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中出巧計

連天平,男,二十八歲,戶籍地為浙江某市,十五歲離開家鄉,地方派出所除申辦身份證件和駕駛執照外再無記錄。全國聯網的開房記錄,沒有;其他城市消費或者個人信息記錄,也沒有;名下的房產、汽車均未查到。

一號嫌疑人平哥反饋的信息到賀炯手上時,他都傻眼了,這像平白冒出來的一個人物一樣,什麽都沒有。按照經驗,信息越少越能證明對方的反偵查能力高,但也不可能少到這種程度,一看就有問題。

“神哪,居然還有這種人存在?”馬漢衛狐疑地問,“那他出行、住酒店、住洗浴中心,總得有用到個人信息的時候吧?手機定位不也顯示他住過酒店嗎?不能一樣信息都沒有啊。”

“手下馬仔一群,開個房是個屁事?嘿,你們怎麽看?在特巡警大隊遇上過這號人嗎?”周景萬道。

“遇上過更奇葩的。”邢猛誌拿著掃了眼,隨意道,“在工地抓支個棚嫖娼的能逮到七十多歲的嫌疑人。那些個盲流有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不回家的。每年農閑從周邊進城打工的農民,總有個十幾萬人吧,哪能個個都有地方住。夏天,公園長椅、橋洞、門廊,甚至ATM取款的地方,都能成為他們的住所。”

“你說得驢頭不對馬嘴。”武燕嘲諷了句。

“是你不會轉彎,我的意思是,別說一號嫌疑人,就他們馬仔生活在市井環境裏,找個身份證有什麽難的?隱藏信息太容易了。”邢猛誌道。

“我同意你的意見,但你想過沒有,在他成為嫌疑人之前,需要有反偵查思維嗎?比如,總不能十五歲開始,就預知到自己二十幾歲要幹壞事,提前把自己的信息全部隱藏吧?”支隊長問,凡事得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補充道,“以毒強、孬九這些人對他的尊重,看得出不是個小人物,他要是來我市才幾個月或者三兩年,時間很短的話,不可能有這地位啊?”

“地下世界的門檻很低的,錢是通行證,誰有錢,或者誰能帶著大夥賺錢,誰就是領頭羊,這個容易做到,但是,之前……”邢猛誌想想,猶豫著道,“如果是一種特殊職業的話,完全有可能從一開始就隱藏起所有的個人信息。”

“什麽?”餘眾不信。

“礦工、窯工,早些年都是一個領頭的帶一村出來幹活,來去都是包車。我記得我省沁縣查到一起案子,是把一百多名緬甸勞工販到一個縣城打工幹活。幾千公裏啊,幹了一年警方才介入,身份證未聯網的時代,巡查是靠派出所警員的肉眼識別的,有時候假證都辨別不出來……嗯,除了礦工、窯工,還有很多類,比如長年押車的,跑遍全國,除了加油,腳不沾地;比如我們在山裏打兔子,有時候能遇到養蜂的,他們也是全國各地跑,不是住車上就是窩棚……雖然是現代社會,但跟現代社會脫節的生活和職業,並沒有完全消失。”邢猛誌道。

丁燦補充道:“涉毒犯罪裏親緣關係帶入行的情況多有出現,假如從事類似職業的人,被人領上販毒路,完全可以說得通。”

“完全不通。一頭是黑客、代碼,玩的是高智商高科技;另一頭又是和社會脫節,原始方式。”武燕唱著反調。

賀炯笑而不語,沒爭辯就沒有真相,他倒喜歡年輕人的爭論。邢猛誌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支隊信息中心有玩天網的高科技警力,前方配的還不是和社會脫節,隻會原始地玩拳腳的外勤?犯罪團夥不可能沒有階層,特別是像這樣組織縝密的犯罪團夥。”

“你……”武燕被氣得噎住了。餘眾掩嘴哧哧直笑。

這對冤家把賀炯逗笑了,他評價道:“去掉你話裏的個人情感色彩,還是有道理的……好,我們姑且放著這個事,先不問他的來路,反正我們也扣不住他。這個連天平,平哥,照了個麵就把秦壽生嚇得屁滾尿流,似乎不簡單啊,我的想法是,有步閑棋能不能用上?”

周景萬、武燕齊齊脫口道:“孔龍?”

“對,孔龍的履曆和秦壽生極其類似,無正當職業,莫名其妙地富起來。我們往回溯,就像大周招募你們,那麽平哥在打開晉陽這個市場的時候,肯定要招募人手,孔龍和秦壽生應該就是脫穎而出的那撥人了。如果我們能切到連天平的思路裏,那以我們掌握的資源,把這一撥人剔出來,就容易了。畢竟是個新型毒品、外來戶,如果他想在地方立足,肯定得依托地方人力資源。”賀炯道。

說幹就幹,周景萬、馬漢衛領隊去提審孔龍,支隊長載著武燕、邢猛誌一行回支隊,攤子鋪大了,三處嫌疑人都得摸摸底……

四十分鍾後,正在看守所鋪上和獄友鬥地主贏火腿腸的孔龍毫無征兆地被帶出了監倉,坐到了熟悉的被審位置。隔著鐵柵,兩張熟悉的麵孔,讓他瞬間提高了警惕。

這是嫌疑人下意識的反應,沒啥事的話,基本是很不耐煩的表情;如果多少還藏了點事,除非經驗豐富的老炮,否則端倪會折射在一言一行的細微之處。

也隻有通過這個細節能夠判斷嫌疑人的心態,誰也別指望壞人能夠洗心革麵、誠心悔罪,實踐中大部分壞蛋,性格都是屬驢的,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證據不開口。

“裏麵生活怎麽樣?”周景萬問。

“還行。”孔龍敷衍道。

“心情怎麽樣?看你挺樂的。”馬漢衛道。

“還行。”孔龍繼續敷衍道。

從吃到住到個人思想,挨個關心一遍,問得孔龍都吃不住勁了,哭喪著臉道:“不要這樣好不好?能真誠點對人不?你們把我抓來了,還把我關這兒,來回問我生活怎麽樣?吃得咋樣?住得咋樣?咋?非讓我給你們人民警察點個讚?”

“哦,有情緒。”周景萬慢吞吞地道。

“看來過得不如意啊,要不這樣,孔龍,你犯的事不重,再交代幾個涉毒的,給你算個寬大處理怎麽樣?”馬漢衛道。

“嗬嗬嗬……”孔龍一陣傻笑,明顯覺得警察不真誠。

“哦,不想交代。”周景萬扯著。

“真是網上聯係的,那人叫機器貓,沒見過麵。”孔龍的老一套說辭又來了,這像是提前預習好的,每回說一遍都一字不差。

“行了,行了,甭跟他費勁!”周景萬不耐煩了。

馬漢衛道:“別緊張,你不交代我們也沒辦法,幫忙認幾個人行吧?”

商量的語氣,這不是什麽好事,孔龍急急搖頭道:“我這人眼神不好,老認錯人,我可認不準啊。”

“沒關係,這個時間點,被認的人也正在認你,總不可能兩方眼神都不好嘛,對不對?”周景萬道,他瞄見孔龍明顯嚇得激靈了一下。

有事,肯定還有事。

馬漢衛拿著連天平一行人的照片,孔龍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認識,不認識,一溜全部不認識。

“確定?”馬漢衛道。

“確定。”孔龍一臉無辜。

“哦,你可想好啊,別說我詐你,他們真被抓了。”馬漢衛道。

“嗬嗬,他們被抓,關我什麽事。”孔龍笑道。

馬漢衛手裏的平板一點,一段視頻播放出來了:月星小區門口幾幀打鬥,眾警察圍著把連天平帶上警車,一個挨一個坐在被審席上,最後定格的,是秦壽生在聲嘶力竭地喊著:“我要交代,我要交代……”

不到一分鍾的視頻,全部來自於執法記錄儀,但是丁燦剪輯過,馬漢衛從來沒有想到過還能這麽玩。丁燦告訴他,不同的剪輯表達出來的意義截然不同,這段的表達非常有衝擊力,孔龍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一圈,臉上的肌肉在微微發顫,手、腿都在發抖。

“孔龍,孔龍!”周景萬連叫兩聲,才把他叫醒過來,就聽周景萬趁熱打鐵問道,“平哥都說了,你還扛什麽?”

“不可能啊,我不是跟平哥的。”孔龍下意識道。

一開口,馬漢衛笑了,孔龍知道失言了,鬱悶了。

“你就個跑腿的嘍囉,扛這罪,至於嗎?”周景萬斥道。

“不是啊,大哥,他們下手太黑啊,欠錢的剁手斷指,賴賬的敲骨椎,誰不怕啊?都真進去了?”孔龍狐疑地問。

“嗯,有黑必除,有惡必掃,你以為他們跑得了啊,兩個多小時前進去了,現在正在被審訊,樹倒猢猻散,你不會想仗義地替他扛著這罪吧?”周景萬道。

“扛個屁,就就就……就是他帶我幹這個的,媽的牌桌上肯定是他們給我下的套,輸得老子欠了一屁股債,不幹他剁我咋辦?那毒強黑著呢,說幹誰就幹誰,不聲不吭就幹了。”孔龍一激動,憋出來了。

“他坑了你多少錢?”馬漢衛同仇敵愾地問。

“有十七八萬。”孔龍道。

“哦,從頭說說,你是怎麽樣被人家拉下水的,主動犯罪和被人脅迫犯罪,量刑是完全不同的啊。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周景萬提醒道。

“四五月份,我常去波姐那塊推兩把不是?有時候人也不好湊,波姐這不就介紹了個新玩法,就電腦上、手機上都能玩的那個‘打網’,一天能玩二十三個小時,押莊閑、龍虎鬥、猜大小、百家樂,反正有好多種,一開始是幾十幾百小玩,玩著玩著就玩大了……”

孔龍的交代走上岔路了,不過聽到“波姐”的名字,周景萬和馬漢衛都不敢打斷,孔龍的交代關聯到了本年度市局重點偵辦的一項新型犯罪,網絡賭博,也就是孔龍所說的“打網”,把孔龍的交代翻譯一下就是,推牌九、打麻將最少得湊四個人,而這種網絡賭博簡便易行,每天除中午休息一小時外,可以玩二十三個小時,隨時隨地都可以玩。他玩著玩著就上癮了,然後前前後後輸了十幾萬。

網絡賭博的操作模式是賭客先掏賭資,換成虛擬貨幣在網上下注,遊戲結束,線下結算,這其中不可避免地出現那些拿不出賭資的賭徒要欠賬、賒賬,於是收債業務就誕生了。而孔龍很不幸,早早就成為第一批被追債的人員。

“……我親眼見過他們收債咋弄的,好像那欠債的是南城塢嶺那塊兒的,叫齊四,之前跑大車也挺有錢的,被他們逮著後,直接一錘敲在後脊骨上,老壯實的人趴在地上直抽,就是站不直嘍,現在都沒站直……哎呀,給我嚇得,您說那光景,好漢不能吃眼前虧啊,何況我也不是啥好漢……”孔龍交代著那幕恐怖的場景。

周景萬嘴唇動動,問:“你親眼目擊的,是誰動的手?”

“毒強。”孔龍道。

“你沒被敲的原因,是他們給了你另一個選擇?”馬漢衛問。

“嗯。”孔龍道。

“誰給的?”馬漢衛追問。

“毒強。”孔龍交代道。

周景萬有點淩亂,毒強是個吸食人員,如果目擊和證據都指向他,可不是什麽好事,那人精神不正常,恐怕連刑事責任都沒有。

“不能吧,毒強經常抽得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打個人收個債我信,要組織個販毒,我說你信不?”馬漢衛道。

“大哥,不就販個毒嗎?有多難啊?毒強身邊的那人給了我部手機,他就說了,去哪兒拿貨,往哪兒送貨,收多少錢,照辦就行了。人家都是聯絡好的,咱就跑個腿。我看那玩意兒不像冰啦,白麵啦,肯定也沒多重罪,就幹啦。”孔龍道。

送了部手機?指揮這類一無所知的人送貨?

周景萬眼睛亮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天抓你,手機呢?”

“強哥……不不,毒強交代過,要遇上雷子、片子先扔手機,幾片藥能說是自己吃的,那手機不能說是自己吃的啊,萬一牽掛上我,要弄死我呢。”孔龍道。

黑話中的雷子是指警察,片子是指普通的片警。

如果他所言屬實,那事情就應該是這樣了,9·29行動無意摁住了秦壽生、孔龍兩個送貨的,但錯過他們的隨身手機,有人隨後在晉昊娛樂打砸搶,最大可能就是找回秦壽生和孔龍丟的那兩部手機,那裏麵直接關聯的肯定是藍精靈出貨的上線。

對於涉毒犯罪,最凶險的就是出貨的最後一公裏,從孔龍的交代裏,周景萬揣摩出了毒王的大致路數,把新型毒品和網絡賭博嫁接到一根藤上,專挑那些平時遊手好閑,到賭場輸得一幹二淨、缺錢快缺瘋了的人送貨,再通過手機入侵的方式監視著這些人,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偃旗息鼓,然後頂多損失這些無足輕重而且根本不知道是在為誰服務的人。

恰恰這些人,是天然具備反偵查意識的。

“完美,很完美的策劃。”周景萬喃喃自語著,此時剛摸到了毒王的冰山一角,卻發現它依然深不可測。

孔龍被周景萬的反應嚇了一跳,好奇問道:“大哥,我可真沒參與什麽策劃啊,他們手裏還拿著我的欠條,錢還沒還完呢。”

“知道,你要能策劃了,至於這慘樣嗎?繼續,說清楚點,波姐是誰?”馬漢衛問。

“我也不知道她叫啥。”孔龍誠實地道。

馬漢衛一拍桌子怒道:“問你幾句話,你左一個不知道,右一個不清楚,怎麽給你寬大處理呢?都到這份兒上了還瞞什麽?”

“沒瞞,我真不知道她叫什麽。”孔龍憤憤自證著誠實,一轉念想起來了,直道,“她好認著呢,就在東城角村那塊,腦袋這麽大,胸這麽大……屁股比腦袋和胸加起來還大,你們一看就知道。”

孔龍比畫著巨大、肥碩的波姐,雖然不準確,但極其形象,聽得周景萬和馬漢衛哭笑不得,不過兩人很清楚,這個跑腿的能知道的東西,差不多也就止步於此了……

孔龍和秦壽生這一對同時被抓的難兄難弟,真是有緣分,幾乎是同時交代的。

起作用的還是今晚抓捕行動時執法記錄儀裏提取的影像,加了段孔龍滔滔不絕說話的幾秒鍾情景,而且還是無聲的。到場的武燕和任明星居中而坐,兩人就那麽無聲地看著。這個曾經吞毒都寧死不交代,而且千辛萬苦折騰了個取保候審的嫌疑人,直接就崩潰了。

情況和孔龍類似,原本這家夥是倒騰各類門票的黃牛,多少也攢了點身家,不料沉迷上了網絡賭博,沒幾日便輸了個底朝天,被人追債,在敲脊斷骨和販賣毒品兩條路之間,毫無疑問地選擇了後者鋌而走險,唯一不同的是,威脅和領他上路的是黑標。據他交代,黑標、毒強幾人都是聽平哥號令的,他的欠條的出借方都是平哥,連天平。

“就這麽點事,還不是主犯,至於尋死覓活抵賴嗎?”武燕安慰道,示意著任明星又給倒了杯水。

秦壽生根本無心潤喉,有氣無力地道:“不是我不說呀,欠錢的不是被剁了手指,就是被敲得生活不能自理了。我欠的錢可是把房子給抵押上了,我要出了事,他們鐵定把我女朋友攆出家門。”

這個就是警察無能為力的了,武燕轉移著話題道:“購房的錢……”

“我贏的,我真贏的,打網贏一百萬的有的是。不過最終還是都栽進去了,我是贏了點先買了房,輸急了又把房押上了。”秦壽生趕緊力證著房款不是毒資,而是賭資。

“從你開始送貨,一共送了多少?”武燕問。

“這個……”秦壽生眼神迷離著,肯定在尋思交代多少才合適,他囁嚅了半天,猶豫著道,“有幾十顆吧。”

任明星“撲哧”一聲笑了。藍精靈和普通三黃片的板式差不多,一板就是二十顆,光昨天邢猛誌給他的“假貨”就有五十板,一千顆,即便平時出貨沒有這麽量大,但也絕對不會隻有幾十顆。

武燕也笑了,笑著道:“你再好好想想,好幾個月呢,才賣幾十顆,夠你自己的開銷嗎?別說還債了。”

“噝……也沒多少,頂多百十來顆,每次就是十顆八顆的,那玩意兒好多人還不認可呢,新料啊。”秦壽生道。

“你還有一輛奇瑞車吧,紅色的。”武燕突然問。

秦壽生一怔,傻眼了。

“海外海酒店,有個領班叫張莉莉;第三人民醫院後勤合同工許立,看太平間的;學府路誠信煙酒批發部的呂大亮,小老板;還有一處,好像在月星商務會所……秦壽生啊,你能保證這四個地方抓到的同夥,供述和你說的吻合嗎?”武燕道。

這信息嚇得秦壽生已經忘記悲傷,整個人被滿滿的恐懼包圍了,他瞪著眼,張著嘴,表情有點變形,像石化一樣,半晌像驚醒一樣呆滯著說道:“昨夜送假藥的,不是平哥的人,是你們……”

“沒證據的事你都不承認,我們警方怎麽可能承認?即便是傳說中的‘釣魚執法’或者‘**偵查’,它成立的先決條件在於,用來**你的圈套成為控告你的證據。事實上我們沒有這麽做,我們是通過一個特殊的方式排查你的銷售渠道的,同時也沒有對你采取任何強製措施,是你賴在這兒不走。”武燕道。

秦壽生愣著,一時猶豫了,不知道該怎麽說。

“既然你想到這兒了,就應該不是笨蛋,接下來會有更嚴重的問題不知道你想到了沒有。假如你真把所謂的假藥賣給你的批發商了,你說他們進來,會不會把你的事給兜個底朝天?”武燕笑著道。

如果不交代,即便出去也逃不過上線和下線的追殺;如果交代,就逃不過法律的製裁。這個兩難的困境像一張網,從秦壽生相信假藥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把他的前路和退路,都封死了。

“完了,全完了……我死定了……”

秦壽生眼神發滯,整個人像被抽盡了精氣神一樣,慢慢萎了,他以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慢慢後仰。任明星急急去扶,都沒來得及扶住“咣”一聲連人帶椅仰倒的秦壽生。

從悲慟欲絕到萬念俱灰,也就一刹那,一直縈繞著武燕的迷茫、煩躁此時一掃而空。那是因為她此時很清楚地感覺到,終於接觸到了實質性的案情,數月艱難反複難尋端倪的新型毒品案,終於在今天,在這裏,撕開了一個口子……

戲中尚有戲

各大隊的紅色警報在晚十一點毫無征兆地響了,值班室警員第一時間拿起了電話,摁響了宿舍的緊急警報。信息平台第一時間發出了集結的信號,尚在睡夢中的緝毒隊員迷迷糊糊爬起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時的刻苦訓練在這個時候就派上用場了。以抓捕、突襲為主要任務的五大隊、六中隊穿衣集合不到一分鍾,從三樓宿舍直通操場是一根滑竿,集合隊員幾乎全部從天而降,順著滑竿落地,連樓梯都不用走。

點名、報數,隆隆的器械車開來,車門洞開,槍支、護具、警械接手上身,幾支突襲的隊伍迅速整裝。

“測試通信。”

“五一組集結完畢。”

“五二組集結完畢。”

“六三組集結完畢。”

“……”

“各突襲單位注意,嫌疑目標以及位置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

“突襲開始,嚴禁擾民。”

“是!”

在支隊的監控屏幕上,可以看到逼仄空間裏那些整裝的緝毒警,技術的提升已經把禁毒警務提高了不止一個層次,最起碼和想象中街頭跑酷追個賣小包的截然不同。

這架勢,把歸隊的邢猛誌、丁燦看得傻愣了好久。極其便捷的通信使命令可以直接聯結前方任何一個節點,從指揮員賀支隊長的角度看整個行動都是全無死角,站在那個位置,仿佛是親手參與每一樁緝毒抓捕,足不出戶就指揮數支神秘隊伍夤夜突襲。

邢猛誌眼光悄悄移向丁燦,想看看同伴是否也有羨慕之色,卻不料丁燦的視線根本不在指揮上,而是在另一個方向。他順著丁燦的視線瞄向一側,那個專案組的台席,露著半臉的邱小妹正皺著眉頭看麵前的電腦屏幕,脫下警帽的她腦後盤著一條偌大的辮子,乍一眼那妹子像一幅精致的工筆畫,把丁燦早看傻了。

“喂,火山,你這麽白癡地盯著看會讓人家討厭的。”邢猛誌道。

“你不覺得能讓我一百四的智商變成白癡的,就是愛情嗎?”丁燦深沉地道。

邢猛誌嗤聲一笑,趕緊捂嘴,湊近說道:“你不能光會入侵電腦,你得學會入侵她的內心,那顆心不等同於CPU的幾線程、幾核心。”

“我正在嚐試建立聯結,但我缺乏超級用戶的登錄口令。”丁燦為難地道。

“說人話。”邢猛誌沒聽懂。

“沒有搭訕借口。”丁燦道。

原來是搭不上話猴急的,邢猛誌一下笑得渾身亂顫。丁燦狠狠在他腳麵上跺了一腳,邢猛誌吃疼一嚷,把踱步沉思的支隊長驚醒了。他想起來什麽事的,招手讓兩人上前來,還沒開口,邢猛誌搶先道:“支隊長,我想起來了,可以讓丁燦幫忙處理從其他嫌疑人那裏提取的數據,他專門鑽研過刷機軟件,保證事半功倍。”

“好,她們太慢了,去,和小邱一起上手,加快速度。”支隊長下意識應道。

丁燦興衝衝應了聲,奔到邱小妹的工作台前,回頭朝邢猛誌做了個勝利的手勢。見那小夥已經興奮地在邱小妹的電腦上操作起來了,支隊長隨口說道:“很奇怪啊,正經科班出身的,思維反而趕不上野路子。”

“支隊長,那不一樣,科班出身是學習規則、適應規則,而野路子是從破壞既定規則裏去尋找存在感,養苗種樹永遠比砍樹來得難。”邢猛誌道。

“嗬嗬,是這個理,有興趣和我討論下怎麽砍掉毒王這棵大樹嗎?”賀炯審視著邢猛誌,他這個位置,能夠和他平等相論的人已經不多,麾下的警員大多數已經適應服從命令的規則了。

“不是已經在砍了嗎?”邢猛誌道。

“差遠了,頂多是些旁枝側葉,傷不到主幹,而且,得靠運氣。”賀炯道。

他的目光又注視到了大屏上,此時突襲的一組已經接近目標,可支隊長並不緊張也不興奮,隻是一種聊勝於無的感慨而已……

學府路中段,誠信煙酒店。

影影綽綽數個黑影靠近店門口,其中一人拿著破門撬杠“嘭”一聲撬開了卷閘門的鎖扣,數人衝入。正在**的呂老板呂大亮一句“媽呀誰呀”,話音剛落就被壓在地上。一聲尖叫,“啪”一聲燈亮,看到全副武裝的警察時,那女人一拉被子捂著自己,不喊了。

“抬頭,叫什麽?”一位緝毒警問道,對比著電子肖像和被抓嫌疑人的體貌特征。

眼前是個小胡子的男子,囁嚅了句:“呂大亮……咋回事?咋回事?”

細瞧呂大亮有三十開外了,**那個明顯還小,不像兩口子。

“她是誰?”警員問。

“對麵,經管院的學生。”呂大亮緊張兮兮道,趕緊又加一句,“不是嫖娼,我們談朋友。”

“穿上衣服。”警員背過身,給那姑娘穿衣服的空間,不過呂大亮就沒這待遇了。一位扣著警盔的警員道:“我們是禁毒大隊的。”

呂大亮毫無征兆渾身哆嗦了一下。

“咱們省點時間怎麽樣,貨藏在哪兒?”警員問。

“沒……沒有……沒有……”

“搜!”

門落下了,又進了數位警員。櫃台,一寸一寸摸;地麵,一寸一寸敲;牆壁,一寸一寸過。在這些搜查經驗豐富、深諳人心貪婪的緝毒警眼中,隻要有準確信息,藏得再深的毒品也逃不過他們的搜查。

幾分鍾後,有人喊了聲“找到了”,呂大亮一哆嗦就快哭了,他視線瞄到,警察已經摸到了櫃台後椅子的坐墊下,那是一個掏空的格子,裏麵可塞了不少貨呢,擺出來一大堆……

另一處海外海酒店,張莉莉是被兩位女警帶走的。這個可巧了,半路突襲組接到了酒店報警,沒想到事主恰是張莉莉,她正被三男一女圍毆,正好被到場的緝毒警全部控製。直到被帶上警車,那些圍毆的男女裏還有人在亂嚷亂罵:“賣假藥的死全家!”審訊未開始,那幾個買到假藥的就把張莉莉幹的事給交代了個底朝天。

三處行動幾乎是同時展開的,在醫院摁住了見警察就跑的許立,搜出了藏在太平間的毒品;在月星商務會所拘走了大堂經理,這人藏得更有創意,在桑拿間的木板條子下麵,估計是風聲緊全部封這兒了,被緝毒警一審一詐一股腦兒全刨出來了……

行動曆時二十幾分鍾,秦壽生接觸的幾個下線悉數被擒,繳獲的毒品藍精靈一共三十六板,七百多粒,外勤在現場總結匯報的聲音都顫抖了,從未有過這麽大的繳獲量啊。

當繳獲成果顯示在支隊指揮大屏上時,賀炯回頭看著邢猛誌,邢猛誌有點羞愧地低下了頭,恐怕繳獲的絕大多數是他們製作的“假貨”,假餌釣出了真王八,這其中是喜是憂,對於他尚在兩可之間。

“跟我來。”賀炯道,行動不用布置了,都會按部就班地來。邢猛誌上前時,他一手隨意攬著小夥的肩膀往會議室走著,像是思索一樣,手拍拍邢猛誌問了句:“什麽感覺?”

“您指什麽?”邢猛誌問。

“這次行動。從某種程度上講,或許操之過急。”賀炯道。

“秦壽生和孔龍這條渠道被腰斬了,失去貨源也沒法再往上推了,把下線一網全撈上岸,相互一對比口供,說不定能挖到秦壽生更多隱瞞的案情。”邢猛誌道。

“就這些?”賀炯似乎不滿意。

“還有,如果運氣好查到有餘毒餘貨,對上麵是一個交代,對士氣也是個鼓舞,對群眾也表述一個負責的態度。畢竟一粒藍精靈就可能引發一起其他刑事案件,所以很有必要把秦壽生這一枝上的上下線,全部鏟除。”邢猛誌道。

這時候,賀炯駐足了,好奇地看著邢猛誌,邢猛誌稍顯緊張地道:“有什麽不對嗎?”

“非常對,大局觀不錯,我接著行動前的問題,有興趣和我討論如何砍掉毒王這棵大樹嗎?”賀炯問。

邢猛誌抬著眼皮,複雜地看著支隊長,他看到的是鼓勵的眼神,於是他點點頭道:“一切都在未知之中,誰也不敢擅下定論。”

“但你擅作的主張不錯,最起碼砍掉了一大枝。不瞞你說,在之前的數月偵破中,我們一無所獲,不是我們不努力不上心,也不是你有多麽天資聰穎,而是你的思維落點與眾不同,在誰也想象不到的地方。我們的討論,或許會成為互補的。”賀炯道。

“沒準兒會給您和我都帶來麻煩,比如,這一次的假藥作餌。”邢猛誌不好意思地道。

“我老了,多大的官職或者功勳對我都沒有什麽吸引力了,如果能親手拿下這個案子,親手抓到這個毒梟,親自為那些受害人討回公道,那會是我這樣一名老警察的榮耀所在。你都沒把麻煩當回事,你覺得我會在乎嗎?”賀炯笑道。

一笑便凶相外露,不過邢猛誌已經揣摩到了,這位支隊長是麵惡心善。往往善到極致,會變成惡相,比如疾惡如仇,比如雷厲風行,比如……對邢猛誌的青睞有加。

邢猛誌笑了,笑著輕聲道了句:“謝謝支隊長,我會盡力的。”

“嗯,年輕人謙虛是好事,我就不一樣了,我在領導麵前得拍著胸脯保證拿下這案子,這個牛吹得可有點大,你們得替我兜著啊……嗬嗬……來,我們可以做第一枝嫌疑人樹了。”

賀炯領著邢猛誌進了會議室,尚是空白的案件板此時有料可做了。賀炯親自寫著“連天平”的名字,依次粘上嫌疑人的照片,寫上毒強、黑標、孬九、二屁、狼毛、豬皮等名字,再往下,秦壽生、孔龍占一個層麵,再往下,張莉莉、許立、呂大亮,又是一個層麵,再下就不用寫了,麵對的直接就是廣大吸食毒品的消費群體了,一個簡單的犯罪組織結構很快形成了。邢猛誌意外地發現,支隊長的字居然非常漂亮,中正大氣,棱角分明。

寫完了,賀炯靠著會議桌,看著嫌疑人照片說道:“連天平是個外來戶,年紀又輕,他和毒強、黑標這些老涉毒人員如何建立關聯?”

“波姐。毒賭不分家,如果他們之間有媒介的話,就應該是賭。”邢猛誌道。

“說得這麽確定?”賀炯好奇地問了句。

“領導,網賭已經很泛濫了,我們之前遇到過參與網賭傾家**產的。那些誘賭的人為了讓賭徒更快地輸幹賠淨,有時候會下套誘他吸食毒品,吸毒後亢奮無法入睡,正好玩這種每天開張二十三小時的賭局,涉賭涉毒的結果幾乎都一樣,沒一個好下場。”邢猛誌道。

“如果我有這種思路,會想很多種其他方式印證,你脫口就出來了,我總覺得過於武斷。”賀炯道。

“地下世界,最簡單、最直接、最迅速、最有效的辦法才是好辦法,猶豫是效率的天敵。”邢猛誌道。

“好!”賀炯豎著大拇指讚了個,在第一層、第二層之間寫上了“波姐”,這個女人尚未傳喚,權當正解先填上。賀炯寫完瞄著案件板道:“目前來看,孔龍、秦壽生是沉迷網絡賭博,輸得一幹二淨,然後被迫販賣藍精靈,至少他們是這麽交代的,你對此如何看?”

“一個人開始突破底線,就不要期待他有什麽下限……參賭的人,贏上一把,差不多就入坑了;沾毒的吸上一口,也就喜歡上了;那販毒的人,隻要幹上一票,基本就心甘情願了。藍精靈批發一粒五十,到秦壽生手裏二級批發一百以上,黑市單價炒到兩百到三百不等。他們本就是撈偏門的,信條就是有錢不賺王八蛋,我想就算第一次忸怩,之後就是自覺自願了。”邢猛誌道。

“嗯,在底層,犯罪是一種謀生的方式,策劃層麵以下,都屬於盲從。黑標、毒強以及他們以下的層麵,其實對案情都沒有多大意義,我們抓了這些人,他們很快會另起爐灶,因為一千萬人口的城市,找上這麽一群無業遊民太容易了。”賀炯道。

“您是試圖從現有的信息裏,找到下一步的方向?”邢猛誌問。

“沒錯,天有陰陽,事有因果,不會無緣無故是他們。目前的人員成分、涉案情況,我們需要調查得更細一點,找到可以指引我們下一步工作的端倪。你從連天平往下看,都是環環相扣的,那麽他往上,也應該是環環相扣的,到這兒,難度就出來了……”賀炯指著連天平的名字。

邢猛誌脫口道:“單線,最安全的模式,一斷全斷。”

“對,到這個程度我們就會投鼠忌器,現在甚至都沒有什麽能夠扣住連天平的。收債是黑標、毒強一幫痞子幹,設賭是波姐引路,販毒又是什麽‘機器貓’在遠程操控,他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什麽也不承認。偏偏我們最依仗的大數據,他也是個空白。”賀炯道。

“差不多掉腦袋的事,是我,我也得死咬著啊,哪怕有證據擺在麵前也未必認,何況還沒有什麽證據。”邢猛誌道。

“同意,我的從業履曆裏,抓到的毒梟有三分之一是零口供的,警察是他們最後的對手,一句不交代對他們來說起碼是精神勝利。這個誰也無能為力,警務可以跨區,摸犯罪組織的線索,跨不了級。”賀炯道。

邢猛誌難住了,他直勾勾地盯著那些照片和名字,半晌未語。此時賀炯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馬漢衛、周景萬、武燕、丁燦和邱小妹一行人已經悄悄地站在門口了,他作勢噤聲。那些人怕打擾思路一般不敢出聲,隻是人人愕然,隻見過支隊長和政委,或者和徐局一起討論的,哪見過進隊才一天的輔警和支隊長一塊共商大局的。

確實是共商,邢猛誌半晌無語,支隊長拋磚引玉地道:“涉毒犯罪層次越高,就越難用證據釘住嫌疑人,散戶、分銷商都不難,難的是再往上的層次,他們幾乎不接觸毒品。這樣的話問題就出來了,對待連天平,我們是拘著審線索呢,還是放了找線索?”

放虎歸山,萬一貽害無窮,那就悔之晚矣;可要不放,肯定是困獸猶鬥,限期的時間能不能審下來還得兩說。

“我明白了,您是擔心這根線斷掉,後續無法順藤摸瓜?”邢猛誌道。

支隊長撫著下頜思忖道:“對,所有的嫌疑人裏,涉毒犯罪的最狡詐,我們分析他們,他們同樣在分析我們。連天平一夥被抓的事肯定包不住,我本來期待秦壽生的交代能夠扣住他,目前看來,我過於樂觀了。”

“您太急了,得調整心態,最起碼找到這一枝嫌疑人我們已經扳回了一局。而且目前雙方的態勢對於對方都是盲區,我們不知道那個犯罪組織往上的層次如何;而他們也無從知道,這些落網的同夥,能牽扯出多大事來。信息的不對等,完全有機會讓我們把主動權抓到手裏。”邢猛誌道。

“不能拘,一拘鐵定是困獸猶鬥。”

“那放,難度就更大了,草打了,蛇驚了,再盯住的難度,可就更大了。”

“兵法上,圍城的都留個缺口,以防守城的拚命;對於連天平,我覺得可以適用這種思路,砍掉他的左膀右臂,把他變成光杆司令怎麽樣?我們合情合法但不合理地處理這件事。”

對話讓支隊長想了好大一會兒,才愕然地看著城府和年齡不匹配的邢猛誌問道:“你的意思是,隱藏我們的真實意圖,讓對方出現誤判?可能嗎?”

“犯罪本身就是一場賭博,押的是人身自由甚至身家性命,哪個賭性都不輕。”邢猛誌道。

“這倒是個思路,如果既打了草,又不驚蛇,還能順著蛇路找巢穴,那就太好了……秦壽生重新收監,他和孔龍、許立、呂大亮等人的犯罪行為繼續深挖;教唆秦壽生、孔龍販運違禁藥的毒強、黑標適用刑事拘留,毒品檢測呈陽性的豬皮、馬猴適用於強製戒毒……這幾個人是孔龍和秦壽生直接交代的,我們可以合法拘留。”支隊長揣度著。如果這樣操作,那就剩下連天平和幾位新招募的人員了,那些沒有查實犯罪事實的予以釋放,其結果讓他眼睛一亮笑著道:“確實是合情合法,不太合理,但隱藏我們的真實意圖不那麽容易啊。”

“也不難,搞個大點的新聞發布會,公開宣稱破獲特大新型毒品案,繳獲藍精靈多少多少顆,抓獲……注意,應該是抓獲以孔龍、秦壽生為首的涉毒嫌疑人若幹名,聲勢可搞大點,您說這消息會不會讓藏得很深的那些人舒一口氣?然後可以印證的是,連天平放出來了,出不來的都是些炮灰,讓對方判斷為,警方所知有限?如果對方對我們的所知、對我們的決心有誤判的話,那我們的機會應該就多了,隻要有一點突破,那就滿盤皆活。”邢猛誌道。

“疑點太多,如果是你,你準備突破哪個點?”支隊長好奇地問。

“嗯……有一個重合點,毒和賭合二為一了,這之中有內在關聯,網絡賭博需要APP、電腦終端程序下載、後台數據,這其中肯定有熟悉電腦技術的人參與,恰恰在毒王案裏,也有一個幽靈一樣的黑客,他們之間,或許有關聯,或許就是同一個人。”

邢猛誌思忖道,腦子開到了最大的功率,他低頭思忖著,邊想邊道:“連天平肯定什麽都不承認,清白履曆和背景,表麵上看我們拿他沒轍。這種情況應該有兩種可能:一種確實是特殊行業,沒有留下過任何電子痕跡;另一種呢,有可能是人為的,既然對方有黑客存在,那麽我們基於大數據的排查就得打個問號,沒有比黑客更懂數據的了。如果這其中能找到某種關聯,或有人做過手腳,說不定可以查到黑客的線索。

幾步之外,邢猛誌似有明悟,興奮地道,他看著支隊長,支隊長也笑吟吟地看著他,愣了片刻邢猛誌才發現自己太入神了,都沒發現會議室門口已經擠滿了人,都在笑著看他洋相似的。

這就尷尬了,邢猛誌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支隊長一招手:“都進來吧。”

政委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一手攬著丁燦,直接拉到了會議桌的側座坐下,和支隊長耳語了幾句。支隊長出聲道:“現在開會,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你們都聽到了,就按我和小邢剛才說的來,一會兒我們討論一下細節。”

“嗯?”餘眾齊齊看向邢猛誌,邢猛誌也傻眼了。

這時候支隊長和政委都笑了,政委道:“包括下一步工作的重點,我和賀支隊長商量了一下,支隊準備集中所有技術力量突破對方這名黑客,這是個大害啊,幾乎相當於犯罪組織多了一隻天眼,掐不掉這條眼線,我們的行動恐怕就會處處受製……欣慰的是,小邢同誌和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啊!”

又是一個驚訝,不料支隊長笑著揭發道:“別往自個臉上貼金,人家想得比你細,說得比你好。”

眾人一愣,譚政委尷尬瞪眼,然後全場哄堂大笑。笑聲中,丁燦有點感動地為此鼓掌,引得全場都為此鼓掌。剛剛不好意思坐下的邢猛誌,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他感受著來自全場的矚目和尊崇,那種久違了的感覺又回來了,讓他無比興奮。

似乎是自己丟失很久的感覺,好像叫……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