。”

魯山海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用小電驢把他送到了超級腦研究所門口。這是一座圓柱形的大型建築,外型規規矩矩,牆體是純白色的,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冰冷。

“待會兒你做測試的時候別緊張,裏麵的工作人員會告訴你該怎麽做,整個流程不複雜,大概半個小時就能結束。”魯山海把他送到一間寬敞的房間裏,囑咐了這句話就退了出去。

餘連立即對整個房間進行掃描:“小果果,這裏有許多機器都是我沒見過的,他們不會對你做不好的事情吧?”

餘果:“不用慌,你隨時監測我的心跳和腦神經,一旦發現不對勁兒,你就啟動我腳趾上的神經元聯動裝置。”這種應激裝置可以讓他的大腦瞬間清醒,及時應對突**況。如果有任何傷害他身體和腦神經的東西,餘連會利用網絡控製這裏的所有電腦,關閉這裏的所有儀器。

很快,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出現了,他們讓他脫掉上衣,站到一個筒狀的儀器內,監測身體機能。

餘連:“這部儀器厲害啊,它能夠讀取你身體肌肉、骨骼的成分參數,並計算你身體每一個部位的數據。”

餘果有點驚訝:“這有什麽用呢?”

“當然有用,它可以計算出你的運動潛能和體能極限。”果然,他順利通過了這項測試。

接下來是所謂的智力和大腦潛能方麵的測試,餘果看著他麵前的觸摸屏,需要按照它的提示做出相應的反應。

餘連分析後讚歎道:“這台機器也相當厲害,它能判斷出你是否具有過人的動態視覺、反應能力、計算能力、統籌能力、邏輯思維能力等等。”

此時,餘果感覺到一絲絲的頭疼:“我的後腦勺……有些疼。”

餘連安撫他:“這是正常的,你正在高速調動自己的腦細胞,集中精神,先把這項測試做完,做完你就可以休息了。”

他做完就可以休息了。

餘果驀地一愣,恍惚間回憶起來,曾經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他甩了甩頭,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卻隱隱萌生出一種錯覺,覺得自己不應該集中精神。

“小果果,你怎麽了?”

“哥,你記得我五歲的時候有一次掉進河裏溺水,是誰救了我嗎?”

“當然記得,是我啊!”

“那我六歲那年,在廚房裏給你下麵,不小心打翻了鍋子,燒傷了哪隻手?”

“左手啊,你怎麽突然問起過去的事。”

“還有我十歲那年,偷偷在房間裏玩打火機,燒了床單,是誰把火撲滅了?”

“這還用說,自然還是我啦!”

餘果的麵色咻地凝固,露出一抹蒼白的微笑,他不再和餘連說話,而是忽然伸手將義眼從自己的左眼眶內摳了出來,狠狠用力摜在了地上。

“小果果,你在做什麽?”因為他的耳朵和腳趾上還有神經元接駁器,他就算取下義眼,餘連還是能夠和他的大腦直接對話。

餘果麵色陰沉地脫下鞋子,咬著牙把接駁器拽了出來,因為神經元接駁時會引起神經痛,此刻他強行剝離也會引起劇烈的疼痛。

“啊啊啊……”

餘連的聲音變弱了:“小果果,你趕緊停下來!你別做傻事!”

“其實我早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哥,你真是我哥嗎?我十歲那年在房間裏根本沒有偷玩打火機,床單之所以燒了,是因為藏在枕頭下的磷粉自燃。當時幫我滅火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緊跟著,他伸出手指在耳後摸索了一番,揪住接駁器,凶狠地扯了出來,勾起一縷血絲。

“啊啊啊……”巨大的疼痛如潮水般襲來,餘果耳邊終於清靜了。

他的此番舉動驚動了等候在外間的白大褂,他們看到眼睛發紅、麵容猙獰的餘果,迅速上前想要抓住他,卻被他用一隻手掀翻在地。

神經痛讓餘果保持了清醒,他在疑惑的同時想起了許多往事。他看著周遭的一切,腦海裏湧起一股炙熱的熟悉感。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看來你總算蘇醒了。”

餘果猛然回頭,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站在他背後的竟然是李躍然:“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李躍然身穿白大褂,胸前戴著一個金色的六芒星別針,麵色冷然地朝他走了過來。

“你……難道……不,不!你怎麽可能是六芒星的人?”餘果難以置信,因為情緒的大起大落,他的呼吸一瞬間紊亂了。

李躍然閑庭信步,手插在口袋裏,對他勾起一抹淺笑:“為什麽不可能是我?”

“因為我是第九局的人?”

“因為我是你的同事或者……朋友?”

“因為我是……人民警察?”

餘果繃著臉說:“因為你是李躍然!我認識的李躍然不會助紂為虐,不會傷害他人、不會包庇罪犯、不會知法犯法,視法律為無物,更不會故意設下陷阱,坑害同僚!”

李躍然愣了一會兒,然後笑了。他平素冷肅的麵孔瞬間土崩瓦解,仿佛隱藏在靈魂裏的幽默細胞忽然間蘇醒了,他看著表情嚴肅的餘果,笑得暢快而歡愉。

“餘果啊餘果,枉你以為自己聰明,卻從頭至尾是一個傻子。”

餘果內心驚愕,卻不想把他內心的動搖表現出來:“你到底是什麽人?許願被殺案和你有什麽關係?”

“許願?不不,從一開始就跟他沒什麽關係,我的目標自始至終隻有你。許願的案子早就結案了,怎麽,你蘇醒後又失憶了?”李躍然略顯驚訝地望著他,見他迷惘猶疑,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許願的案子明明還沒找到凶手,你怎麽……”

李躍然打斷了他的話:“不,是你忘記了,殺害許願的凶手已經找到了,而且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不僅如此,殺害葉麒的凶手也被逮捕了。”

餘果甩了甩頭,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你在胡說什麽,這兩件案子還有很多疑點沒有解決,凶手仍然逍遙法外,我來超級腦研究所就是為了追查……”

“追查什麽?餘果你糊塗了,這裏不是什麽超級腦研究所,而是範博士的實驗中心。你和我一樣,是她精心培養出來的實驗品。”李躍然指了指他的右眼,說,“其實我並不近視,而是和你一樣有一隻義眼。平常我總戴著眼鏡,就是為了遮掩這一點,我不希望引起別人的好奇。”

“你也有義眼?”餘果驚訝至極,他專注而認真地盯著李躍然的右眼,但李躍然的這隻眼睛除了瞳孔顏色比尋常人深一些,並沒有什麽奇怪,和他所擁有的義眼毫不相同。

“你在騙我!”

“哈哈哈,你真是天真可愛!我說什麽你都信嗎?”

“李躍然,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麵對他的憤怒和質疑,李躍然並不著急回答,他慢吞吞地遊走在餘果的周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說道:“我說的真話你不信,假話卻信以為真,你這腦子看來比過去更不好使了。需要我給你一點提示嗎?”

餘果沉默片刻後,問:“範博士是不是範雨桐,她和你是什麽關係?你說這裏不是超級腦研究所,那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剛才的測試是不是影響了我的記憶和神誌?”

“你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我還真是不好回答。”李躍然無奈地喟歎,“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範博士正是範雨桐,她同時是我的母親。別誤會,不是她生了我,隻是在名義上我是她的兒子,實際上你也是的。”

“你別亂攀扯親戚,我媽早就去世了,我從來不認識什麽範博士!”

“啊,你這脾氣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對對,你不是她親生的,我說過了嘛,我們都不是她生的。但那又怎樣,是她培養了我們,養育我們長大的,叫她一聲母親並不過分。第二個問題,你正站在範博士實驗中心的地界上,對外這裏的確被稱作超級腦研究所,但對內我們習慣稱呼它為實驗室。”李躍然攤開手,露出一抹輕蔑的笑來,“你是不是有點困惑?等你徹底恢複了記憶,自然明白我所說的是真的。第三個問題,剛才的測試對你無害,隻是一種激發程序,為了激發你從AI係統裏蘇醒過來。”

餘果更蒙了:“什麽……意思?”

李躍然用沒有絲毫溫度的語調說道:“意思是你本人就是一個出現了bug的AI係統,從頭至尾都不存在什麽餘連,這個所謂的哥哥實際上是你虛構出來的。”

“不!這不可能!餘連是我哥,他因為執行任務被歹徒害死了,身體被炸彈炸成了肉醬,沒救了,是柯蒂斯教授發現他的大腦還沒死,就把他的腦細胞保存了下來,然後將以餘連命名的人工智能係統根植在我的大腦裏,以神經元接駁器為媒介與我的腦神經係統連接起來,從此我們就成了共用一個身體的共存體!”

李躍然用可憐的眼神望著他:“你這番解釋漏洞百出,你見過人已經死了,大腦還能存活的嗎?就算真的有這種奇事,柯蒂斯那個蠢貨也不可能利用他的腦細胞製造什麽人工智能係統,要知道人的大腦構造極其複雜,排他性也很強,是很難接受程序操縱的。一旦和AI係統融合在一起,你的主人格和意識就難以保持,會變成人不人、機器不機器的怪物。至於你為什麽會幻想出餘連,大概是因為你誕生於實驗室,常年過著孤單寂寞的生活,在被植入了人類的情感後,對家庭生活產生了向往,所以虛構出來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可惜的是,餘連從未存在過。”

餘果震驚地渾身戰栗:“你是說我其實是一個……人工智能載體,一個機器人?”

李躍然聽他這麽形容自己,眼神複雜起來:“哦,不不,也不能這麽說,我和你都是有血有肉的,骨骼、血液和肌肉都是真的,不是人造的。但是我們的大腦不是人類的大腦,是被母親製造出來的,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餘果倉皇地搖著頭,不斷地往後退:“不,這不是真的!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李躍然憐憫地望著他:“你不要掙紮了,你心裏清楚,我所說的就是真相、是事實。你的程序在多年前被人改寫了,在失控的情況下離家出走。母親和我為了找你,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終於在一年前找到了你,但那時的你係統受損嚴重,記憶區塊被分割成好幾個片段,經常昏迷。在提取和閱讀過你的記憶後,我們發現你竟然給自己編造了一個AI神探的身份,製造虛假經曆,試圖加入精英破案組織第九局。為了接近你,調查你的具體情況,我殺了原來的李躍然,冒名頂替。反正我從小就不如你受寵,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李躍然的性格和學識與我十分相符,那麽我隻要把臉整容成他那樣就夠了。於是,你與我們一同破案,渴望被人關心的情感需求漸漸得到了滿足,我一邊對你示好,贏得你的信任和好感,一邊埋下線索和伏筆,引導你沿著我設定的路線找到了這裏。”

“不……”

餘果捂著耳朵,不想聽他繼續往下說。

李躍然卻不肯停止:“這真是一個有趣的遊戲,如果不是母親急需你回來做一件事,而這件事隻有你能完成,這個遊戲我恐怕還會繼續下去。畢竟,看著你這個‘非人類’真心實意地玩著扮演人類的遊戲真是太有意思了!”

餘果垂下頭,陷入了沉默當中。

“你別裝了,趕緊醒醒,去母親那裏報到吧。”

“我會去的,但在此之前,你能告訴我六芒星的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李躍然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了,餘果還惦記著案子。他失笑搖頭,走到一處辦公櫃前,抽出了一個牛皮麵的本子遞給他:“你自己看吧,你回到這裏之前寫下的案情記錄。”

“我寫的?”餘果迷惑不已,“可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啊,因為你一到這間房就在測試途中昏迷了,足足昏迷了三天,剛才蘇醒過來。”李躍然指了指地上的義眼和接駁器,皺眉說道,“而且你一醒來就拆掉了這些零碎。”

餘果克製著心底的驚駭和迷惑,強迫自己冷靜,翻開了筆記本。

《六芒星犯罪組織和許願、葉麒謀殺案的關係及案情分析》

許願的死,讓我關注到一個關鍵的符號:六芒星。什麽是六芒星,它在這起謀殺案具有神秘意義,代表了什麽?盡管我嚐試從各種角度來理解,依然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來驗證六芒星與死者之間所存在的必然聯係。而翻查葉麒一事,又給六芒星增添了一層神秘色彩。兩起案件相隔十八年,如果是團隊作案,涉及某個犯罪組織,將近二十年間隻殺兩個人未免過於低調,其犯罪宗旨和目的又是什麽?這讓我滿心疑惑。據我所知,曆史上兼具規模和能力的犯罪組織通常都喜歡製造大事件,例如毒氣襲擊、人肉炸彈、自殺式攻擊等等都是這類組織青睞的犯罪方式,能夠行而有效地造成社會恐慌,影響政局,甚至製造大規模的動亂。

但葉麒和許願不過是兩個普通人,葉麒死亡時才剛滿十九歲,許願被殺時年紀稍大,也不過二十三歲。他們既不是政要,也不是任何領域的重要人物,具備被犯罪組織謀殺的資格和特征嗎?

帶著這些疑問,我展開了深入調查。在此期間,我得到了趙隊長、葉如海以及所有第九局成員的幫助。終於,我跳出了六芒星的謎團,找到了一些關鍵性的線索。而促使我把這些線索連貫成篇、破解謎題的,恰恰是一開始我們忽略掉的東西。

如今案情真相大白,我為了能夠詳細解釋案情的經過,把所有涉案人員被捕後的自述謄抄了下來。

金老師的自述:我是東辰大學研究生宿舍樓的宿管老師金東成,今年三十七歲。曾幾何時,我也是象牙塔裏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子,當年為了考上這所學校,我付出了極大的努力。父母為了支持我讀大學,吃糠咽菜,拿出了積攢二十多年的積蓄。本以為上了大學的我可以一飛衝天,幸福的日子就在不遠的將來。然而不管在哪裏,欺軟怕硬、嫌貧愛富之人都是存在的,我在大學裏平平無奇,不受重視,因為不善言辭和鑽營,研究生名額被他人頂替,並被卷入一起可怕的鬥毆事件中。因為天真和愚蠢,我被舍友栽贓,成為第一個動手打人的人,學校為了息事寧人,開除了我。事件平息了,我的前程也斷送了。

大概是為了補償我,多年後栽贓我的那位同學在得知我度日艱難之後,竟大發善心,介紹了這份宿管工作給我。這份工作並不難做,我一做就是十來年。我理應感謝他,但看著他在這裏擔任講師,職位越來越高,過往的怨憤和不甘在黑暗中漸漸發酵。沒有人知道,這樣一位碩士生導師是何等道貌岸然。許願偷偷對我埋怨,他竊取了自己的論文,發表在了國外的期刊上。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勸說許願去告他,讓他身敗名裂,但許願性格怯弱、柔順,猶豫了幾個月,依然不敢。一個學生承擔了家庭的經濟開支,被導師欺辱,卻還能每天微笑麵對生活,這份隱忍讓我很為許願心疼。然而寬容的結果就是繼續被他壓榨,那天下午五點半,他來這裏找許願,我沒攔住。因為不放心,我跟了上去,從門縫裏親眼看著這個男人勒死了許願。

因為骨子裏的卑微和膽小,我悄無聲息地逃走了,失去了報警的最好時機。許願死後不久,馮元強回來了,我以為馮元強必定會因為發現屍體大呼小叫,這樣就不用我來報警了。然而馮元強回到寢室沒有多久再次離開,我記得馮元強騎上共享單車離去時,在車把手上掛著一個塑料袋,沉甸甸的。

我戰戰兢兢,直到馮元強第二次回來,許願被殺的事終於鬧開了。為了不招惹麻煩,保住這份工作,我打定主意不管警察怎麽問,都不說出自己看到的事實。如果警察查到了他頭上,我就不得不說了。

最後我要交代一件事,虐狗視頻是我發的,我就是視頻裏虐殺小狗的那個人。我這輩子沒活出人樣來,偏偏還不敢報複,不敢殺人,平日裏內心的怨恨無處發泄時,隻能買來一條小狗折磨它,體會一絲掌握“他人”命運的快感,直到它慢慢咽氣。

徐誕的自述:我是一個膽小鬼,懦夫!許願死的那天傍晚,我在寢室裏打遊戲,一開始並沒有下副本,所以聽得見對門的一些動靜。我打開房門想看看怎麽回事,卻正好看到金老師鬼鬼祟祟地趴在門縫邊往305裏看,很快305歸於平靜,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而金老師滿臉驚悚地溜走了。我本能感覺305出了什麽事,可我沒膽子,不敢過去查探,反而緊鎖了房門。後來遊戲裏有人叫我下副本,我立刻答應了,因為心裏惦記著剛才發生的事,我頻頻出錯,直到用“金老師都沒管應該就是沒事”為理由說服了自己,才恢複了正常水準。萬萬沒想到,許願竟然死了!我驚慌失措,不敢對警察說真話,我怕引火燒身,更擔心被人叱責“冷漠無情”。可我能怎麽辦呢,我隻是一攤沒用的爛泥!

馮元強的自述:我不知道殺死許願的人是誰,接到神秘人的指令後,我的內心一直非常煎熬。但我進退維穀,神秘人知道我的所有秘密,如果我不聽從他的安排,他絕對有能力曝光我,讓我成為整個學校的笑柄。我不是一個好兒子,因為家境普通,卻有愛慕虛榮的毛病,總是打腫臉充胖子,買名牌衣服,穿名牌球鞋,進高級餐廳。為了維持讓人羨慕的生活,我和許願一起在俱樂部打工。這份工作雖然惡心,但忍忍就能過去,看在大把鈔票的分上,我不嫌棄這份工作。而且那些寂寞的老女人很好哄,隻要我表現出足夠的溫柔和體貼,她們就願意主動掏錢,隻是給她們摸摸肌肉也沒什麽損失,每周得到的小費積攢起來也相當可觀。慢慢地,我習慣了這種生活,會被神秘人引誘也就沒什麽可稀奇的了。我幫他收集了許多同學的資料,還附上了他們的通信方式,心裏不是不擔憂的,但最終對金錢的渴望掩蓋了一切。

我把許願的腳趾塞進了他的嘴巴裏,從那天開始我夜夜做噩夢,夢到許願來找我索命。從那時起我知道自己完了。神秘人再沒有和我聯係過,卻用匿名賬號給我的QQ發送了一張照片。那是我爸媽坐在小吃店吃飯的鏡頭,他這是在警告我,絕不能出賣他。但警方已經查到了很多線索,我除了狡辯,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做了這麽多讓爸媽蒙羞的事情,不能最後還連累他們,因此在謊言再也編不下去後,隻能認了罪。

後來趙隊長告訴我,那個神秘人是範成鋼範老師,我驚駭到了極點。沒想到這個惡魔竟一直潛伏在我們身邊!難怪他對我的事情了若指掌,並且知道我的弱點,才會這樣輕易地對我實施了控製。

許忠的自述:我是一名逃犯,當年從家鄉逃走後做了一段時間的“老鼠”,不敢去大城市謀生,隻敢去城鄉接合部找工作養活自己。我去了很多地方,最後在Y城金河區停留了下來,這個地方的人少,警察大多是行動不便的老家夥,我覺得自己能夠在這裏隱藏得很好。我在一家修車廠打工,用的是一張假身份證,老板一開始對我還不錯,每個月的工資都按時給,但後來他因為賭博輸錢了,開始拖欠我的工資。要不是舍不得這個藏身之地,我應該會宰了他。反正連親生女兒都殺了,不怕多他一個。不久之後,我認識了一個經常來這裏洗車的男人,他認出來我是一個逃犯,問我願不願意聽他的安排,重新做人。

我覺得他一定是在逗我,轉頭就會通知警察。但我沒逃,遲遲等不到警察,才對他的話信了兩分。後來他幫我製造了新的身份和資料,送我去做了麵部微整手術,又推薦我去榮光醫院做醫生,我害怕極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怎麽冒充醫生,被人發現了怎麽辦?但還好,他推薦我去了體檢部,在那兒隻要會使用儀器就夠了,看檢查結果都是其他醫生的事。我工作了幾個月,惡補了不少醫學知識,發現自己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醫生了。但他時常會給我安排任務,例如把病人的資料提供給他,從醫院的數據庫裏下載一些數據等等。這些都是小事,我並不反感,也不存在什麽危險,我便一直乖乖聽話。

直到前段時間,他給我布置了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把一種電極植入某個人的心髒裏。我不會給人打針,卻很有膽量,他給我寄來了一種針管,很小巧,能隨便塞進荷包裏且不容易被人發現,電極就在這裏麵。隻要我把這東西的針頭紮入目標的心髒就可以了。

我有些恐慌,但畢竟是殺過人的,膽大心細,在得知丁盛的夫人希望醫生在做B超前給他注射舒緩精神和安眠的藥物後,我的腦子裏便有了計劃。我知道房秋華和周萊都不是工作十分認真的人,我假借借複印紙,在B超室內停留了幾分鍾。趁著房秋華去裏間拿紙,周萊背對著病人玩手機,我快速把針頭紮進了丁盛的心髒。這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鍾,而且僅僅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沉迷視頻的周萊還在哈哈大笑,房秋華把複印紙遞給我時,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色,她們都沒有察覺。

直到東窗事發,被警察逮捕時,我還不知道他是誰。至於六芒星?我倒是在他手腕上見到過一個那樣的文身,很小,是黑色的。

範成鋼的自述:殺掉許願並不是我一開始的計劃,他比馮元強要聰明一點,沒有接受神秘人短信的引誘。但研究所已經很久沒有注入新鮮血液了,我通過觀察發現他的體質非常適合接受實驗和改造,因此想要把他獻給老師。但老師目光挑剔,希望他能親自到C市去一趟,我便把C市大學附屬醫院超級腦研究所的招聘啟事發到了他的郵箱裏。他被吸血鬼父母拖累,身心疲憊,一份可以幫助他徹底擺脫困境的生活正是他所需要的。研究所的待遇很好,他果然上鉤了。他來到我指定的測試地點,接受了儀器的測試,成績超過了及格分。老師非常滿意,希望他盡快前往C市。

但可惜的是,他發現了我竊取他研究成果的事,那天我是上門請求他諒解的。但他不識抬舉,拒絕了我的道歉,也不肯收下我給的錢,爭執之下我伸手抓向他的腋下,觸發了電極,造成他短暫的神經麻痹,用隨身攜帶的手機數據線將他勒死。隨後,我命令馮元強回到寢室善後,處理我來過的痕跡。他做得不錯,是一個聽話的家夥。至於那枚電極是怎麽到他皮下組織裏的,這就要問馮元強了。本來給他植入這玩意隻是以防萬一,隻要他足夠乖順,我自然不會用上,但遺憾的是,=他沒有聽話。

趙隊長問我為什麽殺人之後還能鎮定自若,我笑著告訴他,這是因為我早在十八年前就殺過人了。那家夥名叫葉麒,是我曾經的同學。

葉麟因為他哥哥的死一直看我不順眼。她恨得沒錯,因為我是殺死他的凶手。至於我為什麽那麽殘忍地殺死他,當然是因為他擋了我的路。當年我和他一起被老師選中,本來是要一起前往人類大腦潛能科學研究所的。但在此之前,我揭發了他是同性戀的事,計算著他遭受到如此巨大的精神打擊,應該會放棄這次的行程。但他不但沒有放棄,還對我說仇恨無法使人快樂,所以要選擇原諒我。

哈哈哈……你們說他是不是非常可笑?

葉麒一直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不管遇到多少挫折和欺辱他總能樂觀地麵對,仿佛永遠無法被黑暗所侵蝕!他居然能原諒我這個背叛過他的人,他不是善良,而是愚蠢!一個蠢貨怎麽能夠得到老師的青睞,我便在列車上勒死了他,用皮帶扣砸斷了他的**,塞進了他嘴巴裏,並在他背上刻上了六芒星。

什麽,我為什麽要刻六芒星?啊!這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愛好罷了,六芒星是葉麒親自選定的標誌,說它可以代表研究所的研究主旨和方向,並得到了老師的認可。我嫉妒得要死,所以在殺死他後把六芒星刻在了他的後背,自然是為了羞辱他!而天真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六芒星真正的含義,隻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賦予了六角星新的意義,什麽真、善、美、愛、仁、德,這都是些什麽鬼東西?

你們真囉唆,還要講述殺人過程?這有什麽好說的,我半夜要上廁所,說怕黑讓他一起陪著,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挾持進廁所。那個時候的火車,又慢又臭,廁所空間非常狹小,他反抗起來很費勁,我用自製的電擊槍電了他一通,他就暈了過去,然後勒死他就很簡單了。就是砸爛他**的過程有些麻煩,我怕被人聽見聲音,所以一點點地砸,花了一個多小時。想想真幸運啊,那時候竟然沒有人過來上廁所,值班的列車員也去睡覺了,毫無察覺。我從窗戶裏把他的屍體扔了出去,春寒料峭的,第二天他被人發現時,屍體已經宛如冰塊一樣僵硬。那時的屍檢技術還很落後,查來查去都沒查到我。

啊,當然了,這得益於我是托人購買的車票,上車時我還戴著帽子,見到我和他在一塊兒的都沒看見我長什麽樣。你問我為什麽要虐待他?嗬嗬,因為我討厭他那種人,我不是說了嗎?有他在,總是襯托著我陰沉險惡,他死了,我難道還不能狠狠羞辱他嗎?你們警察蠢笨,既找不到人證也找不到物證,這案子便成了懸案。

你問我老師是誰?嗬,你們不是查到了嗎,範雨桐啊。她是我的姑姑,但我喜歡尊稱她為老師。我的爺爺、奶奶曾經收養過她,可能因為她太聰明了,經常有些他們無法理解的想法,最後他們主動和她解除了關係。這件事自然沒幾個人知道,就連我也隻和她相處過三年。我小時候成績不好,總是挨揍,但她卻發掘出我的特長,教我學習製造各種電子產品,告訴我是這方麵的天才,微型電極就是我最引以為傲的作品!

但這是在她遇到葉麒之前,當我把葉麒介紹給她認識之後,她滿心投注在葉麒的身上,說他的大腦很有潛能,值得開發,隻要善加培養,將來一定會成為科學家!多可笑,我才是她的親侄子!

啊,我說得口都幹了,來一杯咖啡吧!什麽,丁盛的死是不是和我有關?那個老東西以前認識我姑姑,還喜歡過她,哈哈哈,是不是很意外?偏巧他在我姑姑的手稿上看到過六芒星的圖紙,而葉麒的背上刻上的就是這東西,你們說他會怎麽想?他以為我姑姑和葉麒的死有關,他為了包庇她,當然要想方設法把這案子壓下去。

行了行了,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怎麽,你們還想知道老師更多的事情?嗬嗬,真不好意思,我是不會說的。

範成鋼最終落網多虧了葉麟,她從很早之前就懷疑此人和葉麒的死有關,但找不到任何線索和證據。在許願死後,她瞞著我們監視範成鋼,發現他經常讓自己的學生購買電話卡,就產生了更深的疑慮。她將這件事告訴上官遊之後卻沒有得到重視,因為李躍然提出了犯罪組織的論斷,將整件案子的調查方向引到了另一邊。但她不死心,偷偷在東辰大學裏尋找目擊證人,終於找到了一位同學,在許願被殺那天下午,看到範成鋼在研究生宿舍樓附近出現。但隻是如此還不夠,我陪同她回到家鄉,尋求葉如海和丁盛幫助途中,在東辰大學發布了一個帖子,征求許願被殺當日校園內的照片和視頻,有靠近研究生宿舍樓的最好,隻要提供的就能獲得一定的報酬。餘連負責管控這篇帖子,分析收集來的所有照片,最終我們在某個視頻的背景裏發現了範成鋼。視頻的時間是18:09,他低著頭從研究生宿舍樓走出來,並且快速離開。

因為這個視頻,我和葉麟將範成鋼確定為重要嫌疑人,但沒有告訴老大和第九局其他成員。因為我察覺到李躍然的異常,我認識的他絕非一個會對某個犯罪行為輕易下定結論的人,但這一次他一反常態,非常肯定地對我們說葉麒和許願背後存在一個龐大的犯罪組織。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但本能告訴我,這次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葉麟原本不讚同我的計劃,但為了查清葉麒被殺的真相,她接受了我的勸說。

我們把收集到的有關範成鋼的線索壓縮成文件,發往趙隊長的私人郵箱,這才跟隨第九局的大部隊前往C市。抵達C市的第一天,我們見到了老警察魯夲。他說自己的小兒子魯山海就在超級腦研究所工作,我便冒充應聘者,想要得到魯山海的引薦。研究所果然缺人,魯山海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第二天就帶我去超級腦研究所。研究所看起來非常正常,我通過了測試和考試,可以過幾天就來上班。就在這時,趙隊長發來消息,說把範成鋼逮捕歸案,經過連夜審訊,他交代了犯罪事實。

盡管案子破了,但我對超級腦研究所非常好奇,範雨桐身份神秘,非常值得一探究竟。我便繼續冒充郭宇,到研究所上班。

看到這裏,餘果的神誌清醒了一些,他往後翻了翻,本子上再無任何文字。然而這些筆記依然無法解除他所有的疑問,他的記憶依然混沌,亂成一團。

1.那個幫助許忠編造身份並將他安插進榮光醫院的人是誰?範成鋼的自述裏沒有提到這件事。

2.據範成鋼交代,丁盛過去認識範雨桐並暗戀她,懷疑她和葉麒的死有關,擔心警方查到她頭上,所以不敢深入徹查這起案子,並暗示葉如海放棄。這隻是範成鋼的一麵之詞,丁盛暗戀過別人的事,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沒人知曉,這很蹊蹺。

3.人類大腦潛能科學研究所十八年前的火災真相如何,還有待調查。

4.範雨桐和他到底存在著什麽關係?超級腦研究所是不是在從事非法的研究工作,李躍然說的話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最大的一個疑問,以“餘連”命名的AI係統到底是柯蒂斯教授製造出來哄騙他的工具,還是它真的是基於他哥哥的大腦創造出來的人腦-AI係統融合體?餘連的大腦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這些問題的答案,大概隻有見到柯蒂斯和範雨桐後他才有可能知道。

餘連睜開猩紅的眼睛,看向李躍然:“走吧,你帶我去見範雨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