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雲山索道密室殺人事件2

顧平川走進操作室時,餘果已經乘坐轎廂抵達**峰一側,在短暫的停留之後會順著原路返回。因為凶殺案的案發現場就是他乘坐的轎廂,不涉及另一側索道和另一個轎廂,所以他沒有更換轎廂再返回的必要。

李躍然暫時把遠眺的目光收回來,看向顧平川,“你好,有幾個問題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下,照直回答就行。”

顧平川神色淡淡地點頭:“好的警官。”

“你和林樺很熟嗎?”

“還算熟悉吧,他第一天上班就和我認識了,我們因為誌趣相投,休息時經常會一起去釣魚、打牌、喝酒什麽的。”

“那麽你對他的家庭情況和感情生活應該有些了解,他有遭遇過什麽挫折或打擊嗎?”

顧平川凝眉回憶,“剛到這裏上班那會兒,他心情一直比較低沉,我有問過原因,他說是因為和前女友分手了。但具體他們因為什麽分的手,我就不清楚了。”

“分手對他打擊很大?”

“應該是的,因為林樺從那以後沒再談過戀愛,也不肯去相親,他爸媽因為這個說過他好幾次。”

李躍然把這些都記錄了下來,“那他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會不會隱藏秘密,性格是否多變?”

顧平川果斷搖頭:“他情緒挺外露的呀,直來直去的,有什麽不滿或者生氣,當場就發作了,不太像會隱藏秘密的家夥。性格嘛,大部分時間都很開朗,遇到煩心事也比較豁達,不會往心裏去。就是不能提他前女友,一提他就會變得陰沉,痛苦、煩躁。”

“看來前女友是他的逆鱗。”

“對,你形容的很準確。”

“你平時負責索道和轎廂的維修,那林樺問過你相關的問題嗎?比如對你的工作很感興趣,想了解一下專業知識什麽的?”

顧平川詫異地抬起頭,直視李躍然:“警官,你這麽問,該不會是懷疑林樺是凶手吧?”

李躍然:“我懷疑任何人,但在沒有證據前,不會認定任何一個人為凶手。”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告訴你。林樺是大學生,以前是學機械管理的,對索道的運行原理一看就懂,我和他很聊得來也有這個原因,工作上的煩惱,和他一說他就能明白,還會幫我出主意。前段時間,牽引繩因為磨損率太高需要更換,為了用最簡便、安全的方式更換,他還給我們提出了非常可靠的建議。”

李躍然略帶驚訝地問:“這麽說,他在索道技術維修方麵頗具天賦?”

“是的,可以這麽說。當時我非常意外,對他還有些嫉妒,不明白他為什麽在工作之餘還研究這些,莫非是想到技術維修部來工作?可事後他又表現的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我才放了心。”顧平川撓了撓頭,似乎對於自己的小肚雞腸十分羞愧。

“那麽,他跟隨你們出過現場嗎?”

“這倒沒有。”

李躍然沒有其他問題了。

不久,餘果從轎廂上下來,帶著一臉複雜的表情。

李躍然立刻上前,關切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沒事吧?”

餘連跟炮仗似的炸了:“啊,他摸你的頭!小果果,他居然摸你的頭?”

餘果仰起頭,無奈道:“我沒事啊,躍然哥你在擔心什麽?”

“怕你獨自一人在轎廂裏,突然心生恐懼,受驚多度之類的……”李躍然勾起嘴角,“但你看起來顯然沒有。”

餘果翻了個白眼,“你可真是杞人憂天,我有那麽弱麽。”

李躍然輕笑:“但信任你並不妨礙我關心你。”

餘連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生氣:“他可真是個礙眼的混蛋!笑得這麽浪,是要把你搶走嗎?”

餘果按了按額角,“哥,他隻是在逗我。”

“什麽,太過分了!我這個親哥還在呢,他亂獻什麽殷勤,這是對我**裸的藐視,藐視!”

“你這麽容易生氣,真的好嗎?”

“哼,你要是聽話,離他遠一點我還會這樣嗎?”

“哥,講點道理,他是我的同事,我們正在查案。”

李躍然見他滿臉無奈,就猜到餘連又再鬧了,忙道:“剛剛在索道上,你有什麽發現嗎?”

餘果立即肅穆起來,把他拉到一旁,低聲說:“我讓餘連掃描了出事轎廂這一側的牽引繩和每個節點,確定它們沒有任何問題。還重新把轎廂內外掃描了一遍,也沒有新的發現,但就在抵達這一側安全區,走出轎廂踏上平台時發現了一樣東西!”

“那裏能有什麽東西?”李躍然愕然。

餘果把他帶到轎廂門口,蹲下來指向平台的邊緣,“你看,轎廂和平台中間是有一條縫隙的,雖然很窄,但確實有。如果有乘客尤其是孩子不小心踩進去,就會夾住腳,很容易摔倒引發安全隱患。為了避免意外的產生,工作人員在平台邊緣鑲嵌了一段寬約3厘米的厚牛皮,正好能搭在轎廂門邊。這樣,乘客就算不小心,也不會再把腳踩入縫隙。可縫隙依然是存在的,如果轎廂晃**的幅度過大,這段厚牛皮就遮不住縫隙了。所以,一般來說在開門請乘客下來之前,轎廂管理員會先查看轎廂的穩定程度,等轎廂徹底平穩後再打開門,讓乘客下來。但我剛才是獨自乘坐的,下車時就忽略了這點,開門時轎廂還在搖晃,結果就是這幾秒的搖晃,讓我發現平台邊緣的厚牛皮下掛著一樣東西。我戴上手套,把它扯了下來。”

他攤開掌心,露出一個不足指甲蓋大小的閃光小玩意。

“這是什麽?”李躍然戴上手套,將它拿起來,放在陽光下仔細查看,“有點像發光二極管做的MINI徽章,小孩子在遊樂場戴的那種夜晚的飾品,你看,上麵還有掛扣呢。”

“嗯,我第一反應也是這種東西,但是它發出的是嫣紅的紅光,不是其他顏色,你會聯想到什麽?”

“唔……”

餘果把它拿過去,放在自己褲兜裏,“再看看它像什麽?”

李躍然擰起眉頭,臉色逐漸凝重,“……mini炸彈?”

“對!”餘果打了個響指,“托五個月前M國恐怖組織的福,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有一種mini炸彈問世了。它雖然體積小,不起眼,可一旦引爆讓人非死即殘!它攜帶方便,隨便掛在人們的衣服上,口袋上,包包上,都不容易察覺。為了提高民眾的警惕心理,我記得三個月前公安係統還專門製作了幾部宣傳片,詳細說明了這種炸彈的特征,並且嚴令市麵上出現它的仿造品,哪怕是類似的玩具也不行!所以從那時候開始遊樂場或網店都不賣這種類型的夜間發光物了,因為警察一旦查到就會收繳並處罰。那麽這個像極了mini炸彈的東西,會是從哪兒來的?”

“難道你懷疑……”

餘果輕笑:“我可什麽也沒說。”

兩人默契地相視而笑。

餘連酸溜溜地嘲諷道:“你們兩個打什麽啞謎?不就是猜測它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嘛,嗬~”

餘果沒搭理餘連,把這個假mini炸彈放進證物袋裏,說:“是不是和凶手有關,還需要進一步的證實,我們先把它送去D市物證檢驗中心。”

李躍然:“如果運氣好,可能會在它上麵發現經手人的油脂或皮屑。”

“但經手人是否為凶手,還需要其他的線索來佐證。不過我們大可以設想一下,這件東西有沒有可能在這件案件裏起到作用。”

李躍然沉默片刻,眼眸猛然發亮,“退休法官陸青!”

餘果微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陸青本身就患有冠心病和高血壓,如果誤認為這個假mini炸彈是真的,因為恐懼而誘發心髒性猝死的可能性很大。”

“可這東西隻要仔細看,很容易發現是假的啊。”李躍然疑惑道。

“但如果他當時已經感覺到凶手要殺了自己,並且無法近距離查看這枚小炸彈呢?”

李躍然認可他這個推測:“嗯,你這個思路很對。”

“那麽按照這個思路來推理,凶手肯定早就知道陸青的身體情況,所以才會製造一個假mini炸彈來嚇唬他,目的就是誘發他心髒病發,猝死。”

“可我還是不解,當時轎廂內的情況應該很複雜吧,四名死者在後側打鬥,凶手還動了刀,陸青豈能不害怕?凶手又特意拿出一個假mini炸彈嚇他做什麽?有種多此一舉的感覺。”李躍然不由得蹙眉。

餘果沉吟:“你說的也有道理,這個假mini炸彈的確顯得有點多餘。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凶手一開始想殺的隻有陸青一個?”

李躍然點頭:“這麽說的話倒是解釋得通了。”

兩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陣,提出好幾個思路,逐條寫下來。

福爾摩斯曾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犯罪調查的第一法則是尋找各種可能解釋事情的方法,然後想辦法看看能否試圖推翻它。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可能解釋六名受害者被殺的方法找出來,再嚐試著一個一個的推翻,看看最後剩下的是什麽。

假mini炸彈被檢驗的同時,餘果在臨時辦公室對大家展示餘連做出的案件模擬複原分析結果。

“餘連這次做出的案件模擬複原分析,理論來源有犯罪現場血跡形態分析技術、痕跡物證檢驗技術、生物物證檢驗技術;所使用的數據資料,包括它自己掃描案發現場所得的基礎數據以及D市痕跡檢驗科提供的所有數據資料。下麵,它會和眼前的筆記本電腦聯網,把三維模擬複原過程演示出來。”

餘果話音剛落,餘連就開始操縱筆記本電腦。

“哈嘍,好久不見啊各位第九局的同仁!”

眾人紛紛勾起嘴角:“你好啊餘連!”

“演示之前,我先說明一下,我已經將大家目前為止所有采集到的現場細節添加到轎廂全景圖和三維重建的索道現場中,在案情模擬複原演示完畢後,你們可以使用鼠標雙擊放大任何一個細節圖像,還可以創建文件夾對物證圖像進行分類或刪改細目,並添加新的細節資源,從而幫助你們全方位的分析案情,我是不是非常強大?嘿嘿嘿,不需要對我過分崇拜喲!”

餘果耐著性子催促:“廢話少說,趕快開始吧!”

“好吧好吧,這就開始了!”

電腦屏幕上立即出現了轎廂的三維立體圖像,裏麵的六名被害者站在轎廂的不同位置,頭頂標注著他們各自的名字和性別、年齡。餘連智能化地將他們每個人的高矮、胖瘦,身體體征呈現出來,大家看到的仿佛是六個活生生的被害者。與此同時,屏幕上出現了倒計時,總時長為三分鍾,正是索道單向運行的時間。

案情模擬複原演示A:六名死者站立在轎廂中,彼此之間有一定的距離,凶手突然出現,先和轎廂後側的四名被害者進行搏鬥,並掏出凶器將他們一一殺害,嚇死了轎廂中部的陸青,最後殺害轎廂前側的曾國根。

案情模擬複原演示B:凶手為六名死者當中的一個,假設就是右手存在握刀痕跡的江力軒,他突然和後側三名被害者發生爭執和打鬥,突然掏出凶器將他們一一殺害,而處在轎廂中部的陸青被嚇到心髒病發導致他猝死,最後殺死了前側的曾國根。

案情模擬複原演示C:凶手是外來者,他突然鑽入轎廂中,要對乘客行凶,江力軒和他搏鬥中奪走凶器,從而留下握刀痕跡,但隨後又被凶手反殺。凶手隨即和轎廂後側三名受害者發生打鬥,將他們一一殺害,陸青受到驚嚇而猝死,曾國根最後被殺。

案情模擬複原演示D:凶手是六名死者之一,先用假mini炸彈嚇唬陸青,誘發他心髒性猝死,接著和轎廂後側被害人發生爭執、打鬥,掏出凶器將他們一一殺害。其間,曾國根已經被嚇傻,傻愣著最後被殺害。

案情模擬複原演示E:凶手有兩人,都是外來者……

李躍然看到這裏,難受的抬手捂住臉,“這些演示每一個都存在明顯的漏洞,我看不下去!”

其他人也都羞愧的看不下去了。

哪怕是上官遊也尷尬地摸起了鼻子,“咳,餘連你可以暫停一下嗎?”

餘連:“當然可以,現在知道你們有多麽愚蠢和天真了吧?按照你們的觀點,模擬出來的東西,一不能和血跡分析結果完全吻合,二不能和痕跡檢驗分析數據吻合,簡直是一坨狗屎!”

眾人:……

餘果幹咳了兩聲,試圖給大家找個台階:“那什麽,我們不是正在推翻一切有可能解釋事實的方法嘛,這期間當然會出現誤差和錯誤。”

不經過模擬複原還不知道,他們自以為合理的觀點和推測是多麽的經不起推敲。

餘連:“好吧,相信你們也發現了,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提出的解釋是可以經得起案件模擬複原考驗的。”

大家都紛紛點頭。

李躍然坐在筆記本電腦前,拿起鼠標,“首先,我想排除凶手是外來者的可能。有關這一點,大家有異議嗎?”

“要不知不覺進入轎廂並逃跑,根本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

“除非他會像猴子一樣攀爬牽引繩,還會縮骨功從窗戶自由進出,餘連,這有可能嗎?”

餘連立刻給出分析結果:“如果是猴子之類的動物,有可能攀爬牽引繩進出轎廂,但索道安全區的監控錄像一定能夠拍下影像,然而事實是沒有的,所以動物作案的可能性可以排除。而轎廂運行期間,牽引繩同時也在運動,即便是最好的雜技演員、特工也不可能在三分鍾內完成入侵轎廂、殺人、離開這三大步驟。更何況,你們也看到了,嚇死一個人,再捅死五個人,哪裏是折磨容易的,又不是切菜。”

眾人:……

李躍然表示讚同:“好,這樣一來,凶手是外來者的可能被徹底排除了!那麽,他就一定是這六名死者之一!我們根據這個,再來分析凶手的特征。江力軒右手有握刀痕跡,嫌疑很大。曾國根沒有反抗卻被殺,嫌疑也很大。”

餘果的思路瞬間清晰起來:“陸青是心髒性猝死,可以暫時排除在外,我們隻需要思考其他幾個死者是如何被殺的。江力軒身體瘦弱,和曾國根比起來,恨得具備殺人的能力嗎?”

“從來沒有數據說明,瘦弱的凶手就沒有殺人能力喲。小果果,你難道不應該分析退休老師段武、中年男子元彬彬、快遞員汪佳文致命傷的深度和傾斜度,從而推斷凶手的身高嗎?”

餘連的這句話宛如醍醐灌頂,讓眾人都打了個激靈。

葉麟:“對啊,凶手身高不同,握刀的方式不同,造成的傷口特征也會不同!”

錢錢忍不住誇讚:“餘連好樣的,我們差點把細節給忽略了!”

白烈:“是啊,但這個怎麽推斷,餘連有這種數據資料嗎?”

上官遊摸著下巴說:“我看懸,這得做實物模擬實驗吧。”

李躍然操縱鼠標,在江力軒身上點了一下,餘連立即顯示出他的身高、體重和持刀姿態。

他解釋道:“我把這六名死者的持刀狀態都模擬了出來,然而他們幾個的身高相差不大,這樣分析得出的結果指向性不強。”

“我覺得,不能隻局限於江力軒這一個人。”餘果倒是想看看餘連的動作仿真分析能力有多厲害,“你把他們每個人的傷口位置和具體數據都顯示出來,再分別做六次動作模擬。”

餘連吐槽:“哇,這工作量未免太大了吧!”

“你相信你可以的。”

“好吧,既然小果果這麽信任我,我就大顯神通給你們看看。”

餘連依次把六個人持刀傷人的動態影像模擬了出來,奇怪的是,出來的結果沒有一個能夠完全符合屍檢結果。

“奇怪的,這是怎麽回事?”

“莫非是你的模擬數據不對?”

“為什麽沒有一個結果是吻合的,難道屍檢有誤?”

餘連有些生氣:“不可能,我才不會錯呢!”

餘果沉思良久,說道:“一定還有什麽線索被我們漏掉了,老大,我建議二次屍檢。”

上官遊挑起眉梢反問:“二次屍檢?”

“是的,二次屍檢,而且我要求全程參與屍檢過程。有餘連在,說不定可以掃描並發現法醫們也可能忽略的細節。隻要是人,就有觀察盲區,但餘連不存在這個問題!另外,我還有一個大膽的懷疑,凶手或許不隻有一個人,如果是兩個人一起合夥殺害其他人呢,不但可以提高殺人的速度,造成的致命傷口也會有所不同。如此,就能解釋為什麽餘連剛才的六次模擬都無法和屍檢結果吻合。”

上官遊驚呆了,“你是說凶手有兩個?而且最後都死了?”

李躍然突然插嘴:“正因為都死了,所以才更可能有兩名凶手!”他把餘果拉到自己麵前,做出刺傷的動作,“比如像我們這樣,麵對麵站立,各持一刀,刺入對方的要害部位,不就可以達成偽裝他殺的自殺成就嗎?”

白烈提問:“那凶器呢,照你這麽說,得有兩把凶器吧?他們彼此對捅,還有可能處理凶器嗎?轎廂裏根本就沒有發現凶器!”

餘果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下巴,“是啊,凶器還沒有找到,如果是被扔到汾河裏了,就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李躍然再次陷入沉思,思考其他解釋方法。

錢錢和葉麟也湊到一起小聲咕噥起來。

上官遊轉身出門,給李義打電話申請二次屍檢。

李義頗為無語,覺得第九局成員的腦洞未免太大了,“上官,我們正在全力追捕林樺呢,你們為什麽不考慮一下他是凶手的可能?”

“絕不是他,我們已經充分排除了凶手是外來者的可能!林樺隻是個普通人對吧,他又不可能飛天遁地!不過,我們懷疑他是知情人,知道凶手是誰,否則無法解釋他為什麽在這個節骨眼逃跑。你們繼續追捕,到時候我們進行連審!”

李義答應道:“行吧,也讓我們見識一下你們第九局的辦案手段,學習學習。”

晚上八點多鍾,李義給他回複,說可以進行二次屍檢了。餘果可以全程觀看,提出合理的建議,但不得左右法醫的驗屍流程。

“這是當然,他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外行。”上官遊對他保證,並親自把餘果送到了法醫中心。

餘果見過這次屍檢的負責人後,沒有著急去看六具屍體,而是詢問法醫助理,是不是對他們的衣服都進行了仔細地檢查。

法醫助理小冰對二次屍檢沒有異議,在許多刑事案件中,如果查案遇到瓶頸,為了獲取更多線索,也是會申請二次屍檢的,而檢查死者的衣物甚至毛發,也屬於他們的工作。

小冰把六名死者的衣物都拿出來,擺放在證物台上,輕聲道:“小同誌,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自己檢查一遍,說不定真有我們忽略的地方。物證檢驗中心那邊也看過的,但很遺憾沒有發現什麽。”

餘果禮貌道:“好的,多謝你,我先看看。”

餘連立刻對這些衣物進行掃描。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

“其中一件外套的口袋裏線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剮蹭過造成的。所有上衣都有不同程度的褶皺和撕扯痕跡,但有一件上衣的撕扯痕跡最多,存在撕裂的紋路。”

餘果立刻挑出撕扯痕跡較多的這一件,詢問小冰:“這件是哪個死者的?”

小冰看了一眼,道:“是江力軒的。”

餘果喃喃道:“江力軒身上的軟組織傷是幾人中最多的,而且大多集中在胸前和四肢……”

“對,是這樣沒錯。”

“為什麽會這樣呢?”

小冰分析道:“這當然是因為他被打到的次數最多,才會造成這麽多的軟組織傷。但這些軟組織傷痕都不太嚴重,少部分是較大的力道造成的,大部分則是較輕的力道造成的。”

“這麽說,他如果先後被年老者和年紀者打過,便會形成這種情況,對吧?”

小冰琢磨一會兒點頭道:“是的。”

“那麽我想知道,江力軒哪個部位的淤傷最多呢?”

小冰翻開驗屍報告,“手臂,左手臂!”

餘果立刻讓餘連進行更為詳細的動作模擬,“如果他右手持刀,左手持續性的格擋,應該符合這個特征。”

餘連:“是的,沒錯!”

餘果又把那件口袋裏有線頭的衣服跳出來,問小冰:“這件是哪位死者的?”

小冰翻了下標記,說:“是段武的。”

居然會是段武的,而不是陸青的?

餘果把假mini炸彈的照片拿給她看,問道:“你們有在他們的衣服上麵發現這種東西嗎?”

小冰回想了一下,又問過幾名法醫,肯定地說:“沒有看到過。”

“奇怪了……這東西被誰收走了嗎……”餘果自言自語起來,迫切地覺得自己需要更大的助力。

餘連:“林樺啊!他不是幫忙搬運過這幾個人嗎?”

“對啊,許東林不確定他是不是單獨進入過轎廂,這是個很大的疑點!哥你真是太棒了,不過……錢錢看過那段時間的平台監控錄像,沒有發現他單獨進行轎廂吧。”餘果一會兒興奮地揚起笑容,一會兒又陷入了思索。

餘連:“保險起見,我覺得應該再把那段監控錄像多看幾遍!”

餘果點點頭,先聯係上錢錢,請他把那段監控錄像再看即便,並檢查一下錄像是不是原始格式。

又給李義打電話問:“李隊長,你們抓到林樺了嗎?”

李義歎氣:“還沒呢,他沒有去投靠自己的表姐,也沒有回老家,他爸媽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不過我們查到了他的前女友,她竟然在五年前就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

“據說是自殺,自殺之前嫁給了一個鄉下的瘸子。這挺奇怪的,他前女友名叫張絮憐,長得很漂亮,還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怎麽會嫁給一個老瘸子?”

餘果:“這有違常理,值得深挖!”

“我也這麽覺得,所以吩咐他們繼續調查。”

“辛苦了,如果有新的消息,麻煩您通知我或者上官。”

“當然,我會的。”

小冰這時對他招招手,“小同誌你不是要圍觀驗屍麽,趕緊過來吧,我們先從曾國根的屍體開始。”

餘果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走了過去。

餘連忍不住打趣:“小果果,怕嗎?”

餘果沉著臉,表情極其的嚴肅,“死人而已,有什麽好怕的。屍體是會說話的,我應該尊重每具屍體,表達最高的敬意。”

“話雖這麽說,你的腿在發抖呢。”

“你胡說。”

“別緊張嘛,不如我唱個歌給你聽?想聽什麽,小毛驢,數鴨子,讓我們**起雙槳?”

“……哥,你能不搗亂嗎?”

餘果的臉都白了。

“咦,我怎麽覺得曾國根的這個傷口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是不是邊緣變得厚了一點?這顏色看起來也比之前變得深了些。”

“是啊,你也看出來了?”

“難道是傷口上的細菌大量繁殖所導致的?”

“有這個可能,做個細菌種群分析吧。”

餘果好奇地問:“你們之前沒做過細菌種群分析嗎?”

法醫A回答:“細菌種群分析隻會在必要的時候才做,第一次屍檢時屍體的傷口還都是新鮮的,細菌還沒有大量繁殖,就算做細菌種群分析,檢測的結果也不夠精準,容易有誤差。”

餘果點點頭,問道:“如果是同一把凶器製造的傷口,上麵的細菌種群應該是一樣的吧。”

法醫B道:“是的。”

“那如果有兩把凶器呢,死者傷口上的細菌種群是不是就會不同?”

餘果的眼眸迸發著銳利的光芒。

“如果是不同的凶器造成的傷口,上麵存在的細菌種群理應不同。但前提是,真的存在有細菌。如果凶器特別幹淨,死者的傷口在搬運途中保存的良好,沒有經曆過溫差的影響,檢查不出細菌也是可能的。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傷口被人為的汙染過,那結果就不好說了。”

餘果心道屍檢果然是複雜而繁重的工作,對待法醫們的態度不由得更加恭敬:“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種可能,辛苦各位,把每位死者傷口上的細菌種群都檢查比對一下吧!”

說完,他認真而誠懇地對大家鞠了一躬。

“拜托了!”

法醫們連忙擺擺手,“小同誌太客氣了,這本來就使我們的本職工作,你不需要這樣。”

餘果抬起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緋紅,撓撓頭說:“我一個申請就增加了你們的工作量,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他們笑了起來:“別這麽說,為了破案,我們責無旁貸。隻是細菌種群的分析需要較長時間,你要是不適應就別勉強待在這裏,先出去休息一會兒吧。”

餘果越發的不好意思:“那,那我就先去外麵坐會兒。”

“哈哈哈,你這小同誌怎麽這麽客氣,去吧。待會狀態好點了,再進來也行。”

餘果紅著臉走了出去。

他脫掉手術衣和口罩,在法醫中心的休息區喝了杯咖啡,總算把胃裏那種想吐的感覺壓製了下去。半個小時過去,他發現麵前的白大褂已經更換了好幾批,更加真實地體會到法醫這份工作的不容易。

餘果掏出手機給上官遊發訊息,交代這邊的進度,並詢問李躍然他們是否從死者的社會關係裏查到了新的線索。

“我們剛剛查到,曾國根十年前的檔案是偽造的!”

“偽造的?”

“對,錢錢和白烈剛剛在排查他的手機的聯係人,發現他其中有個人曾經和他一起在一家植發醫院做過植發,追查下去發現曾國根幾年前的確在那裏做過植發。給他動手術的植發醫生還記得他,說他植發前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植發醫生說,他當年手頭緊湊,本來做不了植發手術,但就算借錢也要做,意願十分強烈。我們有理由懷疑,曾國根刻意改變形象,是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信息。”

“好,那你們繼續查,曾國根的家人呢,聽說現在還沒聯係上?”餘果問。

李躍然:“這也是我們覺得奇怪的一點。曾國根的身份很早就確認了,但他的戶籍上隻有他一人,手機儲存的電話號碼裏,沒有妻兒老小,隻有幾個朋友、同事和有業務來往的聯係人,你說怪不怪?”

“這麽說,他這把年紀了還是單身?可就算單身,父母的聯係方式總該會有,親戚也不至於一個都找不到吧。”

“說實話,以我的直覺,這個曾國根不簡單。他手機裏的聯係人太少,不像是一個正常的上班族。這年頭單身的人不少,但像他這樣的,工作多年又年過四十還一個人生活的,多半是離異的,從未結過婚的非常少見。而且根據他同事描述,這麽多年他工作穩定,性格溫和,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還樂於助人,就算他本身沒有女人緣,朋友、親戚也會幫忙張羅親事的。”

餘果認真聽完,問:“那這些同事對他的家事了解嗎?”

“不了解,曾國根從不主動提起,同事有問過,但每次都被他敷衍過去。隻大概知道他老家在京門,家裏還有幾個叔伯、侄子,父母是否還健在不知道,是不是結過婚有過孩子也不知道。”

餘果沉思片刻,說:“正好我在法醫中心,不如給曾國根做一次人臉識別吧。”

李躍然提高了聲調:“對啊,差點忘了餘連的人像麵部識別係統。你懷疑……曾國根是個改名換姓的逃犯?”

“未必是逃犯,但既然他的個人情況有解釋不通的地方,我們自然要把所有可能性都排查一遍。我這就過去,讓餘連給他做一個麵部分析,你把他植發前的照片發給我,正麵照、側麵照最好都有。”

“好,我找植發醫院,把曾國根留檔的照片都要過來。”

但事情卻不像他們設想的那麽順利,植發醫院表示,曾國根在植發之前有特殊要求,拒絕拍攝照片,所以醫院並沒有留檔,隻有手畫的植發設計圖。

餘果不由得蹙眉,隻能退而求其次,“那就把他的植發設計圖發給我。”

他再次“全副武裝”的進入解剖室,來到曾國根屍體的旁邊,征求了給他屍檢的法醫的意見,得到十分鍾做人臉識別的時間。

“哥,你掃描他的五官輪廓,與人臉識別係統裏儲存的全國失蹤人口、逃犯進行容貌對比,看有沒有匹配得上的。”

“明白!”

三分鍾後,餘連有了結果:“看來要讓你失望了,匹配不上啊。”

餘果臉色沉凝,“那你分析一下,他的五官有動過刀嗎?”

“你懷疑他做過整容?”

“有這個可能不是嗎,如果是因為整容才匹配不出結果,我看你應該升級了!”

“喂喂,我擁有的可是最最厲害的人臉識別係統,就算他整過容,五官輪廓也不可能全都改變,這骨頭哪怕是磨過,原始特征也還在啊,怎麽會識別不出來?!匹配不上,絕不是我的問題!不過……嘿,還真讓你說對了,根據分析數據顯示,他的確整過容,眉骨和下巴都動過刀,但整容的力度不大,隻是微小的改動。”

餘果忙道:“那你能模擬出他整容之前的容貌嗎?再根據這張植發設計圖,把這片植上的頭發去掉!”

“好咧,沒問題!”

法醫C看了眼手表,問:“小同誌,你識別完了嗎?”

——這小同誌真夠怪的,什麽機器都不帶,怎麽做的人臉識別?偏偏他的表情一會兒凝重,一會兒欣喜,仿佛真的在做識別工作。

“好了好了,麻煩您了不好意思。”餘果立刻退到一邊。

餘連:“少安勿躁,還有幾秒就行了……啊,出來了!要連上電腦打印出來嗎?”

餘果:“先給我看看,回到派出所再打印。”

一張栩栩如生的全息人臉照片頓時出現在他眼前,他驚訝道:“不敢相信,和現在的曾國根差別好大!”

“是啊,我也沒想到。看來頭發、眉毛和下巴對一個人的容貌影響挺大的?難怪那麽多人想要去整容。”餘連嘖嘖感慨。

“穩妥起見,你再用這張照片在人臉識別係統裏匹配一下。”

“你還真是不死心……好吧好吧,誰讓我能者多勞呢。”

“怎麽樣?”

“別急啊,好,出來了!非常遺憾,還是匹配不到。”

餘果歎了口氣。

一個多小時後,細菌種群的對比結果出來了。法醫A給他詳細解釋了報告上的數據,最後作出總結:“簡單來說,從五名受刀傷而死亡的被害者致命傷口中提取到的細菌種群不完全相同,具體分析之後發現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菌群。小同誌,你之前推測得不錯,這些傷口,是由兩把凶器造成的!”

餘果激動地站了起來,“太好了,這對我們的偵查工作很有意義,非常感謝你們!”

“不用這麽客氣,都是我們該做的。對了,根據這些傷口的特征,可以判斷它們都是由單鋒利器造成的損傷,而且特征一致,說明這兩把凶器都是單鋒利器,比如西瓜刀、水果刀、匕首都屬於單鋒利器,你們不妨從這方麵入手調查。我個人認為,是折疊水果刀的可能性最大,因為無論是從傷口的縱深、寬窄都和普通水果刀比較吻合。而且,折疊水果刀在打開時需要容易凶手接觸到刀背,朝外拉開,從而沾染上凶手手上的細菌,而其他同等大小的刀具不具備這種特征。”

餘果鄭重地點頭,“好的,我們一定會重視這點。”

“嗯,如果沒有別的疑問,我們的二次屍檢準備結束了……”

“等等!能請您再做兩次細菌種群檢驗嗎?”

“你的意思是……這起案件已經找到嫌疑人了?”法醫A經驗豐富,立刻聽出來他的用意。

餘果勾起嘴角,“是的,而且是兩個嫌疑人!隻是這件事還希望你們能保密進行,結果出來之前我不想驚動太多的人。”

法醫A有些不解:“難道你們第九局確定的嫌疑人和李隊長那邊的……不一樣?”

“哈哈,這有什麽的。在刑偵過程中,有分歧的案件多了去了,你們不是第一例。不過李隊長這次隻是輔助你們,就算和你們看法不同,他也不會有什麽想法的。你這個小同誌,年紀輕輕想的倒是挺多。你抓緊時間把嫌疑人帶來吧,趁著今天還沒下班,我們把他手上的細菌種群檢測出來。”

餘果微微一笑,湊到他耳邊道:“他們就在您身後。”

“什麽?”法醫A滿頭霧水的往後看,“哪呢,我怎麽沒看見啊。”

餘果輕聲說出他們的名字。

“這,這怎麽可能!”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餘果唇邊的笑容擴大了一分,“您隻管檢測,結果一定不會您失望的。”

法醫A立即神色嚴肅地把其他法醫都召集過來,分派任務。餘果沒必要留下來等,囑咐他們一有結果了把報告發給第九局的郵箱,便離開了法醫中心。

李躍然在浮雲山派出所門口等他有一陣了,一看到他走下出租車,馬上迎了上去,“怎麽樣,人臉識別是什麽結果?”

餘果輕歎:“匹配不上,看來這條捷徑行不通。不過餘連分析出曾國根曾整過容,雖然動刀的地方不多,但他還做過植發,所以前後判若兩人,差別很大。模擬出來的照片我待會就打印出來,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麽頭緒。此外,法醫有一個重大發現,轎廂密室殺人案中有兩個凶手,兩把凶器!”

饒是李躍然一貫冷靜穩重,此刻也驚愕的瞪圓了眼睛。

餘果為了節省口水,把二次屍檢的報告也打印了出來,和曾國根整容、植發前的複原照片一起放在了眾人麵前。

辦公室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幾分鍾,上官遊打破了這份沉默:“餘果,說說你現在的想法!兩名凶手,兩把凶器,要想還原案情是越來越難了啊。”

“我倒不這麽認為,真相已經逐漸浮出水麵,這兩名凶手是誰,相信大家都心裏有數。隻不過要證實這點,還需要等待一個檢測結果。”

“還有什麽檢測要做?”

“小果果,你在故意賣關子麽。”

“有趣有趣,這案子竟然真有兩個凶手,他們合夥殺人之後再互相殺了對方?真的是太聳人聽聞了!不過就算理論上可行,他們究竟是如何處理凶器的呢?中刀之後拔出來再扔到窗外嗎?”

李躍然驀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餘果:“除了這兩個主謀,還有一個幫凶對嗎?而這個幫凶,正在畏罪潛逃!”

白烈第一個反應過來:“你是說林樺?”

“對,他就是幫凶!”

上官遊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葉麟和錢錢反應慢了一拍,焦急地問:“你們怎麽好像一瞬間都明白了似的?能不能說明白點啊!”

錢錢道:“有,平台上兩個攝像頭都能拍攝到轎廂,我特意複查了案發後許東林和林樺出現那一段的錄像,發現有半分鍾左右的錄像被剪掉了。但可惜的是,剪掉的這段錄像無法複原,被處理得很幹淨。”

“會是誰幹的……”

“很顯然是林樺咯!”

“半分鍾啊,這時間也很短啊,足夠他處理到凶器嗎?”

“直接扔出窗外不就行了?幾秒鍾也夠了吧。”

錢錢的話音剛落,上官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後放在耳邊,臉上驟然布滿喜色,“太好了,我們這就過去!”

“老大,什麽消息?”

上官遊眼神複雜地瞄了餘果一眼,“你小子,這次又說中了!就在不久前前,李隊長帶人把林樺找到了,現在正在押送回來的途中。”

錢錢把眼睛瞪成了銅鈴,視線不停地在餘果身上掃射,“天啊,神了啊!”

李躍然問:“林樺是在哪裏被捕的?”

上官遊聳了聳眉毛,“你們猜!”

餘果和李躍然異口同聲道:“張絮憐的墓碑前!”

“嘿,你們怎麽知道的?”上官遊難掩驚訝,心裏略有點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挫敗感,但還是欣慰更多,“別跟我說蒙的,講講,怎麽推斷的?”

餘果戳了戳李躍然的腰——你說。

李躍然:“林樺是個有才華的大學生,卻甘願在索道上做個小小的檢票員,平日裏活的無欲無求,為什麽?根據顧平川的描述,我頭腦中立刻出現了一個為情所困的大學生,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不肯改變自己的生活,哪怕是調職這麽簡單地改變也不肯做。顯然,他對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非常在意,這個打擊讓他萎靡不振多年,卻一直諱莫如深,就算麵對關係很好的顧平川,也沒有全盤托出的意思。這說明他顧忌很深,不願意把這段往事和人分享。那麽,是不是分手的原因令他難以啟齒?後來得知張絮憐五年前自殺去世,我的疑慮就更重了。記得嗎?他到這裏工作剛好五年,說明他在張絮憐自殺後就離開了家鄉,有可能是為了療傷,有可能是為了逃避。所以我大膽推測,他前女友會自殺應該別有內情,而他接受不了,甚至因此非常痛苦!而在五年後的現在,索道上突然發生命案,他一個檢票員照道理嫌疑很小,卻在這樣敏感的時期逃走,動機呢?他有什麽必須要逃的理由麽——要麽,他知道凶手是誰,想要包庇對方;要麽,他是幫凶之一,在我們查到決定性證據前必須離開。一開始我認為是前者,但在二次屍檢報告出來之後,我認為兩種原因都有!”

葉麟忍不住發問:“這麽說,林樺的前女友,是他成為幫凶的誘因?”

錢錢立刻從電腦麵前轉過頭來,“就在剛剛,當地警方發來回複,林樺前女友張絮憐,自殺時二十四歲,畢業於一級院校,本科學曆。這姑娘的經曆……可憐啊!唉,你們自己看吧。”

屏幕前瞬時擠滿了人。

張絮憐從小學習優異,容貌秀麗,大學時期和同班同學林樺戀愛,快畢業時相約好要一起考研,並且已經見過雙方家長,談婚論嫁。但不幸的是,她在實習期間參加一次聚會後被上司強暴,事後及時報警,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起訴對方,法庭判處此人三年有期徒刑,卻緩期執行。她認為量刑太輕,上訴後法庭仍然維持原判。被告人心有不忿,遂在她學校內大肆散布流言,說張絮憐勾引在先,把他告上法庭是因為敲詐不成。此事對張絮憐打擊極大,不但無法再繼續學業,回到家鄉後被同鄉指指點點,不久之後就患上了抑鬱症。他的父親性格要強,又頗好麵子,認為女兒出了這種事丟人現眼,不但不給與她安慰和保護,還逼迫她嫁給鄰村的一個老瘸子。張絮憐反抗無效,結婚一月後投河自殺。

葉麟作為女人,最見不得這種案件,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冷笑道:“那時候的林樺幹什麽去了?如果他肯做點什麽,何至於……”

上官遊歎了口氣,輕拍她的肩膀。

“走,我們這就去審問林樺!”錢錢噌一下站起來,義憤填膺道:“我倒是想問問,他為什麽不挺身而出保護張絮憐?”

“你們以為我不想嗎?”

審訊室內,林樺哽咽著慘笑:“她出事後,我第一時間趕了過去,幫她保護現場,火速報警。警察取證很順利,還幫我們介紹了律師。我安慰絮憐,一定會把這個禽獸送進監獄,關上十年二十年,讓他痛悔自己的罪行,跪在我們麵前請罪!可誰知道,法院隻判了他三年,才三年,而且還是緩期執行!小舟接受不了,整個人都崩潰了。我努力說服她上訴,可誰能想到……那個人渣家裏背景深厚,不管我們怎麽努力,法院依然維持原判!他甚至當眾羞辱絮憐,說她不自量力,不識好歹。絮憐心灰意冷,忍受不來學校裏的指指點點,隻能退學回老家。我本來打算找到工作就上門提親的,誰知道她爸爸不是個東西,揚言她不立刻嫁人就打死她!後來我知道消息的時候……絮憐已經……成了一捧骨灰。”

林樺臉上淌著淚,眼眸裏滿是淒惶與融入骨髓的恨意。

“對你和張絮憐的遭遇,我們非常同情,如果你願意,我們完全可以幫助你複查此案。但你得告訴我們,這件事和本案有什麽關係?”李躍然問。

林樺麵露嘲諷:“關係?我說過它們有關係麽,我會收拾行李離開,不過是因為厭倦了現在的這種生活,想出去走走罷了。”

林樺的瞳孔微縮,“不認識,沒見過。”

餘果輕笑:“當真沒見過?”

“沒有!”

“我本想給你一次機會,可惜啊,你執迷不悟。”餘果從葉麟手裏拿過一份檢驗報告放在他麵前,“物證檢驗中心的工作人員在這枚假mini炸彈上提取到了少量皮膚油脂和皮屑,經過反複的試驗,從其中的活細胞裏提取到了DNA。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林樺的臉色唰一下變白,卻仍然嘴硬:“你嚇唬不了我,就算發現了DNA,也可能還有其他人留下了痕跡,這根本證明不了什麽。”

“是嗎,可這東西我們不止發現了一個。”餘果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別眨眼啊,如果你真的問心無愧,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的確沒有接觸過這樣東西。”

林樺梗著脖子,看向他的眼睛,“我當然可以!”

餘果的笑容更大了幾分,“你就不好奇我們是在哪裏發現的?實話告訴你,我們在死者的衣服上發現一個,在你的工作製服上發現一個,還有兩個都落在了索道平台,也幸運地被我們發現了。”

林樺下意識的搖頭反駁:“不可能,我明明把它們都扔掉了!”

這話一出口,餘果臉上揚起了燦爛的微笑。

——是時候了,他們根本沒有發現四個假mini炸彈,方才的話都是在詐他。

“看看,我就知道林先生還是有覺悟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您這是已經想清楚了,對嗎?”

林樺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套出了實話,悔恨地跺了跺腳。

“四枚假mimi炸彈,在五位乘客過檢票閘口時,被你悄悄塞進了他們的口袋或褲兜裏,除了江力軒,因為他是凶手之一。在段武的口袋裏發現有一段被勾起的線頭,應該就是這東西剮蹭所造成的。一開始我發現這東西時,以為它是凶手用來對付陸青一個人的,可實際上,你給他們每人都準備了一個!曾國根和江力軒身上沒有這玩意,恰好能證明他們就是這起密室殺人案的凶手!”

林樺試圖挽救自己剛才露餡的行為,駁斥道:“別開玩笑了,這隻是你的猜測!這四個小玩意是我放的沒錯,但這不過是用來做惡作劇用的,好像沒有法律規定不準檢票員對乘客做惡作劇吧。再說,你都說這是假炸彈了,它又不會傷人,我犯了什麽罪?”

“惡作劇?你倒是很會狡辯。”李躍然麵容冷肅。

“那你說我為什麽要做凶手的幫凶?我和六名死者都無冤無仇,犯得上害他們嗎?”

餘果輕蹙眉梢,這話都是反駁到了點子上。

李躍然接著問了一個具體的問題:“這種假mimi炸彈,你是從哪裏買到的?還是說,是你自己製作的?”

李躍然手背上隱隱有青筋凸出,被餘果伸手按住,“不慌,既然他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們就讓他心服口服。”

餘果眯起眼睛,側著臉睥睨林樺,喉嚨裏發出清澈的嗓音,沁涼襲人,很容易讓人提神醒腦:“張絮憐的遭遇給了我一個很大的提示,你說這兩事無關,可我偏偏認為它們有關。我已經請同事們去調查和六名死者有關的強奸案,哪怕是一點微末的關聯,隻要我們掘地三尺,一定能查得出來。你說……是不是?”

林樺的眼神變了。

他瞳孔裏的倔強和憎恨依舊在,卻在此刻增添了一層濃烈的哀傷和不安。

餘果對李躍然道:“我們出去吧,讓林先生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