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夢
1
師父下凡了。
我就不明白，我家師父道號真虛，乃天界第一戰神，跺跺腳都能讓三界抖一抖的大人物，做仙怎麽就這麽不講究？！
放著藍淩在市中心的一百八十平方米的高檔住宅不住，放著紅羽的五星級酒店豪華套房不住，非要跑過來和貓貓狗狗鳥鳥人類擠在一起，我這裏可是借住的別人的房子啊！
周思思不知道我師父的能耐，看見他魁梧的身材和滿臉大胡子後有些害怕，唯恐家裏來了個比我更不講理的大魔王，雖然不敢直接拒絕，話裏話外都是家裏地方狹小不適合大神居住之意。
可惜我家師父臉皮厚，不擅長看臉色的本事在三界也是出了名的。
他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滿意道：“沒事沒事，本君又不是嬌氣的小仙子，當年三界大戰，天天餐風飲露都沒叫過苦，如今有瓦遮頭，有沙發可睡，已是很好的地方了。”
我板著臉：“師父，人家是叫你滾的意思。”
“不是不是，”周思思沒我膽大，躲在我身後，怯生生地說，“隻是害怕委屈了大神。”
我師父樂嗬嗬：“不委屈，不委屈，倒是夜瞳你太不像話了，借住別人家理應客客氣氣，怎能搶主臥呢？你快點和思思姑娘賠禮道歉，把主臥讓回給她。思思姑娘，你別害怕，夜瞳這貓性情霸道，怕是讓你吃了不少苦頭，待我好好教育她。”
“真的？”周思思的眼睛亮了，“你能管住夜瞳？”
師父拍著胸口保證：“我可是她最尊敬的師父。”
明明是最討厭的師父！
我在心裏默默地呐喊著，嘴裏不敢說出拒絕的話，隻好微笑著把周思思拖去主臥，彈出指甲教育她：“我家師父要在這個城市裏住幾個月，”我特意在“幾個月”字眼上重音以作提醒，“你好好招待，待我師父回天庭的時候，我定會好好答謝你。”我又在“答謝”兩個字上用了重音，“明白嗎？”
周思思和我相處了不少日子，瞬間就明白了。
真虛天君遲早是要回天庭的，大魔王夜瞳卻要在G市和她待一輩子……
周思思很快做出了英明的決定，她衝回客廳，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熱情聲調道：“夜瞳老大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讓救命恩人住客房呢！否則我周思思豈不是無情無義、忘恩負義之徒？我最尊敬夜瞳老大！我也尊敬夜瞳老大的老大！所以……真虛大神你住客房吧，讓我睡客廳沙發就好！我家沙發我睡習慣了！”
師父聽得一愣一愣的，再次拒絕：“大男人怎可以讓小女孩睡沙發。”
周思思都要哭了：“求求你讓我睡沙發吧， 我最愛睡沙發……”
最後是威廉出來打了圓場：“我是小師弟，又是男人，理應由我睡客廳。”他見師父似乎還想拒絕，再次補充理由，“房間網絡信號沒有客廳好，電腦也在客廳，我需要在客廳工作。”
其實周思思家的網絡極好，WiFi覆蓋力很強，可惜師父不懂，所以他勉強接受了威廉的理由，住去了書房。
我為了表揚威廉舍己為人的精神，給他買了個名牌定做的豪華狗窩放在客廳角落，威廉很是歡喜。
2
“夜瞳，給師父倒杯水。”
“夜瞳，你不要對思思姑娘那麽凶。”
“夜瞳，不準拔鸚哥的毛，不要打威廉。”
“夜瞳，師父給你順個毛，快快變回原形。”
“夜瞳……”
師父好管閑事，尤其喜歡管我！如今下到凡間，更加變本加厲地管我，幾乎想把我掛在他衣角，寸步不離。
不準沒儀態地在陽台打滾！
不準搶食物！
不準罵粗話！
不準隨地丟垃圾亂過馬路！
…………
我堂堂萬年貓妖，G市妖魔聞風喪膽的大魔王，硬生生被管成了幼兒園小朋友……
周思思知道師父對人類很友善之後，很快就熟絡起來了，她知道我不敢當著師父麵欺負她，天天跟在師父後麵轉，還了解了很多天庭八卦，比如四大天王都是黃金單身漢，比如天兵天將裏麵都是好身材的大帥哥，龍王三太子是超級高富帥……
我依稀記得師父的帥哥標準是大胡子，好身材是長寬差不多的肌肉
男……
接下來的日子裏，周思思每天看著天空，滿臉盼望，仿佛雲朵裏會浮現出四大天王的模樣。
我看不慣周思思的花癡表情，問鸚哥要來天界帥哥照片甩她一臉，周思思醒了。
師父依舊興致勃勃，甚至提出：“我與你頗有仙緣，又得借宿恩情，不如指點你修仙之道，脫離生老病死之苦吧？”
修仙可是很累的活。
天界是崇尚清淨的地方，沒有電影院、超市、網吧、遊樂場。
周思思是俗人，她在滾滾紅塵中過得很愉快，不太想去過無欲無求的神仙生活，也沒信心和大批大批的貌美仙女搶帥哥，更不想受修仙的苦，但是大神指點修仙這種事很有小說女主範，說不定能遇到個男主什麽的，她很是躊躇，不知修好還是不修好。
藍淩來給師父送資料的時候，知道此事，隨口建議：“你修成正果後，可以再申請下凡來妖怪管理局做事，你這種有現代生活經驗的人才最受歡迎了，肯定能批。”
周思思眼睛再次亮了：“妖怪管理局的工作算公務員嗎？有編製？”
藍淩扶扶眼鏡，笑得像隻老狐狸：“當然算，修仙包就業，哪怕你考不上好大學也能進事業單位編製，工作清閑，工資高，待遇好，五險一金，不管是和人類相親還是和妖怪相親都是大加分。最近我們部門調來了一隻鶴妖，膚白貌美長腿細腰歐巴範，附帶種族專情屬性，絕對的黃金單身漢。”
周思思義無反顧：“我修！”
我真的不能理解腦殘的思路……
師父是上古神仙，渡化過的人類也不是一兩個，很有經驗，他讓我去買顆仙丹來送給周思思壘基，再挑兩樣簡單易用的小法寶，算是送給小徒弟的禮物和住宿費。
我隻好帶著師父的印記和周思思，向G市的天界超市出發。
天界超市是妙音仙子開的，主要是方便仙人和妖怪置換法寶和仙丹，原名玲瓏八寶閣。但自從人類興起超市這個名稱後，她讀了很多現代銷售學，深受啟發，根據超市的現代風格貨架擺設重新裝修了玲瓏八寶閣的布局，就被大家簡稱為“天界百貨店”或“超市”了。
周思思興奮不已，路上開始問東問西。
“有變聰明漂亮的法寶嗎？”
“有青春永駐的法寶嗎？”
“天界的超市一定是開在什麽神秘的地方吧？比如當鋪古董店之類，要穿過牆壁嗎？要坐火車嗎？”
…………
我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拖進了一家人氣爆棚的火鍋店，熟門熟路地和偽裝成服務員的妖怪要了包房服務。
包房內有條暗道，通往地下室，地下室裏的貨物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妙音仙子拿著手機，喋喋不休地抱怨：“是的！不知哪裏來的毛賊，把我的店裏弄得天翻地覆，失竊物品我晚點統計給你！你別推諉！給我派個管用的人來，能幹點、暴力點的，我要把那不長眼的毛賊丟進三昧丹爐裏煉化了！”
天界超市裏有很多很多好東西，就是很貴……
我看見瀕臨暴走的妙音仙子，仿佛看到一個巨大的金庫，心裏轉了兩轉，頓時有了主意，笑道：“G市還有比我夜瞳更能幹、更暴力的角色嗎？”
妙音仙子將我打量了半晌，笑了。
“一年份的東海銀魚？”
“我夜瞳是那麽點身價的貓嗎？”
“三年份的東海銀魚再加兩個魂球。”
“哼，能闖過狐狸的結界，此賊不簡單，怕是從黑獄裏跑出來的大妖怪吧？”
“我再加八張頂級的禦火符！你必須給我找回失竊的東西！”
我看在她一片誠心的哀求下，勉強同意了這個交易。
超市被翻得亂七八糟，其實丟的東西隻有一樣——還魂丹。
還魂丹可喚回黃泉的靈魂，是集天地靈氣，萬年才能煉出一顆的寶物，也是妙音仙子的鎮店之寶，非賣品。要是落在不懷好意的妖魔手中，喚醒什麽被封印的遠古巨魔之類，就麻煩大了。
妙音仙子唯恐被天界追責，急得都快上火了，重金懸賞，到處求人幫忙尋找。
我和她簽訂了尋物委托協議（非唯一），買了壘基仙丹和一個幫助聚集靈氣的銀手鐲，統統丟給周思思，奮不顧身地加入了抓小賊搶賞金的隊伍中。
周思思隻好自己回家了……
小賊頗有手段，留下的蛛絲馬跡極少，我調查到半夜，始終沒有方向。
回家時，看見周思思坐在小區大門的台階上，她的身旁有個穿著白色襯衫、牛仔褲的人類少年，膚色呈不健康的白，身材瘦弱得風吹吹就能倒，時不時還要咳嗽幾聲，看起來就像個病癆鬼。
周思思看見我，急忙站起，拖著旁邊的少年衝過來：“夜瞳老大，我給你找到生意了。”
我聽聞喜訊，立刻從找不到竊賊的失落中振奮起來。
這人類看起來可沒多少年好活，莫非是要做靈魂交易？這可是大買賣。
我誇獎了周思思全心全意為老大服務的精神，然後用商業性笑容問少年：“你叫什麽名字？有什麽需要？”
少年偽裝堅強，腿卻在發抖，猶豫許久才開口：“我叫寧少昊，希望找到女朋友。”
“這個好辦，”我笑得更燦爛，“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溫柔的？漂亮的？豔麗的？清純的？賢惠的？潑辣的？不管是金發碧眼大胸禦姐、純情可愛小蘿莉還是氣質優雅古典美人，我統統都可以介紹給你做女友！”
“不不不，”寧少昊緊張得說話都磕巴了，“我有女朋友，我，我想找她回來……”
“破鏡重圓啊？雖然麻煩點，但沒有我夜瞳做不到的事，你說說是什麽理由讓你們分手的？她喜歡什麽樣的男人？我把你改造成身材健壯的高富帥如何？幹掉情敵、威逼利誘或者打暈她消除記憶我也很擅長噢！”我積極地出謀劃策。
寧少昊搖搖頭，低聲道：“她死了……”
我不笑了，將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確認沒有撒謊後，走了。
寧少昊在後麵追上來，哀求道：“請你幫幫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靈魂也無所謂。”
周思思也幫著求情：“少昊真的很癡情，他女朋友出事故死了，他傷心過度，變成了這個樣子，夜瞳老大，你那麽神通廣大，幫幫他吧。”
我歎了口氣，回頭道：“生老病死乃不可逆的天地之數，讓死人複活，是違背天道的行為，哪怕我們師父也做不到，就算做得到也不能做，那可是要判終身監禁的大罪。”
寧少昊敏感地抓住了關鍵詞：“你說做得到也不能做，那就是有做到的辦法？”
我微笑：“沒有，死心吧。”
寧少昊的眼裏流下了兩道淚，無聲無息，落在地上。
他沒有哭出聲，可是每個人都聽到了他的哭聲。
在心裏。
我無法麵對這樣的傻瓜，甩甩尾巴，趕緊回去睡覺了。
背後依稀傳來周思思努力安慰他的聲音：“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生命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你可千萬別做傻事。你看看我，當年就做了傻事，還是為了一個特別搞笑的理由……”
3
入夜，威廉的電腦鍵盤在劈裏啪啦打個不停，他一邊在拜托相熟的網警查街道攝像頭，尋找盜竊案的蛛絲馬跡，一邊用通信軟件和相熟的妖怪打探消息。
師父本想幫我的忙，但收到了藍淩發來的一個殺人如麻的大妖怪線索，立刻出去逮捕了。
我趴在陽台上，看著小區外的周思思和寧少昊，有些睡不著。
子時左右，周思思終於回來了，躲進房間，似乎很難過。
我不明白，寧少昊的事雖然可憐，但和她有什麽關係？她心腸軟，容易受騙，總喜歡把別人的事當自己的事，以後漫漫仙路，遇到更多的愛恨離苦，該如何走下去？仙人長壽，歲月無情，她終將失去自己的親人、丈夫、孩子、朋友，每次離別都是一場最煎熬的痛，最後繁華落處，孤身一人……
據說，師父就是因為太孤獨，才開始收徒弟的，先收了藍淩和紅羽，結果兩個都是冷情性子，特別無趣；然後他收了我和鸚哥，兩個都是活蹦亂跳，喜歡搗亂惹事的性子，沒事就給我們收拾亂攤子，愁得他一個頭兩個大；最後收了溫柔的威廉和傻乎乎的周思思，不知還會添什麽麻煩……
咳，未知的結果才是最有趣的。
我一邊感歎著，一邊鞭策威廉幹活，比起一兩個靈魂，還是妙音仙子開的條件更有吸引力啊。
“有了！”威廉一聲驚叫。
我大喜，讓他學習做IT狗還是很有前途的。
威廉把攝像頭畫麵停住，然後放大，我發現樓頂有個模糊的黑影在虛空中忽然浮現。
“會不會是鳥，吹落的衣服或者風箏？”威廉不敢確定。
我否定了他的推斷，倒回錄像帶，看了幾次黑影行動的軌跡，確認：“那天沒有風，而且這隻短腿鳥在黑獄裏和我打過架，他擅長用空間法術，化成灰我都認得。”
我拿起手機給鸚哥打電話：“你知道黑獄裏逃脫的君子秋在哪裏嗎？”
“君子秋？天堂鳥帥哥？他真的逃出來了？”鸚哥似乎在和鳥朋友們聚會，聲音有些激動，“我朋友曾在佘山附近見過他，可是不敢認。唉，那家夥原是個老實妖怪，好像是他妻子因羽毛太過華美被人類設圈套獵殺，還被拔毛做了衣服，他悲憤屠城，殺了男女老少幾百人才進的黑獄吧？好可憐，好可憐。”
“是他，”我確認盜賊身份，吩咐鸚哥，“你在鳥群裏給我打聽下，見到他就告訴我位置，得了妙音仙子的賞金，我分你一張禦火符。”
鸚哥的聲音沒想象中的歡喜：“好，我去查，去查。”
我掛了手機，盤算片刻，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天堂鳥生性孤獨，對愛情極其忠貞，無論男女，一生隻愛一次，終生相伴，絕不分離，一方死，另一方則絕食陪葬。
君子秋是因為愛妻死得太慘，徹底崩潰，行事極端，有走火入魔的感覺。我在黑獄裏好心說了幾句讓他放下過去，他就和我動手打架，還好我技高一籌，拔了他幾根毛才清醒過來。
如今，他逃出黑獄，拚死破結界，盜竊還魂丹，我用尾巴都能想到他要做什麽。
威廉不安：“還魂丹能讓他妻子複活嗎？”
“怎麽可能？”我鄙視這沒常識的狗，“如果剛死，還能用還魂丹把魂魄召回來，可是君子秋的老婆都死了上千年了，屍體都化成灰了，魂魄也投胎轉世不知多少次了，說不定已經老公孩子熱炕頭，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他的所作所為簡直損人不利己。”
威廉想了想，再問：“如果無法複活他妻子，他盜竊還魂丹有什麽用？”
我忽然想起一種可能，遲疑道：“或許他以為可以像水鬼拉人那樣，找個替死鬼，然後把他妻子的魂魄附身在上麵。不過這事也很難，還魂丹是仙家法寶，他的妻子是妖魔，所以需要同時有妖緣和有仙緣的人類，還要是年輕女孩子，不是那麽好找的……”
威廉沉思：“有妖緣和仙緣的年輕女孩子？我怎麽覺得好像認識這樣的人？”
我：“我好像也認識……”
忽然，周思思房間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我趕緊衝進去，周思思的房間裏有詭異的香氣，空氣中留著一個淡淡的空間法陣痕跡。
周思思已消失不見。
“追！他的空間法陣不能一次傳送，動作快還能追上。”我從窗口跳到地上，打算用周思思的味道來追蹤，遺憾的是，小區是周思思的家，這裏到處都有她活動的痕跡，很難分辨出君子秋往哪個方向逃去了。
威廉也追了下來，縱使他的嗅覺比我強，仍無法確定方向。
“夜瞳大人。”曾和周思思在一起的寧少昊焦急地跑過來，指著東南邊，“我好像看見周思思被一個很華麗的帥哥抱著，往那邊去了，他，他們在天空中飛，思思是不是出事了？你們快救救她……”
“謝了。”我摸摸他的頭，隨手賞了個貓布丁。
威廉變回原形，帶著我，嗅著地上的味道往東南方追去。
寧少昊在後麵拚命追：“等等我！我也要去救思思。”
誰有空理他這個廢材？
都市裏雜亂的氣味在狗的鼻子下一一被分清，他前進的腳步越來越堅決，很快來到了城郊的廢棄工廠。
我將威廉留在屋外，自己衝進去。
我看見神誌不清的周思思被鎖鏈鎖在柱子上，君子秋溫柔地站在她身旁，黯淡多年的羽毛再次展現出新的光華，無數金絲在蔚藍中暗動，比開屏的孔雀更燦爛。
他對我微笑：“來不及了，還魂丹已服下。”
漫畫和電影裏的壞人總會說一堆廢話再做壞事，主角總能來得及把人質救回，怎麽到我這裏就那麽麻溜？！從綁架周思思到喂她服下還魂丹再到發作，才一個小時不到！顯然是綁架的同時就喂藥了，連個緩衝都沒有。
你這樣做壞事太欺負貓了！壓根兒沒給我做英雄的機會啊！
我氣急敗壞地伸出爪子衝過去……
君子秋的空間移動速度比不上我，戰況一麵倒的壓製，可是君子秋壓根不在乎挨打，他看著旁邊痛苦難受的周思思，被打到烏青的眼角都帶著笑。
我知道他正盼著妻子回來，雙雙被關進黑獄也無所謂……
可周思思是個普通女孩，怎能因為和她沒關係的愛情進黑獄？
我想殺了君子秋，又擔心他妻子附身在周思思身上，啟動殉情本性……
我不殺君子秋，他的陰謀詭計豈不是得逞了？
我將君子秋按倒在地，在殺與不殺間，百般糾結……
周思思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火紅，她的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忽然伸手，扯脫鎖鏈，朝君子秋走來，溫柔呼喚：“夫君……”
君子秋喜不自禁，趁我發呆時，忽發蠻力，掙脫控製，朝妻子奔去。
天堂鳥華麗的翅膀落下，將周思思包裹其中。
忽然，華麗黯然。
周思思的手已穿透君子秋的心髒，溫熱的鮮血流下，彩衣上浸出大片大片印記。
“為什麽？”我和君子秋都發出了不可置信的疑問。
君子秋緩緩倒入血泊中。
周思思依舊帶著笑，將仍在微微跳動的心髒放向唇邊，張開嘴……
窗外，一根帶著火焰的紅色羽毛飛來，刺傷了她的手，打斷了食心的恐怖行徑。
白色鸚鵡領著畢方鳥，帶著滿天霞光在夜色裏飛來。
周思思見狀，扭頭想逃。
紅羽在空中向我發出號令：“夜瞳，抓住她！”
我顧不得那麽多，一個餓貓撲食，將周思思按倒在地上，抓得緊緊的。
紅羽落地，念動法訣，數道咒符從她掌心飛出，化作伏魔陣法將周思思和我包裹其中。
我見勢不妙，用最快的速度撿起鐵鏈，將周思思捆了個紮紮實實，然後逃出陣法。
紅羽啟動陣法，周思思在陣法中嚎叫、扭曲，五竅都湧出黑血。
威廉聽到動靜，跑進來，看見眼前這幕，很是不忍：“咱們得救她。”
我拖住了這頭蠢狗：“紅羽正在救她。”
威廉不解。
我到現在也明白了情況，解釋：“君子秋的妻子死去多年，早已不知所蹤，還魂丹召來的根本不是他妻子的魂魄，而是偽裝成他妻子的惡鬼。這頭惡鬼倒也厲害，怕是很早就**了君子秋用還魂的法子來給自己尋找適合的身體，可憐君子秋，為他人做嫁裳，還要搭上性命，更可憐的是周思思這腦殘，除魔陣法是很痛的，無妄之災啊……”
陣法中，附身在周思思身上的魂魄被硬生生撕出，發出不甘的號叫。
紅羽毫無憐憫地燃起真火，將他燒得魂飛魄散。
周思思渾身是血，倒在石板上，奄奄一息。
我示意威廉將她扶起，送去醫院救治。
周思思艱難地睜開眼，看著我，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我拍拍她的腦袋，安慰：“沒事，有帥哥為你去死，你離女主角更進一步了，記得本貓的救命之恩，要做牛做馬來回報。”
周思思氣若遊絲：“我，我不，不要死掉的帥哥，要活的。”
威廉趕緊哄：“好好好，帥哥有的，多多益善。”
地上的君子秋早已氣絕，化回原形。
鸚哥將他輕輕抱起，從懷裏掏出件繡滿藍色羽毛的古舊華服將他包裹，藍色羽毛裏有著金光流轉，她輕輕地說：“這是我從翠兒手裏得來的衣服，這對倒黴的情人，活著無法在一起，死後總算可以同墓了。”
美麗的羽毛帶來殺機，鳥兒的悲哀隻有鳥知道。
鸚哥喜歡收藏各種首飾，唯獨討厭的是點翠。
紅羽點點頭，示意讓她帶著君子秋和羽毛衣服去安葬。
我陪著威廉，帶周思思去醫院急救。
醫院門口，我再次遇到了寧少昊，他看著我們，欲言欲止。
我覺得有必要點化一下他，別讓他像君子秋那樣做傻事，便讓威廉將今天發生的悲劇告訴了他，讓他以後好好做人，別想東想西，重新找個女朋友去。
寧少昊默默地聽完君子秋的故事，過了很久，問：“是不是失去的人再也無法回來了？”
我肯定地答：“是。”
寧少昊再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威廉懷裏的周思思，黑色的眼裏如無波的古井，一刹那，竟讓人看不出感情。
醫院急救室裏，人來人往。
護士將周思思抬上救護車，讓我們交錢，送去做全身檢查。
“CT是什麽？核磁共振是什麽？”我看著檢驗單一頭霧水。
寧少昊仿佛醒過來般，追著救護車：“我對醫院的檢查項目熟，你們去交錢，我去照顧周思思。”
我斜眼看他：“你那麽積極做什麽？”
寧少昊有點臉紅：“思思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她一直安慰我，我想幫她做點什麽。”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這小子絕對有陰謀！
我讓在旁邊傻笑的威廉跟著他們去，免得再出岔子！
周思思的檢查很順利，腦子沒有出問題（我覺得是沒救了），內髒沒有出血，骨折了兩處，其他都是皮外傷。
師父得知此事，讓藍淩送來一瓶百花靈露，可加速傷口愈合，周思思康複速度飛快，醫生直呼奇跡。
寧少昊每天都來醫院看望她，帶最新的漫畫和小說給她看。
威廉看著他們，連連道：“人類的感情真奇妙。”
我總覺得有陰謀！哪有人類會看上周思思這種腦殘？！
鸚哥說我太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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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思在住院，鸚哥跑去和狐朋狗友玩樂，師父幫藍淩幹活……
這些天，屋子裏隻剩我和威廉兩人，太安靜了，有些不習慣。
我趴在沙發上看小說，威廉坐在桌子前敲電腦。
沙沙的翻書聲和鍵盤敲擊聲融洽，就像寂寞的夜曲。
不知道何時，鍵盤敲擊聲忽停。
我抬起眼，威廉已經坐在我麵前，他正經嚴肅地說：“夜瞳，如果我死了，你會像君子秋那樣找我嗎？”
我笑得沒心沒肺：“不會，我會忘了你。”
“那就好。”威廉鬆了口氣，似乎很開心。
我知道他對我的心意，有些不明白：“你不希望我找你嗎？”
“不需要。”威廉斬釘截鐵地說，“因為不管輪回轉世多少次，我都會來找你的。”
我愣住了。
威廉的臉紅了，他急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死纏爛打，不對，我不死纏爛打，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噗——”
我看著慌亂的他，忍不住笑了。
黃泉路，孟婆湯，消去了記憶，消不去感情。
威廉不知道，他已經找過我了，找到我了。
我忽然有些開心……
涼爽秋日，金黃的狗毛墊子很適合貓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