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沈希聲一臉肅然地盯著餐廳經理和林子臣，背後是緊閉著門的急救室，問道：“你真的具有夢見未來的能力？這怎麽可能？”
林子臣發現他還不信，很是急躁：“你為什麽不信，你剛才也看到了，他真的中毒了！經理，你查了那些巧克力豆了沒有，是不是都被人換成了裹著糖衣的維生素C？”
經理跟著點頭，不停擦著冷汗：“我讓廚師查了，還真是這樣……這位同學，你別不信，林子臣的確有這種能力，這種事不止發生一次了！”
“不止一次？是說你夢見的事實成了真，還是餐廳被人下毒？”沈希聲仍舊冷著臉。
“哎喲，這位同學你不要亂說話，我們餐廳是第一次出這種事，可嚇死我了啊……”經理慌張地拍著胸口，眼睛往走廊盡頭張望著，情緒越來越緊張。
剛剛這件事被學生們捅到校長辦公室了，過不了多久，校長就要駕到了，若是裏麵那個學生出了事，他這位置鐵定是保不住了。
林子臣挺直了背脊，回答道：“從去年直到現在，我每次做夢夢見第二天發生意外的話，就肯定會出事。不過我也隻能夢見第二天，並且是發生在我周圍的一些事故罷了。今天本來我該提前到餐廳去的，但是中途被一個教授攔下多講了幾句話，就耽誤了……”
“那你為什麽不把這個消息先通知給餐廳？”沈希聲抱著胳膊問，“既然大家都相信你真能‘夢見’，應該會聽從你的勸告吧。”
歎了口氣，林子臣道：“如果能那麽做，我早做了，但是那樣是不行的，有一次我沒有親自到場，隻告誡同學小心，結果他還是發生了意外，摔跤骨折了。從那次之後，我再也不敢讓別人幫我傳遞消息了，隻能自己來阻止意外的發生！而且每次，我夢見意外的發生時間，幾乎沒有多少誤差，這次我就晚了那麽一步……你看看，就真的出事了！”
沈希聲的臉色又沉下幾分，摸著下巴看了他一會兒，便不再說話，看到醫生走了出來，趕緊站起來走上前。
“醫生，我哥沒事吧？”
“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不過有點兒奇怪……”醫生皺著眉頭。
沈希聲很快打斷了他，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醫生，你跟我說，他是不是……”
醫生對著沈希聲點點頭，又說了幾句話，便帶著護士離開了。
林子臣和經理都走過來，關心道：“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了，洗了胃，東西都還沒怎麽消化。”沈希聲的眉宇舒展了許多，對兩人道謝，“這件事看來是有人惡意下毒，但不知道他針對的是餐廳，還是演藝學院的學生們……你們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就交給警察處理。”
“什、什麽？要報警嗎？”經理頓時慌了，抓住他的袖子，請求道，“這位同學，能不能不要報警，既然都沒事了，或許這隻是個意外。你看要不然就算了吧，這對學校的名聲不好啊。”
“那就讓罪犯逍遙法外？”沈希聲怒目道。
林子臣倒沒有異議，支持他的做法，說：“是該報警，這不是一般的事情，不把凶手找出來，下次再發生同樣的事怎麽辦？我雖然能夠‘夢見’一些事，但我畢竟不是超人，不是每次都恰好趕得上的。”
沈希聲深深瞧了他片刻，輕笑道：“嗯，說得對啊，經理你就別擔心了，這個犯人很快就會被找到的。他啊，會主動自首的。”
兩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異口同聲道：“這怎麽可能！”
“這世上都出現‘夢見未知’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嗬嗬……”沈希聲笑得讓人有點兒毛骨悚然。
一個聲音這時從遠處傳來，接上了他的話：“有這位著名的偵探在這兒，這點兒小案子連開胃菜都算不上！”
“校長！”
來的人正是腆著大肚腩，一頭烏黑亮發的E大校長黎光然。
沈希聲稍稍上前幾步，握住他伸出的手，禮貌地說道：“黎叔叔還是這麽容光煥發呀！回國之前，我爸讓我代他問您好呢。”
黎光然一臉的受寵若驚，說道：“好好好，你爸還能記得我這老朽，這是我今年最開心的事了！”轉而問到了這件事詳細的情況，眉頭緊蹙，“是沉夏那孩子中了毒？”
“我哥沒事的，不用擔心。”沈希聲邊說邊走向急救室，推開門讓黎光然看了看，又退出來，說，“黎叔叔也先回吧，抓到犯人我會告訴您的。”
又寒暄了幾句，黎光然、餐廳經理和林子臣都一起離開了。
沈希聲眼睛一眯，走進急救室，坐在病床前歎了口氣，問道：“哥，你演戲演過癮了嗎？”
躺在**的尹沉夏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挺有意思的，下次讓你試試？”
沈希聲眉毛豎起，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嚇、到了！”
“不是吧，你稍微想想就知道我是故意裝的，那‘維生素C+海鮮=砒霜’是網絡上的謠傳，別人不知道，你肯定知道的！”
沈希聲無奈地舒了口氣：“哥，我的理智是留給別人的，不是留給你的。你是我的親人，是我在乎的人，懂嗎？”
尹沉夏連忙保證道：“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今天晚上去吃烤魷魚，好不好？”
伸手把他往病**一按，沈希聲道：“等我去抓到犯人。”
尹沉夏朝他點頭：“好，那你快點吧。”說完，他閉上眼繼續裝睡。
病房裏，這時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十幾分鍾後，房門被悄然打開了一條縫，一雙眼睛往門縫裏仔細瞧了瞧。隨即，房門被關上，陌生的拜訪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路過電梯，直接朝安全通道走去，麵容舒暢地加快步子下樓，歡快地揚起嘴角，喉嚨裏好似在哼著什麽歌。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樓道口，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誰？”他被嚇了一跳。
沈希聲疑惑地注視著他，過了幾秒，恍然道：“哦——原來是雙胞胎，你是林子臣的哥哥還是弟弟？為什麽要下毒，為什麽要借著他的夢，給那麽多人下毒？”
這人慌忙擺擺手，驚慌失措地解釋：“我，我不是要下毒！這是個意外，我叫林子涵，子臣是我弟弟，我不過是想教訓一個得罪了我的同學，迎合了他的‘夢見’罷了。那維生素C的劑量很小的，絕對不會害死人的，頂多讓他們拉拉肚子。”
“哦，是嗎？整件事真的隻是如此，你不過做了一個惡作劇？”沈希聲的話語有些咄咄逼人，“如果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是真的，是真的！”林子涵信誓旦旦地保證著，“我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了，你不要報警，求求你！我不想讓子臣知道，不能讓他知道……”
沈希聲把身子稍稍側開，讓出條路來，說道：“好，我暫且相信你，真想殺人是不會用這麽拙劣的手法的。那些巧克力豆吃一口便能覺察出不對了，我還吃了幾顆呢。替換它的人應該早就知道，動了手腳的東西並不至於真的害人，所以一看到有人痛得昏倒，心中十分困惑，怕是自己不小心放錯了東西。所以我料定，你肯定要親眼來看看，確認中毒的人沒事才能安心吧。”
“你……說得沒錯。”林子涵一臉受驚過度的樣子，緊接著說，“對不起，請幫我跟你哥哥道歉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你走吧。”沈希聲道，一直看著他跑下去，才抬腳上樓。
一推開門，看到尹沉夏坐在床邊已經穿好了鞋子，手上拿著一塊巧克力在啃。
“怎麽樣，那個惡作劇的傻瓜長得什麽樣？”
沈希聲一把奪過巧克力塞進自己嘴裏，說道：“你吃這個會不消化的，而且剛洗了胃呢！不過那個傻瓜倒是長得跟林子臣一個樣！”
“你說那人長得跟林子臣一樣？”
“嗯，是啊，是他的雙胞胎哥哥。”沈希聲舔了舔指尖上殘留的巧克力渣。
“有點兒意思，他哥哥說這是一個意外湊巧的惡作劇？”尹沉夏問。
“是啊，但事情應該沒這麽簡單。”沈希聲抹抹嘴，“這兩兄弟，一個能‘夢見’未來，一個配合著做惡作劇，怎麽想怎麽奇怪。”
“說明他們默契？”尹沉夏冷哼，“隻是個普通的夢而已，雖然五價砷遇到維生素C，確實會轉變為有毒的三價砷，也就是從古到今出鏡率最高的毒藥砒霜，但是一般的蝦子裏隻有很少的五價砷。除非我吃的是受到嚴重汙染的蝦，並且一口氣吃下50千克，然後馬上吞下大量的維生素C，才有可能死掉！如果真的是神乎其神的‘夢見’，怎麽會預告出這麽毫無科學根據的事故來？”
沈希聲點了點頭：“看來有別的隱情。”
扒拉了一下額前有些淩亂的頭發，尹沉夏緩聲道：“我假裝中毒，是因為當時以為，這件事跟那個人有關……”
“哪個人？”沈希聲問，“你昏倒之前，看到在門口出現的那個人？”
尹沉夏沉下臉點頭道：“嗯，你也注意到了？我很驚訝，因為他出現在那裏太過突兀了。”
“你還沒說那是誰。”
“就是上次……在天台要跳樓自殺的男人，鄭初。”尹沉夏推了他一把，示意他邊走邊說。
兩人走出E大校醫院，沈希聲聽完了尹沉夏的描述，蹙眉道：“你是說……你還懷疑，在韓秀月的那個案子裏，這人也有出現過？”
尹沉夏表情凝重地點頭道：“對。我沒證據，就隻是直覺。”
“我讓方躍查一查……”沈希聲拿出手機，跟方躍說了情況，讓他仔細查一查韓秀月家附近與關押方麗的監獄，在事發那幾天的監控錄像。
隨即，他給黎光然也打了個電話，編了個理由，說犯人是校外的人，已經自首了，讓黎光然不用管了，餐廳可以繼續營業。
查監控的工作量還是很大的，兩人估計，至少得兩三天後才能有結果。沒想到到了晚上，當烤魷魚被消滅得一幹二淨時，方躍的電話就來了。
“還真被尹沉夏說中了，這個男人在韓秀月的小區裏出現過，就在她自殺的前一天，不過那天韓秀月家那棟樓的監控壞了，沒拍到他有沒有上過樓。監獄裏的錄像沒有發現他，探監的人裏也沒有他。”方躍還是那副急性子，語速很快。
尹沉夏撓了撓鼻尖，說：“方躍，你去查查鄭初這個人。他大約二十五六歲，從事過或正在從事與心理谘詢有關的工作，對心理學涉獵較深。他的樣子我還記得，待會兒畫出來給你。他可能有一個朋友或親戚，是監獄裏的重刑犯，應該是個女的，最近才剛被關押進方麗所在的這座監獄。”
“鄭初跟咱們這個案子有關係嗎？”方躍十分困惑，但還是馬上掛了電話，讓人去查了。
知道沈希聲心裏有疑問，尹沉夏回到房裏，把一張黑色鑲金邊的名片拿出了來。
“那天鄭初臨走時遞給我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現在看來……”
“哥，你遇到了……一個很危險的人。”沈希聲捏著名片摸了摸，凝眉瞠目，“這種紙張，不是市麵上隨便買得到的紙，裏麵摻雜了一些東西，你聞一下！”
尹沉夏接過來放在鼻下，一吸氣便猛烈咳嗽起來，驚道：“是血，是人血的味道！我就說……怎麽一拿到手裏就不自覺地起雞皮疙瘩。我就沒想過要聞的，喀喀！趕緊拿開！”
為了壓驚，沈希聲和尹沉夏接受了方躍的邀請，去市中心廣場的鬆露閣吃法國菜。當然，這不是方躍本人的意願，他原本打算請他們去吃牛蛙火鍋的，但兄弟倆一致認為，這兩天還是不要吃辛辣上火的東西為好，於是方躍這個月的工資外加上個月的獎金，即將不保。
方躍耷拉著耳朵，從下車起就一直默默跟隨在兄弟倆的後麵。
尹沉夏回頭看了看，問沈希聲：“他怎麽了，不舒服？”
耳朵尖的方躍迅速走上前，說：“尹沉夏，你是不知道啊。昨晚夜裏起了風，吹了我的後腦勺，今兒個一起床我就頭疼，偏頭痛！不如我們找個清靜點兒的地方吃飯，鬆露閣的人太多了……”
尹沉夏擺擺手道：“就這家，菜品不錯的。”邊說邊往前走，直奔鬆露閣。方躍轉身欲逃，一摸上衣口袋，嘿，錢包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再看沈希聲，他正拿著他的錢包衝著他微笑。
這臭小子！
三個人走到地方一瞧，鬆露閣居然客滿，眾吃客都在等著翻台子。看到尹沉夏輕蹙眉頭，沈希聲搬過三個板凳，往他們麵前一放，道：“等等唄，應該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