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大案險

“當啷……”鐵門被敲響了,一監倉的嫌疑人靠牆而立,門開了,管教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又看見了,他叫了聲:“0241,秦壽生,收拾東西。”

嫌疑人回應了聲,管教就看著他收拾。根本沒什麽東西,秦壽生興奮地早跑向門口蹲下了,趁著門閉合刹那回頭看了眼剛住兩天的監倉,興奮過頭地喊了聲:“兄弟們,出來找我哦。”

“當”一聲門關上了,管教瞪了他兩眼,叫他快走,穿過兩道鐵門,在入口驗明正身的地方,一張取保候審通知書攤在桌上,上書“×年九月二十九日因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刑事拘留,因健康原因於十月四日取保候審”。秦壽生簽字,拿上發還的隨身物品,跟著管教出了監所大門。當身後的大門關上,那令人生畏的電網、警察都消失時,他一下子興奮地踢掉了腳上的鞋,怪叫著奔向看守所外的路麵。來接他的是個女人,這貨倒是不介意,到了車前興奮得連衣服褲子都脫了扔了,穿個褲衩鑽到了車裏,一溜煙跑了。

車號:晉AE3304。

“哢嚓、哢嚓、哢嚓……”一陣輕響,這個畫麵被拍進了一部電子相機裏。距離車走的方向五十米外,一輛麵包車裏,丁燦準確地拍下了畫麵遞給副駕上的武燕檢查。武燕瞄了幾眼讚道:“不錯,很有當便衣的潛質。角度和時機選得很好,那女人僅僅是露了一麵都抓拍到了。”

她遞給了駕車的馬漢衛,馬漢衛看了幾眼,豎了個大拇指:“確實不錯,上手這麽快。”

任明星不屑道:“他屬狗,天生就是當狗仔的料。”

丁燦使勁掐任明星,任明星嘿嘿笑著繼續道:“你再表現也不行,隻能跟我們混,離隊裏坐辦公室的邱小妹還遠著呢。”

“消停點,別鬧……聽著啊,我們帶你們幾天,要盡快進入角色。記住這張臉,這是要跟蹤的目標,要查清他去的地方,和什麽人接觸,包括這個女人。”武燕道。

這時候邢猛誌插話了:“這個一時半會兒查不出來啊。取保候審的都是防備滿滿的,按慣例隨叫隨到,定時得去轄區派出所報到,這種情況誰還敢犯事?想犯事也得事找上門啊!”

“嘖,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廢什麽話啊?我們還煩著呢。”武燕道。

“我明白了。”邢猛誌道,“這個人9·29行動被捕,把事情攪大了,支隊又沒有確鑿證據釘死他,那些持有的毒品也被他吞了,關著倒不如放出來看看會不會牽出線索來是吧?”

“嗬嗬,你能當支隊長了。”馬漢衛發動著車笑道。

“支隊長肯定比咱們清楚,這號滾刀肉沒抓現行審不出更多東西來,所以就扔給咱們了。看你們這樣嚴重失寵啊,人是你們抓的,審問卻是別人辦的,怎麽處理的你們也不清楚吧?釋放秦壽生你們提前兩個小時才知道啊?”邢猛誌道。

武燕瞪了一眼,捏得拳頭咯咯直響,答非所問來了句:“馬哥,我揍人的衝動很強烈,這可怎麽辦?”

“妹子,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等你發泄的時候,記得叫上我搭把手。”馬漢衛道。

“嗯,謝了。”武燕雙手捏得嘎嘎作響,向後睥睨了眼。驚得任明星“噝”的一聲倒吸涼氣,肉乎乎的小手握拳捂在嘴上了,那受驚的樣子簡直太惹人同情了。

“你緊張什麽?就你還不夠被發泄的資格。”丁燦道。

“不是,我突然發現……小姐姐發飆的時候還是挺漂亮的,難道你沒發現,她的一笑一顰,充滿了陽剛之美。”任明星說道。

這話裏帶刺的,丁燦不敢接茬兒了,畢竟幾人才磨合兩天,都擦出幾次火花來了。武燕回頭要說話時,他趕緊圓場道:“武姐,您千萬別跟他倆一般見識,我們在特巡警大隊時,周邊村老娘們兒撕扯、罵街一般都派他們倆處理,早鍛煉出來了。”

開車的馬漢衛沒想到他們還有這種潛藏技能,“撲哧”一聲笑了。武燕氣哼哼地坐正了,看來傳、幫、帶這樣簡單的任務在這幾個身上難度都得升級了。

“都別走神,注意一下,我講一下追蹤要點,一般貼靠上去,要保持在十米之內,以備隨時采取行動。正常的尾隨在五十米以內,要保證眼線能看到車牌,這期間要對目標車輛的行進路線、方向有個預判,當你發現對方有所察覺時,標準的程序是放棄,而不是一味追著。因為一名警覺的嫌疑人,他的反偵查措施可能比我們的偵查手段還要高明。看,前麵丁字路口,目標車輛偏左,方向應該左拐,我們完全可以等下個紅綠燈三十秒後再繼續追蹤……”

秦壽生的車停在紅綠燈前,馬漢衛放慢了速度,遠遠地跟著,果真等了一次變燈才又追上去,走走停停跟著嫌疑車輛回市區。不過大多數時候是無用功,嫌疑人是回家了,車進小區,追蹤結束,漫長的等待就開始了。

像“貼靠”一樣,這等待也有一個專業名詞:蹲坑。

“人出來了,支隊長啊,這個人身上能有多少料啊?魯江南和田湘川審了四五回了,還可能有隱藏的東西嗎?”

譚政委把手機遞給賀支隊長,那是支隊信息中心的實時匯報,支隊下轄的七大三中一共十個大隊,所有外勤的信息都是實時傳送的,今天值得商榷的消息就是秦壽生取保出看守所。

“沒多少啊!以我的經驗看,這些賣小包的,一般都是替死鬼,上下都是單線聯係,隻要一出事,立馬切斷這條線,哪怕再用這號人販小包,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賀炯遞回了手機,思忖著道。吸毒的是欺詐型人格,販毒的更甚,根本不會相信任何人,幹的都是掉腦袋的活,一開工絕對都是堪比特工。

“那大周堅持要挑這個目標,我就有點不明白了。”譚政委道。

是周景萬堅持要對此人采取取保措施,而且要沿著這條線順藤摸瓜。這操作就有點反經驗、反常識了,最起碼對於像周景萬這樣的老緝毒警,不可能不知道這類嫌疑人對於偵破的價值不會很大。

“唉……這孩子自打跟我就一根筋,帶了個徒弟出來,也是個一根筋。隻聽說過警察設伏抓壞蛋的,就沒聽說壞蛋下套把警察也坑裏邊去的,這倆算是首開咱們支隊的先河啊。”賀炯咂著嘴,對自己的得意弟子有點無語,甚至沒反應過來他和政委是答非所問。

又提及下課的舊事了,一位聲名赫赫的緝毒大隊長被一擼到底,擱誰身上恐怕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出來,政委不說了,一句揭過:“也罷,隨他吧,多少有點事幹,免得再生其他事。”

車駛進了三大隊,大隊長魯江南正恭迎著,帶著支隊長和政委進隊,邊走邊介紹著:“根據秦壽生和孔龍的手機信息裏找到的社會關係,我們傳喚了十七人,基本都是無業人員,有四位在涉毒人員信息庫裏,其中有三個人承認從秦壽生和孔龍手裏購買過冰毒和這種藍精靈,數量不多,三個人承認了七粒。有兩人是從孔龍處購買的,一個人是直接從秦壽生手裏拿的貨。”

“什麽用途?”政委問。

“自己服食,兩年以上吸毒史的,服用安定類安眠藥根本無效,藍精靈和少量酒精吞服,有強效的催眠作用,他們是當安眠藥吃。”魯江南道。

賀炯駐足了,思忖片刻,猶豫道:“秦壽生這個家夥身上肯定還有事,但有多大呢?”

“不會很大,現場能抓到的都是小嘍囉。支隊長,批準秦壽生取保候審,如果我們旨在放長線釣大魚的話,那時間會不會有點來不及啊?”魯江南問。

“那你想個來得及的辦法啊?”賀炯反問了句,魯江南尷尬得不敢吱聲了。

進辦案區,看守嚴密的審訊室占了半層樓,從窗上看過去,神情萎靡的、精神恍惚的、兩眼發直的,還有說話磕巴的,能看到他們的眼神裏,對警察都是滿滿的警惕和敵意。這樣的排查能有多大效果,實在是得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下隊伊始,支隊長就開始發愁了,站在留置室外的過道裏一支接一支地抽煙,苦苦思索著……

午後,武燕快步踱進晉陽市第三戒毒所的大門時,恰好看到了周景萬在樓前的草坪前抽著煙。她快步迎了上去,抱歉道:“沒耽誤吧?”

“沒有,那大腕還沒來呢。”周景萬道,看武燕風塵仆仆的樣子笑著問道,“咋樣?我給你找的這仨小徒弟帶得不錯吧?”

“哎喲,快別提了,我差點就崩潰了。”武燕訴苦道。

“不會吧?就遇著毒販也不至於啊。”周景萬不解了。

“改天您去試試。”武燕憤憤地道,“你教他一句,他能懟你十句,這還不算,那小胖子還得給你加兩句補刀的,能把你活活氣死。我今兒才知道,他們不光抓毛賊,還跟農村大媽幹嘴仗鍛煉口才。”

周景萬被一口煙嗆住了,扔掉了煙頭笑著道:“那敢情好啊,畢竟不是普通人嘛!”

“周隊,我就納悶了,您咋就瞅準他們仨了,我實在看不出他們身上有什麽閃光點啊……噢,對了,那火山,丁燦還成,就是體能差點。”武燕中肯地道。

“誰說沒有閃光點?能把惹不起的燕子氣成這樣,咱們支隊沒幾個能辦到吧?”周景萬開了句玩笑。武燕不屑地道:“是架不住跟他們計較,真要懟起來,夠我一條胳膊擼嗎?”

“你可不準動手打我好不容易挖回來的寶貝啊,否則又得咱們仨輪班,這一個月下來全得垮嘍。”周景萬警示道。

這仨最大的用途就是替班,讓周景萬三人騰出時間來可以考慮分析更多案情。說到這點武燕又煩上了,齜牙咧嘴難受地道:“周隊,一個月啊……這太難了。”

“快就是慢,咱們幾個月光想著抓票大的,結果一無所獲;反過來,慢就是快,我們從頭做起,不要考慮時間限製,把從頭到尾的線索吃透,隻要有一點突破,那這個狗屁藍精靈就無所遁形了……所有的大案,突破點幾乎都是某個被人忽略的細枝末節。”周景萬信心滿滿地道。

武燕方要質疑,周景萬卻是一眼看到了要等的來人,他招手叫了聲,拉著武燕一起去迎。

西裝革履的林拓正從門外進來,笑吟吟地迎上來握手:“周隊,不好意思,省司法廳有關戒毒場所加強管製類藥品的會務剛完,久等了。”

“我是個粗人,您可千萬別跟我客氣,一客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周景萬道。

“您確實比我粗很多,哈哈。”林拓順手捏捏周景萬粗壯的小臂,又比畫比畫自己的,羨慕道。回頭又和武燕握手,他的眼睛亮了亮讚道:“如果沒記錯,這是我們第二次合作了,還不知道這位警官貴姓呢?”

“姓武,名燕,武術的武,燕子的燕。林醫生,您上次那兩下子我記憶猶新啊。”武燕笑道。她握著的是一隻溫潤、細膩的手,武燕下意識地看了眼,那隻手修長、充滿美感,很得體地一握而放,放開時卻讓武燕的心顫了顫,有股子莫名的感覺湧上來。

美女之於帥哥,總有天然的磁性,反之亦然。估計是警隊裏糙男太多,突然遇到這麽精致的一位男生,讓武燕鬼使神差地多看了兩眼。

“咳……咳……”周景萬瞧著兩人眼神不對,幹咳兩聲提醒,武燕頓醒,不好意思了。林拓卻是大方道:“對不起,我失態了。周警官,給一次機會,我要正式向武警官介紹一下我自己……鄙人林拓,樹林的林,拓荒的拓,這是我的名片,可以告訴我您的電話嗎?我是以私人名義索要啊,可不想假公濟私留下您的聯係方式。”

“沒問題,我的電話是……”武燕說著,幹脆地掏出了手機,兩人留著電話,看得出都是喜上眉梢。周景萬稍有不耐煩的表情,就被武燕瞪了兩眼給憋回去了。

三人往回走著,周景萬一臉驚愕地瞄了幾眼興趣盎然的武燕,就武燕這彪悍性格加上一瞪眼能把小孩嚇哭的凶樣,笑起來居然蠻甜蠻好看的。不過知情的對武燕這類型肯定退避三舍,政委給她介紹的幾次對象基本都見光死,甚至還沒見光,一打聽名聲就嚇跑了。

“我應聘到省戒毒中心不到半年,任第三戒毒所主治大夫不到兩個月,戒毒人員的情況我接觸不多,主要負責毒品成分分析,兩位要了解什麽情況?”林拓殷勤地道。

“您別忙……是其他事,我們想了解一下藍精靈,從你們專業的角度知道更多的相關知識。”周景萬攔著要倒水的林拓。林拓一想,又道:“好吧,幹脆到實驗室吧,那兒有樣品,微量的原料,我們受支隊委托正要做一部有關氟硝西泮的詳細介紹。”

他說完,又對武燕很謙恭地笑了笑,殷勤得武燕都有點得意了,給周景萬做了個鬼臉。

這可真好辦事了,登記簽名進了實驗室,一位陪同的戒毒所民警也是熟人,三人聚在實驗架前觀摩著換了白大褂的林拓取樣進試管,是微量的結晶體,就聽他介紹著:“主要成分就是這種,別名叫氟硝基安定,淡黃色的晶體,微溶於水,易溶於乙醇,也就是酒精,主要適用於鎮靜安眠。我們沒有批文批量生產,你們看到的,都是實驗室提取出來的。”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批量生產很難嗎?或者您可以這樣考慮,假如像您這樣掌握技術的人員去組織批量生產氟硝西泮,難度大嗎?”周景萬直接問。

一問,林拓傻眼了,“啊”了聲回答不上來了,半晌才愕然著道:“這個問題我沒想過啊。”

武燕被他的書生呆樣逗樂了,她解釋道:“周隊是在考慮可能性。”

“噢……它的熔點是166攝氏度左右,沸點540攝氏度左右,儲存條件,密閉2攝氏度~8攝氏度,在25攝氏度下蒸氣壓為9.13乘10的-12毫米汞柱,隻要有簡單的製藥設備,基本都能達到這種條件。原料呢,不像麻黃素和甲基苯胺類原料管製那麽嚴,如果有一個掌握專業技術的人去做,那會……”林拓口吻遲疑了。

“怎麽樣?”周景萬好奇地問。

“非常容易。它是因為濫用才被劃到新型毒品的範疇,從製作和藥理來看,它其實是一類過時的醫藥產品。西方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就已經淘汰了,而我國的醫藥領域,因為它的高副作用和依賴性,根本就沒有批準生產過。”林拓介紹道。

“哦,這樣啊……我還不明白的是,既然是鎮靜類安眠藥,怎麽又是興奮劑?”周景萬道。

“世界上有兩種奇妙現象,一種是大腦反應,另一種就是化學反應。別說一個人,就一代又一代化學家窮其一生,都摸不清物質的領域會有多少種奇妙的化學反應……這麽說吧,靜脈注射氟硝西泮粉劑超過五毫克,會引起心脈停搏,猝死;兩到三毫克,會引起深度睡眠。但是吸食者呢,身體本身有抗藥性,在吸食的時候,會和著神仙水或者K粉一起微量服用。據說……這是據說啊,服用後一個小時左右,會出現嗜睡的症狀,但熬過這一個小時呢,又會極度興奮,而且身體的感知會消失,無論如何搖晃都不會有反應,耳光都扇不醒,甚至捅他一刀都沒有痛感。”林拓介紹道。

“連你們也說不清這種反應?”周景萬愣了下。

“我們隻能提供臨床實驗的藥物症狀,不可能調製幾種管製類藥去做臨床實驗啊。”林拓道。

這個解釋把戒毒所的民警也聽樂了,他插了句:“周隊啊,這玩意兒不算最新鮮的吧,咱們這兒有吸毒人員直接和著鴉片、甲基苯丙胺一起熬出來,半植物半化學也敢吸,我們所裏收治的,戒毒時他把安定當糖豆往嘴裏塞都不管用。”

“那是身體產生抗藥性了……還有問題嗎?”林拓問。

“暫時沒有了,您要給我們看什麽?”周景萬問。

“化學反應,它和苯胺類藥物中和時,是紫色;和氯分子結合時,是黃色。它的特性是微溶於水,但是結合後就易溶於水了……你們看。”

林拓解釋著,在酒精燈上加熱,熔化時加入苯胺類藥物,黃色變成了深紫,又加氯粉,變成了黃色,稍稍凝固後,加水,一管子灰蒙蒙的顏色,又加入到另一試管的酒精裏後,瞬間變成了清澈的藍色。這眼花繚亂的變化,可把幾個人看傻眼了。

這樣的毒品開始讓武燕細思極恐了,她脫口問道:“每片藍精靈裏氟硝西泮的含量其實是以毫克為單位的,隻要有幾公斤原料,那可以產出來幾百萬粒這樣的藍精靈,每粒幾十塊錢……暴利啊!”

“對,做出毒王的這個人,是個罪犯,但不得不承認也是個天才,最起碼我們這些科班出身的不具備配製出藍精靈的能力,我們甚至連它準確的配方都還原不出來。”

林拓解釋著“多一分是毒,少一分成藥”的原理,而把幾種可以致命的管製類藥物配比成一種興奮劑類的毒品,是天才才能辦到的事。

他解釋著,不時地看著武燕,這位女警似乎吸引了他足夠多的注意力,讓他甚至都忽略了來訪的兩位愁眉凝結、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件事做久了,享受就會變成難受,比如蹲坑。

夕陽漸漸西斜的時候,蹲了一下午的邢猛誌、任明星已經到了忍耐極限,吃了兩三包瓜子,嘴幹得要命;又吮了幾根冰棍,結果肚子又開始疼跑廁所了,快到下班時分,邢猛誌和任明星嘀咕半天,兩人貓回車上了。

“馬哥,下班了吧?”邢猛誌問。

“對呀,都餓了。”任明星道。

“你倆故意的是吧?不懂什麽叫監視居住?7×24小時,全天候,地球不爆炸,我們不下班。”馬漢衛道。

“這有用嗎?”丁燦舉著相機,準備了一下午,就沒動過,那貨根本沒出來。

“沒用。”任明星說,“屁用都沒有,看守所關了好幾天,帶了個妞回來,人家現在在家爽著,咱們擱屋外頭吭哧吭哧難受呢。”

“閉嘴!”馬漢衛目光盯著小區門的方向就沒離開過,他幽幽道,“能抓到的機會,很多時候就是一個瞬間。手機通信、聯係的人、去的地方,隻要找到一個有疑點的地方,我們很可能就能找到這個家夥的貨源渠道……最難的就是開頭,兄弟們,忍忍啊,緝毒上十天半月不回家是正常事,你們不會連這個心理準備都沒有吧?”

“哎呀媽呀,我真沒有,馬哥你看我像機器人不?”任明星苦著臉道。

“輪班吧,你們仨留一個在我身邊,萬一我扛不住眯會兒,得有人盯著。”馬漢衛麵無表情,目光不移。

這倒把三人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丁燦道:“一會兒我回趟家,晚上我和馬哥值班吧,你們倆歇著。”

“那總得吃飯啊,馬哥。”邢猛誌道。

“叫個外賣,周邊找個小店湊合一下,分開吃啊。”馬漢衛道。

任明星說了:“小店多不幹淨啊!”

“咳,都成窮光蛋了不要還帶著富二代的惡習啊。”邢猛誌提醒了句。

“什麽都可以不講究,吃不能不講究啊……哎,對了,那貨窩一下午總不會不吃飯吧?這都到點了,哎,兄弟們,咱們賭他出去呢,還是在家吃?賭注呢,誰輸了晚飯請客咋樣?”任明星提議道。

這扯淡事都能賭一把?馬漢衛氣得懶得搭理了。丁燦判斷,應該在家吃吧,剛出來得低調啊。邢猛誌立即反駁了,恰恰相反,看守所的清湯寡水,出來應該先撮一頓才對。賭約一下子達成了,任明星支持邢猛誌,他的理由是:壞蛋的生活一般都多姿多彩,和美女爽完了,該去和美食美酒約會了,所以得出去吃。

兩方賭約剛達成,馬漢衛毫無征兆地說了句:“出來了……你小子天生是當壞蛋的料啊,居然和他想一塊了。”

遠處,秦壽生和那位接他的美女勾肩搭背出來了,像在路邊等車。邢猛誌和任明星一下子樂了,丁燦卻是悔得直拍額頭:“神哪,我一百四的智商,怎麽老輸給這倆腦殘貨!”

“你才腦殘呢,吃和睡需要智商?”邢猛誌道。

這下卻是連馬漢衛都逗笑了,連他也不知不覺喜歡上這種充滿著黑色幽默的追蹤氛圍了,他駕車盯上了輛出租,且走且聽三人扯淡。事實證明任明星猜得奇準無比,秦壽生和那女人真的是去海鮮城大快朵頤了一番,然後又到了一家量販式的KTV喝酒唱歌去了。其間邢猛誌扮著客人進去瞄了一回,秦壽生正和約到的一對男女唱得正歡,一直玩到零點都沒散場。

追蹤的可慘了,北方晝夜溫差大,晚上凍得傻嗬嗬的,碰上這破麵包車連空調都壞了,幾個人蜷在車裏取暖,一直等到後半夜那貨都沒出來。車裏任明星反應最強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話——不是傷心的,是被凍的。

第一天追蹤就這麽過去了,沒有任何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