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雲山索道密室殺人事件1

半年後,K省D市國家級AAAA景區,浮雲山。

李躍然把手裏的登山杖遞給餘果,麵帶慍色,“跟你說了不要逞強不要逞強,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崴了腳,還怎麽上得去?”

餘果累得氣喘籲籲,“我,我哪裏知道這座山會這麽高?我的腳其實早就沒事了,要不是你總不讓我鍛煉,哪會這麽沒用……”

“這麽說怪我咯?”

“一半怪你,一半怪我。”

李躍然惱怒了一陣,看他拄著登山杖的樣子有忍不住心疼,“行了,我背你吧!不然這要爬到什麽時候?”

餘果在範雨桐事件結束後,委托國外一家機構重新製作了義眼和神經接駁器,但因為製作工藝和柯蒂斯實驗室的不同,很是耗費了一段時間調試,才達到了原先的效果。在這個過程中,餘果得到首都醫科大學的保護性研究,掃描並檢測到他腦部植有一組“親神經電極”(Neurotrophic electrode)正在繼續工作,並完全破解了餘連AI係統的運行模式。但腳趾部位的接駁器存在一個小毛病,一旦餘果步行時間過長,它就會形成阻塞,影響他的腳步神經,導致他腳痛難忍。

餘果現在和李躍然很熟了,沒有和他客氣,坦然地趴在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

“辛苦你啦躍然哥!”

李躍然微笑:“就衝你叫我一聲哥,我再背你幾百次幾千次也行啊。”

餘連酸溜溜的直哼哼:“他這是公然挖牆腳!你還幫他遮掩,說他沒有想取代我的企圖嗎?”

餘果:“哥,他隻是關心我。”

“有我關心你還不夠嗎?”

“可你不能幫我緩解腳痛啊。”

“天爺啊——他這是欺負我沒有身體!陰險,狡詐,趁人之危,黑心爛肝!”

餘果哭笑不得:“換個角度想,這是幫你分擔做哥哥的責任。”

“如果我有身體,天天背著你上班、下班!”

“可是你沒有嘛,就大度一點,好嗎?”

餘連氣得進入了自檢程序。

通過研究,餘果已經得知,“餘連AI係統”以“親神經電極”為載體,能夠長時期地停留在固定位置,接受自己的大腦信號並做出連動反應。

“親神經電極”早在二十年前就被M國的一位科學家發明了出來,被運用在身體癱瘓但大腦還能運作的病人腦中,幫助他們與人交流,表達思想。而範雨桐天賦異稟,不僅提出了把它應用在AI領域的理論,還成功的研究出製作“親神經電極”的新型材料。如果這項科研成果可以用在正途,範雨桐一定前途無量。但可惜的是,她和柯蒂斯走了歪路,在擁有這項成果之後野心膨脹,竟企圖創造“超級腦”,也就是最大限度的拓展人的腦力,讓普通人類成為具有無限思維能力的超人類。

超級腦實驗注定不可能成功,因為現有人類的腦細胞根本承受不起他們設想的工作強度。用藥物刺激腦細胞不停地工作,隻會讓它們出現問題,甚至極速消亡,還會引發各類並發症。但柯蒂斯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使用“親神經電極”,為餘果創造了一個嶄新的“餘連”。盡管他不具有餘連本身的意識,但擁有他的大部分記憶,具有超強的邏輯思維能力、數據處理係統,獨立的分析能力,絕對算得上全世界範圍內最出眾的人工智能。

“餘連”在形成了自己的意識後,帶著他逃跑,臨走前破壞了柯蒂斯實驗室的中樞係統,還炸掉了一個材料倉庫。從此以後,他隻忠於自己,一切以自己為重,承擔起哥哥保護弟弟的責任。

那時候,餘果在範雨桐的研究所受到刺激,懷疑“餘連”的忠誠,擅自切斷了接駁器,卸掉義眼,導致餘連陷入休眠狀態。後來,在父母墳前,餘連係統重啟,餘果才明白過來,原來它一直在存在於自己的大腦裏,接駁器和義眼隻是輔助它和外界連接的工具罷了。隻要他不拋棄“餘連”,“餘連”永遠不會離開。

明白這點後,餘果再也不懷疑“餘連”。

李躍然背著餘果往上走,額頭上很快滲出汗珠。

“躍然哥,累了你就放下我歇一歇。”

“沒關係,我還堅持得住!對了,你把浮雲山索道的資料說給我聽聽,方才進景區時,你肯定看過簡介還記住了,對吧。”

餘果微微勾起嘴角,“沒錯。那我就給你講講,這浮雲山索道是全國有名的大型跨江客運索道,全長1084米,橫跨汾江,連通北邊的浮雲山**峰和南邊的丹霞峰,運行時平均速度為6米/秒,單向運行時間約3分鍾,平均日運客量6000人次。一般來說,每逢節假日索道都會限流,遇到大雪、六級以上大風,冰雹天氣還會停運。雖然現在是12月,但這個月的天氣一直都很好,沒有雨雪,所以這個月還沒有停運過。不久前,為了迎接今年的浮雲山旅遊峰會,索道景區對轎廂進行塗裝、更新。現在的兩個轎廂都是海藍色的,每次最大載人量為25人。運營時間從早上8:00到晚上10:00。屬於雙線往複式索道,就隻有兩個轎廂。”

李躍然停下步子,稍作休息,卻沒把餘果放下來,“根據D市刑警隊首批現勘警官所說,昨天,也就是23日晚9:43-9:46分,從**峰往丹霞峰的這趟轎廂上發生了殺人案。六名乘客在送往醫院途中全部死亡,最離奇的是根據初步屍檢結果來看,六具屍體都是他殺……有點邪門啊,這索道上殺了人,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不成?”

餘果輕笑:“連案發現場都沒勘察過,我能有什麽看法?不過這索道確實便利,難怪那麽多乘客會選擇乘坐。”

李躍然苦笑:“卻苦了我們,因為發生了命案導致索道停運,我們隻能爬上去!”

餘果在他額頭上摸了一把,“呀,這麽多汗!”

“沒事,就快到了!”

餘果仰起頭看了看,“確實快了,就差幾百級台階了。”

李躍然痛苦的哀歎:“老天,竟然還有幾百級?”

“加油加油,躍然哥是最棒的!”

李躍然驀地笑開了,深吸了一口氣,背著他噌噌噌跑了起來。

“哎喲哎喲,慢著點,別一不留神摔了!”葉麟這個女漢子早半小時就爬了上來,這會兒已經和索道的工作人員寒暄過一輪了,看到他倆立刻幫忙拉了一把,“躍然,我幫你背一會兒吧?”

李躍然搖頭,掂了掂餘果的屁股,“沒關係,不差這幾步路。”

一分鍾後,餘果被他放下地,掏出紙巾遞給葉麟,“麒麟姐,躍然哥流了好多汗,你快幫他擦擦吧!”

葉麟感激地衝他擠了擠眼睛,把李躍然拽到避風處擦汗去了。

他轉過身,麵對上官遊。

“老大,現在情況怎麽樣,能勘察案發現場了嗎?”

上官遊剛和索道負責人周經理交談完,衝他歪了歪頭,說:“可以,就等你和躍然了。但看你這樣子,累得夠嗆吧,先休息十分鍾。”

餘果本想說不用了,但想到李躍然,點了點頭:“那行,我先喝點水喘口氣。”

十分鍾後,李躍然和他都恢複了些體力,第九局眾人匯合在一起,在周經理的帶領下走進直達索道乘坐平台的電梯。

餘果立刻叫醒餘連:“哥,開始工作了,掃描這棟建築,快速建立數據模型!另外,平麵圖和立體圖我都要!”

餘連:“得令!”

走出電梯,李躍然問:“周經理,這電梯一直是兩個門,前後門都可以打開嗎?”

周經理即刻回答:“是的,因為這樣比較方便,在一樓B門打開讓乘客上來,抵達三樓時A門打開讓乘客下來,依次排隊前往閘機口。與此同時B門打開,方便從另一頭乘坐索道的乘客登上電梯下樓,這樣比較節約時間。如此,能以最快速度疏散乘客,尤其在客流量大的時候效果明顯。”

李躍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如此。”

走到閘機口前,大家都在左顧右盼,這並不是好奇,而是在觀察案發現場周圍的環境。

“周經理,昨天這裏的客流量如何?”上官遊問。

他道:“白天人不少,中午還排了兩個多小時的隊。但傍晚時人就漸漸少了,因為是冬天,天黑得早,這個時候乘客多半要下山了。通常,遊客都會先乘坐擺渡車到**峰上遊覽,再乘坐索道到我們這邊的丹霞峰的觀景台看看,玩得差不多了就坐索道返回**峰,這個路線是比較輕鬆的,大部分遊客都會這麽選擇。”

“這麽說,像我們這樣登上丹霞峰的遊客很少咯?”

周經理:“是的。你們剛才也試過了,這丹霞峰比**峰高了一千多米,徒步爬上來可以說特別的累,而且陡坡多,不適合老人和孩子。”

“是挺累的,而且還花時間,要趕時間的遊客估計會覺得不劃算。”

“沒錯,現如今旅遊走馬觀花的太多了。”

“轎廂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嗎?”

“沒有,這從技術層麵上來講,有些難度。而且轎廂不是電梯,裏麵又有管理員……它一向都很安全。”周經理說這話時顯得沒有什麽底氣,但浮雲山索道運營十多年來確實從未出過事,昨晚的凶殺案還是第一次。

李躍然和餘果走到檢票口,交換了一個眼神。

“老大厲害啊,才三言兩句就讓這個周經理放鬆了下來。”

“出了這麽大的事,他估計幾天都睡不著覺,緊張是難免的。”

“躍然哥,發現了嗎?這裏有三個閘機口,都是人工檢票的。”

“昨晚案發時,已經九點多了,閘機口肯定不會是全開的……”

“周經理,索道這裏一直采用的都是人工檢票方式嗎?”餘果高聲問道。

周經理苦著臉點頭:“是的,這沒辦法,因為現在的票券太多了,有在網上購買電子券的,有拿著旅遊年票的,還有人買的是景點聯票,機器分辨不出來,必須要人工檢票。”

餘果了然,“那既然是人工檢票,工作人員對每名乘客多少會有點印象吧。”

周經理遲疑了片刻,“……應該會有,隻要人不是太多的話。”

餘果:“那好,麻煩您安排一下,我們想盡快見到昨晚案發前在**峰檢票的員工。”

“好的,我這就給那邊打電話。”

因為第九局來頭很大,不但浮雲山派出所,就連D市刑警隊都要全力配合,早上就打電話給周經理囑咐他,因此他不敢耽擱時間,立刻派專車去接這三位檢票員。

“敢問領導,待會是讓他們三個直接爬上來嗎?”

上官遊看向餘果——你說呢。

餘果道:“不用那麽麻煩,我們勘察完現場就下山,到售票廳和他們聊幾句吧。”

周經理:“好的好的,那咱們現在就去……看案發現場吧。”

案發現場是其中一個索道轎廂,當時在平台上值班的保安站在出口等候,看到抵達安全區的轎廂出現異狀,裏麵的六人皆仰躺在地,並且一動不動,頓覺不對,立刻從外麵打開轎廂的門,並通過對講機向保安部報告。保安部眾人趕來查看,發現六人裏有五人還有微弱生命特征,立即撥打120,並報了警。

李躍然看向周經理,“平台上的保安平常都負責哪些工作?一個班次有幾人?”

周經理回答:“保安和檢票員一樣是兩班倒,平時負責檢查平台四周的欄杆,發現安全隱患,並提醒乘客在上下轎廂時注意腳下的縫隙。高峰時期則負責維持秩序,以免乘客因為擁擠發生推搡和踩踏事件。”

李躍然點點頭。

穿過檢票口,沒幾步路,他們便來到兩扇對開的感應門前。感應門自動打開,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乘坐索道的“凹”形平台。出事的轎廂正停靠在平台左內側。

周經理把他們送到轎廂門口,神色逐漸緊張不安,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額頭,支支吾吾道:“我,我就不跟你們進去了。”

上官遊微微鞠躬,“辛苦您了,我們勘察時不需要陪同,您可以進去休息。”

“那,那我就進去等你們。”

說完這句話,周經理逃命似的躲進了感應門內。

葉麟把鞋套和手套分發給眾人,往裏看了一眼,“看起來還好嘛,血跡沒有我預想的那麽誇張。”

餘果和李躍然肩並肩走進去,轎廂輕微的搖晃了一下。

不需要任何吩咐,餘連自覺開始掃描轎廂,生成立體圖像並顯示具體數據。

“轎廂長3.6米,寬2.3米,高3.2米,整體性鋼鑄結構,四麵都鑲嵌有玻璃,玻璃可上下推拉,每一扇長寬一致,但因為有欄杆隔離,不可能容納任何人進出。餘連已經徹底掃描過,轎廂完整無任何破損,轎廂的底部、頂部也沒有應急逃生通道,連一個漏風的洞都沒有。”

“這麽說,凶手應該不能在殺人之後從索道上逃走。”李躍然看向地麵的六個人形輪廓,“受害人都被送去屍檢了吧?”

上官遊:“嗯,六名受害者已經連夜送到D市法醫中心去了,屍檢結果還沒出來。”

葉麟蹲下身子查看地麵,“腳印太多了,除了六名死者,還有之前乘坐過這個轎廂的乘客留下的。”

“是啊,所以足跡檢驗指望不上了,血跡分散,而且不是每名死者周圍都有大量的血跡,看來他們的死法、死因未必相同。”白烈道。

錢錢重點查看的則是窗戶,“窗子的玻璃看起來很新,應該剛換過,轎廂裏還依稀聞得到油漆味,的確是剛檢修和刷新過。”

餘果蹲在地上,讓餘連掃描地麵上所有的血液軌跡。

“怎麽樣?”李躍然問。

“餘連正在進行血跡分析,需要稍等幾分鍾。不過你們看,轎廂後側的四名死者周圍血跡較多,主要為噴濺式和擦拭狀血跡,還夾雜著混亂的踩踏足跡。而前側這名死者周圍遍布滴落式血跡,沒有經曆踩踏而留下的腳印。轎廂中部的死者四周更是幹幹淨淨,沒有血跡。這說明,轎廂後側四人在死前和凶手發生過搏鬥,根據刑偵經驗,你們應該知道這樣的出血量並不算大,但這幾個人卻都死了,可見凶手應該隻捅了一至兩刀,被害人就死了。而這名沒有血跡的死者,恐怕是死於其他原因。至於倒在轎廂前側的死者……”

李躍然:“他沒有和其他人搏鬥。”

“對,從血跡上看,他應當不曾和凶手搏鬥……但還有一種可能,他認識凶手,對凶手沒有防範,所以徒然中刀。”餘果繞著這具屍體的人形輪廓走了幾圈,摸著下巴喃喃自語:“可就算如此,凶手出其不意給了他一刀,他受傷倒下時也該會造成一些痕跡,比如為了逃離凶手而移動的腳步……”

李躍然讚同地點頭:“你說得對,這個人死的未免太過安靜。對比那四名受害者留下的現場痕跡,這一片的痕跡明顯少多了。”

上官遊皺眉道:“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你們不要忽視了!這六名死者被害的先後順序……能夠判斷得出來嗎?”

“這得看屍檢結果吧,不過他們都是在三分鍾內死亡的,時間這麽接近,還真是不好說。”葉麟凝眉道。

餘果:“餘連的血跡分析結果出來了,根據噴濺狀血跡的拖尾和膨大端方向以及擦拭狀血跡的分布情況,幾乎可以斷定轎廂後側的四名死者不是被動被殺的,他們在中刀後進行過劇烈地反抗,才會留下不同的血跡痕跡。然而我想不通的是,凶手難道是在同一時間襲擊的這四名被害者嗎?如果是這樣,四個成年人沒道理製服不了他一個啊。”

“根據我的經驗,如果凶手本身具有強大的殺傷力,還是有這種可能的。”白烈分析道,“他可能是退伍兵、武術愛好者或者精通格鬥的男人。”

錢錢深感有道理,點頭附議:“我覺得烈哥這次說得很對!”

葉麟也認同這個推測。

李躍然不置可否地看向餘果,“你繼續說,餘連對轎廂前側死者的血跡分析結果是什麽?”

餘果道:“轎廂前側這名死者有極大概率是站在原地不動讓人捅死的,否則落在周圍的滴落狀血跡不會這樣完整。假若他有任何反抗,滴落狀血跡都會因為運動而表現出不同的毛刺。但你們可以仔細看看,這些圓形血跡周邊的毛刺是不是都沒有什麽差別?”

眾人均倒抽了一口寒氣,感到毛骨悚然。

“我看這個人是被嚇傻了吧,人在極度震驚的情況下身體會變得僵硬,所以他才被凶手這麽輕易地殺死了。”葉麟搓了搓手臂,表達自己的看法。

上官遊不讚同:“但隻要是人都會有求生欲,膽子再小也會本能的反抗!”

“啊——我知道了,這個人是被凶手威脅,所以才不敢動的!你們想啊,一起來乘坐索道的,以家人和情侶居多,如果凶手以他的愛人或子女來威脅,他還敢動嗎?”錢錢煞有介事的分析。

李躍然掃了他一眼,“你說的這種威脅,一般是需要兩個人完成的,有任何證據表明凶手是兩個人嗎?”

錢錢:“那也沒有證據表明,凶手就是一個人啊。但最關鍵的是……他們到底是怎麽逃走的呢。”

“我覺得不可能,一個凶手都難以逃脫,怎麽會有兩個?”白烈否定了他的推測,臉色瞬間凝重起來:“你們還沒發現麽,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啊。”

餘果和李躍然都不約而同抬起頭。

葉麟脖子上汗毛倒豎,“密室……沒錯,這的確是間密室!轎廂在運行時是絕對封閉的,就算是管理員也不能夠打開,隻有抵達平台的安全區後才能開鎖。凶手竟然在三分鍾內殺掉六個人並成功的人間蒸發,他到底怎麽做到的?這——這也太嚇人了!”

上官遊瞪了她一眼,冷哼:“驗屍報告還沒出來呢,不要妄下定論,說不定這是一場偽裝成他殺的集體自殺案!”

葉麟聽到他這麽說,覺得更加瘮人了,“那,還不如他殺呢,集體自殺什麽的,感覺就像是邪教。”

“好了,我們已經勘察完畢,該下山去見見那三位檢票員了。”上官遊打斷了她恐怖的聯想,率先走出轎廂。

李躍然緊跟其後,一行人魚貫而出。

周經理看到他們這麽快就出來了,有些驚訝,但想到現勘人員已經做過一次詳細的勘察,也沒覺得多麽奇怪。

他恭敬而殷切的把他們送到下山的台階處,不好意思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就不陪你們下去了。這上山容易下山難,各位一定要注意安全。”

說完,他指派了兩名工作人員過來,代替自己領著他們下山。

上官遊一路上接了好幾個電話,K省公安廳領導、K省省長秘書都來電詢問案情進展情況,他耐著性子應付完畢趕緊關機,才算是清靜了。

“看來上頭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啊。”白烈問。

上官遊輕歎:“4A級景區,牽扯到多少經濟收益,領導們不關心才是奇怪。餘果,你也認為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嗎?”

餘果搖搖頭,沒有說話。

上官遊又看向李躍然,李躍然同樣對他搖了搖頭。

上官遊陷入沉思。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抵達山腳的售票廳,一個個都腿腳發軟地癱倒在椅子上。尤其餘果,腳又腫了,李躍然攙扶了他一路,也是累得夠嗆。

售票廳的負責人待他們休息一陣後,才走上前,試探地問:“請問……是第九局的同誌嗎?”

上官遊立刻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是的,我們就是。周經理已經和你們溝通過了吧,那三位檢票員到了嗎?”

“到了到了,半個小時前就到了,正等著你們呢。那……我現在就把他們喊過來?”

“不忙,先麻煩你給我們準備一間辦公室,我們需要單獨的依次詢問,希望你們能夠配合。”

負責人不敢不從:“好,那就到我的辦公室去吧,空間比較寬敞。”

一行人移步到辦公室,經過商量,由餘果和李躍然進行這次的問詢。

三名檢票員依次麵對著他們坐下,不安的麵麵相覷。

“別緊張,我們隻是例行問話,想了解一下昨晚那五名受害者通過索道檢票閘口時的情況。”李躍然嗓音低沉,神態既威嚴又冷肅。

餘果拿著紙筆,準備記錄他們的回答。

“你們先介紹一下自己,再說下昨晚案發前看到過什麽,就從左邊這位大姐開始吧。”

打扮時髦的大姐打了個寒戰,結結巴巴地說:“警官您好,我,我叫許金花,今年四十一,在索道上工作有十五年了,一直兢兢業業,不敢偷懶,不敢耍滑。我……我是昨晚檢票組的組長,但九點多鍾的時候我沒在閘口,在辦公室寫工作日誌……所,所以壓根沒看到那五名乘客。”

她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六名死者中有一位轎廂管理員,名叫曾國根,案發前後一直進出於轎廂,沒在檢票閘口出現過。

李躍然點點頭,“下一個!”

“警官,我叫林樺,今年三十歲,做檢票員有五年了。昨晚,我和張雲生當班,從七點半到案發這段時間一直站在檢票口,沒有離開過。死去的那五名乘客,我都見過。”穿著工作製服的林樺談吐自然,隻略帶緊張的攥著手指。

李躍然問他:“昨晚9:43分,有五名乘客從浮雲山索道**峰入口檢票進入,你有印象吧。”

“有的。”

“你給他們當中的幾人檢了票?”

“三個。”

“那你看清他們的相貌了嗎,有沒有誰讓人印象特別深刻的?”

林樺想了想,說:“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長得很是俊秀,卻是個殘疾人,戴著人造耳蝸。”

對照當地警方提供的死者基本資料,李躍然找到了符合他描述的人。此人名叫江力軒,二十五歲,是一家快餐店的小老板,未婚。

“他是一個人來坐索道的嗎?”

“應該是吧,但我聽到他另外一個小夥子寒暄,兩人似乎是同學,在途中偶遇,索性就一氣結伴來坐索道了。”

李躍然忽然之間挺直了腰板,“兩人是否年紀相仿?”

“對,他們看起來關係不錯,有說有笑的。”

李躍然低頭,立即把名叫汪佳文的死者圈了起來。此人是D市某小區的快遞員,已婚,和江力軒一樣都是二十五歲。

“檢票時,他們的言行舉止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林樺努力的回憶了一會兒,搖頭道:“沒有,至少我覺得沒有。”

“好,謝謝你的配合。下一個!”

第三位檢票員神態拘謹,縮著脖子,佝著背,看起來非常膽小怕事,一直低著頭不敢和他們對視,說法的聲音也極低:“我叫張雲生,今年三十四了,在索道上工作有八年了,警官……我,我和這案子可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李躍然輕笑:“不用緊張,我並沒說和你有關啊。照你同事林樺所說,你當時負責給另外兩人檢票,對吧。”

張雲生點頭回答:“是,是的。我還記得那兩個人,一個年紀稍大的男士,十分嚴肅,一看就像是教授或成功人士。另一個中年男人個頭較矮,黑著一張臉,似乎很不高興。”

“他們有什麽古怪的舉動嗎?”

“沒……有啊。警官,檢票也就幾秒的時間,就算他們有什麽怪異的地方,我們也未必看得出來吧。”

餘果抬起頭來,笑道:“你說得對,檢票的時間很短,你們又不是有意識在觀察他們,確實很難留意到什麽。不過,他們隨身攜帶著什麽東西,你應該知道吧。”

張雲生皺眉道:“年紀稍大的那個拄著拐杖,沒有攜帶包包之類的任何東西。中年男人麽,挎著一個斜挎包,挺小的。”

餘果把這些記錄在紙上。

他又問林樺:“你呢,注意到自己檢票的三人都攜帶了什麽東西嗎?”

林樺不太確定的說:“那兩個認識的小夥子都背著背包,至於另外一個人是個小老頭,他拎著一隻白色的帆布手提袋,裏麵……噢對了,裝著茶杯和一些吃的東西。”

根據排除法,李躍然得知他所說的中年男人,是名叫段武的退休老師。

李躍然在汪佳文、江力軒和段武的名字上都劃上紅色的三角符號。

——從隨身攜帶的物品來看,他們三個有藏有凶器的可能。

但如果是刀具,他們應當無法躲過一樓安檢儀器,所以這個推測未必能夠成立。

餘果和他想到了一處,問道:“乘客上樓到檢票口前,首先要經過你們一樓的安檢,對吧?說句實話,你們的安檢措施嚴密嗎?”

三個人極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半晌,許金花頂不住他們銳利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說:“如果是節假日,安檢肯定是非常嚴格的。但昨晚出事的那個時間段,安檢人員隻有一個,乘客又少,他難免犯困疏忽,會漏掉什麽也不稀奇……”

李躍然和餘果對視一眼,沒再提問。

安檢過程是不是存在失誤,待會去查看**峰檢票樓的監控錄像就能明了。

“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這,這就完了啊?”

“不然呢,你還有線索要交代?”

許金花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哪裏知道什麽線索啊。不過,這凶手到底是怎麽在轎廂裏殺人的?我見識少,實在是想不通凶手是怎麽辦到的,這得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吧。”

問詢完畢,她婦女八卦的本性登時暴露出來。

餘果笑了笑,說:“這可說不準,萬一凶手就在六名死者裏麵呢?”

“怎麽可能?!”許金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凶手既然是來殺人的,怎麽會最後還把自己弄死了呢?不可能,不可能。”

餘果不禁莞爾:“大嬸,您可別瞎猜了,我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呢,您可千萬別到處亂說喲。”

“那哪能啊,我又不是那多嘴多舌的長舌婦。”

許金花嘿嘿一笑,帶著張雲生和林樺走出門去。

李躍然湊近他耳邊,問:“你是故意和許金花那麽說的吧,想要‘打草驚蛇’?”

“嗯,如果凶手還活著,他可能會因此而得意萬分,從而露出馬腳,我權當一試。但我更懷疑凶手其實就是死者中的一個,否則該怎麽解釋他從索道上憑空消失?”餘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著。

餘連突然在他腦子裏叫起來:“魔術!是魔術呀小果果,凶手一定用了魔術的手法,把自己唰一下變沒了!”

餘果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哥,就算是魔術,也要有合理的環境和道具吧。那六名死者是活生生走進了轎廂,然後變成六具屍體的。凶手不可能一路隱身,還沒有被別人發現。”

餘連:“所以說這是一起離奇的密室殺人案呀!能製造密室的凶手,一定聰明絕頂!不過,他到底為什麽要殺人呢?”

“是啊,凶手的殺人動機還沒解開呢……”

接下來,他們分工合作,上官遊帶著白烈去調查六名死者的社會關係和詳細的家庭背景,葉麟前往**峰檢票樓,驗證三名檢票員筆錄的真實性。錢錢和餘果查看昨晚**峰和丹霞峰兩棟檢票樓的所有監控錄像,查找可疑人物。李躍然前往浮雲山派出所,問詢第一個發現屍體的那名保安。

在許多刑事案件中,發現屍體的第一報警人,都具有較大的殺人嫌疑。在沒有其他嫌疑人的情況下,這名保安的嫌疑尚未排除,所以目前還被拘押在派出所。

但李躍然知道,凶手不會是他。

保安許東林是個老實男人,一見到李躍然就哀歎道:“警官,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轎廂裏六個人都躺倒在地,一動不動的,我當時嚇蒙了啊,所以遲疑了一會兒才通知保安部,真不是故意耽誤時間的。而且我又沒有無影手,怎麽可這麽短的時間內殺掉這麽多人!”

李躍然:“你能詳細跟我說說,發現他們時,這六個人的姿態和位置嗎?”

許東林苦惱地皺起鼻子:“我想想,我當時真是被嚇壞了……六個人,有四個躺在轎廂後部,一個躺在中間,一個躺在前麵。除了中間那個,其他人都血跡斑斑,我第一反應就是完了完了,死人了!看了兩眼就沒敢再看,更不敢進去檢查他們是不是還有氣!”

李躍然問:“保安部來之前,就你一人守在那裏,對嗎?”

“不是,我當時非常害怕,把林樺和張雲生也喊了過來。可張雲生那小子太孬,遠遠看了一眼就跑了,就林樺仗義,肯陪著我。”

“林樺?他那會兒進過轎廂嗎?”

“這……應該沒有吧。”

“你是感覺沒有,還是非常確定他沒有進去?”

許東林舔了舔幹涸的嘴唇,說:“我那會兒緊張極了,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確定他是不是進去過。”

李躍然低頭記錄了幾筆,“那後來呢,保安部的同事來了之後,你們倆有進去過嗎?”

許東林搖頭:“沒有,這我能確定,當時隻一位膽子最大的同事進去了,探查他們的鼻息,還摸了頸動脈,發現還有人活著,就讓我趕緊撥打120,並且報了警。”

“然後你們就一直等著警察過來?”

“是的。”

“警察在勘察完轎廂之後,誰搬出的屍體?”李躍然對於細節格外的注意。

許東林說:“因為屍體太多,他們主動要求我們幫忙,我和林樺還有其他同事都搭了把手。雖然當時戴著手套,但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後怕呢!”

李躍然緩緩點頭,結束了對他的問詢。

晚上八點,第九局所有人在浮雲山派出所碰頭,商討案情。

葉麟:“我查證過了,三個檢票員的筆錄符合事實,沒有說謊。”

錢錢:“監控錄像裏,昨晚的安檢措施都按照正規流程進行的,應該不存在失誤。”

餘果:“五名死者裏,有三人攜帶了包,但安檢時都打開給安檢員看過,鏡頭裏顯示沒有任何利器。”

白烈:“我和老大初步調查了六名死者的戶籍資料以及社會關係,從表麵上看他們都是普通人,無案底,沒有結怨的對象,不存在家庭矛盾,也沒有過激的個人行為。快遞員汪佳文和聽力障礙者江力軒曾經在同一所初中就讀,是同班同學。但他們十年沒有聯係過,昨晚剛剛偶遇又一同遇害,真是太悲劇了。”

餘果問:“他們和其他死者有任何關聯嗎?”

“就目前查到的資料來看,沒有。但轎廂管理員曾國根資料不夠完整,我打算明天深挖。另外退休老師段武、中年男子元彬彬、退休法官陸青都居住在D市不同的區縣,工作和生活環境各不相同。”

上官遊聽完後做出指示:“明天,等屍檢報告出來之後,六名死者的死因得到確定,案子就要定性了,到時一定會有一場惡戰要打。因此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六點半準時在這裏集合!”

“是!”

他們臨時在浮雲山招待所落腳,李躍然和餘果被分配到一間房,兩人洗完澡躺在**,都有點難以入睡。

“餘果,你睡了嗎?”

“沒呢。躍然哥,你對這個案子……怎麽看?我現在思路有些混亂,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好。”

李躍然笑問:“那餘連呢,也沒有頭緒?”

餘連冷哼:“他這是什麽意思,挑釁我嗎?”

餘果哭笑不得:“他就是隨口一問,說真的哥,你建議我們接下來往哪個方向查?”

餘連:“這個案子有兩個重大難點。其一,它是不是真正的密室殺人案?其二,他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殺了六個人?如何才能解開這兩個難點?”

餘果沉思片刻,說道:“破解凶手的殺人手法,對嗎?”

“沒錯!隻要破解了凶手的殺人手法,便能夠推理出他的行為特征和身份,這兩個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其實轎廂是不是密室並不重要,破解殺人手法才是最關鍵的。凶手殺人無非兩種手段,其一自己動手,其二借刀殺人。但不管哪一種,都不可能天衣無縫……”

“等等,哥你剛才說……借刀殺人?”

“是啊,借刀殺人不也是殺人的手段麽。”

“你說得太對了,謝謝哥!”餘果激動的翻身坐起來,“躍然哥,我們或許可以換個思路來思考這起案子……”

翌日,驗屍報告被上官遊打印出來,人手一份。

餘果:“這麽說,他的力氣一定非常大,至少是大於所有受害者的。”

白烈:“凶手用刀準且狠,懷疑有醫學背景,接受過格鬥訓練。”

上官遊:“這麽說性別應該毋庸置疑,是男人無疑了。”

李躍然:“幾個死者裏陸青年紀最大,本身又患有冠心病和高血壓,法醫認為有受驚過度引發心髒性猝死的可能。”

“我天,被活活嚇死了?”錢錢咋舌。

葉麟:“除了致命傷,有四名死者身上都存在打鬥造成的淤傷……你們怎麽看?”

李躍然:“轎廂後側四名被害者在死亡前進行過反抗,無奈打不過凶手。很有可能他們一開始進行的是近距離的群毆,然而凶手武力值最高,短暫的製服了他人,並出其不意地掏出凶器,快速而暴戾他們痛下毒手。”

餘果:“躍然哥分析得很有道理,可若是真的打起群架,管理員曾國根理應上去勸解,但為什麽他身上沒有任何淤傷?難道他當時在袖手旁觀?”

白烈聳聳肩膀,“這也有可能,畢竟現在有正義感的越來越少了。”

錢錢卻搖了搖手指,眯起眼睛說:“莫非……他就是凶手?”

葉麟的眼睛猛然一亮,“對啊,胖子你終於聰明了一回!曾國根是轎廂管理員,他不需要通過安檢,要帶凶器進去非常容易!我看,就是他!”

“可他也死了,驗屍結果表明,他中刀的部位在肝髒,根據傷口的傾斜度、走向和深度,不可能是自殺造成的。你應該知道,自殺造成的傷口特征,和他殺造成的會有細微差別,尤其是傷口的傾斜度和上下深度。”李躍然立刻提出不同的意見。

葉麟和錢錢沮喪的對視一眼。

餘果翻開驗屍報告,在江力軒的驗屍結果上停留了許久,“為什麽這個江力軒……右手指上有好幾處細微的割傷?”

“肯定是躲避或反抗時留下的吧。”白烈說。

餘果搖搖頭,“如果是躲避或反抗凶手時留下的,怎麽會是這樣細微的傷口?烈哥,假設你是被害人,身邊的人突然拔刀對你刺了過來,你會怎麽閃躲?”

“呃……往左右躲避,或是後退,或下意識地用手去擋……啊,對啊,如果用手擋,刀刃造成的該是較長或較深的割傷才對,因為凶手在舞動凶器時的動作不可能很小。”白烈有用刀的經驗,所以給出的推斷值得采納。

餘連:“這麽細微的傷口,有90%以上的可能是握刀時不小心觸碰刀刃所造成的。”

餘果臉色一凜,把這個結果告訴了他們。

“江力軒握過刀,這該怎麽解釋?天呐,難道他才是凶手?”葉麟露出愕然和驚懼的神情。

李躍然:“他身形消瘦,細胳膊細腿的,能夠殺得了四個人?那他自己的致命傷該怎麽說,根據法醫驗屍的結果,他死於肝髒破裂導致的大出血,傷口傾斜度同樣符合他殺特征!”

“既然如此,那江力軒手上……怎麽會有握刀被割傷的痕跡呢!這解釋不通嘛!”

“這案子真夠蹊蹺的!”

“有沒有可能他一度從凶手手上奪走了刀,但後來還是被反殺了?”白烈的這個設想還算靠譜點。

餘果緩慢地點點頭,“烈哥的觀點可以想辦法證實一下,不如我把六名死者詳細的身體數據導入餘連的係統,設定好條件,讓他做一次案件模擬複原分析?”

上官遊:“我看可行!需要多久的時間?”

餘果:“這種模擬比較複雜,涉及大量的數據運算,至少需要六七個小時。”

“行,先讓餘連做著。現在,我們要集中調查六名死者的社會關係和個人經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們幾人之間的聯係。我不相信凶手會無緣無故殺害他們,一定存在著我們不知道的殺人動機!照慣例分組行動,餘果和李躍然最後負責匯總。”

“是!”

一行人剛要出動,派出所的一位警官跑了過來,臉色焦急的通知他們:“不好了,檢票員林樺跑了!”

“什麽意思,他為什麽要跑……難道說……他是凶手?這不可能啊,案發時,他不是和同事在一塊嗎?為了驗證他們的不在場情況,我們還看了檢票口的監控錄像呢。”上官遊困惑不已。

警官跺了跺腳:“是啊,按理說這的確不可能,但他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逃跑?周經理說,他今天早上突然發短信請假,打他的電話卻顯示關機。他頓時覺得古怪,派人去他家裏看看,結果找不見人,據林樺的鄰居提供線索,看到他昨晚十一點多鍾拖著行李出門了,這不是畏罪潛逃是什麽?”

上官遊的表情幾度變幻,“市局星際對派人去追了?”

“當然,刑警隊已經對D市的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都進行了監控,嚴格篩查並查找林樺逃跑的路徑。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哎,說來就來了!”

小警官接到電話,立刻挺直了背脊,“是的李隊長,我這就轉告第九局的同誌!好,好……上官同誌,市刑警隊的同事查到林樺的去向了,他昨晚乘坐12:30的長途客車去了F市,他有個表姐就在那裏定居。市局已經聯係上當地警方,他隻要一下車就會被逮捕!”

餘果一聲不吭地低著頭,沒有任何回應。

一個小時後,林樺乘坐的長途客車抵達F市,準備好逮捕他的警察卻撲了個空,他根本不在這輛車上。

“我們居然被他騙了!這小子夠滑頭的啊,買了票卻沒有上車。”D市刑警隊隊長李義氣得臉頰發紅,把派出去調查林樺下落的下屬痛批了一頓。

上官遊頭次和他打交道,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安慰道:“誰能想到呢,這林樺一開始表現得很老實嘛,身上又沒有作案動機和時間,實在是沒有凶手的特征。”

李義嚴肅道:“沒錯,可林樺的出逃太不對勁了,一定有什麽被我們忽略了。”

“有關這個林樺的背景和經曆,你們查到了什麽?”

“目前剛排查完他的直係親屬,林樺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都是退休工人,他是獨生子,一家人關係不錯,沒有任何家庭矛盾。”

“交友方麵和感情方麵呢?”

李義:“正在查,林樺歲數不小了,應該談過戀愛。而且根據他同事和左鄰右舍的評價和描述,他為人踏實勤奮,性格豁達,不像有反社會人格的青年人。”

上官遊搖搖頭說:“未必隻有具備反社會人格才會殺人,這個林樺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麵。至於逃跑的動機,我更傾向於他是凶手的同夥。”

“這……就要請你們第九局的同誌多受累,深度調查一番了。若他真是凶手倒好了,隻要抓到他就能還死者一個公道了。可我和下屬已經把那條索道查了個底朝天,找不出任何破綻。我們又不能真的爬上去檢查每一寸索道,你說……這還能怎麽查?”

上官遊抿緊嘴,半晌沒有接話。

餘果得知後,自告奮勇出了一個主意,“有個辦法,可以把整條索道線檢查一遍!隻要讓我坐上轎廂,按照正常速度運行一個來回,餘連就能通過義眼,對牽引繩和索道每一個節點都進行精確的掃描。”

“竟然還有這種操作?”李義驚訝極了。

李躍然卻有所顧慮,“但會不會有危險,萬一凶手在索道上動過什麽手腳,出了意外怎麽辦?”

“不會的,周經理說過,命案發生後他們對索道實施過安全檢測,操控台顯示索道處於優良的運行狀態,正常運行不會有問題的。而且凶手殺人,並不需要對索道動任何手腳啊。”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李躍然無奈輕歎。

“謝謝躍然哥,但你放心,有餘連在,我相當於兩個人,遇到突**況也能處理的來。”

上官遊沉思片刻點了頭,“既然餘果堅持,就讓他試試。不過,你要坐出事的那個轎廂?”

“當然,也順便做個二次勘察,看有沒有什麽是我們之前疏漏了的。”

餘果在大家欽佩的目光中坐上了轎廂,由周經理親自操作,啟動了索道運行裝置。李躍然就站在他身邊,觀察他的操作流程和神態變化。

在真相沒有明朗之前,索道上的每個工作人員都是他們需要懷疑的對象。林樺在這個節骨眼逃跑,確實有違常理,但具體原因是不是和案件有關,隻有抓到他才能知道。

“周經理,您對林樺這個人了解嗎?”李躍然狀似不經意的閑聊。

“了解不多,不過他風評還不錯的,和他共事過的同事提起他來都是讚不絕口的。”

“他有經曆過什麽重大的打擊或挫折嗎?”

周經理想了良久,說:“我不清楚,但有一個人肯定知道,林樺有個關係特別要好的同事,叫顧平川。”

“這顧平川是做什麽工作的?”

“他是給索道做技術維修的,對於索道和轎廂的結構、運行原理和安全性能,他都非常了解!”

李躍然驀地眯起眼睛,“維修工啊……”

周經理問:“要……要把他叫過來嗎?”

“當然,麻煩您了。”

“不麻煩,我這打電話給技術維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