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坑者

1

“種族不同,就要更加努力地去喜歡!如果我能比別人多十倍、一百倍、一千倍地對她好,會不會感動上天?”

“蝦米?風聲好大,我聽不清楚。”

貓和狗就好像殺毒軟件和病毒般水火不相容,威廉的心意被我無視得很徹底。

他在牆角暗自傷神了幾天後,又恢複了活蹦亂跳追著我到處跑的本性,小宇宙的抗打擊程度堪比聖鬥士星矢。

自那天起,有時候我會做夢,夢裏是雲霧飄渺的懸崖,無數的Hello Kitty和Snoopy手拉著手,穿著大紅衣衫,排著隊,歡快地往下跳。喜羊羊拿著鮮花不停地撒,還有虹貓和藍兔在跳舞。在歡快的動物中,我穿著大紅嫁衣靜靜地站著,有個看不清麵孔的男人朝我伸出手,取走件東西,又說了句話,可是風聲太大,我聽不清。

亂七八糟的夢,帶著陣陣窒息般的難受,胸口悶痛得厲害,整隻貓都像被拉入地獄的泥沼。

“夜瞳!你醒醒,紅羽回來了!”威廉歡快的叫聲比三個鬧鍾加起來還響亮。

托笨蛋的福,我終於從泥沼中掙脫出來,緩緩睜開眼,往胸腔吸入幾口溫熱的空氣,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看那麽多動漫了……

就算《全職獵人》重新填坑也不追了!

2

紅羽拖著個旅行箱,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我和威廉立刻衝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飛撲。

威廉:“紅羽!我好想你!”

我:“紅羽!我好想你的錢!”

紅羽很沒人性地忽略了上萬年的交情,一腳將我踹飛,當我在天空中轉身、保持優雅姿勢落地時,正看見她溫柔地摸著威廉腦袋,用帶著憐惜的惡心口氣問:“我離開的這幾個月裏,夜瞳有沒有欺負你或餓著你?有沒有幫你學習妖法?是不是不停指揮你幹活?別怕,盡管告狀,師姐幫你出頭。”

威廉偷偷看了我一眼,我淡定地對他伸出右爪肉墊,彈出五根鋒利的指甲。威廉立刻搖頭,結結巴巴道:“夜瞳很好,對我超級好。”

這句大實話很中聽,我滿意地點點頭。

紅羽開始考核威廉這段時間的學習進展,幸好他開了靈竅,頭腦聰明,又認真努力,平時總是打電話去找藍淩探討,就算我教得有點亂七八糟也無妨,他現在已能弄通常用漢字,除了經常把“什麽”寫做“神馬”,把“阿彌陀佛”寫成“蝦米豆腐”外,還算OK。紅羽在他的百般袒護下,看了我半晌,最終沒有追究下去。

我大大地鬆了口氣,動心威逼威廉做內奸,繼續和她搶業務。

未料,紅羽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比平時更懶地躺在**,除了讓威廉多看點書,熟悉語法外,別說工作了,就連吃飯都不想動。

我大喜,鬆了口氣。

威廉受命努力學習,每天抱著IPAD看小說,還登陸了一個神馬閱讀網站,他說裏麵充斥了很多奇怪的小說,從外太空到異世界,從獸人到鬼怪,甚至連史萊姆、植物做主角的故事都有。對比文豪大師而言,文筆都很粗糙,卻勝在別出心裁,充滿愛恨情仇的狗血和匪夷所思的轉折,讓人閱讀的時候很爽快,每章節都勾引著讀者的胃口,恨不得天天追著看下去。

我覺得威廉對這些粗俗的小說入迷很不好,然後拿來看了看,想教育他。沒想到看了一眼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尤其喜歡裏麵的仙俠故事,雖說修真的構造讓妖怪有點嗤之以鼻,但將自己代入主角,開金手指,大殺八方,覺得通身都是說不出的舒暢。

於是,我跟著威廉,一個用IPAD,一個用筆記本,廢寢忘食地追了下去,還熱情如火地互相商討。奈何網絡小說都是連載形式,每天一更或幾更不等,等得人心癢難耐。更悲劇的是,我追的其中一個故事,作者留言:“老婆懷孕了,要去照顧。”然後斷更,消失不見。過了沒多久,我追的另一個故事的作者留言:“要參加學校辯論賽,晚點再更新。”從此再也沒回來。

我看不到後麵的劇情,心裏憋著把火。

威廉安慰:“這就叫坑!妖在書海混,哪能不遇坑?忍忍吧,大不了我們找下一個坑。”

好,我忍,繼續找坑跳。

我又找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仙俠故事,作者叫李家大叔,文筆在網絡作者裏頗不錯,故事講的是男主角是修真門派最底下的廢材,無意間得到一個神秘的空間,在裏麵修行煉藥,所向披靡,女主角是隻邪惡美麗可愛的貓妖,經常在背後幫助他,可是五大門派發現貓妖的存在,派出無數高手要誅殺她,男主角放棄修行,誓死要拯救那隻貓妖,眼看十方俱滅陣罩下,貓妖用盡所有力量將男主推出生天,自己卻落入了陷阱。

我看得撓心撓肺,急切想知道後麵的劇情,卻見作者最後一章更新上寫著:“我下樓去買個包子。”

買個包子要多少時間?

一盞茶?一頓飯?一整天?一個星期?

那該死的李家大叔仿佛進了人肉包子店,自此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沒有更新了。

士可忍,坑不可忍。

“這該死的混球!坑誰不好坑,居然敢坑我夜瞳!當貓奶奶是好欺負的嗎!”我氣得砸了電腦,拍案而起,揪著威廉的脖子道,“走!跟我去砍死這個不要命的家夥!把他撒謊的舌頭扯出來,剁碎了丟河裏喂魚!”

“同意!”威廉被坑得更多,早已忍無可忍,他苦大仇深地舉起兩隻爪子加一條尾巴表示同意,過了會,又猶豫問:“夜瞳你不是被禁止殺人了嗎?”

我想起禁令,陷入兩難。

威廉舉爪提議:“咱們嚇唬嚇唬他,若他自己膽小死了,就不算我們幹的吧?”

我摸摸他的狗頭,覺得很是妥帖。

3

李家大叔是個大大咧咧的作者,資料裏登記的地址是真實的,而且和我所住的城市不遠,而且他還將讀者寄的禮物擺出來炫耀過。於是我混進他的讀者群,順藤摸瓜,找到寄禮物的那個讀者,裝成蘿莉的口氣撒嬌發嗲,說是要送禮物給李家大大。開始那讀者還很有原則地表示自己是有骨氣的人,絕不出賣最尊敬的作者。我便嚐試著開了視頻,朝他拋了幾個媚眼,他立刻發來個流口水的笑臉表情,不但把作者的地址雙手奉上,還對李家大叔兩年前在群裏調戲蘿莉、乙女和禦姐的無恥行為表示了深深的不齒,並勸告:“碼字的都是死胖子,哪像我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我果斷關掉視頻,退群,不再聯係。然後花了三天時間來研究《午夜凶鈴》、《咒怨》、《德州電鋸殺人狂》、《鬼來電》、《恐怖蠟像館》等著名恐怖電影,對意識流、視覺流等各種嚇唬人的手段進行了係統分類了解,還研究了簡單的心理學。然後瞞著紅羽,偷偷摸摸地帶著威廉和銀行卡,訂好旅館,坐動車出發了。

天氣預報說未來三天陰雨綿綿,正是行動的好時機。

我們打的去碧輝苑,李家大叔住在裏麵的C棟801室,這是個全封閉的高檔住宅小區,附帶遊泳池、健身房、小超市、花園等,住在裏麵的似乎都是有錢人,進出都要登記身份證。我站在雕花欄杆外觀察了一下形勢,拖著威廉去角落變回原形,大搖大擺地從欄杆縫隙裏鑽了進去。遺憾的是威廉體積過大,探了幾次頭鑽不進去,還差點被卡住,委屈地在外頭“汪汪”直叫,問我要隱身符。

隱身符很貴,我不想浪費在小事上,便甩甩尾巴,衝門口打了個眼色。

那裏有兩個帶著名貴犬隻的業主正在交流養寵經驗,其中有個貴婦帶的是隻漂亮的雌性金毛,正對著威廉拋媚眼,搖尾巴。

威廉給異性熱切的目光盯得臉紅,結結巴巴道:“我……我是一心一意的狗,不會見到好看的母狗就見異思遷的。”

我嚴肅:“去!”

威廉:“不要……”

我命令:“快去!”

威廉:“夜瞳……”

我問:“討打嗎?”

威廉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垂拉著耳朵和尾巴,沮喪地跑過去貴婦身邊,任憑對方的金毛蹭過來吃豆腐,等貴婦要進院子裏的時候,趕緊在後頭跟上。它的毛色油光水亮,脖子上還有條紅羽帶回來的漂亮黑色水晶項圈,怎麽看都像是教養良好的家犬,旁邊的小母狗表現也很親熱,所以保安以為是貴婦新養的寵物,便放了進去。而貴婦見保安沒有反應,又見狗狗長得漂亮,以為是同住宅區業主養的狗,很是欣賞,摸摸他的腦袋,琢磨著給自家寶貝閨女說媒。嚇得威廉用最快的速度,一個急轉彎,往草叢跑了。

我再次摸摸他的狗頭,表揚:“幹得不錯!”

威廉四十五度角看著陰沉沉的天空,紅色眼睛裏滿是明媚的哀怨。

用最快的速度查清楚樓房坐標,我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呼呼大睡,直到十一點左右才爬起來,見大部分房間的燈已經熄滅,便伸個懶腰,開始幹活。

住宅區裏所有建築都沒有安裝防盜網,我們順利地從牆壁外麵像壁虎般敏捷地爬了上去,李家大叔的陽台種了不少花草,從落地窗外看去,房間裏的裝飾很高檔,廳房空****的沒有人,臥室裏傳來詭異的聲音。我利用小小的物品移動法術,將落地窗的開關弄開,拉出道窄小的縫隙,示意威廉在外等待,自己輕巧地鑽了進去,悄悄來到臥室門口,側耳細聽,卻聽見裏麵有男女的說話聲和悉悉索索的細響。

“你那黃臉婆死得真是時候。”

“那個神經病,離婚就離婚,居然想去告自己男人,早就該死了。”

“什麽時候娶我?”

“過幾個月,避避風頭再說。”

“別騙我。”

“我和你就是同一條繩上的兩隻螞蚱,誰離得了誰?寶貝,前陣子宏發建築公司的老板送來三百萬,先給你買套鑽石首飾,再去歐洲度半個月蜜月,你不是想要什麽LV、什麽路易什麽登的包包嗎?咱都買!”

“老公,我最愛你了!”

我在外頭聽了半晌,估摸又是寵妾滅妻的小事。回去廳房看見牆壁上恭恭敬敬地掛著黑紗罩著的黑白畫像,畫像裏是個三十來歲的女子,風韻猶存,旁邊還放著些法事用的香燭,牆壁上還有“清正廉明”的橫幅,挺有趣的。

威廉在陽台輕聲叫我:“夜瞳,我找到好多黃金!發財了!”他用狗鼻子東嗅嗅西嗅嗅,爪子在花盆裏亂挖,翻出許多金條,正興奮地邀功。

我拾起一根金條,憤怒了:“明白了,那該死的李家大叔肯定是因為發了橫財,顧著奢侈享受,不想碼字,便棄坑拋棄讀者!真是沒點職業道德!可恨至極!”

威廉仇大苦深地附和道:“書上說,大部分人類都是有錢就貪圖享受的動物!有錢就不想工作!”

我們很想把這堆褻瀆腐敗作者靈魂的黃金偷走丟掉,可惜妖怪盜竊也會引來特殊犯罪調查科的注意,雖然藍淩不會把我嚴懲,但嘲笑和教訓是少不了的,所以我隻能無奈地放棄這個好主意,繼續回到正軌上來。

“外頭是不是有聲音?”臥室裏的男人再問。

女人道:“沒有啊。”

穿衣服的聲音傳來。

我趕緊做嚇人準備,原本是想變成“虛”或者“破麵”,又怕李家大叔不看動漫,便根據恐怖片裏的經驗,變成了已經死掉的對象,也就是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色染血的長裙,披頭散發,臉色發青,純色蒼白,眼睛裏連眼白都變得烏黑,在黑夜裏閃閃發亮,流下兩行血淚。然後念動懸空咒,讓腳跟稍微離地,懸浮於半空中。

威廉按行動指示,關掉電源,再用自己微薄的法力,往屋內不停送風。

冷冷夜風掀起蕾絲窗簾,蒼白的女鬼帶著滿身鮮血,像幽靈般飄**。

李家大叔從房間裏跑出來,是個戴金絲眼鏡的胖子,約莫四十歲上下,麵相一看就是個無良寫手!他定睛看看眼前景色,揉揉眼睛,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屋內的女人也跑了出來,看了我一眼,癱軟在地上。

我覺得應該沒認錯人,便緩緩飄近,盡量用黑乎乎的眼珠子盯著他們,用貞子的語氣,不停重複:“填坑……填坑……填坑……填坑……我在坑底好可憐啊……”

“我……我……”李家大叔魂飛魄散,開始失禁,聲音抖得厲害,言語不清,“我不是故意推你下深坑的,我……我……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聽見有戲,繼續催促:“填坑……填坑……”

女子瘋狂尖叫起來:“推你下坑摔死的事和我什麽關係都沒有!都是旁邊這個混賬王八蛋出的主意!也是他動手的!”

這不是廢話嗎?李家大叔的文筆挺不錯,絕不是這種看上去很沒用的女人寫得出的。

我緩緩伸出手,亮出長長的指甲,伸向他的脖子:“不填坑,就下地獄。”

李家大叔的呼吸開始急促,捧著心髒,口吐白沫,整個人翻倒在地,全身抽搐,過了沒多久,就不會動了。旁邊的女人則仿佛喪失了神智般地瘋狂大笑,眼神渙散,似乎瘋了。

“咦?”我摸摸自己的臉,覺得效果好得讓人納悶,不過是讓他填個坑,電鋸、電話、斧頭等嚇唬人的專業道具都還沒拿出來,就被嚇死了?李家大叔看起來人高馬大的,怎麽膽子那麽小?我鬱悶地碎碎念道,“好歹也等我拷問出結局再死啊……”

威廉從門外走進來,看看在尖笑不止的女人,困惑地撓撓頭,表示不解。

我看到桌麵上有個水電費單,忽然覺得字眼有點不對,拿過來和威廉抄的地址單對了對,猶豫問:“李家大叔是住在碧輝苑吧?”

威廉肯定道:“沒錯!”

我低聲問:“為何這張水電費單上寫的是碧暉苑?”

威廉再度肯定道:“水電公司寫錯了!”

我打開手機查了一下這個城市的小區名稱,發現有碧輝苑和碧暉苑兩個地方,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隔甚遠。

威廉弱弱地問:“難道是的士司機弄錯了?”

“嗯……”我趕緊推卸責任,“的士司機害死人,都是他的錯!”

我們看著地上一死一瘋的兩個倒黴蟲,有些臉紅。

威廉問:“怎麽辦?”

我鬱悶:“溜吧……”

女人的尖叫聲驚動了周圍的鄰居,紛紛起床查看,我見勢不妙,趕緊拉著威廉跳窗跑路,沒過多久,周圍響起警笛的銳利蜂鳴聲,驚起萬家狗吠。

4

第二天的報紙頭版頭條寫的是《貪官心髒病發橫死家中,情婦受驚過度入院治療》,旁邊還有很多威廉從花盆裏挖出來沒埋好的金條和不知從哪翻出來的大堆現金,附帶警察帥哥開心的笑臉。沒有任何關於我和威廉入侵的報道,估計就算他們發現幾根貓毛和狗毛,也不會往妖怪身上想,於是我們放下心來,專心策劃第二次行動。

威廉心地善良,反對再次嚇唬人:“棄坑不填,還罪不至死吧?!”

我不小心弄錯對象,很受打擊,原本滿滿的殺意減了大半,便依了他:“咱們將李家大叔綁起來,押到電腦前,用刑具逼著他把坑填完,然後消去記憶,也就算了。”

威廉在椅子上舉雙手雙腳和尾巴讚成了這個方案。

我們找了個可靠又熟手的司機,前往真正的碧輝苑。這是個普通的住宅小區,建造了許多年,樓房稍微有些破舊,保安看起來也馬虎了許多,於是我和威廉順利地在他打瞌睡的眼皮子底下混了進去。由於不準備嚇唬人,便沒等到月高風黑的時候,直接撲向他家大門。

幸運的是,他家並未鎖門,我悄悄推開往裏麵看了眼,看見有個身材發福,穿著西裝,長得人模狗樣的大叔正在東翻翻西找找,似乎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經曆過上次的烏龍事件,這次我多了個心眼,先按了門鈴,再推開門,用純潔無比的蘿莉臉問:“請問有人在家嗎?”

正在翻東西的大叔似乎被嚇著了,他停下手,迅速回身,看見我和威廉,猶豫問:“你們是?”

我在乾坤袋裏摸了半天,找出個不知何時丟進去的鑲貓眼石金項鏈,拿出來揚了揚,笑吟吟地回答:“你是李家大叔吧?難道沒收到我們公司前幾天發來的郵件?我們是網絡文學公司的員工,由於你上年表現出色,特別上門來給你送禮物的,是黃金寶石首飾噢!”

貓眼石在空中熠熠生輝。

大叔趕緊點頭:“啊,我就是李家大叔,禮物什麽的放下就好了。”

我再次確認:“你是這家主人?”

“那還用說!我不是這家主人還有誰是?”李家大叔唯恐我們不信,趕緊招呼去沙發坐下,還端來水果,滿臉微笑地招呼:“冰箱裏有可樂,要給你們來一罐嗎?”

我確認身份後,朝威廉使了個眼色:“這次沒錯了吧?”

威廉摩拳擦掌道:“身份肯定了!動手吧!”

我們迅速閃入門內,順手掩上大門,施展隔音咒,威廉快步去關緊門窗,然後雙雙狠相畢露,一巴掌把這混球抓住,他驚訝地想掙紮,還試圖動刀子,我抓住刀子,拗斷成兩截,丟去垃圾桶,然後拖著他的衣領,來到電腦前,狠狠按下,凶神惡煞道:“給我把坑填完!”

李家大叔吃驚得都結巴了:“啃?什麽啃?”

“還裝傻!”我一巴掌抽去他的後腦勺,直接把他打倒在鍵盤上,義憤填膺道,“你這種作者太不負責了!哪能把故事寫到一半就丟下讀者消失不見呢!今天本貓就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萬惡的狗東西,讓你知道棄坑、惹怒讀者的後果!”

一直在旁邊助威的威廉遲疑道:“為何要罵狗……”

“萬惡的鼠輩!”由於他這兩天表現良好,我趕緊糾正了口誤,繼續訓斥,“才活了幾十年的窩囊廢!連寫個文的毅力都沒有!華夏兒女的責任感都去哪裏了?再不把坑填上,本貓就把你的腦漿都揍出來!”

李家大叔對著電腦屏幕,表情像個白癡,還是不想碼字。

我更生氣了,讓威廉找了個條繩子來,把他牢牢綁在椅子上,隻留兩隻手可以夠到鍵盤,然後顯出原形,喝問:“你到底填不填坑?”

“妖……妖怪……”李家大叔臉色大變,扭動著身軀哀求道:“我……我不是李家大叔,我就是個賊,你放了我吧!”

“沒出息!”他那副熊樣,連威廉都鄙視了,“被嚇唬一下,就狡辯自己是賊,你愧對李家列祖列宗啊!”

李家大叔哭泣道:“我真是賊。”

鑒於他剛剛表現得很有主人風度,我們壓根兒不信,隻覺得是砌詞推脫,狠狠揍了幾拳,又怕把他打傻了寫不出文,於是抄出原本想用來嚇人的電鋸,打開開關,放在他脖子旁邊,邪惡地問:“你到底填不填坑?”

“填!我填!我力氣大,什麽坑都能填!”李家大叔快翻白眼了。

我開心地替他打開文檔,讓威廉從冰箱拿出瓶冰可樂,給他滿滿斟上,打開空調,還很貼心地怕他麵對妖怪壓力太大,寫不出稿子,特地關了電鋸,變回普通少女,拍拍他肩膀道:“乖,每天要寫兩萬字,寫完我就放你走,每頓飯都給你吃純天然貓糧和金槍魚。”

威廉也變了回去,歡快道:“我給你燉骨頭吃。”

“作文嗎?”李家大叔呆呆地看著文本文檔,似乎明白了我們的意思,卻許久都憋不出一個字。

我等得不耐煩,用電鋸敲敲他肩膀:“喂……動作快點。”

李家大叔含淚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手裏的電鋸一眼,哆嗦著在鍵盤敲下:“今天陽光明媚,我和小紅去公園玩,路上遇到老太太跌倒,我去扶了她起來……”

“這是什麽?”我睜大眼,不解地問。

威廉很有經驗道:“鋪墊吧,後麵大概是被車撞死,被冤枉死或者上吊死,穿越到仙俠世界,變成無所不能的超人,拯救了男女主角。”

“噢……好狗血。”我若有所思地點頭。

威廉再次鬱悶地看了我一眼。

李家大叔咬咬牙,繼續寫:“老太太說我是見義用為的好人,還給了一筆獎金,我拿去買金戒指和項鏈……”

威廉糾正:“錯字了,‘見義勇為’這個成語用的是‘勇’不是‘用’。”

我覺得這故事的文筆和發展好像越來越詭異了,莫非大巧若拙?於是繼續托著下巴在旁邊看……

全神貫注中,門外忽然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大門再次打開,緊接著鑰匙落地,有個打扮有些宅,長得有些呆,氣質有些吊兒郎當,身材瘦得像竹竿,看著就不太可靠的年輕小夥子拖著個巨大的旅行箱,正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你們是什麽人?”

我朝他打了個招呼,問李家大叔:“你弟弟?”

李家大叔沒回答。

威廉探探他的鼻息,搖搖頭:“暈了。”

屋外再次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似乎是鄰居正在上樓,熱情地打招呼:“阿海,好久不見!站自家門口發呆幹什麽?”“去日本旅遊回來,有沒有帶什麽禮物啊?”“海大哥!有糖吃嗎?!”“怎麽愣在門口不進去?”“你爸爸媽媽還好嗎?還在你大哥家?什麽時候讓他們過來一起開台打麻將啊?”

阿海先看看門牌,再看看屋內的我們,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說:“好像……有賊?”

我把眼前的年輕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幾次,猶豫問:“你……是李家大叔?”

阿海愣愣地點頭,似乎完全不理解發生了什麽事。

還來不及把這個長得完全不像大叔的李家大叔抓過來狠揍,鄰居大娘大叔們探頭過來,紛紛發出驚叫:“是有賊!快報警!”

威廉捅捅我的胳膊:“夜瞳,形勢不對。”

在大家驚異的眼光和圍堵中,我終於明白又抓錯人了,還給那麽多人看見,心情很憂鬱,事後處理也相當麻煩,於是恨恨地踹了冒牌貨兩腳,嘀咕道:“明明是毛賊,幹什麽冒認作者?真該死!”

冒牌貨給我踹醒了,殺豬般地叫喚:“救命!殺人啊!”

我衡量局麵,不好蠻幹,果斷給了他一巴掌,威脅不準亂說話,然後拎著這五花大綁的毛賊,對大家微笑解釋:“我們是警員,發現這裏不對勁,上來後發現這個賊在翻箱倒櫃偷東西,還試圖開你的電腦找資料,於是把他抓了起來,準備送去警察局接受處理。你檢查一下有沒有東西被偷,呆會做個口供。”

“噢……”阿海遲疑了許久,問:“為什麽你們知道我筆名是李家大叔,我明明姓吳。”

起個筆名還要背祖忘宗,這娃真是混賬!

我支支吾吾了一會,解釋道:“警察難道就不能看小說了嗎?”

阿海繼續問:“你們的警察證呢?”

“忘帶了。”我給問得額頭上冒出兩滴冷汗,覺得還是跳樓偷溜了好,晚點再回來收拾他。可是又擔心在光天化日下露出原型,惹上麻煩。

無數道懷疑的目光下,我和威廉悄悄挪向陽台邊。

“嗬嗬……”屋外傳來一把慵懶中夾雜著怒氣的聲音,有一頭耀眼紅發的女子穿著高跟鞋,慢步走來,身後跟著興奮得領帶都沒係好的藍淩。她走到屋內,橫掃四周,溫柔地訓斥:“夜瞳你越來越亂來了,自己混賬就算了,居然還帶壞威廉!若不是我有事找他,看了看水鏡,就被你這蠢貓瞞過去了!” 丟臉丟大了,我慚愧地舉起爪子,遮住臉,不停舔舐。

群眾議論紛紛,藍淩急忙拿出警官證,和大家解釋:“他們是警察局的暑假義務巡邏員,不是壞人。”

冒牌貨急忙叫道:“他們是壞人!還拿電鋸要殺人呢!警察包庇殺人犯!呃……啊嗚……嗷嗷……”

紅羽纖指輕點,咒語都沒念,就封住了他的聲音。

藍淩走過來,裝模作樣地訓斥我們:“荒唐!在路邊扶扶老奶奶過馬路,發發交通安全傳單就好了,居然來抓賊!不怕危險嗎?!出了事怎麽和你們父母交代!”

我氣得渾身血液上湧,雙頰滾燙。

威廉的臉卻紅一陣白一陣,還羞愧地低下頭,就好像真正做錯事的孩子般。

藍淩的手下也跟了過來,都穿著威風凜凜的製服,把冒牌貨小偷押去當地警察局處理。

紅羽一手扯著我的耳朵,一手扯著威廉的耳朵,頭也不回,迅速離開現場。火辣辣的感覺傳來,我痛得倒吸幾口涼氣,狠狠咬了她一口,卻發現她的怒氣把肌膚燒得比火還滾燙,差點燒傷了我的嘴唇。

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隻好暫時聽話,乖乖回去。

身後藍淩在大聲叫喚:“別走啊!一起去喝杯茶!你這狠心的女人,不要利用完我就拋棄啊!太過分了吧!”

威廉倒是還記得我們來的目的,衝著吳海叫:“你什麽時候填坑!”

吳海從鬧劇中回過神來,大概是發現家裏什麽事都沒有,鬆了口氣,繼續開始吊兒郎當。他掏掏耳朵,果斷道:“可能一天後,可能一個月後,可能一年後……說不準啊。”

威廉急了:“夜瞳還在坑底等著看呢。”

吳海攤攤手:“寫文是為了好玩,又不是什麽大事,你就當自己沒見過這個坑好了。”

我威脅:“信不信讀者來砍死你?”

吳海用誠懇的目光看著我:“我真的很想寫啊,可是現在寫不出,咬死我也沒辦法。”

我傻眼了:“以後怎麽辦?”

吳海摸著下巴道:“再開個新坑吧,記得要跳下去撒花打分支持噢……”

“滾!”

“夜瞳!不準再為這種小事鬧騰!真丟臉!”

“紅羽!你放手,不要攔著我!我豁出去了,今天就把這個混蛋活活咬死!”

“夜瞳乖,不要惹紅羽生氣了,快發生火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