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第二天一大早,沈希聲讓方躍拘押陳夢虞。

“陳夢虞真的有問題?”方躍問沈希聲。

“因為她的不在場證明不充分,那天晚上她一人在家,小區保安不能證明她一晚上都沒出去過,而且她有殺人動機。”不客氣地坐在對方的轉椅上,沈希聲蹺起二郎腿回答他。

“是,但我覺得她不可能是殺人凶手。”

沈希聲問:“為什麽?就因為她是個孕婦,看起來很柔弱,不必要冒著大風險殺人?”

“不全是,我調查過陳夢虞的資料,她和莊智霖在一起之前曾經紅過一段時間,但名聲很好,不像是個靠潛規則上位的女人。但她後來為了莊智霖退居幕後,應該是有真感情,而且她早知道莊智霖是個花花公子,既然過去能忍,現在她要生孩子了為什麽就忍不了了?隻要孩子生出來了,說不定莊智霖就會收心了。她應該是這麽想的吧……”似乎是著急想表達自己的見解,方躍的語速很快。

“你是想說,她早不殺晚不殺,偏偏在自己最不方便的時候殺人,這是不合常理的對吧?”沈希聲幫他總結了一下。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這五個人死了,若說誰是最大受益人的話,就隻有陳夢虞了!”方躍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來人也不敲門,徑直闖了進來,還插了方躍的話。

敢這麽做的,在這層樓裏隻有寧大法醫了。

沈希聲對她點點頭:“沒有錯,所以就算陳夢虞不是凶手,從她這裏入手,也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例如有沒有可能她有幫凶,雇凶殺人,或者與她具有親密關係的家人為她不平因而幫她殺人等等,這些可能性都要考慮進去。”

方躍無法反駁,坐下來打電話:“行,我叫人把陳夢虞帶過來,但把她當作嫌疑人這件事還是不要對她講,等下我讓一個女警去做筆錄,盡量多套她些話,這樣沒問題吧?”

“嗯,你做主。”沈希聲接過寧家悅遞過來的新資料,翻開來看了看,和她談論起來。方躍覺得自己又被忽視了,偏偏他拿對麵這兩個人都沒有辦法。

“喀,家悅,你又找到什麽新線索了?”他認為有必要在這時擺一擺自己的架子,好歹他現在是重案組的代理組長呢。

寧家悅睥睨了他一會兒,說:“莊智霖的那輛車子,車門縫那裏檢查出了有被膠帶黏過的痕跡。四個車門都是如此,看來這個凶手在把他放進車裏之後沒有走,還把四個車門都用膠帶給封上了。這是一種無痕膠帶,現在很多人在婚車紮花時就用的是這種膠帶,用完了撕掉,很難看出來的。質量再好一點的,估計用手摸也感覺不到曾經黏過東西。”

“嗯,還有呢?那個排氣管?”好像完全忘記了法醫是不用管這些事的,方躍跟著追問。

“被人動過手腳了,你兩個下屬蹲在那個修車點,看能不能找到人證吧。”寧家悅回答完了,反問,“停車場的監控錄像呢?你查清楚了沒有?”

“當然查清楚了,要說也活該莊智霖倒黴,他停車的地方是個死角,沒有一個攝像頭拍到!”方躍回答。

“這麽說,凶手是知道這點的,所以才毫無顧忌地站在那裏……看著他慢慢死去。但是這個凶手和殺死那四個小明星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呢?”目前看來,這兩個凶手還是很聰明的,沒有留下多少有用的線索給他們。

沈希聲抿了抿嘴,對方躍說:“告訴你們的小女警,詢問陳夢虞時,特別留意她有沒有另一個男人,或者是暗戀她的,和她有過感情糾葛的,都要記下來。”

方躍了然,馬上去打電話。

沈希聲猶豫了一會兒,道:“我還想去莊智霖的別墅看看,總覺得有什麽遺漏了。房門鑰匙還沒找到,莊智霖的那串鑰匙也沒找到……”

“的確是很奇怪,我們兵分幾路也好,我去莊智霖的公司一趟,篩一遍他和那四個小明星的社會關係。”方躍表示讚同,立刻派了一個屬下陪同沈希聲再去一趟現場。

沈希聲獨自一人在別墅內外來來回回走了幾遍,最後在大門口踱起步子。琢磨了一陣,似乎不太確定,便把旁邊的小警察也喊過來,問:“你覺不覺得,這塊草坪上曾經放過什麽東西?”

小警察剛從警校畢業,明明比沈希聲大了三四歲,但在沈希聲麵前還是跟個初出茅廬的學生似的,仔細看了看,謹慎地回答:“這塊草坪,的確像被什麽東西壓過,應該是挺重的東西吧,不然草不會到現在還沒有恢複原狀。”

“嗯,你去問問這個別墅入口處的保安,莊智霖死的那晚,或前幾晚有沒有物流公司到這裏來送貨?”沈希聲拍了下他的背,示意他趕緊的,又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位大哥麻煩你了,謝謝。”

小警察受寵若驚,外加倍受打擊:他明明很年輕,怎麽被沈希聲這麽一喊,有種已經三十歲的錯覺?

片刻,小警察打聽清楚了,回來說:“那晚,的確有物流公司的人來過,保安說莊智霖喜歡網購,經常會有快遞或物流過來,他還記得那晚送來的是個很大的木箱子,但裏麵裝著什麽不清楚。”

“是什麽物流公司?”

“保安說應當是東雋物流,因為他們的Logo就印在司機的工作服上。”

沈希聲立刻把這個線索告訴方躍,方躍很快查到東雋物流的客服電話,表明身份,查詢到了莊智霖的那單貨物的單號和具體資料。

他說:“物流公司說,莊智霖是他們的老客戶了,那晚送來的貨物是他不久前在一次拍賣會上拍下的清代瓷瓶。因為重量超過了兩百公斤,他們特意派來了一個司機和四個工人,所以印象很深。”

“瓷瓶,奇怪了,別墅裏並沒有這麽大的瓷瓶啊。”沈希聲摸了摸下巴,穩妥起見,和小警察再去別墅裏仔細查找了一遍,確認沒有找到任何瓷瓶後,才告知方躍,“我們在這間別墅內外都搜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瓷器,玻璃花瓶倒是有兩個,一個在客廳,一個在廚房。你們剛到現場時,有看到什麽瓷瓶嗎?”

“瓷瓶,你是說瓷花瓶嗎?”方躍納悶地問,回憶了一下,說,“沒有啊,沒看到過。”

“有沒有可能是花瓶摔碎了扔進了垃圾堆?”沈希聲又提出一種可能,想到這裏,趕緊讓小警察去翻垃圾,特別是別墅門口的那個大垃圾桶。

方躍告訴他,至少在別墅內是絕對沒有的,不然鑒證科不會沒發現。

不一會兒,小警察擦著汗跑回來,對沈希聲說:“沒有發現有瓷片!”

“那個大垃圾桶裏的木條都還在嗎?”沈希聲突然想起來這些木條。

“在啊,不但有木條好像還有幾塊木板,這兩天收垃圾的工人偷懶了,過了一天了還不來收。”

沈希聲精神振奮地把這個發現告訴方躍,並讓他立刻把鑒證科的專家請來!

“務必請鑒證科的人仔細點,木條和木板上有可能沾染上衣物纖維和皮屑、頭發之類的東西。要能找到指紋,就更好了!我現在就去物流公司,調查一下莊智霖這件貨物的來曆,如果我推測得沒錯,這個凶手可能比你我想象的還要聰明……”

根據方躍告知的地址,沈希聲和小警察很快來到東雋物流,下車一看,發現這家公司在靠近郊區的一片大倉庫地帶,背後是湖,正麵正對著大馬路。沈希聲在附近轉了轉才走進去,找到負責人問那晚是誰送的貨,是誰簽字收的貨。

從經理那裏把單子拿來一看,原來真不是莊智霖收的貨,簽字的字跡很潦草,根本認不出是什麽字。

“難道這個人就是殺人凶手?”小警察壓低了聲音,問沈希聲。

沈希聲搖頭,沒有回答,逐一給當晚送貨的五位工人錄口供,沒有發現什麽異樣。隻其中一個工人多了句嘴,說道:“這箱子出庫時好像重了。”

“重了,原來那箱子是多重你還記得嗎?”沈希聲拉住他問。

“兩百多公斤吧,運來時稱過一次,我這人記性還不錯的,一般不會搞錯。”這個工人強調道,“這箱子進庫和出庫時,都是我用叉車操作的。”

沈希聲問他能不能進倉庫看看,這個工人帶著他們去了。轉了大約二十分鍾,沈希聲在一個箱子麵前停下來,上上下下看了看,問:“這件貨物怎麽沒標簽?”

工人說:“不可能啊,都有標簽的!”走過來一瞧,傻了眼,說,“奇怪了,這個怎麽沒有?哎呀,這好像就是莊先生裝瓷瓶的箱子嘛!怎麽兩個箱子這麽像?”

沈希聲勾起嘴角,說道:“打開來看看吧。”

“啊?這不合規矩的。”工人很為難。

沈希聲堅持讓他打開,說:“放心,出了問題我負責。”

工人趕緊拿來工具開箱,撬開這個巨大的木頭箱子,結果打開來一看,驚呼道:“是瓷瓶!天哪,難道……這個箱子裏裝的才是莊先生的貨?那他們那天晚上送去的箱子,莫不是其他人的貨?”

沈希聲幽幽歎息,心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在斐蘭經紀事務所調查的方躍接到了沈希聲的電話,對於他的發現表示震驚。他立刻給鑒證科和寧家悅打電話,希望他們能一起檢查那些木條和木板。轉身時沒留意,他撞上一個戴著墨鏡的男明星。

“不好意思,我剛才沒看見你……”

他不好意思地道歉,覺得這人看著有些眼熟,卻叫不出名字來。過了一會兒,這人走遠了,才自言自語道:“哎,他好像是叫KINO還是KOMO來著。”

但管他是KINO還是KOMO,跟這個案子應該都沒關係。

他走向莊智霖的辦公室,準備盤問一下他的幾個秘書小姐和公司職員,然後看看他的電腦,順便查查那些和他有曖昧關係的女明星們。

怎麽麻煩又遭人白眼的活兒總落在自己頭上呢?方躍苦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