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雲山索道密室殺人事件3

審訊室外,錢錢和葉麟都在,他們臉上浮現著興奮的神色,“案子有新進展了!陸青是退休法官,要論誰和強奸案有交集,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果然,我們查到他在退休前判決過十多起強奸案,其中不乏存在疑點且量刑較輕的。凶手如果是強奸案的受害人家屬,很有可能因為對他心懷恨意而起了殺意。”

李躍然:“那其他人呢?”

“你們肯定想不到,退休老師段武、中年男子元彬彬和快遞員汪佳文都曾為一起十年前的強奸案錄過筆錄!負責判決這起案件的法官正是陸青,這不就全連上了!”錢錢把手中的卷宗和筆錄資料遞過來,“當時這起案件的所有筆錄和詳細卷宗,我們都要求當地法院把它們複印傳真了過來!”

“幹得好!”李躍然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和葉麟這次動作相當迅速。”

餘果已經把筆錄資料拿到了手裏,粗略了翻了翻,問:“那江力軒呢?照道理,他也應該和這起案子有關吧。”

白烈這時走了過來,“確實有關,但關係不大。江力軒和這起強奸案的受害者羅芸秋是同班同學,和汪佳文當年在一個初中就讀。”

“哦,他們三個都是同學?這可有意思極了。”

餘果笑眯眯感歎了一句,和他們一起坐下來分析段武、元彬彬和汪佳文的筆錄。

葉麟:“退休老師段武,在大溪縣初中任教多年,是這起強奸案中受害者羅芸秋的班主任。他當年作證說羅芸秋曾多次和被告人有來往,親眼看到過他們在校外交談。案發當晚,他在晚自習上叱責了羅芸秋幾句,羅芸秋自尊心受傷而逃課,此後他再沒有見過她。”

錢錢:“中年男子元彬彬,十年前在大溪縣初中附近開了家小飯館,對常去他店裏吃飯的學生有些印象。他在當年的筆錄中說,案發當晚沒有看到羅芸秋在校門口被人擄走,也沒有看到被告者的車。”

李躍然:“汪佳文和羅芸秋同在大溪縣初中就讀,卻和她不是一個班。案發當日,羅芸秋曾托人給他傳遞口訊,說放學後在校門口見麵,有話要和他說。但他失約了沒去,因為擔心羅芸秋會對自己表白。他未免當麵拒絕羅芸秋讓她尷尬,所以幹脆沒有現身,一放學就從後門走了,屬於匆忙離開,沒有和其他同學結伴。”

餘果抿嘴沉吟:“如果他們三個人的筆錄都是真的,不存在隱瞞和撒謊,羅芸秋自稱自己在校門口被人強行擄走強奸的事實,的確很難成立。但如果,他們其中有人撒謊了呢?警方當時要找的肯定是目擊者,因此問詢了羅芸秋暗戀對象汪佳文、班主任段武以及開飯館的老板元彬彬。可惜,他們都表示說沒有看到羅芸秋被人擄走,她的指認就無法得到證實。”

葉麟神色凝重道:“在以往的類似案件中,隱瞞所見事實或撒謊的目擊者不少見,他們都因為各種原因不願意說出事實!但三個人一起撒謊的概率還是比較低的,所以偵辦此案的警官選擇采信他們的話,也不奇怪。”

“但查案最重要的是物證,僅僅憑著這些筆錄,法官也不能斷定被告沒有強奸羅芸秋。這案子物證非常明確,從羅芸秋身體裏檢驗出了被告人的精液,這難道不是最強有力的證據嗎?當年是怎麽判決的?”餘果看向李躍然。

李躍然拿著判決書的複印件,翻看時愣了一愣,“隻判了兩年有期徒刑。”

“怎麽才兩年,羅芸秋當年幾歲?”餘果表情震驚。

李躍然皺起眉頭,“判決時,她剛滿十四歲零三天。”

“我記得刑法裏麵對強奸罪是這麽規定的,凡**不滿十四周歲的幼女的,以強奸論,從重處罰。有(1)強奸婦女、**幼女情節惡劣的;(2)強奸婦女、**幼女多人的;(3)在公共場所當眾強奸婦女的;(4)二人以上**的;(5)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後果以上情形之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葉麟氣得麵色漲紅,胸口不斷的上下起伏,“羅芸秋在被強奸的當日還不滿十四歲啊!”

“而且,她因為這件事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刺激,導致精神失常,跳樓自殺。”餘果的心情一時間也極其沉重,“這符合刑法有關強奸罪條款的第五點判罰,被告至少應該被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葉麟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椅子:“該死——”

李躍然比她理智,但顯然隻是強忍著怒火,“判決太輕,還有利用十四周歲臨界點的分歧,幫助被告人減刑的傾向,被害人怎麽可能接受得了!羅芸秋的父母沒有上訴?”

餘果翻開被告人的資料,麵色陰沉,“這個被告人,是當年大溪縣教育局的幹事!羅芸秋的父母未必不想上訴,但被人層層阻攔。”

“什麽?哈,哈哈……我就說嘛,為什麽會判得這麽輕,原來是這麽回事!”葉麟攥著拳頭,狠狠砸向桌麵。

“如果凶手是因為判決不公心懷怨恨企圖謀殺陸青,為什麽等了這麽多年?”餘果對此困惑不解。

李躍然沉吟:“或許是前些年一直找不到機會?也可能有別的什麽緣故。這麽看,凶手是羅芸秋的直係親屬的可能性最大,我們從這方麵入手去查,一定會有所收獲。而且你不是懷疑曾國根麽,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是羅芸秋的……父親?”

葉麟連忙翻開她的家庭資料,說:“她父親名叫羅頂,這裏有他的登記照,你們都來看看,他和曾國根是一個人嗎?”

“我讓餘連掃描對比一下,就什麽都清楚了。”餘果道。

餘連不用一分鍾,就完成了這項工作,“從臉部骨骼對比來看,吻合率高達92%!”

餘果轉述了這個結果,長長地吐了口氣,“然而人臉識別隻能做輔助證據,我們最好用提取DNA進行鑒定方法來確定。”

“好,我這就給大溪縣警方聯係,讓他們去羅頂家裏找他的衣物,能找到頭發就最好了,不然能提取到皮膚組織也行。”錢錢立即行動起來。

葉麟卻並不感到高興,“我幾乎能夠腦補出一部家庭悲劇,羅芸秋死後,原本幸福安寧的家庭也毀了,羅頂為了給自己女兒報仇,不但改名換姓還做了整容和植發,就為了尋找機會殺掉陸青?哎不對啊,那其他兩個人呢?元彬彬和汪佳文莫非也做了對不起羅芸秋的事,他們都撒了謊?”

“八九不離十。”李躍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來我們必須往大溪縣走一趟。”

大溪縣距離浮雲山大約320公裏,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十年前,這裏隻有一所中學,就是羅芸秋就讀的大溪縣中學,初中和高中連在一起,學生可以走讀也可以住宿,硬件設施不太好,但勝在師資力量還不錯。

在他們出發前,餘果等到了法醫中心的檢驗結果。

他打開郵件,把這份結果轉發給每一位第九局成員。

“在曾國根手上檢測出的細菌種群,與在江力軒、段武傷口上發現的細菌種群一致!而在江力軒手上檢測出的細菌種群,與在元彬彬、汪佳文傷口上發現的細菌種群一致!”

上官遊沒想到自己和白烈才離開幾個小時,案情就有了如此重大的進展。

“好消息!這說明本案最關鍵的難點已經破解了!根據這點,餘連應該能夠順利地還原案情了吧?”他問道。

餘果:“當然,沒有問題!”

餘連連上筆記本電腦,把案件現場三維模擬複原分析結果以360°全景效果播放出來。

此案的整個過程即刻呈現在眾人麵前:轎廂管理員羅頂(現名曾國根)利用某種手段把四個和女兒羅秋芸死亡有關的被害人(退休老師段武、中年男子元彬彬、退休法官陸青、快遞員汪佳文)集合在浮雲山索道轎廂中,轎廂出發後,他先利用假mini炸彈威脅他們不可輕舉妄動,用手中起爆器刺激並誘發陸青突發心髒性猝死,震懾住其餘被害人。隨後,曾國根挑撥江力軒和四人發生搏鬥,並出其不意使用折疊水果刀解決體力最差的段武,後策應江力軒,讓他成功攻擊元彬彬和汪佳文。最後,兩人互相朝對方捅了致命一刀,並拔出凶器。因為曾國根比江力軒年紀大,所以他就地躺倒,但江力軒還有力氣,往後退了幾步,在徹底喪失意識前倒在了汪佳文身邊。當保安許東林發現轎廂六人異狀後,林樺自告奮勇前往陪同,趁許東林情緒緊張無措時進入轎廂,將兩把折疊水果刀扔出轎廂窗外,再若無其事的退出,並在警察運走屍體後,尋找短暫的機會刪除掉監控錄像中這半分鍾的鏡頭。

“餘連表示,這次的案件模擬幾乎可以和血跡分析結果、痕跡檢驗分析數據達到89%的吻合,還有百分11%的不確定因素。”餘果說道。

上官遊的表情鬆快了許多:“這就八九不離十了,等我們把曾國根是羅頂的事實確認下來,再找到江力軒和他合作殺人的動機,這案子就能圓滿落幕了。”

李躍然仍臉帶憂色:“但凶器還沒有被找到,刪除和抹掉了那半分鍾錄像的是不是林樺,還沒有得到證實……”

“還有啊,曾國根和江力軒互相對捅,這得下多大的決心啊?”錢錢難以理解,“真不敢相信,還有這樣求死的人。可既然已經決定要死,為什麽不幹脆一點的自殺呢?他們這樣做,隻是為了除了誤導警方,不希望真相公之於眾?”

餘果凝眉說道:“或許……林樺能告訴我們為什麽。他和曾國根一個是強奸案被害人的愛人,一個是親屬,經曆過同樣的痛苦,在仇恨上具有共同點。但為什麽是江力軒做了凶手,而他隻做了幫凶呢?”

“我人為這不難解釋,林樺畢竟父母健在,他如果真的去殺人,父母怎麽辦?而江力軒就不一樣了,根據現在所查的資料,他的父母在幾年前的一次車禍裏逝世,這幾年他經營的小飯館生意又不好,談了幾次戀愛都無疾而終,會不會是……產生了厭世情緒?所以想著死之前,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白烈分析說。

餘果輕輕搖晃著腦袋,“不對,他如果想死方法多得是,報複社會也可以拿把刀去砍殺路人,為什麽非要幫助羅頂報複這幾個人?他缺乏必要的殺人動機。”

“走吧,我們去大溪線把羅芸秋的案子查清楚,一切就都明白了!”李躍然抱著胳膊站了起來。

“現在就去?”

“對,現在就出發!”

上官遊看到他們目光堅定,沒理由反對,立即打電話聯絡大溪縣刑警隊,請他們無條件配合。

臨走前,林樺拜托李隊長給他們傳遞了一句話:“若你們能找到羅芸秋、張絮憐被強暴案中存在的重大錯誤,成功促成法院重審,他自然會交代與本案相關的所有事實。

“這小子,原來抱著這個目的……”上官遊唏噓道:“他這是希望還張絮憐和羅芸秋一個公道啊。”

餘果道:“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四十三條的規定,各級人民法院院長對本院已經發生法律效力的判決和裁定,如果發現在認定事實上或者在適用法律上確有錯誤,必須提交審判委員會處理。最高人民法院對各級人民法院已經發生法律效力的判決和裁定,上級人民法院對下級人民法院已經發生法律效力的判決和裁定,如果發現確有錯誤,也有權提審或者指令下級人民法院再審,也有權按照審判監督程序向同級人民法院提出抗訴。”

李躍然歎了口氣:“我大約能夠理解羅頂的殺人動機了,他是想用這起重案引起公安部和上級人民法院的重視,徹查羅芸秋當年的案子。而林樺,不過是他網羅到的一個同病相憐的幫手。”

眾人刹那間都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一路上,大家的表情都非常凝重。強奸案量刑過輕的情況,在各地都不少見,而且因為取證流程存在偏差,證人供詞反複無常,判決上很容易出現錯誤。尤其是多年前的案件,想要重新處理,難度極大,除非有新的物證和線索出現,找到原判決明顯的錯誤,才可能申請重審。

可就算困難,他們不能退縮,也不會退縮!

李隊長全力支持他們的決定,將尋找兩把凶器的任務主動承擔下來,並表示會看管好林樺,安撫好前來認領死者的家屬。

黑色的幕布一寸寸遮蔽天際,把一顆顆的星子接連不斷的彈射出來,在每個人心頭都點燃了一把小小的火花。

宛若火苗般炙熱的澎湃情感,在他們心頭逐漸綻放和擴散,引領著他們更銳利、更堅定、更執著的在黑暗裏尋找光明。此刻的他們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快一點,再快一點地找到真相,讓遲到的正義化解人們心頭的痛苦和仇恨。

大溪縣刑警隊負責接待他們,將羅芸秋案的卷宗和判決書找了出來,連同其他零碎資料都一並交給了他們。

上官遊提醒道:“這起案件中,影響判決最重要的因素有兩點,一個是羅芸秋當時的年齡是否已滿十四歲,一個是被告人詹光華是否知道羅芸秋不滿十四歲並存在強暴行為?根據刑法規定,行為人明知對方是不滿十四周歲的幼女而與其發生性關係的,不論幼女是否自願,均應以強奸罪定罪處罰。但如果行為人確實不知對方是不滿十四周歲的幼女,雙方自願發生性關係,且未造成嚴重後果,情節顯著輕微的,不認為是犯罪。”

葉麟看著卷宗神色凝重,“這上麵寫,羅芸秋實際年齡和戶口年齡不符?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滿了十四,這怎麽回事?”

餘果遞給她一杯咖啡,“麒麟姐,別著急。”

“我能不著急麽,怎麽還有這麽蹊蹺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嗎?”

李躍然:“你看這裏有說明,羅芸秋當年是超生的二胎,家長為了躲避罰款,把她送到農村老家,由姥姥撫養到七歲才接到鎮上讀書,早幾年都是掛在大伯家的戶口上,因為大伯家沒孩子。後來,因為要入學需要查看戶籍,家裏經濟條件好了不少,羅頂便托人找關係,把她的戶口轉回到自己名下,並補交了罰款。而且為了讓她能夠提前入學,把年齡寫大了幾個月。所以羅頂說,羅芸秋戶口上的年紀比實際的要大上三個月。但麻煩的是,羅芸秋似乎對此一無所知,她對外告訴同學老師,都說的是自己戶口上的生日,7月4日。而羅家父母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澄清過這點。”

“這也就是說,羅芸秋身邊的人都認為她是7月4日生的,而被告人和她發生性關係時,也以為她滿了十四歲。所以被告人的律師以此為理由,認為詹光華並不存在強暴未滿十四歲幼女的罪行。”上官遊眉心隆起一個大大的“川”字,“但羅頂堅持說女兒不滿十四,並拿出了她的出生證來證實這點。可她的出生證辦的不合規矩,加上孩子超生,當年是在一個小醫院出生,後來這個醫院還關閉了,因此法院根本不承認。”

餘果歎息:“這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葉麟依然堅定自己的立場,說:“好,就算法院是依照章程確定她滿了十四歲,那詹光華確實強暴了她吧!法醫在她體內提取出精液,還檢驗到她身上有好幾處淤傷了,這說明她不是自願的啊!”

“可根據詹光華的律師提交的證據,羅芸秋在案發前身上就有這些傷痕了,並不能證明就是詹光華造成的……”李躍然拿起幾張照片遞給她看,“羅芸秋的母親患有精神病疾病,重度躁鬱,經常在家打孩子,這對判定詹光華是否有施暴行為太不利了。”

白烈吸了口氣說:“而且這件事羅頂的左鄰有舍都知道,說不止一次見過羅芸秋的媽媽用藤條抽她的背和大腿。”

“可,可抽打造成的傷痕和強暴留下的瘀傷不可能完全一樣啊……”葉麟急的跺了跺腳,“真是氣死我了,羅芸秋的爸媽怎麽這麽不靠譜啊!”

餘果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了下來,“麒麟姐,這案子如果不麻煩,還用得上我們第九局嗎?少安勿躁,我們抽絲剝繭,肯定能找到破綻。躍然哥,有羅芸秋媽媽的詳細資料嗎?”

李躍然:“她媽媽叫黃依,在羅芸秋出事時已經患有躁鬱症三年,平日就在家做點簡單的家務,羅頂很疼惜她,平日裏隻要不犯病,一家人相處得還算和睦。可一旦她犯病,就會打孩子,羅芸秋上頭的哥哥就是因為忍受不了這個,所以上高中讀的是寄宿學校,逢年過節也很少回家。”

“她哥哥倒是聰明,那她哥哥現在在哪兒?”錢錢問。

李躍然道:“有關她哥哥的記錄很少,隻有半張紙的筆錄……咦,奇怪了,她哥哥居然站在詹光華的一邊!”

“什麽?親哥哥站在強奸犯那邊,這什麽情況?”葉麟簡直要怒發衝冠。

餘果按住她的胳膊,把這張筆錄拿了過來,“羅鑫,當年十七歲,案發時在學校睡覺,什麽都不知道。可他說親眼看到過妹妹和詹光華來往,而且好幾次坐他的車去外麵吃飯,他警告過她好幾次,但她沒聽。”

“他一定撒謊了!”葉麟憤然喊道。

錢錢輕輕搖頭:“親哥哥沒道理會害自己的妹妹吧。”

“胖子,你說什麽呢!羅芸秋都自殺了,她要是自願的怎麽會自殺?”葉麟揪著他的領子質問。

上官遊無奈道:“行了行了,都別太激動。冷靜下來才有利於我們分析案情,葉麟你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

葉麟這才鬆開手,悶悶不樂得坐了回去。

餘果自告奮勇道:“我去調查這個羅鑫。”

葉麟忙道:“我跟你一起!”

上官遊揉了揉額頭,“葉麟你別急,我有任務派給你,還怕沒有活兒幹嗎?你看看這份資料,上麵有好幾個羅芸秋女同學的筆錄。”

“她們怎麽了……說是羅芸秋的好朋友,但是案發那天羅芸秋是單獨離開學校,先走的,她們什麽也不知道這不奇怪。”

“可你就不覺得奇怪,羅芸秋常年被黃依虐待,案發那天她被老師責罵了一頓,心情定然不好,在這種時候你覺得她會著急回家嗎?”上官遊摸著下巴道。

葉麟站在女孩子的角度思考片刻,點點頭:“是啊,如果換了是我,一定不想回家,因為回到家裏也不會得到媽媽的安慰,說不定還要挨頓打。可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為什麽會著急出校門呢……也不排除一時衝動想找個地方自己待著療傷的可能吧。”

餘果彈了下手裏的卷宗,“根據羅鑫描述,羅芸秋平時膽子小,性子略懦弱,她沒什麽興趣愛好,除了上學、在家,就是去幾個女同學家寫作業。”

李躍然緊跟著分析:“長期受到虐待的孩子對家庭又愛又怕,羅芸秋明顯缺愛,所以內心更加渴望被關心、照顧,她會經常去女同學家,是因為能暫時喘口氣,比在家裏輕鬆。試想一下,她如果受了委屈會告訴誰?”

“找女同學傾訴,或者相熟的女性長輩吧。”葉麟說。

李躍然:“我也是這麽認為,羅芸秋被段武罵了,心裏難過,所以提前離開學校,想去找認識的阿姨哭訴。這個阿姨可能是她某個女同學的媽媽,或者是姨媽、嬸娘、奶奶之類的人物。不過黃依沒有姐妹,羅頂有兩個弟弟,但兩個弟弟都沒成家,他媽媽又耳聾,怕是都擔當不了這樣的角色。”

“那就可能是她女同學的媽媽了,我這就去這幾個女生家裏調查清楚。可是十年過去了,她們還在不在大溪縣都說不準啊。”葉麟還沒出發就憂慮起來。

餘果笑道:“麒麟姐別灰心,總要試試才能知道行不行。如果這條路不行,大不了我們再換條路走。”

“對!我不應該這麽悲觀,那我現在就出發!”葉麟拿著手裏的資料,找這邊的警局借了部車,就風風火火的上路了。

上官遊:“餘果和李躍然一起去找羅鑫,錢錢和白烈去查查詹光華現在在哪兒。”

“那老大你呢?”白烈問。

“我去和當年負責這案子的刑警聊一聊,看能不能挖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大家分頭行動,各自忙到多晚無人知道,直到隔天早上才有默契的匯合在一起。

葉麟一宿隻睡了四個小時,此刻卻精神奕奕,她率先報告自己查到的情況:“當年和羅芸秋關係比較好的女生一共有三個,其中一個在外地工作,接到我的電話還難過地哭了一陣,但她否認自己媽媽和羅芸秋走得近,因為她媽媽是個工作狂,常年都不在家,這姑娘可以直接排除。另兩個,現在都在大溪縣工作,一個在稅務局,一個在私人傳媒公司,我分別去她們家裏拜訪過,前者顧琳的媽媽對羅芸秋明顯同情、疼惜很多,後者的媽媽反應比較冷漠。所以我傾向於認為顧琳的媽媽和羅芸秋走得比較近。我問她羅芸秋以前心裏難過了會不會找到她訴苦,她說會,而且不止一兩次。顧琳母女都很同情羅芸秋,當年聽說她被強暴後去她家看過她好幾次,根據她們所說,羅芸秋絕不會是那種會和詹光華發展男女關係的女孩。”

上官遊問:“那她們知道羅芸秋真實的出生時間嗎?”

葉麟搖頭道:“她們對這個不清楚,也以為她當時有十四了。”

“好,接下來餘果和李躍然報告你們組的收獲。”

餘果:“我來說吧,羅鑫現在不在大溪縣,在H市工作,接到我們的電話言辭閃爍,還有些不耐煩。我直接把浮雲山慘案的起因告訴他,發現他至今沒接到羅頂的死訊,才知道羅鑫前幾年就和家裏斷絕了聯係。要不是我有餘連的人臉識別係統,恐怕也找不到他如今的下落。這個羅鑫很有意思,居然也改了名字,現在叫黃子鑫,對老家的事情一問三不知。”

“嗬,這可有趣了啊。父子倆都更名改姓,這應當不是什麽巧合吧。”錢錢感慨道。

葉麟:“他說不定知道點什麽,得請到警局來問詢一下。”

上官遊點頭:“我待會就安排這件事。白烈和錢錢呢,查到詹光華現在的下落沒有?”

白烈道:“查到了,詹光華服刑兩年,因為在獄中表現優良還減刑了兩個月,出獄後就跟著妻子一家去了東北,現在在F市某機關裏工作,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小日子過得好著呢。他接到我的電話態度非常謹慎,表示當年的事都過去了,說什麽他知錯能改,對我的問題避而不答,感覺是個油嘴滑舌的家夥。”

“哼,偽君子唄。”葉麟撇嘴。

上官遊:“你把浮雲山慘案透露給他聽了嗎?”

白烈:“說了,詹光華十分愕然,聲音顫抖著表示不管他的事,他說他已經付出代價了,已經坐過牢了,情緒一度十分恐慌。”

餘果蹙眉說道:“我其實一開始就覺得奇怪,既然羅頂擁有這麽周密的殺人計劃,他為什麽不殺詹光華?他才是害死羅芸秋的罪魁禍首吧。”

眾人的表情隨之凝重起來。

李躍然陡然出聲:“不好,詹光華有危險!”

“不會吧,羅頂都死了啊。”

“你們別忘了,還有一個如今改名叫黃子鑫的羅鑫!”李躍然轉身看向白烈:“你趕緊通知詹光華所在轄區的派出所,請他們保護詹家的安全。我有種不妙的預感……這案子隻怕還沒完!”

餘果怔然:“你擔心羅鑫是羅頂的下一步棋?”

李躍然表情沉重,“但願我的直覺是錯的……”

錢錢突然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剛接通的手機,“詹光華的家裏兩個小時前發生火災,他,他……被燒死了。”

“什麽?”眾人仿佛都被扼住了喉嚨,一時間麵麵相覷。

餘果輕聲抽氣:“還真讓躍然哥說準了。”

白烈拿過錢錢的手機,對那邊的警官詢問詳細情況後,告訴他們:“失火原因找到了,一個包裹是起火源,它裏麵有一個小型爆炸裝置,很粗糙,但有定時引爆功能。”

“會是羅鑫幹的嗎?”葉麟沉吟道。

“羅鑫不是在H市麽,怎麽遠距離作案?”錢錢問。

餘果:“遠距離不一定就沒有辦法,還得把他帶回來審問。對了詹光華的家人情況怎麽樣?”

白烈:“正巧今天他老婆帶著孩子出去玩了,火災發生時他們還在外麵。”

上官遊分析:“這說明凶手目的性很強,隻想要詹光華一個人死,沒想連累他的家人。”

“害死羅芸秋的罪魁禍首死了,我們有必要再繼續查下去嗎?”葉麟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並不怎麽痛快。她更希望重申這個案子,讓詹光華繼續伏法,接受應有的製裁。

上官遊:“當然繼續查!就算被告人死了,這案子也必須要有個公正的論斷。”

“是!”

羅鑫當晚被H市警方送到了大溪縣,他坐在審訊室內一言不發,滴水不進,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樣。

李躍然和葉麟坐在裏頭和他對質,外麵的餘果則在聯係D市的李隊長,把餘連綜合所有數據計算出來的凶器最可能掉落的幾個地點標注在圖紙上,給他發送了過去,並得到一個最新的消息,江力軒的殺人動機已經浮出水麵。

“所以說到底是為什麽呀?”錢錢和白烈都好奇的湊過來。

餘果組織了一下語言,娓娓道來:“這個江力軒從小有聽力障礙,身體又弱,所以從幼兒園到初中經常被人欺負。他爸媽又是老實懦弱的性子,發現他被欺負後,不但不為他撐腰,還不斷勸說他要隱忍,少給家裏添麻煩。江力軒的性格就在這種環境下變得扭曲和偏執起來,羅芸秋和他境遇相似,性子乖巧,為人和善,就滿滿引起了他的同情和愛慕。羅芸秋暗戀學習成績好的汪佳文,江力軒卻暗戀她。但江力軒因為殘疾而感到自卑不敢追求羅芸秋,並鼓勵她追求汪佳文,但沒想到機緣巧合汪佳文的遠方表舅詹光華看上了她,想要誘拐她和自己發生關係。汪佳文得知後不但阻止,還幸災樂禍地看熱鬧,覺著自己終於能擺脫這個麻煩了。江力軒得知這件事時,羅芸秋已經出事了,他非常痛苦,更痛恨自己無能,所以私下裏和羅頂聯係上了,詢問他要不要給羅芸秋報仇……”

上官遊這時走了過來,“聽起來這個故事很長啊。沒關係,你慢慢說,我給你倒杯茶。”

餘果喝了一口茶,接著說:“江力軒第一次找上羅頂時,羅頂拒絕了。因為羅頂不僅有女兒還有個兒子,為了羅鑫的將來,他不敢鋌而走險。他覺得自己鬥不過詹光華這種人,就隻能把憤怒往肚子裏咽。但羅鑫後來靠著詹光華去到H市讀書、就業,羅頂無意中知曉了,發現兒子為了自己前程竟然幫害死妹妹凶手作偽證,氣得突發腦溢血,大病一場。從那以後,他和羅鑫脫離父子關係,給老母送終之後,便踏上了報仇的道路。他找到江力軒,兩人決定合作,先把當年撒謊的幾人都查出來,確定該殺死哪幾個,並製訂了行動計劃。”

“嘖嘖,沒想到啊,主謀居然是江力軒?”錢錢咋舌。

白烈:“人不可貌相啊。”

餘果道:“也不盡然,羅頂和江力軒一拍即合,主要還是因為他們都不想活了。羅頂在女兒死後,一腔希望都投注在兒子身上,卻發現他是個為了自己可以出賣良心和靈魂的人,心灰意冷,存了死誌。江力軒則是因為生活艱難,從小被人嘲笑導致心誌不堅,後來父母都不在了,覺得活著沒意思,與其孤零零的在世上不如死的其所。”

“這些,是誰推理出來的?”上官遊問。

餘果聳聳肩:“不是誰推理出來的,是李隊長他們在曾國根家的衣櫃夾層裏找到了他曾經和江力軒通訊的信件,從兩人的信件裏得知的。曾國根在索道工作也是聽從了江力軒的建議,江力軒喜歡看懸疑偵探小說,尤其著密室殺人案,所以認為索道轎廂是個殺人的好地點,隻要他和羅頂配合得好,就一定能夠成功。”

“那林樺呢?他們是怎麽找上林樺的?”錢錢問。

餘果:“有關這點還不清楚。”

這個時候,審訊室內的羅鑫終於開口了,他啞聲道:“能給我一杯水嗎?”

葉麟把一杯涼白開遞到他麵前。

李躍然聲線沁涼:“你知道羅頂要殺詹光華的事,也知道他在計劃報仇,對嗎?”

羅鑫的小拇指微微顫抖著,“不,我不知道,他早把我趕出家門了!”

“別掙紮了,以你的心理素質想要撒謊瞞過我,幾乎沒有可能,若不然,我把測謊儀拿進來?”

“不用了!我……好,我說,當年我妹妹被詹光華強暴,我……是知道的,因為詹光華找過我,讓我勸勸芸秋跟了他,如果能行,他保證讓我能讀上大學,畢業後還給我介紹一份大城市的工作。我……當時瘋了一般想逃離那個家,心想芸秋成績差,難得有人願意養她,詹光華家裏有錢優勢,隻要她聽話是不會吃虧的,所以就答應了,然後……”

沒等他說完,葉麟額不可遏地揮出拳頭,就把他從椅子上揍到地上。

李躍然冷眼旁觀著,聲音陰沉了許多:“作為一個哥哥,你真是渣到家了。”

“救命啊,救命啊——別打我,我招,我都招!”

葉麟強忍著一腳踹翻他的衝動,一把將他揪起來,扔到了座椅上,“你真是一個畜生!”

羅鑫抱著頭,不敢看他們,哆哆嗦嗦的交代:“我跟芸秋說了,她不願意,還罵我不是東西,威脅我要是再這麽說,就告到爸那兒去。我照著原話回給詹光華,誰知道他膽子那麽大,竟然敢直接在我妹學校門口把他拽上車,我那個時候確實在學校,但到晚上就知道了。因,因為詹光華打電話過來,要我去勸勸芸秋,讓她接受現實,不要那麽要死要活的,吵得他心煩。我……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不去。詹光華很生氣,警告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就告訴警察說強暴的事我也是知情者,是幫凶!我,我害怕啊,所以……隻好幫著他做偽證,說什麽也不知道。”

“哈,哈哈……我可真是不知道怎麽罵你才好了!你,你就沒想過芸秋有多麽絕望嗎?”葉麟心裏的怒火燒的劈啪作響,隔空點了點他的腦袋。

羅鑫抱著頭哭了起來:“我,我也沒想到她會自殺啊……嗚嗚嗚,我接到消息趕回家,看到她屍體的那一刻就崩潰了,後悔死了。可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我能怎麽辦?再說自己知道那事兒,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麽,爸也饒不了我啊。”

“所以你在短暫的痛悔之後,還是接受了詹光華的條件,心安理得的上大學,去H市工作。”李躍然此刻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後來呢,你爸是怎麽知道你和詹光華來往的事?”

“他,他有一次突然來H市看我,我沒有準備,家裏的好幾個快遞信封沒扔,被他當垃圾收拾出去賣時看見了,他一眼瞧見詹光華的名字,頓時就氣瘋了,像個瘋子似的逼問我為什麽會和他有來往。唉……我也不想和他鬧翻的,但他太敏感了,我不小心說漏了幾件事,他就全猜到了。那天他大發雷霆,砸了我家裏所有的東西,逼著我去殺了詹光華,我當然不肯,也不敢啊,他大概是對我太失望了,衝出門就走了。”

“接著,他斷絕了和你的父子關係,你幹脆更名改姓,不想再和過去有任何牽扯,那詹光華收到的炸彈包裹是誰寄的?”

羅鑫臉上浮現出一絲帶著解脫的獰笑,“嘿嘿嘿,是我!那炸彈是我爸後來有一天親自送到我家的,他說……隻要我肯用那炸彈殺了詹光華,就算原諒我了。但我當時被嚇著了,沒答應。他把炸彈擱在我家,氣衝衝的又走了。再後來,我聽說了……浮雲山發生了慘案。看到死者的名字,我就意識到那一定是他幹的,他真的幹了!他竟然殺了那麽多人,我又驚又怕,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一連好幾晚都夢到芸秋來找我算賬。還有爸,他滿身是血的罵我是個孬種!死了,他們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在這世上夜不能寐,噩夢纏身,哈哈哈……這都是詹光華的錯!要不是他,我們這個家怎麽會變成這樣?我恨他,恨不能殺了他,所以把那顆炸彈寄了出去。那炸彈表麵上看著粗糙,但性質穩定,構造精巧,一旦自動連上wifi就能被我引爆!那是我爸找人做的,我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錢。你們瞧,我還是有種的對不對,我給妹妹報仇了,我終於還是殺了那個畜生!”

羅鑫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我爸說不會的,我很相信他說的話呢,你們沒看見他的計劃真成功了嗎,他真厲害。再說,別人的命關我什麽事,要死,那也是……他們自己倒黴。”

葉麟渾身哆嗦的厲害,拳頭攥的死緊,被李躍然伸手按住。

“省省吧,別指望和這種人講道理,他根本沒有正常的三觀,不然,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

葉麟重重歎了口氣,拿起筆錄走出審訊室。

次日,李隊長那邊傳來好消息:“按照你鎖定的地點和方位,我們找到凶器了,兩把都找到了!幸虧轎廂正下方有許多樹木還有一座廢棄的建築,凶器一把落在樹杈上,一把落在了水泥平台上,上麵還有血跡和指紋,已經送去痕跡檢驗科了。太好了,這起凶殺案終於水落石出了!”

餘果勾起唇角,連道“辛苦了”,並把羅鑫的筆錄傳真過去,給他們備案。

羅芸秋的案子也真相大白,有羅鑫這個重要人證,案件可以重審,但被告人和幾個重要的涉案人員都已死,重審卻無法施行。他們把這個結果告訴林樺,他露出釋然的微笑:“這樣就夠了,相信羅叔死也瞑目了。那麽我前女友的案子呢,你們查了嗎?”

上官遊坐在麵前,嚴肅地說:“張絮憐的案子我們也去複查了,可惜,當年的判決並不存在什麽重大過失。根據現行的法律,三年的判罰或許是輕了點,但因為被告人在審訊時認錯態度良好,還補償了張絮憐家裏一筆錢,這件事……就隻能這樣啊。她的悲劇,不僅僅是被告人一人造成的,你……”

林樺直勾勾地看著他,忽然牽動嘴角,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其實早就知道。這些年我找過許多律師,問過很多人,他們都是這麽對我說的,三年,對於強奸犯已經算是有所懲罰。絮憐是在判決之後好幾個月才自殺的,不能把錯僅僅歸咎於施暴者,這在法律上不好區分和衡量……可我,可我接受不了啊,絮憐是受害者,為什麽承受社會的壓力、難聽的流言,還要被強迫嫁給一個瘸子!如果三年的判罰沒有問題,緩刑也沒有問題,那她的死,到底是誰的錯!”

林樺情緒激動地捶打著桌麵,眼眶裏爬滿了嫣紅的血絲。

上官遊:“如果你堅持想重審,我們隻能從緩刑方麵入手。根據當時的情況,給被告人一個緩刑,認真追究下來,是稍有偏頗。林樺,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們可以幫助你。”

林樺吃驚地抬起頭,“我,我可是浮雲山慘案的幫凶啊,你們會幫我?”

“一碼歸一碼,這個案子不應該和張絮憐的案子混為一談。但你在這起案件中也需要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會坐牢,你如果要求重審張絮憐的案子,需要說服她的家人向法庭提交申請,而我們第九局可以給你提供無償的幫助。”

餘果推開門走了進來,“她父親不願意,但有個人願意!”

“……誰?”

“和張絮憐領了結婚證的那個老瘸子。我們已經聯係過他了,他在張絮憐死後就沒再結過婚,因為這件事自責愧疚多年,聽說了你的事,表示願意幫忙。”

林樺整個人都愣住了。

上官遊:“意外麽,那老瘸子其實是個勤快人,就是老了點,腿有殘疾,所以才顯得配不上張絮憐。若當年張絮憐願意和他好好談談,說不定這樁婚事可以取消的。隻可惜她當時精神狀態不對,缺乏處理這事情的能力。”

林樺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堅持追到她家裏去的,都怪我,怪我……”

“好了,這件事終歸有了處理方案,你呢,該交代也該說了吧。”

餘果往他麵前一坐,敲了敲桌麵,“你也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了。”

林樺羞臊地點點頭,“我說,我全部都交代。我和曾國根、江力軒是在一個刑事案件被害人的群裏認識的,那是個QQ群,不知道什麽時候建立的,群名叫‘放下你心中的桎梏’,看起來很普通,裏頭卻有許多遭遇相似的被害人家屬,因為各種原因喪失了生活的意誌,平時心裏難受了就在群裏訴訴苦,罵天罵地宣泄一番,大家心裏就能好受許多。入這個群需要密碼的,我是在張絮憐的葬禮上被人塞了一張宣傳單上看到這個QQ群的介紹的,因為當時確實心裏苦悶,就加了。最開始的一個月我基本不說話,後來才慢慢把心事說給群友聽,不久曾國根就主動加了我,告訴我他的故事。我和他惺惺相惜,覺得同病相憐,對法院、警方都不怎麽信任,一來二去就成了摯友。然後,他介紹我來索道工作,我想遠離傷心地也是好事,就同意了。再後來,他把自己計劃的事一點點的透露給我,我……鬼迷心竅之下,同意了。”

餘果問:“處理凶器,抹掉監控錄像,都是他交代你做的?”

林樺搖頭,“不,是江力軒交代我做的,曾國根在具體細節上也都聽他的。”

“果然,江力軒才是這起殺人案的主謀。可有一點我很疑惑,他們是怎麽做到精準地把刀插入對方的身體裏的?那肯定很痛啊,他們居然都沒有人臨時退縮,實在令人驚訝。”餘果露出做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林樺歎息道:“這有什麽呢,他倆早就不想活了,輕生的傾向明顯,為了實施這個計劃去學過急救措施課程,了解人體構造,惡補醫學知識。還為了增加體力和靈活度,去學過搏擊和拳擊,更為了提高成功率,在轎廂裏做過模擬演練。而我,不止一次配合他們扮演被害者中的一個。當然,我一個扮演者肯定不夠,他們倆就在群裏招攬誌願者,自費將他們請過來,一起進行演練。”

“你說的,是那個QQ群的受害人家屬?他們為什麽會願意做這樣荒唐的事!”上官遊目光冷肅,怒不可揭。

林樺的苦笑裏帶著一抹譏諷:“為什麽?這不難理解吧,一群心懷怨憤,因為親人的死無法釋懷的人日日夜夜活在悲痛裏,他們憎恨凶手,卻不能看著他們去死,怎麽辦?難得出現像曾國根和江力軒這樣,有魄力和決定去懲治惡人的同伴,他們隻是付出一點時間和精力,幫助他們模擬一次謀殺罷了,又不會少一塊肉,為什麽不幹?”

上官遊當即嗬斥:“這也是違法的!知情不報,等同於罪犯的同夥!你,你們……簡直是無視法律,藐視法紀!”

林樺反唇相譏:“我們無視法律?法律能撫慰我們內心的傷痛嗎?是,有的凶手和罪犯是被判刑了,可因為各種原因實施緩刑,或者量刑太輕的不是特例!尤其是在強奸案裏,那些未成年的少女、年輕女性,甚至有家有口的婦女明明承受了那樣大的傷害,卻要因為這件事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無法再正常生活!她們之中患上抑鬱症的,自殺的,你知道有多少嗎?”

餘果輕歎一聲,拽住了上官遊的胳膊,“老大,先讓他冷靜一下吧。林先生,照你的描述,這個QQ群裏很多人都知道曾國根和江力軒的殺人計劃?”

林樺遲疑了片刻,問:“你們該不會要找他們的麻煩吧?”

上官遊冷著臉道:“六人死亡的重案,你還指望他們能置身事外?知情人,我們一個個都要查!”

“可,可他們頂多是知情不報,不,不算……多大的罪吧。”林樺心虛地問。

“哼,都參與模擬演練了,你說呢?”上官遊狠狠皺眉,又無奈的歎息:“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這次姑息了,那些人是不是就會認為法不責眾,下次再出現一個曾國根或者江力軒,還用這種方式來發泄心裏的不滿和怨恨?林樺,你一個成年人,難道不明白這是錯的嗎?你要幫他們一錯再錯,到將來無法收拾?”

餘果也跟著勸說:“林先生,你把這個QQ群的密碼告訴我們吧。我們保證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無辜者,並且會請心理谘詢師幫助他們疏導負麵情緒,走出陰影,你也幫幫他們,好嗎?”

林樺的目光閃爍了良久,艱難的點了頭,“好吧,我說。”

半個月後,第九局辦公室。

葉麟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從電腦前爬起來,“浮雲山慘案的後續事宜總算能告一段落了,顧醫生說,他輔導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能夠正確的麵對傷痛,正常生活了。但像羅頂那樣走不出來的人仍然存在,他會繼續跟進,配合社區誌願者,對他們進行持續性的輔導。”

餘果遞給她一杯速溶咖啡,“辛苦了,來一杯續命?”

聽到這話的眾人深以為然,紛紛舉起手中的咖啡對飲,稍事休息後,又投入到了新一輪的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