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平行愛恨事件
室友大叔忽然問我:“你大學時有喜歡的人不?”
我說:“當然有啊。”
“那你表白過嗎?”
我沉默。
“沒有表白?為什麽?”
繼續沉默。
大叔便仿佛懂得了什麽,輕輕一拍我的肩膀:“不想說別說了,我了解的。”
想不到這個粗枝大葉的家夥竟也會表現出這樣的體貼,我不禁感激而抱歉地對他一笑。
“你上大學的時候,社會對Gay的寬容度還沒那麽高,你選擇不告白是正確的。”
……誰告訴你是因為那種原因啊!!!
【男人至死也是男孩】
我大學裏最親密的女性朋友是春菜。
我們相逢在黑夜的鐵門上。她有她的,我有我的,方向。……當時的情況是我們下了一節晚課,準備返回宿舍。原本穿過一扇鐵門就能抵達宿舍區的,結果萬惡的校工已經把門鎖了。許多人隻能繞遠路。但我們415卻不是墨守陳規的主兒,於是除了胖到果真爬上去隻會把整個門壓塌的金氏之外,其他人都身姿矯健地翻了過去。其中排長因為太瘦,幾乎可以從欄杆的縫隙中直接穿過。
我翻過去的時候,看到春菜在不遠處看著我們。有點羨慕的樣子。顯然她是不想舍近求遠的,但身為女孩子怎能隨便紅杏出牆?見她那麽猶豫,此前幾乎沒跟她說過話的我情不自禁地鼓勵道:“過來吧,我罩你!”
後來春菜真就在我的幫助下過來了。後來我們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和春菜走得非常近。我可以隨意出入她的宿舍甚至在那裏洗澡,可以坐在她的床沿跟穿著睡衣躺在被窩裏的她聊天,可以很自然地給她打飯然後一個碗裏吃。春菜在校外聯部任職,有什麽工作都愛拉上我幫忙。我們總是在旁人的視野裏出雙入對,總在各種課餘時間到處亂逛亂玩。我甚至曾經帶春菜回家留宿,甚至曾與她一起外出旅行……
總之在一切不知情的人眼中,我們的關係都絕不可能是閨蜜這麽單純。而就算是知情人,也總是三不五時懷疑我們其實在搞地下戀情。
然而我和春菜卻不是男女朋友。真的不是。盡管我們比男女朋友還要熟悉彼此。我知道春菜中學交過一個男朋友,後來她們考上了不同的大學,那個陳世美去了北京,一個月內就另結新歡
把春菜給甩了。而我們學校裏追春菜的一直很多,比如一個來自銀川的昵稱叫小貓的帥哥學弟。在許多人看來,我如此近水樓台卻沒有先得月,實在很不可思議。
415的各位經常問我,你喜歡春菜嗎?為什麽不跟她告白?我則每每高深莫測笑而不語,要麽就打著哈哈混過去,不想多談。
追一個女孩子,尤其是追求一個優秀的、漂亮的、受過感情的傷因而有了些許潔癖的女孩子,萬一不成會引起怎樣的質變,你們沒有我這樣的玻璃心,你們怎麽能理解。
所以那麽長的時間裏,我和春菜都親密而相敬如賓地交往著,誰也沒有擅自越過那條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三八線。
閑話休提,卻說那是大二的寒假。415天各一方,除了偶爾在QQ群裏聊天或者給對方來一發短信之外,沒有什麽聯絡。這是很正常的。如果男生之間要好到如膠似漆片刻不能分離,那才變態呢!也或許,那時我們總覺得大家湊一起玩的時間還很多,卻沒有想過一旦真的畢業了,聯係會變成一件奢侈的事。
呆在家的日子,除了415的賤人們之外,我聯絡最多的,當然就是春菜了。
“……問你家裏人好。特別是你那個可愛的妹妹。那就醬,先掛咯。”
春菜說完,放下了電話。我聽著那邊傳來的嘟嘟聲,頗有些悵然若失。
我們隔三差五就會這麽通一次電話,漫無邊際地亂聊。再過一星期就開學了。開學不久就是情人節。在這個各種告白的日子裏,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成為我近期的心病。
不過,能做什麽呢?這還真是一個窩囊又掃興的問題。還是不想了吧。當時正是午飯後。我看外邊天氣不錯,就披上外套,出去散步了。
我家住郊區,大學則在更郊的另一個區,倆地方之間大概有半小時的車程。願意的話我甚至可以通勤上學。我家附近有一個很大的造船廠,但已經廢棄許久了,聽說再過一陣子,就會被夷為平地,蓋樓房用。
那個造船廠是我童年的美好回憶。小時候我跟小夥伴常進去玩的。鑽到反扣的水泥船裏捉迷藏、用冰涼的沙子蓋著身體睡午覺、抓著吊臂垂下的鐵鏈**秋千什麽的,都是生活娛樂匱乏的窮逼才能體會的浪漫。
我這人有時候就是會突然陷入某種情懷裏無可自拔。當時就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來紀念這個即將泯滅的場所。最後我選擇了爬過那扇生鏽的大鐵門,我要故地重遊一番。
有多少年沒有來這裏了呢?超過十年了吧。造船廠已經改變了太多,記憶中的綠樹紅牆被爬滿青苔的殘垣取代,密布的船隻更是一艘都看不到。傳達室、辦公室、倉庫……所有的建築物都跟鬼屋一樣。我詩意的懷舊情結就這樣被現實無情地強暴。真是太物是人非了啊。
說到了鬼屋,這個造船廠裏還真有鬼屋。
話說廠子的最內側,聳立著一棟木屋。從我記事起,那木屋就是一張怨婦臉。外表黑壓壓的,窗門永遠緊閉,帶給年幼的我們許多聯想。比如裏麵住著幽靈巫婆吸血鬼什麽的。我們也曾玩過去鬼屋探險的遊戲,每次都是走到近前就被嚇回來。爸媽說那裏以前是給管理人員住的,真的?反正多年以來,“鬼屋”都在我的記憶裏扮演一個神秘的角色。
現在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在父母的陪同下也可以欣賞某些可能會令人反感的物品了。我還會怕鬼屋嗎?我徑直來到了那貨麵前。
木屋仍在,經過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幾乎搖搖欲墜,木料全麵腐朽,各種陰森可怖。我踩著台階走上去,腳下傳來木地板特有的觸感。推推門,還是關得很緊,但窗戶掉下來半扇,我索性爬了進去。
喔喔,小時候的我啊,你看到沒有,我做到了你不敢做的事情!我現在是個很勇敢的大人啊!——那一刻,我的內心如此呼喊著。
木屋內部無比壓抑。灰塵多得像中國人口,牆角滿是蜘蛛網,有幾樣簡陋而破爛的家具寂寞地窩在一旁。總共十平米不到,也沒有隔間,不要兩秒就參觀完了。真不知道小孩子在怕什麽呢。
我隨便轉了兩圈,彌補了童年的遺憾令我充實,這麽大個人還幹這種無聊事又讓我空虛。還是回家吧。我想。
我沒有爬窗,而是推開門走了出去。邁出木屋的瞬間,我眼前一花。
我直接出現在了家裏。
【春菜是什麽菜】
我出現在了我的家裏。我的房間裏。我的電腦桌前。
……上一秒我明明還在造船廠的破木屋那兒,怎麽現在就來到了這裏?!
有些什麽怪事發生在了那間木屋裏。這是最自然的想法。作為一個資深動漫宅與幻想文學創作者兼身經百戰的415舍長,我明白無誤地了解這件事。難道那是一座能送你去任何想去地方的屋子,就像哆啦A夢的隨意門一樣?
我正在興奮,房間的門開了,門口是我的妹妹。
剛才她可是看著我離開家的,而這會兒我不聲不響就回來了,她必然很吃驚吧!想到這點,我不禁得意地笑了。
“笑什麽啊?”妹妹莫名其妙,“有炸南瓜餅,要不要吃?”
“你不覺得我突然就回家了,很神奇嗎?”我問。
“你曾經不在家嗎?”妹妹翻著白眼,“我一下午都在客廳看電視,就沒見你出去。”
我稍微有點意外,但轉念一下,這孩子肯定是記錯看漏了。她還小嘛。話說回來,妹妹真可愛,嗬嗬嗬。
妹妹出去後,我掏出手機,就想隨手給春菜發個短信,內容已經想好了:“我又遇到一件怪事了!搞不好待會兒能去看你喔!”
如果那屋子真有瞬間移動的魔力,我當然是能夠去到春菜的老家的。
但這時我感到了不對勁:我的手機裏竟然一條春菜的短信都沒有。
我們宿舍的容嬤嬤有把他跟心上人武則天的短信每條都抄在本子上珍藏的愛好,我沒有。不過我一般也都不刪春菜的短信。每次要給她發短信,就隨便點開一條回複。這會兒春菜的短信怎麽一條都沒了?誰刪的?
我又去看發件箱,也沒有記錄。再看通訊簿,太怪了,春菜的名字不見了!就算我不小心清空了所有短信吧,我怎可能刪掉春菜的號碼?
我呆了一會兒,趕緊上Q。不出所料,Q上也沒有春菜。春菜的頭像和網名我太熟了,絕不會記錯。
415的宿舍群還在一閃一閃。我打開,看到賤人們正在聊天。嬤嬤問:“一燦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一燦說:“就這幾天吧。”
“嗚……”
“怎麽了你哭什麽?”
“好久沒見你了,特懷念你的普通話,可偏偏你打起字來那麽標準……”
“……對八起。醬費八費吼點(對不起,這樣會不會好點)?”
……嗯。一燦真是太溫柔了。要把他這種福建與廣東的混合口音用文字表達出來是多麽不容易的事啊。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問:“春菜的號碼誰有?”
“喲,段公子。”大衛說。
“段段,想念我燒的開水不?”鍋爐工也冒了出來。
“段段!老排都快死的人了居然還摳門不給我們發壓歲錢你來評評理難道錢是可以帶進棺材的嗎……”金氏躲在一個生氣的表情後麵大放厥詞。
“死豬皮又癢了是吧!回去扁你!”排長發出一個痛扁人的表情。
“聽別人說話啊!”我打斷他們,“給我春菜的手機號碼,Q號也行!”
我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反應。
“春菜是什麽?”容嬤嬤問。
“那種可以吃的蔬菜?”爛操問。
“旅滴?力本**?(女的?日本人?)”一燦問。
“靠,我們的同學啊!跟我很好的那個!”我說。
“段段,你怎麽淨說些人類聽不懂的話。一定是寂寞了吧?來,這時就用嬤嬤代替吧……”排長說著發了一張上次我們集體去海邊玩時拍的嬤嬤的裸照,當然是隻有上半身的。
“糟老頭!看招!”嬤嬤不甘示弱地甩出另一張排長的半裸照,那根根分明的排骨,醒目得好比搓衣板上的道道凹槽。
我再說什麽也沒人理睬了。415群裏展開了一場無節操刷屏大戰。暑假合宿時我們拍了不少對方的豔照,從此那成了群裏相互攻擊吐槽時的利器。大冷天看這種泛著肉光的照片簡直想打噴嚏。
我默默關掉這個變態的群,然後陷入深思。他們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我跟春菜的關係人盡皆知,他們為什麽搞得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這……跟我忽然失去了春菜的聯絡方式有關嗎?
415的家夥們湊一起就沒正形,我想還是得問問更靠譜的人。於是我給林姑娘打了電話。她是春菜的室友,也是我們的學姐。謝天謝地,她的號碼還在。
“喂。”林姑娘熟悉的聲音。
“林姑娘你好。是我。新年快樂啊。”我寒暄著。
“嗯,新年快樂。”林姑娘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親昵。她本來是個爽利的女孩,喜歡管我叫“部長”。這是因為我對春菜非常照顧,她們就戲稱我是後勤部的。“有什麽事嗎?”
“我想要春菜的Q和手機號。”
“什麽?”那頭的聲音很疑惑,“誰的?”
“春菜啊。”
“我不認識這個人。”
“……不會吧,她跟你一個宿舍的。”
“不知道。”林姑娘有點不耐煩,“沒事了吧?”
“等等,林姑娘,你真的不是開玩笑吧?!”
“開玩笑的是你吧?”
至此,我真的懵掉了。林姑娘可是個正經人。但她也否定了春菜的存在?為什麽這個世界忽然沒有了春菜?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那座忽然把我送回家的小木屋。難不成和它有關?難不成,我通過它,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裏的一切都跟我的世界相同,也有一個我,也有妹妹,也有415,也有林姑娘……可就是沒有春菜?!
這個假設的確說得通:我一來到這個世界,就取代了這邊的我。當時他大概是在家裏。所以我才會瞬間被傳送到家裏。所以妹妹才會覺得我從沒出過門。嗯,這就是穿越小說裏很經典的“魂穿”嘛。
這種世界有一個非常著名的稱謂:平行世界。
那個小木屋,居然是連接兩個世界的紐帶!
【春菜在哪裏呀春菜在哪裏】
按理說,事情非常好辦:我再去一次那個小木屋,隻要我推測沒錯,我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但是我卻不想這麽快離開這個世界。有一件事實在讓我很在意:究竟春菜是真的不存在於這個世界,還是存在,隻是我們不認識她?
按說那是不關我的事情的。我隻要確保原本的世界有春菜而她認識我,就夠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想知道,這個世界的春菜是怎樣的。
我想去找春菜。問題是怎麽找她?貌似我的生活圈子不能提供什麽線索。我知道春菜的老家在鄰市的一個縣城。但光憑這個不足以找到她。
這個時候我忽然靈光一閃:前不久,春菜曾讓我幫她老鄉網購個東西,我雖然沒有春菜的確切家庭住址,卻因此有那個老鄉的!老鄉不就是用來釣老相好的嗎!如果找到那個老鄉,是不是能順藤摸瓜找到春菜?
半個小時後,我坐上了前往那個小縣城的長途車。路上大概得花兩個小時,我百無聊賴,就開始回憶與春菜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還有點莫名的難過,簡直跟趕去見人家最後一麵似的。
那個縣城的確不大。我輕而易舉就打聽到了春菜老鄉的家怎麽走。太陽眼看就下山了,我幹脆雇了輛三輪車載我去。
終於來到老鄉的家門口時,我不禁緊張。敲門之前,還稍微深呼吸了一下。
門開了。露出一張略帶狐疑的年輕臉龐。我判斷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春菜那個名叫“曲子”的老鄉。
“你是曲子嗎?”
“你是?”曲子點點頭,盯著我。
“我是春菜的朋友。”
我真擔心她也問我“春菜誰啊”。所幸,她說的是:“噢,春菜的朋友。”謝天謝地,她知道春菜!果然這個世界也是有春菜的!突然好高興喔。
“春菜的朋友為什麽來找我?”曲子問。
“呃,其實我是來找春菜的。我不知道她的地址,但她告訴過我你的地址……”
曲子看我的表情充滿了狐疑。事實上我也覺得這種迂回的找法很奇怪!但事到如今也隻能用氣勢與誠意來讓她接受了。
結果曲子忽然指著我,“啊”了一聲,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知道她想起什麽了。總之接下來,她很幹脆地幫我指了路。道過謝後,我拔腿就跑!
天已經黑下來了。好在春菜家離得不遠。我又走了十分鍾,看到一棟小洋樓。在這個小縣城,算是挺鶴立雞群的存在了。我正想著該怎樣敲開這家人的門才顯得不太突兀,就——就看到了春菜!
春菜,穿著一身白色的羽絨服,戴著一個粉紅的耳罩,跟一個目測是她媽媽的人一起,提著購物袋向這裏走來。
“阿春!”我激動地喊了一聲。我跟春菜之間有著限定版的昵稱。我叫她阿春,她叫我阿福。
春菜和我打了個照麵,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皺眉看著像頭牛一樣跑到她麵前的我。
“阿春,看到你真好!”我說。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春菜冷漠地說。
“啊……”我這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頓時不知所措。
春菜想繞過我,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
“嘿,不要拉拉扯扯的!”春菜叫道。她媽媽在一旁看得驚訝極了。
“你……真的不認識我?”
“不認識!神經病!”
居然罵我神經病……雖然我們的相處過程也不是完全沒矛盾,但被這麽罵還是頭一次……我有點受傷。
“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我隻好這樣說,“你現在在哪裏上學?對了,我的名字叫……”
“夠了。”春菜忍無可忍,“你到底要幹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我苦笑著,碎碎念道,“但我不是可疑的人。我和你其實是非常要好的,你幫過我很多,和你一起很快樂,你是我非常重要的……”
現在想想,我似乎是想要在這個春菜的身上,彩排一種名為“失去”的心情?反正她不認識我,就讓我把想說的說個痛快吧。
但我卻忽然發現春菜正盯著我,她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蓄滿了淚水,她忽然問:“你喜歡我嗎?”
“……”我條件反射般點點頭。
然後,春菜就沒頭沒腦地將她手裏那一大袋東西朝我砸了過來,薯片棉花糖煉乳可樂什麽的紛紛在我頭上開花,春菜的媽媽發出不知是心疼還是驚恐的尖叫。春菜一邊狠捶一邊罵道:“現在說!現在說!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啊?!”
……啊咧?!這是什麽情況?這是什麽台詞?我還沒反應過來,春菜緊緊抱住了我,放聲大哭。你不是不認識我嗎?不要隨便抱陌生人啊!
這隻是一個小地方,所以春菜這麽激烈的鬧法迅速引起左鄰右舍圍觀,那些目光令我尷尬不已。這時目測是春菜老爹的人從樓上探頭出來了,他威嚴地喝問:“這小子誰啊!”
“看起來,”春菜老媽聳聳肩,“是那個甩掉你女兒的臭小子。”
……什麽情況!!!
【CP可逆不可拆】
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這個世界的春菜並不是不認識我,隻是……跟我吵架了。嗯,情侶間的那種吵架。
……情侶!這個世界的我和春菜是一對!是一對!是一對啊啊啊!
但他們卻在寒假開始前分手了。這是我後來知道的——分得相當轟轟烈烈。貌似還是這邊的我提出來的,當時他還對身邊的人發布了諸如“以後不要再在我麵前提起春菜,就當沒有這個人”之類的二逼宣言。於是就可以理解,為什麽在我問415的那些家夥和林姑娘時,他們會是那種反應。現在想想,排長他們也許是在落井下石,林姑娘則多少有點為春菜打抱不平的意思吧。這麽說來,那個曲子大概也知道我們“分手”的事。
不過這邊的我也的確做得挺絕的。跟春菜分手後就清空了一切與她相關的痕跡,包括手機號碼和QQ。害得初來乍到的我一頭霧水。
話說回來,老是“這邊的我”、“這邊的我”,叫起來挺繁瑣的。給丫起個代號吧。該叫他兩色2還是兩色B呢?還是兩色2B呢?……好像不小心做了侮辱自己的事情。好吧,我的外號是段公子,那就叫他段郎好了。
既然這樣,也有必要為這邊的春菜起個代號,畢竟她與我認識的那個春菜還是有區別的。嗯……就叫她冬筍好了。
總而言之,段郎和冬筍的愛情(為什麽寫出來有種詭異的感覺)因為我稀裏糊塗的亂入而破鏡重圓。其實這也是應該的。因為冬筍本來就沒有完全放下段郎吧,現在看我千裏迢迢跑來她的家鄉,還說了一大堆掏心窩子的話,身為一個女孩怎能不被感動呢。至於她完全沒發覺我和段郎不是同一個人……也不能怪她。
那天晚上,我是在冬筍家留宿的。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因為冬筍在與該死的段郎分手後相當低潮,連帶著她家人都對我很有意見。不過現在既然和好了,冬筍那個可怕的父親也就沒有為難我。
“年輕人吵吵架都是正常的,但過頭的話千萬別說!”冬爸說。
我惶恐地點點頭。
“冬筍你也有不對,你也有要反省。”冬媽各打五十大板。其實她說的也是“春菜”,為免造成各位的閱讀混淆我給改成“冬筍”了。下同。
冬筍撅了撅嘴。我從未在春菜臉上看過這種傲嬌的表情,這到底該算是冬筍的專利,還是春菜身上我尚未勘破的秘密?
冬筍很可愛。我不明白段郎為什麽會想跟她分手。
到了睡覺時間,我被安排在一間寬敞幹淨的客房,甚至換上了一套新睡衣。冬筍穿著毛茸茸睡衣幫我張羅。剛才那哭慘了的模樣已經**然無存,臉上的笑容甚至帶點兒小女生的嫵媚,那是隻在喜歡的人麵前才會流露的。
我心跳加速。
“怎樣呀,被我老爸教訓的感覺?”冬筍笑嘻嘻地問。
“……我罪有應得。”我替段郎說。
“知道就好。”冬筍挽住我的胳膊,“那以後要對我好一點。”
“啊咧……”我情不自禁地點頭。
“那麽,早點睡!”
冬筍說完,又做了一件對我有著裏程碑意義的事情。
——她飛快地在我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後蹦蹦跳跳地跑了。
直到那一吻之前,我一直很理智地提醒自己:這是段郎的世界,不是我的。冬筍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認識的那個人叫春菜。
但是,但是,那一刻我認真地覺得……
在這個世界,好幸福!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裏】
我在冬筍家呆了三天才離開。
是的我知道,我本該立刻前往那座小木屋的。如果順利的話,也許就會回到自己的世界。這麽一來,段郎會不會重新出現,雖然我沒有把握,但至少道德上不會有趁人之危的感覺。
可我仍然呆了三天!那真是如夢似幻般的三天啊。白天,冬筍帶我遊覽她的家鄉;夜晚,我們一起聊天看電視。我們動不動就相視而笑,走到哪兒都十指緊扣。我完全進入了段郎的角色,反正我除了不具備他跟冬筍的交往經曆外,別的都一模一樣。
要不是再這麽膩在女朋友家裏實在不像話以及快要開學了,我還真舍不得走。我們依依惜別的情景感人至深。背景音樂一會兒是“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話兒要交代”,一會兒是“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我沒有回家就直奔造船廠。過程無需贅述,總之我再次見到了那個破木屋。
要做些什麽,我也不知道。之前我隻是進屋、出屋,就來到了平行世界。現在我同樣進屋、出屋,是不是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事實果然如我所料。隻不過我出屋後,再次體會了眼前一花的感覺,然後發現自己在一個書店裏,手上還捧著一本書。
呃……我這算是,回來了嗎?
我看看身上穿的衣服,不一樣了。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輕易找到了春菜的號碼以及跟她的短信記錄。沒錯,這裏是我的世界!
高興之餘,我想我可以進一步完善這個平行世界的穿越法則了——
任何人隻要通過那座小木屋,就會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互換!
我呆在平行世界的時候,段郎其實跑來了我的世界。我扮演他的時候,他也在扮演著我。瞧,他這會兒正在逛書店呢。而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又取代了他,所以變成了我在逛書店。
——會很難理解嗎?反正,我和段郎不會同時出現,就對了。
我抬腳就回了家。不出所料,雖然我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但是家裏人都沒有表現出對我的思念。究其原因,如果不是段郎代替我陪著他們,那就是……我其實是撿來的。
不知道段郎這三天幹了些什麽?也許他幫我填了幾個小說的坑,也許他幫我下了些我喜歡的漫畫,也許他跟415那些家夥聊得很High……好吧,其實我關心的是,他跟春菜接觸過麽?在平行世界,他跟冬筍分手了;而在這裏,我跟春菜是閨蜜。他可不要把對冬筍的敵意帶到春菜身上。
我打開了電腦,赫然看到桌麵上有一個文本文檔,題目叫:給我。
哦哦,真不愧是段郎,果然像我一樣聰明!這個文檔不是我建的,必然是他給我的留言了。我們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對話呢。看來平行世界什麽的,他也已經想通了。這樣的默契真有趣啊。
我打開文檔——
另一個我,你好。
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看到這篇留言。你能看到的時候,我估計也已經回去了吧。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該怎麽回去——我來到你們這裏時,出現在了一座小木屋前。我發現這裏的一切都跟我的世界一模一樣,隻在某些地方有偏差。我於是想到了平行世界的可能性——你懂的,我們都是有想象力的人嘛。
我想關鍵就是那座小木屋吧。不過我不急著回去。一來這種經曆多難得啊,你也會很想多體驗一會兒的;二來,我發現我很喜歡你的世界,因為這裏的春菜跟我隻是閨蜜關係,而不是男女朋友。
在我那個世界,我和冬筍已經交往半年了。剛開始確實非常好,就像你和春菜那麽好。時間久了,矛盾就出來了。我們開始常常吵架。分了合,合了分。說真的我非常後悔。早知道我們會淪為這樣的關係,還不如一直就當她的閨蜜。
終於我下決心徹底跟冬筍分手,我刪掉一切跟她聯係的方式,還警告身邊的人不許再跟我提她。這個行為夠二逼的吧,許多人都罵死我了。可我還是覺得該分。既然我不是個好的男朋友,那就別耽誤人家了。可悲的是分手後的我們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也過得非常痛苦啊。
所以你知道,為什麽我會說喜歡你的世界了。我真佩服你能把持得住,隻跟春菜做閨蜜。聽我的,你做得對。這幾天,我也有跟春菜打電話、聊QQ什麽的,很輕鬆啊,仿佛又回到了沒有跟她告白之前。犯過的錯有機會被糾正的感覺真好。
不過我知道我早晚還是得回去的。你也會想要回來的吧。我們是真正的“自己人”,不至於霸占對方的人生。好啦,跟自己說話就不要那麽客氣了。先醬!
我把這封信看了兩遍。嗯,的確是我的文筆呢。我會告訴你們,其實我在回來前也給段郎留下了一封信嗎?在那封信裏,我勸他要好好對待冬筍。不過現在看來,段郎是真的不想跟冬筍重修舊好,我搞不好辦了件壞事。
但我是真的非常不理解。為什麽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感情,會變質成寧可從沒有開始過?
【蜜月期碰上冰河期】
我回來後的第二天,就是開學的日子。在家裏養尊處優享受慣了,又要回到鳥不拉屎的學校去還真是不甘願啊。但是想想又能見到415的那幫賤人和春菜,嗯,也沒什麽不好。
經過了一個寒假的滋補,金氏變得更肥了,他樂顛顛地將新衣服和零食往櫃子裏塞;過年吃了太多上火之物,爛操的痘痘更多了,密集恐懼症患者看他一眼能昏死過去;鍋爐工不改勤勞本性,一來就快樂地燒水去了;容嬤嬤也發揮了她的老宮女本色,捋起袖子吆喝大家一起來做衛生;大衛拿出家鄉的特產請大家吃,八達迫不及待地A了一堆放枕頭下當儲備糧;排長撩著所剩無幾的頭發去找眼鏡娘一訴離腸去了,而一燦則屬於被許多妹子找上門來探望的對象;老蝸呢,不用說他已經打開筆記本,接著開始打在家沒打完的遊戲了……
新的一年已經到來,415卻還是一如既往,這種一點進步都沒有的感覺真……真讚呢。
“阿福。”聽到門外傳來的清脆叫喊,每個人都賊兮兮地衝我笑。這是每次春菜來找我時他們的固定表情。當然爛操臉上是屌絲特有的羨慕嫉妒恨。
因為我們宿舍實在是又髒又臭,所以春菜一般不進來,我就到門外去跟她聊天。看著春菜時,我腦子裏冒出的卻是冬筍。她們根本一模一樣啊。隻是冬筍和我牽過手,抱著我大哭過,嘴唇還曾經……唔哇哇,想著臉居然有點發燒。
“你幹嘛,凍傻啦?”春菜笑著說。
“沒有,我是覺得……你胖了。發福了,你才該叫阿福。”我說。
“那我叫你阿春好了,你剛才一臉**表情。”
“女孩子家居然使用如此不含蓄的詞匯!”
“還不是你**出來的?想當年我也是純得出水……”
我跟春菜展開日常貧嘴模式。說著說著春菜感歎一句:“你終於徹底正常啦。”
“正常?”我立刻想到前幾天是段郎在代替我跟春菜接觸。
“前兩天你好像心情有點不好,不是很高興搭理我。”春菜歪著頭說,“也許是我想多了吧,後來就漸漸自然了。”
“是咩,那就好,恭喜你。”我打著哈哈。平行世界的事情,我沒有打算告訴她。
這天剩下的時間,我們過得平常而融洽。收拾好東西後,我就跟春菜一起去附近一家我們都喜歡的小飯館打牙祭,說著因為麵對麵而更加滔滔不絕的話題,完了還去永輝超市采購一番……我表現得很自然,心裏卻很亂。一會兒想起冬筍,一會兒想起段郎說,隻做閨蜜是正確的。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兩天後,我懶洋洋地躺在**聽許巍的新專輯,忽然間變成躺在了那座小木屋前的台階上。
……啊咧,怎麽又穿越了?
毫無疑問,這次是段郎主動。平行世界的他通過小木屋,與**的我替換了位置,所以我就順理成章被替換到這裏來了。
我爬起來,拍著身上的灰,發現腳邊有一張紙,撿起來,發現是段郎的留言。這鬼畫符的字看著多麽親切呀……我又得誇他聰明了,這樣的確就能第一時間收到他的訊息。
結果這是一封很不友好的信。段郎大罵我不該管閑事跟冬筍複合,他說他這兩天勉為其難嚐試著與冬筍重新開始,卻很快又為了一些小事吵得不可開交,於是他再次哀歎“不如從沒告白過”。他認為這都是我害的,於是憋著一肚子氣跑到我的世界來了。
說真的我很暈。到底是因為我太沒有戀愛經驗,還是段郎脾氣太差了?難道初戀跟熱戀真有那麽大區別?
但我卻沒有著急返回原來的世界。我想見冬筍。她剛又跟段郎大吵一架,肯定很難受,我想我有責任安慰她。
——冬筍就是春菜,我這樣對自己說。
——冬筍跟春菜是兩個人。心裏又有一個聲音這樣提醒著。
唉,亂死了。管他呢。
我又在平行世界呆了兩天。
兩個世界的時間軸的確是一模一樣的。我那邊開學了,這邊也開學了。415的成員設定也沒差。容嬤嬤忙著討好武則天,小蘋果依然是那麽受歡迎……馬上就到情人節了,校園裏蠢蠢欲動的氣氛也越發濃鬱。
關於段郎與冬筍的矛盾,在我出馬後輕而易舉就化解了。方法超簡單:認錯、道歉。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麽,但反正都是我不對就是了。想到自己是在扮演段郎,我也沒有什麽好委屈的。而冬筍大概也覺得脾氣發夠了,很快原諒了我。頓時我更加搞不懂所謂戀愛了,冬筍不難哄啊,為什麽段郎寧可分手也不願意遷就?明明他也有過以冬筍的喜怒哀樂為最優先的時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感受變得更重要了?
我同樣搞不懂冬筍。是不是戀愛中的女孩子都會有些自然而然的任性,在鬧起來的時候端著架子不肯讓步,仿佛我一哭全世界要為我落淚。可真到了和好的時候你又會發現,女孩子這樣,不過是希望受到更多的重視。
本該是旁觀者的我,漸漸產生了一種實習生的錯覺。
跟冬筍在一起的時間很快樂。說真的,除了可以公然秀恩愛以及多了個名份外,那跟我和春菜的相處差不多。我們才不是那種逮著機會就上賓館的湊牛蠻呢!盡管如此還是會有罪惡感,還是會覺得冬筍的一顰一笑該屬於段郎。她把我當成了替身,就像我把她當成春菜的替身。
有一天傍晚,我跟冬筍在公園裏吃外帶全家桶。吃著吃著,她把腦袋靠在我肩上,說:“你不要再變了好嗎?”
“現在的你,就像我們還沒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一樣。”她說,“那時候你什麽都讓著我,寵著我,對我好,但是我們變成男女朋友後,你對我就沒有那樣的耐心了。”
“……”我無言以對。
“但是,我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所以你還是會像這樣對我。其實,我不是完全沒有反省自己。可能是我把太多事情看得理所當然,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也怪不得你忽略我……”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我說。
“嗯!”冬筍抹去眼角的淚花,握住我的手,“以後我們不要再吵架好嗎?我會改正自己的脾氣,你也多包容我一些……”
我點點頭:“好。”
但我腦子裏想的卻是:真的該結束了。
再這麽發展下去,我就要越陷越深了。我不屬於這裏的啊!
【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第N件就是讓你去死】
我回到了原來的世界。
眼睛一花,我又看見了那棟小木屋。這說明什麽呢?說明我又一次“被動穿越”了。
來複習一下:如果我主動穿越,隻要一出小木屋,就會瞬間跑到段郎所在的位置去。而段郎呢,就會被替換到小木屋前麵來。
同樣的道理,如果突然出現在小木屋的人是我,那說明主動穿越的那個人是段郎。
說真的我有點意外,我還以為段郎會呆在我的世界不想回來的,他這是想通了?
不過……我看看黑下來的天色,丫在這種時間回來,害我突然跑到這裏來,還真讓人困擾啊。
我離開造船廠,在路邊等車好回學校去。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一燦打來的。
“段段。”一燦的口氣前所未有的嚴肅,“有……有過費休息(有個壞消息)……”
“壞消息讓你通知豈不是要誤事嗎?”我笑著。跟一燦相處久了,也變得比較能夠分辨他的吐字,這要換了別人誰聽得懂啊!
但一燦半點輕鬆的意思也沒有,他幾乎是字斟句酌地說:“村菜她……粗……粗四了。”
“哈?”
“偶梭八親,她信債債醫夜,裏壞去(我說不清,她現在在醫院,你快去)……”
結束了通話,我整個人慌得不行。這是在搞什麽?為什麽春菜忽然就入院了?情況這麽嚴重嗎?!
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又來了。上一次,我穿越去平行世界,錯覺春菜消失了時,心情也是這樣的。不同的是,這次更要恐慌百倍!
當那輛蝸牛公交終於抵達春菜被送往的醫院時,我幾乎是從窗戶直接跳下車的。路上我聯係過林姑娘,知道春菜正在被搶救。手術室門口,春菜的姐妹們都在。因為我在她們宿舍出入得駕輕就熟,基本可以算是編外人員了。她們一看到我,本已通紅的眼睛更紅了,林姑娘更是直接靠在我肩哭了。
春菜的前男友,我一般稱他為陳世美——這位始亂終棄的曆史名人在領便當多年後,依然作為恥辱柱供許多男人前仆後繼。我所知道的陳世美的情報都是春菜提供的,並不多,也就是知道他在北京一個體校念書。
陳世美原來想過要吃回頭草的。寒假的時候,他去找過春菜,求她原諒。然而,春菜或許可以接受吵架後分手再複合,對這種吃裏扒外的情況卻堅持秉承“送我我都不要”的原則。陳世美為此死心不息,甚至在寒假結束後,跑到我們學校來死纏爛打。曾有人聽見他跟春菜有這樣的爭執——
“為什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我們曾經在一起那麽多年!”
“你背叛我的時候,想過我們在一起多久嗎?”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狠心……難道你交了新男朋友?”
“你沒資格問。請你馬上離開!”
“那個人是誰?該不是那個什麽阿福吧……”
“神經病!滾!”……
後來他們拉扯了起來。那時是晚上。陳世美白天來被春菜拒絕,晚上喝了點兒酒後卷土重來,卻再次被拒絕。此君本是個體育特長生,人高馬大,孔武有力,一怒之下居然給了春菜幾個耳光,打得她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頭重重地撞到台階上……
血從春菜的後腦勺漾開來。
發現春菜呼吸變得微弱後,陳世美酒醒了大半,他屁滾尿流地逃出了這個學校。很快,有人發現了昏迷的春菜。可想而知,學校**了一番。救護車與警車的鳴笛迅速響徹這個又小又破的地方。
——以上就是我根據後來了解到的情況所進行的事故還原。現在是可以較為平靜地記述出來,可是在剛聽到的時候,雖然不說天崩地裂,也的確曾感覺天旋地轉。
“不要緊,沒事的……”我安慰著林姑娘與其他姐妹。我是當時急救室門口唯一的男性,怎麽也得起到一個穩定軍心的作用,雖然我覺得,我比她們加起來還要心慌。我滿腦子翻來覆去想的隻有一句話:這太不真實了,太不真實了……
手術持續的時間挺長,越長就越讓人心裏沒底。春菜的姐妹們是講義氣的,一個都沒走。我看這樣幹等著也不是辦法,就和她們說了聲後先離開了,想說去給大家買點兒水喝。
讓我難以置信的是,我竟然會因此遇見陳世美!
小賣部在醫護大樓之外,我買好東西正要返回,聽到暗處傳來叫喚。
“喂……那個誰……”
我停下腳步。當時天色已晚。夜路上人不是很多。當我看清叫我的是誰時,我驚呆了!竟然是陳世美!我見過他的樣子,在春菜的QQ相冊裏。照片上,他和她親密無間,非常般配。能夠直接把我對比成《生活大爆炸》裏的萊納德。後來春菜發現了這張忘記刪的照片,無比火大地清空了整個相冊。盡管如此我仍然牢記住了這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剛毅男子。
這個王八蛋!這個王八蛋!這個王!八!蛋!我把手裏的一大袋礦泉水沒頭沒腦地砸向他,“咚!”雖然陳世美及時護住了頭,仍被砸得一個踉蹌。袋子立刻破掉了。我就撿起一瓶瓶水繼續玩命地砸。
“別打!別打!”猶如套馬的漢子般威武雄壯的陳世美低聲喝阻道。但誰他媽管你啊!想到春菜被送進醫院時已經奄奄一息,我的眼睛都紅了。
“夠了!”陳世美忽然吼了一聲,反受為攻,一下子把我摁在了地上。我一驚,稍微清醒了點兒,忽然發現丫如果要把我先奸後殺根本不存在體力上的難度。
“媽的……到底怎麽回事!”但我卻聽見陳世美猶如嗚咽的聲音,帶著惱羞成怒,卻掩飾不住驚慌,“我做了什麽,忽然變成罪犯了?”
“靠!”我掙紮著破口大罵,“你還敢問自己做了什麽?!”
“我當然要問啊!我好好地呆在家,為什麽會突然跑到一座破房子前麵?!”
盡管還在氣頭上,陳世美的話卻讓我愣住了。
【自攻自受】
“我的學校跟你們學校的開學時間不一樣,直到今天我都還呆在老家,不著急返校。
“晚上八點多九點,我正在上網,看NBA,忽然眼睛一花,環境全變了!我出現在了一座陌生的小木屋前,四周圍都是黑漆漆的!
“這是怎麽回事?這是什麽地方?我從沒經曆過這種事,當場就懵了。好半天才弄清楚自己是在一個破工廠裏。我翻牆離開了那裏,來到有光線的地方,發現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麽時候換了一套。
“我找到了一個車站。看了看站牌,這裏竟然是福州,春菜讀書的城市!我完全搞不懂為什麽我會突然跑到這裏來。接下來該怎麽辦?我對福州實在是太不熟了。春菜是我和這裏的唯一交集,我忽然很有衝動去找她。
“其實,放寒假的時候,我就很想去找春菜了。但畢竟我……對不起她在先,厚不下那個臉皮。況且聽說她已經有新男朋友了,那個男朋友還來找她了……總之直到她開學,我們都沒見到麵。現在我忽然出現在這裏,我幾乎要覺得是天意了。
“我知道你們學校叫什麽,就跟等車的人打聽怎麽去,然後上了公交。大概半小時就到了。我下了車走進你們學校,沿途有很多人看著我。我本來以為是因為我個子高的緣故,後來卻發現,他們的目光……不是太友好。有的警惕,有的緊張。不久,學校保安居然也朝我走來了,還有一些圍觀的人開始打電話,我聽到其中一個是在報警!
“後來,從保安和一些路人的嘴裏,我知道他們是把我當成傷害春菜的人了。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春菜進了醫院……這些家夥不知道那個犯人叫啥,也沒見過他的樣子,知道的就一件事:他個頭特別高。靠,我這算躺著也中槍麽?但很快我又發現,事情似乎不是這麽單純。因為有人跳出來指認我絕對就是那個犯人,從身高到長相一模一樣!
“我的運動神經還是靠譜的,總算沒被他們給抓到。但是沒跑多遠,我就聽見了警車的聲音。對了,剛才有魂淡報警了啊!我趕緊鑽進小巷……總之就是七逃八躲。媽的!回過神來,我已經來到這家醫院門口了。再然後我就看到了你,你是春菜的現任男友,我曾經設法弄到過你的照片……”
聽陳世美跟我複述完上麵這些劇情,我的震驚難以形容。
我才真的很想問“這到底算什麽”!
毫無疑問,目前隻能得出這麽個結論:我眼前的這個陳世美,是來自平行世界的!他是段郎與冬筍那邊的陳世美!為免混淆,下麵起我決定改口叫他慕容複。反正慕容複也是很有名的負心漢。
我在腦海裏努力整理著整件事。時間軸應該是這樣的——
晚上八點左右,喝醉酒的陳世美來找春菜,希望重修舊好,卻被狠狠拒絕,一怒之下,他失手傷害了春菜。清醒過來後,他撒腿就跑,但還是被人看見了。
當時我不在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的,是段郎。他並不知道春菜出事了,那個時候他在車站等車。我的推測是:逃亡的陳世美發現了段郎!
春菜不肯答應跟陳世美複合,陳世美因此猜測她有了新男朋友,他以為那個新男朋友就是我。所以他看到段郎的時候,不免妒恨交加,也許他把之前的過失犯罪也算在了我的頭上吧。總之,那時候的他,應該是很想給段郎好看的。
段郎上了車。陳世美於是也跟了上去。車內昏暗,但人多勢眾,陳世美沒有下手的機會。他安分了一路,段郎一直沒發現這顆同車的定時炸彈。
不久,段郎下車了。陳世美繼續亦步亦趨地尾行。段郎來到了破船廠並翻了進去。想必這個行為令陳世美十分費解,但話說回來,如果他真想對段郎不利,眼下的條件無疑是天時地利人和。
而我之所以推測陳世美一直跟著段郎,是因為——如果不是這樣,陳世美憑什麽也去了平行世界?!
段郎通過小木屋後,我就被替換回了這個世界。我已經輕車熟路,直接就回學校去了。在路上,聽一燦跟我說了春菜的事。
陳世美應該是跟在段郎後邊進入小木屋的。可想而知,他沒能看到段郎。小木屋就那麽丁點兒大,段郎能躲去哪裏?陳世美尋覓了一會兒而沒有結果。他也便離開小木屋,就在他出門的瞬間,他與平行世界的自己——慕容複,發生了調換。他跑到了慕容複的家裏,而慕容複被轉移到了小木屋前。
那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慕容複沒見到我。搞不清狀況的他,靠自己摸索了一陣,終於坐上去找春菜的車,結果一到我們學校就發現自己已是眾矢之的,再然後我們就在醫院門口相遇了……
總而言之現在,慕容複成為了陳世美的代罪羔羊。原來自攻自受……不對,自作自受這種事情,是真的存在的啊。現在的這個世界,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平行世界的存在。人們知道的隻有,慕容複與陳世美長得一模一樣,就算去驗DNA也沒差!
望著慕容複,我免不了恨烏及屋。不過我還是理智的。一想到真正的凶手陳世美逃到了另一個世界逍遙法外,我就更火大!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慕容複問我。
“三言兩語說不清。”我懶得跟他廢話,“你就理解成你被一個跟你很像的人陷害了吧。”
“太荒唐了……到底是有多像才會人人都誤會?總不可能一模一樣吧!”
“你說對了,還就是一模一樣。”
“你以為他是平行世界來的嗎?!”
慕容複居然一下子扯到了平行世界,我驚訝了。我以為體育生都是些腦子裏長肌肉的笨蛋,沒想到還挺有想象力!
“你相信平行世界?”我問。
“別小看我,我看過的科幻小說和電影比你隻多不少。”慕容複不耐煩地一揮手,“但現在不是扯淡的時候吧!”
……看來這貨雖然基礎打得不錯,接受現實的能力卻還是差了一點。也好,反正我懶得給他掃盲。
此刻的慕容複十分煩躁,他蹙眉鬱悶片刻,問我:“喂,春菜沒事麽?”
想到“手術中”的春菜,我不禁一陣心痛,遷怒道:“你現在會關心他了?你有什麽資格關心她?”
這麽霸氣的感覺真好。我早就想痛罵這家夥了。但這廝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下子就惱羞成怒了,他甚至揪住我的領口,將我提了起來!
我們太投入了,以至於驚動了兩個巡邏的保安,當他們舉著手電筒朝這裏走來時,慕容複連忙放下了我,神情很不自然。
倆保安來到我們麵前,他們隻是約略地掃了我一眼,視野就完全被人高馬大的慕容複給壟斷了。我能明顯感受到慕容複的緊張,盡管他比那兩名保安都要高出一個頭。
“你們幹什麽?打架嗎?”保安之一虛張聲勢地吼了這麽一句,就被他的夥伴拉到一邊,湊在耳畔竊竊私語了一些什麽,同時做著比劃身高的動作。
也許是因為這家醫院出動救護車的時候不多,也許是因為我們這裏隻是個小地方,也許是“壞事傳千裏”的定律作祟……這兩名保安居然對慕容複有所耳聞!至少慕容複的身高實在是太招搖了。我看到,兩名保安已經不自覺地攥緊了警棍,其中一個更是掏出手機……
說時遲那時快,慕容複跟個兔子一樣就躥了出去,轉眼消失在了夜色裏。不愧是運動健將,丫跑得果然夠快啊!但這麽一來就主動對號入座了不是嗎?果然保安之一開始對著手機嚷嚷:“喂喂?派出所嗎?我看到那個謀殺女學生的家夥了……”
【平行鍘美案怎麽破】
我要去小木屋那裏。
夜更深了。公車已經停駛,我打了一輛車前往造船廠。在車上,我就著不明媚的燈光,歪歪扭扭地給段郎寫留言。我知道我一抵達平行世界,段郎就會被替換到小木屋來的,在那裏留下訊息,他就能第一時間了解發生了什麽事。
慕容複當著我的麵逃走後,我就不知道他什麽情況了。是落網了,還是又找了什麽地方躲起來?我希望那個家夥能再來找我,但看起來,那不太現實。
陳世美還躲在平行世界。他才是罪魁禍首,我不能饒過他。
帶慕容複去小木屋,將陳世美換回來,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但現在慕容複不知所蹤,隻能采取二號方案。二號方案,是由我前往平行世界,把他帶回來。
——不用任何人說,我也知道這是個很扯的任務。站在彪悍的陳世美麵前,我怎麽看都隻有被秒的份。所以我想好了,必要的時候,就找那邊的415兄弟來幫忙。
再次通過小木屋後,我瞬間出現在了家裏的馬桶上。嗯,你懂的,我替換了段郎,看來段郎他正在……想象著原本維持著蹲坑姿勢的他此刻被轉移去了黑漆漆的船廠,我不禁產生了一絲內疚。這家夥不要順手把我給他的留言紙拿去抹臀才好。
陳世美現在在哪裏?我有必要確定一下。我不知道他的電話,但是有人可以告訴我。我就打給了冬筍。
“你想幹嘛?”聽了我的要求後,冬筍很沒好氣。女孩子總是對現任打聽前任有意見的。
“我現在沒空跟你解釋,總之先告訴我好嗎?”
也許是因為我的口氣很誠懇,又或者是單純基於對我的信任,冬筍便報給了我一串數字。怕我多心,她還補充了一句:“他的號碼我早就刪了,但是他家的固話,以前打過太多次,很難記不住……”
“我知道啦。”我說。固話更好。我還怕打他手機直接被掐掉咧。
“說起來,那家夥很怪。”冬筍嘀咕,“剛才,他忽然給我打電話了。”
“啊?”我莫名其妙。
“嗯,電話接通後他問了一堆沒頭沒腦的,問我沒事吧?問我最近有沒見過他……”
“……我先掛了。”
帶著不祥的預感,我往陳世美家打電話。
如果這個電話居然是陳世美接的,那就完蛋了。謝天謝地,接電話的是個女性,應該是他的媽媽吧。我壓低聲音問她兒子在不。
“他出去了。”該媽說,“你找他有事嗎?”
“出去了?”我一愣,“怎麽會在這麽晚出去?”
“就是啊,莫名其妙的!”該媽抱怨,“這種時間說要去福州!”
“去福州?!”我更吃驚了,“他還說了什麽嗎?”
掛了電話,我的腦子亂成一盤散沙,不得不從頭分析目前的情報。
我想,也許我太小看陳世美了。
陳世美與慕容複是同一個人。所以慕容複的特質,他也必然具備。慕容複說他看過大量的科幻小說與電影,甚至一下子就提出了“平行世界”,那我便假設陳世美也有這種思考能力吧。他的處境比慕容複從容,應該有更多時間可以仔細思索這裏麵的奧妙。
陳世美誤傷了春菜,然後誤打誤撞來到了平行世界。一離開小木屋,他就瞬移到了慕容複家裏。對此他肯定會感到非常不真實。正常人這個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什麽的。
可是陳世美是誰?是對前女友行凶的人!雖然據說他那時喝醉了,但既然還懂得逃跑、還懂得乘車跟著段郎去小木屋,就說明他並不是不清醒!那畢竟是一種貨真價實的罪惡感啊。這樣的人會用一句“做夢”來打發自己嗎?
陳世美後來給冬筍打了電話,確定了自己沒有對她怎麽樣,然後他匆匆趕來福州。他是要幹什麽?他嘀咕著燒掉,燒掉什麽?
一股寒意漫上我的心頭。
不,我不願意相信那家夥有那麽聰明!但倘若……倘若他已經想通了這裏麵的前因後果,他想通了自己可能來到了所謂“平行世界”,想通了小木屋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關鍵,他還記得自己在原本的世界所幹的壞事,並且確認過了,在目前這世界,他是清白之身。
——那他肯定不會再願意回到原先的世界去啊!我無法知道陳世美是不是連慕容複被切換去當自己的替死鬼這點都猜到了,但他不想回去,這是肯定的!
問題來了:怎樣才可以不回去?
最簡單粗暴的辦法,那當然就是破壞掉那個小木屋!反正那樣一棟破房子,弄錯了也沒什麽損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越快越好!
以上全部都是我的推測,距離事實有多近,老實說我也不確定。但我還是整個人跳了起來!如果我猜對了,那麽算算時間,他這會兒沒準已經快到造船廠了!如果他確實地破壞掉小木屋,他是可以如願舍棄黑曆史安心呆在這裏養老,我呢?我會被留在這裏!
我不能留在這裏!盡管這裏有名義上是我女朋友的冬筍,但是……她不是春菜!她不是春菜!
我像發瘋一樣衝出了門,在客廳看電視的妹妹驚訝地望著我。
【熊熊火焰照亮了我】
廢墟般的造船廠,我童年的遊樂場,在夜晚真的猶如地獄一般。那座掩映在蕭條深處的小木屋真正成了不折不扣的鬼屋。
我得承認,我有些害怕。任何人在黑夜裏孤身前往那種環境都會害怕的啊!換個角度想想我又蠻勇敢的,勇敢不是不害怕,是害怕也仍然要去做。
我以手機照明,漸漸深入工廠。隔著好一段距離,忽然看到有火光若隱若現!一股推測被證實的衝擊感狠狠地撞向我,害怕也顧不得了,我加速朝前麵跑去!
看到他了!陳世美!他站在逐漸亮起來的火光前,半個身子被映紅了,那令他猶如處於某種歇斯底裏的狂熱之中。記得柯南漫畫裏經常有罪犯一時衝動殺人後,瞬間設計出了極其複雜的迷局。那時候還覺得太扯了,眼前陳世美的例子卻讓我相信,人在生死關頭是真的會開掛的啊!腎上腺素除了導致氣力大增,也會讓智商破表!真不愧是為了活下去什麽都做得出來的萬物之靈啊!
“是你啊……”陳世美冷笑著說。
“你在幹什麽!”我驚呼著撲上去,要搶救那漸漸長高的火,結果陳世美隻是一腳,就把我踹得倒地不起。
……嗯,對這個戰果我毫不意外。隻會敲鍵盤的死宅怎可能是體育學院高材生的對手!
“你為什麽要燒掉這屋子……”我忍痛說。
“你又為什麽對它那麽寶貝?”
“難道要看著你縱火?!”
“不是那麽簡單的原因吧。”陳世美說,“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現在所在的不是原來的世界,而這座屋子就是連接它們的通道!”
我一驚,這家夥還真的隻靠想就弄明白了這一切?
“別把我當成和你一樣的白癡。”陳世美說,“我本來也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做了些調查才漸漸可以肯定。這個世界的我,還是有些地方跟我不一樣的。一些我可以肯定沒做過的事,他卻做過。……當然,還有一樣東西給了我很大幫助:我在進入小木屋前,撿到過一張紙條。”
我一驚:紙條?!莫不是以前我和段郎聯絡用的?
“我本來隻是掃了一眼,沒太在意。可是當我也來到平行世界,紙條上的內容就很有啟發性了……當然,你現在的表現也很說明問題。普通人會這麽緊張一座破屋子嗎?”
至此,我徹底明白陳世美是個多麽可怕的對手了。眼見火勢漸漸大起來,我不顧一切地大吼道:“你這樣做,我們永遠都回不去了!”
“嗬嗬,那正是我願意的。為什麽我要回去?”陳世美聳聳肩,“你知道我在原來的世界做了什麽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時衝動……但後悔也來不及了。我沒想到有這樣一個世界,我的家人、學校、朋友……我的一切這裏都有,我可以在這裏重新來過!我不會再想跟春菜複合了,但我不要坐牢!”
“春菜不會死的……你不一定會坐牢……”
“那又怎麽樣?出了這種事,總會被記入檔案、影響前途的吧!我不要。我要讓這一切就像沒發生過!”
“讓它燒完!讓它燒完!”陳世美怒喝,“你不要多管閑事!否則我搞不好會把你……我可不想再在這個世界犯罪!”
我怒視著他。
“別這樣看我!我……我從沒想過害死春菜的,我也曾經很喜歡……很喜歡她……”陳世美說著,窮凶極惡的聲音裏竟帶上了一絲嗚咽……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發出一聲怒吼,孤注一擲地撞向陳世美的胸懷,撞得他猛然摔倒。也就在那一刻,小木屋正對我們的一麵牆轟然倒塌,窗戶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朝著我們壓了下來!
我的眼睛猛然一花,我出現在了宿舍裏!
我回來了!我回到原本的世界了!真沒想到竟會以這種形式“通過”了小木屋!很顯然,剛才段郎在415,現在我取代了他!
“段段,怎麽了?”八達看著我問。他完全不知道,剛才的我和現在的我,不是同一個。
“……”我調整了一下思緒,兩個世界換來換去,我不是不混亂的,半晌我叫起來:“啊!那個混蛋不見了!”
我說的那個混蛋,當然是陳世美。他肯定也回到了這個世界,然後被替換到了慕容複所在的位置。小木屋已經毀了,陳世美休想再逃到那邊去。問題是他現在在哪裏?不確實地抓到他,這事情就不算結束!
“段段,你怎麽了?”容嬤嬤有些擔心地看著我,“你說的混蛋,是那個傷害春菜的家夥嗎?那個陳世美,他不是已經落網了?”
我一驚,抓住嬤嬤:“落網了?”
“是啊,就在剛才傳來的消息。”鍋爐工說,“聽說是醫院的保安報的警。過了不久,他就被警方抓到了。誰讓他長著一副顯眼的傻大個?”
我懸著的心,一下子降落了下來。
原來如此。慕容複丟下我跑掉了,我還為如何找到他而傷腦筋,但事實證明——根本不需要傷腦筋!我應該一開始就舉報他。慕容複落網雖然很無辜,但這也意味著,陳世美一穿越回來,就會立刻替他進局子!這才是真正的冤有頭債有主呢!
仿佛是為了更好地詮釋“否極泰來”,我的手機響了,我接起來,眼睛一下子模糊了。我聽到林姑娘的聲音,她哽咽著對我說:“部長,春菜渡過危險期了……”
【青春和你,未完待續】
與我推測的一模一樣。陳世美惡有惡報了。彼時慕容複正代替他被警方收押,百口莫辯,苦逼哈哈,直到陳世美將他解放。
回到自己世界的慕容複與段郎,想必會很吃驚吧。因為他們將會發現自己麵前是一座燃燒的小木屋。希望火勢沒有進一步蔓延下去。
那個世界的小木屋燒掉了,我們這邊的小木屋也就形同虛設。不管我再進出多少次,都無法去到平行世界。我想,兩邊小木屋應該是互為出入口的吧,隻有一邊完整果然沒有意義。
也許還有其他前往平行世界的方法,但至少那時,我不知道。我常會想起冬筍,不知道她和段郎怎麽樣了。
也許,他們好好地在一起吧。
那並不是我一廂情願的祝福。我有證據的。
證據就在我的電腦裏。那是段郎給我的,最後的留言。
另一個我你好。
我已經知道了春菜的事。我不知道怎樣跟你描述我現在的心情。我從沒有這麽難受過。有句話太土了,但是我滿腦子都在想:失去才知道珍惜。春菜和冬筍是不同的,但她們又是相同的。這樣說很奇怪,但你一定理解。
我知道這不是我的世界。春菜是你的,冬筍才是我的。但我仍然控製不住地感到悲痛。我想,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她,你的痛苦應該會比我強烈百倍吧。而我的世界裏分明有一個深愛我的冬筍,我卻沒有勇氣麵對。
我始終是太幼稚了。與冬筍在一起其實很幸福,但我卻容易為一些相處上的矛盾而質疑這份幸福,甚至想要逃避它、回到大家還隻是朋友的時刻。這是多麽自私的想法。
在為春菜擔心時,我也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很喜歡冬筍。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會回到自己的世界。我會等。另一個我,祝你馬到成功。當我能夠回去,我會與冬筍好好地相處,再也不會離開她。
另一個我,其實你喜歡春菜的吧。你不肯表白,隻是害怕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隻是害怕告白失敗的話,你會連帶著失去一個好朋友。
另一個我,你不要害怕。勇敢地邁出那一步吧。我相信春菜一定能脫離危險,相信在經曆了幾乎失去她的災難後,你不會再讓機會溜走。
很高興認識你。
……
春菜一天一天地康複著,一天比一天更精神。我每天都會去看望她。她也像是沒有受過傷害一樣,漸漸恢複成那個開朗的她,這真是太好了。
春菜的人緣是那麽好,那段日子,來看她的人絡繹不絕。水果鮮花送了一大堆,羨煞同室病友。而每天必然報道的,卻不隻是我。
還有那個叫小貓的學弟。
春菜被推入急救室的那一晚,我說去給學姐們買點水,結果一去不返。沒有人知道我去抓陳世美了。我不在時,小貓代替我等著春菜,甚至春菜恢複意識後,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不是我。
小貓高大帥氣陽光溫和,引無數少女盡倒貼。但陪伴照料春菜時的他卻儼然一個任勞任怨的男傭。我知道小貓對春菜一直是有意思的,原本春菜和他的關係隻是一般,但是在經曆這件事後,她看小貓的目光顯然發生了變化。
春菜出院後不久,情人節到了。
情人節,我們415宿舍為愛出盡百寶。鍋爐工麵對阿玲表現蹩腳最終還打了退堂鼓,嬤嬤為武則天安排了一場盛大的告白卻還是被拒,排長做足了準備卻居然沒找到眼鏡娘在哪裏,大衛爛操傻傻地給小蘋果送了巧克力然後被發卡,八達乘機做起賣花生意卻留下了一束悄悄送給小蘋果,一燦和靜靜則在那一天分手……
至於我,春菜在很晚的時候約我出去走走。
我們走過一整條學生街,走過形形色色的餐館,走過永輝超市以及其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像是要把這段青春裏最熟悉的風景全都走完。
走到情人節都快要過去。走到夜路上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春菜忽然說:“阿福,我們牽手好不好?”
我至今不明白她那時候的用意,但我立刻伸出了手。我們再熟悉,再親密,那卻是我第一次牽她的手。
我曾那麽多次去春菜的宿舍蹭熱水澡,曾那麽多次坐在隻穿睡衣的她的床頭,曾那麽多次和她一個碗裏吃飯一個杯裏喝水,那卻是我第一次牽她的手。
她的手溫暖柔軟。我的手在顫抖。
不是冬筍。不是任何人。她是春菜。
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路。春寒料峭,光影斑駁。
我想起了我對冬筍說的話。想起了段郎對我說的話。想起了春菜命懸一線時我的痛苦。我想我已經蓄積了足夠的勇氣來對她說出早該說的話。
我說:“阿春……”
“阿福,”春菜鬆開我的手,淺淺一笑,“我有男朋友了。”
本來已經很黑很靜的夜路,忽然就像是定格了一樣,更黑,更靜。
“是小貓吧?”我盡量自然地問。
“嗯。他……真的對我很好。他其實早就跟我告白過,我沒答應。今天他又讓我給他一次機會,我找不到理由拒絕了。”
“嗯啊……”
“以後我就沒法這樣跟你出來了。”春菜說,“男朋友會吃醋的嘛。阿福,你也快去找個女朋友吧。別再和宿舍那些臭男人攪啦。”
“哈哈……”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趕在陷入尷尬的沉默前,春菜說:“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們不再牽手。
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就一路都沒有說。
與其說我的心情五味雜陳,不如說,有一種被掏空般的恍惚……
回到學校,走進宿舍區,來到“男生止步”的四樓,要分開了,我才說:“你確定他會對你很好吧?”
“嗯。”春菜自嘲,“肯定比上一個好。”
“那就好。”
“謝謝你阿福,還是你最關心我。”
是啊。至少,她願意這樣看我。
我告訴自己:春菜找到一個確定會對她很好的男朋友,這不是壞事。
春菜向我道別,慢慢走上樓去。
隻是……
她的背影,再拐一個彎就要消失不見。
“喂!”趕在那之前,我叫住她,“我還可以去找你玩的吧?”
春菜一愣,笑了起來,非常大聲地回答我:“當然啊,白癡!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隻是,心裏始終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青春還有很長,415宿舍的故事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我和她的故事,不會就這樣結束。
《青春奇妙物語》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