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名猛誌

從四海酒店離開,就有一輛奇瑞轎車不緊不慢地跟著,這個點出來,不怕耗油地亂轉悠的,基本都是晉陽市的黑車。

邢猛誌知道那些慣常撈偏門的人,總有你想象不到的路子。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複不過當晚,不出意料,自己要成為報複目標了。他不緊不慢地走著,不時地從後視鏡瞄著那輛一直跟著他的車,心裏湧起的不是緊張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興奮,那種興奮莫名地刺激著他的腎上腺分泌,讓他此時的感覺格外敏銳。

“莫非老子天生是當壞蛋的料?!”

他如是捫心自問,現在都說不清自己怎麽能成長為這麽另類的樣子。

生活其實就是無數個陰錯陽差組成的。他記得小時候自己很乖、很膽小,一次被人欺負到忍無可忍終於出手,完成了從挨打到打別人的角色轉換,成功給自己貼上了淘氣、頑劣的壞孩子標簽;他記得自己本來立誌要考個好大學的,卻不想早戀導致厭學、逃學,後來升級到輟學,最終與理想無緣;他記得曾經的夢想是行俠仗義,卻不料輟學後跟人幹的是打架、收債、搶地盤的活;他記得父親的去世對他觸動很大,那時候就立誌要做個正直的好人,甚至為此而加入了掙錢少幹活多的輔警隊伍,卻沒料到有一天,那些他努力改正的錯誤、汙點以及性格缺陷,會成為被人關注的亮點。

“還是當壞人爽啊。”

邢猛誌此時心裏湧起異樣的興奮,回味著今晚的肆意妄為。當警察時不敢隨意動手,不敢隨意開口,現在好了,以前嚴重違紀的事,那對於入夥壞人可都是敲門磚啊,毫不諱言,他在這方麵可不是一般的有天分。

“嗚”一聲,他笑著毫無征兆地一打方向盤,車來了個囂張的掉頭,碾過雙黃線掉頭加速溜了。

後麵跟蹤的一陣錯愕,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再定睛一看,前方出現了一隊查車的交警,正拿著發光的檢測儀挨個兒讓過往的司機吹氣,司機愕然心道:“哎喲,波姐找的這是誰呀?開著輛黑車在交警麵前都這麽浪。”

絕對是輛沒證的車,要是再晚點掉頭,估計得被交警堵上。他老老實實通過檢測地,急急撥著手機嚷著:“波姐,科大路上有查酒駕的,那車掉了個頭跑了……哎呀,我咋追呀?他那黑車不怕違章,我不能不怕呀,拍個照罰好幾百呢,一天能掙多少?啊?你說的,給一千呢啊……”

錢壯人膽,一聽這允諾,司機就近違章抄了個近路,掉頭加速追過去了。

丁燦敲響了會議室的門,聽到“請進”時,他怯生生地進去了。這個剛開始熟悉的環境因為今天的事又帶上了幾分凝重和陌生,被禁足在隊裏的每一個人都如履薄冰。

“支隊長,您叫我?”丁燦問。

“嗯,你說……他這是在幹什麽?去四海酒店,現在又往長治街方向跑。”賀炯問道。行動倉促,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現在的邢猛誌像孤魂一樣在市區遊**,快把他轉迷糊了。

丁燦想了想,猶豫著道:“似乎是賣野味去了,可他這幾天沒打獵啊。”

“哦……”賀炯一愣,明白邢猛誌把森林派出所繳獲的非法偷獵證據全帶走的用意了,他好奇地問道,“他經常去嗎?”

丁燦斟酌此事的輕重,不敢輕易開口了。

“大膽講,不要有隱瞞,人都打了好幾個了,打個兔子不算個事。”政委笑道。

“噢,清閑的時候才去,太忙就顧不上了。咱們市郊幾座山上野味不少,夏天的知了,春天的楊絮、野蒜苗,秋天的兔子、土雞,都是市區大飯店的緊俏貨。”丁燦道。

“哦,於是就開辟三產啦?”政委愕然問。

“也就打幾隻補貼些家用,又不是禁獵區也不是珍稀動物,知法犯法的事肯定沒幹。這也沒辦法呀。咱們省平均工資低,輔警現在才一千五,隊伍裏有做微商的、下班開出租的,還有幹其他活的,不很正常嗎?”丁燦道。

政委愕然的表情僵在臉上,在直言不諱的輔警麵前,既尷尬又羞赧,半晌點點頭道:“理解,沒事了。你去吧。”

“是。”丁燦道,轉身出門,卻駐足,想聽聽這裏說什麽,他聽到了支隊長出聲道:“這應該是他熟悉的渠道,經得起求證,現在他是在以身為餌,等著這些人找到他。這種計劃比我們設計的‘偶遇’要合理得多。王隊長,您覺得呢?”

“人這麽亂,免不得還要有場混戰啊,他扛得住嗎?”王鐵路大隊長的聲音。

“扛不住也得扛啊,之後走出監控視線,我們也愛莫能助了。大家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失聯。”賀炯道。

“單槍匹馬的,就怕出什麽意外啊。”政委糾結道。

“做幾個應急預案吧,盯著冒出頭來的這些人和車,看來這位波姐的能量不小啊,她的電話一直在忙線。通知一下,把惠民冷庫的底刨一刨。”賀炯的聲音。

看來這間房裏說的,不會比信息中心更多,丁燦憂心忡忡地踱回了信息指揮中心。進門時,看到幾個屏幕上已經鎖定了人和車,四輛車,下車的人三兩結夥,足有十五六人,遠遠地包圍著一輛泊在街邊的麵包車。

毫無意外,邢猛誌現在已經身陷重圍了……

“一隻六十。”

大師傅蹲著瞅著扔在地上的土雞兔子,一比畫給了個價。

“上回不還八十呢?又降了,不行。”

邢猛誌在討價還價。

“這電死的沒放血,口味差很多。你不是玩彈弓嘛,咋改電的啦?”大師傅找到理由了,這種電死的野味沒放血,確實口味差,而且不新鮮了。

“天一涼,兔子白天不出窩,隻能電打。那成吧,就按你說的。”

邢猛誌拖延著時間,眼瞅著差不多了,準備走,結賬時又被大師傅扣了十塊,氣得邢猛誌拽了廚房案板上兩根黃瓜做補償,邊啃邊踱步向外走去。

陰影裏,一個雙手撐著袋子的男子躡手躡腳地跟著邢猛誌,冷不丁撲向他,口袋兜頭扣了上去。

咦?沒扣著,他一愣,就差了幾厘米距離,目標突然快了一步,讓他落空了。

站定的邢猛誌笑著道:“老子就是打兔子套土雞的,你給我玩這小把戲,太差了吧。都出來吧。”

飯店的垃圾車下,又鑽出來了倆,套袋子的道:“喲,可以呀,套不住隻能打了,兄弟們上。哎喲喂……”

突然他膝下一疼,下意識彎腰,緊接著就被欺身而上的邢猛誌揪著袋子口拉了個趔趄,一下子被邢猛誌捏住脖子了,一根粗壯的物事插進了他的嘴裏,喊叫瞬間被堵回去了,耳聽到襲擊的人陰陰笑著:“火氣這麽大,吃根黃瓜泄泄火啊。”話音剛落又被一膝頂開,嘴裏插著老粗一根黃瓜,“嗯嗯哦哦”疼都叫不出來了。

一踢、一拉、一插,輕鬆地解決了一個,而且那人的麻布袋到了邢猛誌手上。衝上來抄著棍子襲擊的被邢猛誌揚著布袋一擋,嘭嘭直響,卻軟綿綿地不著力,兩下連擋,前麵的眼前一黑,袋子扣他頭上了,邢猛誌順勢握著他的腕子,朝另一人直杵過去。那人空門大露,正被戳到肋下,疼得“哎喲”一聲蹲下了。

邢猛誌“噌”的一腳直踹蹲下那人的臉上,回身一肘拳直磕布袋扣著的腦袋上,兩人“爹呀媽呀”地叫喚著滿地打滾。奪到武器的邢猛誌在手裏一掂,發現是截短鍬把子,他順手連揮帶打,捎帶著亂跺一氣,把猝不及防被放倒的三人打得哭爹喊娘,抱頭亂滾。街外那群見前鋒偷襲失利,跌跌撞撞地圍了上來。出路被堵的邢猛誌回身進了廚房,朝前門奔去。

邢猛誌一陣風似的穿過走廊、廳堂,剛出門路上迎麵奔來三人,他隻好在車間穿梭,堵前門的也堪堪奔來了,手中兵刃亮得咣當直響。都是些街頭流氓幹仗的標配,鏈子鎖、暖器管,還有一個正從腋下抽出尺長的斫骨刀。

“我去,至於嗎?就玩玩,真玩命啊?”

邢猛誌驚得大喝道,足下生風,腳步不停。圍上來的仨也是彪悍異常,邢猛誌甩起長短棍作勢要砸向持刀的,那人一閃,這頭邢猛誌根本沒砸下去,再一喝:“看招。”

那人再一閃,又是虛晃一槍,對方明顯被氣著了。邢猛誌囂張地哈哈一笑,謔罵了句:“傻子。”

那三人怒極了追上來,卻不料這時邢猛誌毫無征兆地一扔,棍飛了出去。飛奔而上的持刀漢子一個不防,“咣”的一聲正中腦袋,“哎喲”一聲疼得蹲下了,一摸腦袋上起了個大包,疼得他邊揉邊罵,那扔棍子的早奔遠了。

同伴追了上去,大吼著“站住”。這個點不算晚,路上尚有行人,一遇這流氓打架都是忙不迭躲開。邢猛誌靈活地穿梭在車縫裏,眼看著行動漸漸受阻,後麵的兩人快追上來了,有個氣喘籲籲地嚷著:“站住,你跑不了了。”

另一個也是威脅著:“再跑操你家裏信不信?”

嗯?邢猛誌驀地站定了,堪堪站住一回頭,把後麵那倆嚇了一跳,就見得破襖爛衫一個鍋蓋頭的漢子看著他們,一點慌張也沒有,兩人愣了下沒明白狀況。

“那不跑了,誰跑誰是王八蛋啊。你倆撐得住嗎?”邢猛誌笑著問。

“哦喲,好厲害啊。”

“娘咧,不是有病就是有種。”

那兩混子倒被邢猛誌折服了,空手還敢這麽囂張可真不多見。兩人抄起家夥上來了。這時候邢猛誌兩手驀地抬起來了,“嗖”的一聲,一顆彈珠幾乎不可見地彈飛出去。一男子“哎喲”疼叫,一手捂向另一手腕,鏈子鎖“當啷”一聲掉地上了,他剛蹲身去撿,又“啊”一聲慘叫,手背一陣劇痛,嚇得他噔噔連退數步。

持棍的嚇住了,彈弓,居然是一把彈弓,都沒見人咋瞄,一打一個準。而此時他距離邢猛誌不足十米,一個衝刺的距離,不過免不了要挨一鐵彈子,猶豫間邢猛誌笑著道:“我打你棍梢,你信不?”

“不信,吹牛吧。”那男子握著棍,心裏閃過一個最佳方案,等彈弓一出手就衝上去,他來不及打第二彈。

“嗬,打不住棍梢老子認栽。”邢猛誌不容分說,作勢瞄準,那人等著這一彈,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棍子。

“嗖!”長拉玫紅色皮筋的手鬆開了。

“啊!”那人慘叫一聲扔下棍子捂住了嘴,鋼珠的力度奇大,瞬間把嘴巴敲得如綻開的**,帶血的那種。

“不好意思,打偏了。”邢猛誌掉頭就跑,邊跑邊道,“這是誰的手下這麽白癡,居然真站那兒讓人打。”

流氓打架有個規律,一般是軟的砍,硬的怕,見到橫的就趴下。這麽個狗急跳牆的主,又使得一手好彈弓,那仨堵前門的不敢追了,遠遠地拉開了距離。邢猛誌跑跑停停逗著他們走近,那仨學乖了,就不往近處走。走著走著,邢猛誌發現不對了,驀地路邊一輛車燈亮起,不僅兩盞,頂上還有改裝的燈,幾束光齊齊照在他身上,他驚得拐彎就跑,邊跑邊回手出弓。

“叭!叭!”連射兩盞車頂上的燈,後麵嗷嗷叫著的幾人操著家夥追著他滿地亂跑。

“媽的,比葛二屁還猛。”車裏的高久富心有餘悸地揉揉襠部,不知道的還以為開槍了,十幾米開外,兩聲碎兩燈,要打人那還不一敲一個準?

“小心點。”波姐提醒著,喃喃地道了句,“真他媽猛,哪裏來的亡命徒?”

遠處,已經接上火了。高久富這回學乖了,帶來的人都戴著摩托車頭盔,護住要害,彈弓的傷害就有限了,一群人戴著大手套、操著臂粗鍬把,邊追邊打。那混戰看得波姐渾身肥肉直顫。

“嘭!”一棍敲到那人的背部,波姐渾身一激靈。

可不料被敲的順勢挾住了棍子,一踹一奪,搶走了武器。嘭的一聲又挨一棍,不過此時他已經奪走了棍子,一橫棍子恰恰架住了第三人的長棍。武器在手那人如虎添翼,連戳帶掄,戳肋的、敲腦袋的、掄腿的,瞬間放倒了仨。就見他一瘸一拐地走著,地下躺了仨,爬著要躲開這煞星,後麵追的還有兩個,被那人滿嘴是血的猙獰凶相嚇得不敢靠近了。

“咋弄?收不了場啦。”波姐心虛了,有點後悔。

高久富卻是無所謂地道:“讓他跑了,咱們這些年就白混了。嗬嗬,現在是比人多錢多,可不是誰狠誰老大了。”

他發動了車,卻是繞著街邊緩行,而追的目標已經看不見了……

王鐵路大隊長輕歎一聲,雙手支著額頭,低下了頭,回傳的視頻不甚清晰,可看得出戰況的慘烈。此時邢猛誌怕是成了困獸猶鬥,可哪怕再厲害的困獸也擋不住一波又一波的群狼。

看到邢猛誌拄著棍子,靠著牆稍歇,那倆又趁機追上來時,武燕終於按捺不住了,拍案而起。

“發什麽神經?坐下。”賀炯厲喝了一聲。

“支隊長,對方幾處埋伏,他會被人打殘的。”武燕怒道。

這正是賀炯心裏擔心的事,這個度誰也把握不了,混戰起來,出手沒輕沒重的,真要去個健康的人回來個殘疾,那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他撫著下巴思忖著,看向了周景萬和馬漢衛,兩眼如怒,瞪得溜圓。

“不要動,再有幾分鍾110出警就到場了,我們現在就是把他帶回來也於事無補。”周景萬咬牙切齒道。

武燕怒問道:“周隊,你心裏除了任務還有什麽?對方已經準備拚命了,我們看著他送命啊?”

周景萬尷尬地低下頭,無言以對。馬漢衛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道:“燕子你別說了,你心裏也清楚,現在他在法外之地,他不是執法者,除了自己撐著,沒有任何辦法。”

武燕頹然而坐,賀炯保持著表情未動,低沉地道了句:“他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打法,怪不得不向我們說明,我有點理解‘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的含義了。不要動,現在的利害衝突還不至於要命,打到這份兒上,這個玩命的怎麽著也得被帶走啊。”

對於隱藏在暗處的犯罪團夥而言,不管是動了招募之心,還是出於安全起見,肯定得把這個人弄走,否則落在警察手裏一查,不管打人的還是被打的都脫不了幹係。此時賀支隊長明白了邢猛誌的良苦用心,是用江湖人的思維,給對方出了一個無法回避的難題。

此時的邢猛誌也被逼到了進退維穀的境地,他靠著一家商店櫥窗的角落,手拄著齊腰鍬把,腰上挨了一棍跑不起來了,而兩名毫發無傷的追兵已經圍上來了。這兩個人身著皮衣,頭戴頭盔,戴著厚手套,似乎在揣度著對手傷勢的嚴重程度還能不能反擊。

稍歇片刻,邢猛誌一隻手悄悄地握住了彈弓,睥睨著兩位對手。

“給你們逃命的機會,別逼我出手。”他喘息著說。

“嗬嗬。”有一個人奸笑一聲。另一個人在頭盔裏說:“聽這聲量是不行了,還這麽多廢話,上!”

邢猛誌一抬手,一樣東西送進了嘴裏,是彈弓包。他牙咬著彈弓包裏的鋼珠,手一前拉,神奇地單手和嘴巴組成了射彈的姿勢,當頭一個一愣神,“叭”一聲頭盔的護目鏡碎了,“啊!”他尖叫著連連後退。

邢猛誌趁勢而上,掄著大棍和另一個打在一起。咣咣兩棍,招架的那人已是慌了神,收棍的邢猛誌趁勢一戳肚子,那人往下一格擋,卻不料邢猛誌就著擋勢,在他的腿間左右一撩一磕,疼得那人腿一軟,直跪在當地。收棍回身的邢猛誌惡狠狠地掄著棍子朝那人頭上砸了下來。

此時邢猛誌滿臉是血,怒目如煞星降臨,厲聲如惡魔出世。另一位眼睛剛可視物就像見鬼一樣,扔下武器連滾帶爬地逃走了。那跪著的人扔了武器抱頭淒聲喊道:“別殺我,別殺我……”

電光石火間,掄向腦袋上的棍子堪堪停住了。此時隱約傳來警報的聲音,被疼痛和怒火燒得昏頭昏腦的邢猛誌怔了下,聽著那人的哀求,他扔了棍子,朝那人踹了一腳,一腳把人踹倒在地,然後一瘸一拐地繞過胡同,往飯店後廚他泊車的地方走去。

前半截打得興起,後半截又打出了真怒,應該在合適的時候“失手被擒”了,可他看對方卻沒有妄圖擒住他的跡象,難道是判斷失誤?如果失誤的話,那這幾棍就白挨了。

他揉著腰,現在腿、背、渾身都疼,疼得他一瘸一拐,想加快速度也不可能,眼看著就到車跟前了,這是條後廚的小路,少有人跡。他有點懊喪地在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辦,掏出車鑰匙加大步幅,不管怎麽辦,肯定得在警車來之前離開,否則,就要前功盡棄了。

“啪!”黑暗中一聲輕響,飛出的物事帶著幾不可辨的破空聲音。

幾乎是下意識地側頭,同時臉上一陣劇痛,邢猛誌捂著臉“啊”聲慘叫,手捂著的部位黏黏糊糊出血了。他知道是葛二屁的彈弓在暗處出手了,剛心生想法,跟著眼前一黑,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個大袋子直扣住了他。

圍牆上跳下來兩人,操著家夥對著大布袋一頓棍棒亂打,直打到袋子裏的人連掙紮都微弱了這才住手。

此時邢猛誌的車驀地發動,車燈亮了,車倒了回來。連天平赫然在駕駛的位置,他好奇地看著口袋裏露出兩條腿的人,破中式褲,大膠鞋。不遠處出手的葛二屁奔了過來,急聲道:“平哥,警車快來了,快走吧。”

“嗯,你把他的車開走……你倆,把人帶走。”連天平下了車,葛二屁接替他的位置,開走了這輛車。早埋伏在路口的另一輛車駛來稍停,兩人把被打昏死沉的邢猛誌扔到了車後廂,“嗚”一聲開走了。

連天平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待在原地,等車走了才彎下腰,撿起了那人丟下的東西,一把彈弓。木質的弓身,他拿著把玩著,慢悠悠地踱到前廳。此時警車已經到場,不過打架的已經沒影了,兩名麵嫩的小警員正詢問著店裏服務員,兩個服務員正心有餘悸地描述經過。

他輕輕地坐下來,要了瓶酒、兩個菜,等菜的間隙順手把手裏的彈弓準備扔進垃圾桶裏,不過一刹那頗好的手感讓他做了個相反的動作,把彈弓放到了桌上。連天平帶著好奇的眼光審視著這個不起眼的木頭架子,此時的他有點想不通,這種小孩子玩意兒能被人玩到出神入化,十幾米的近距離威力堪比手槍,這得練多久才能做到呢?

即便有答案估計他也不會去學,他的眼光是被彈弓上的燙字吸引住了,是兩行剛勁的魏碑體,上書: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平哥的文化不高,不過濃厚的興趣讓他用手機搜了搜這兩行字的意思,仔細一瞅興趣更濃,他愕然給了句評價:

“咦喲,還是個神話故事,誓戮天帝呀,怪不得是個操天日地的狠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