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廝 殺

01

暮色已臨。

葛停香走上長廊,長廊裏已燃起了燈,燈正照在廊外的鳳仙花上。

他臉上居然還帶著微笑,他忽然覺得蕭少英這青年人有很多可愛的地方。

“假如我能有個像他一樣的兒子……”

他沒有再想下去。

他沒有兒子。

早年的掙紮奮鬥,艱辛血戰,使得他根本沒有成家的機會。

可是現在他已百戰功成,已不必再掙紮奮鬥。

百戰英雄遲暮日,溫柔不住住何鄉?

——也許我已該叫玉娘替我養個兒子。

他正想改變主意,再叫人把郭玉娘找來,忽然聽見一聲慘叫。

呼聲是從後麵的院子裏傳出來的。

葛停香並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呼聲,他的刀砍在別人身上,總會聽見這個人發出這種呼喊,他已聽過無數次,但他卻是第一次聽見蕭少英發出這種呼喊。

這一聲呼喊竟赫然是蕭少英的聲音。

除了刀砍在身上時之外,絕沒有人會發出如此慘厲的呼聲。

是誰的刀砍在他身上了?

這機警靈活,武功又高的年輕人,居然也會挨別人的刀?

葛停香已躥出長廊,掠上屋脊。

他的動作仍然靈敏、矯健,反應仍然極快,看他的身手,誰也看不出他已是個老人。

歲月並沒有使他變得臃腫遲鈍,隻有使他的思慮變得更周密,更沉得住氣。

但是現在他卻已沉不住氣,他想不出天香堂裏有什麽人能傷得了蕭少英,那絕不會是王桐。

王桐已奉命出去行動。

那更不會是郭玉娘。

郭玉娘根本不是拿刀的女人,她的手隻適宜於被男人握在手上。

難道是葛新?

葛停香掠過了兩座屋脊,就看見下麵院子裏正有兩人在惡戰。

兩個人的武功都不弱,其中有一個果然就是葛新,另一個人卻不是蕭少英。

蕭少英已倒在地上,半邊身子已被鮮血染紅,果然已挨了一刀,而且挨得不輕。

刀也被鮮血染紅了。

這柄血刀卻不在葛新手上,反在另一個人手上。

另一個竟赫然是王桐。

王桐一接到命令後,就應該立刻開始行動。

現在他為什麽還沒有走?

葛停香還沒有開始想這問題,倒臥在血泊中的蕭少英忽然憑空躍起,雙腿連環飛出,用的竟是江湖鮮見的絕技,死中求活的殺招“臥雲雙飛腳”。

王桐的反應似已遲緩,閃開了他的左腳,卻閃不開他的右腳。

蕭少英一腳踢中他的後腰,葛新捏拳成鷹喙,已一拳猛擊在他喉結上。

無疑是致命的一拳。

葛停香就算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他已聽見王桐喉骨折斷的聲音,已看到王桐眼睛忽然死魚般凸出。

蕭少英又倒了下去,伏在地上喘息。

王桐瞪著他,死魚般凸出的眼睛裏,充滿了憤怒與恐懼,像是想說什麽,卻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人已倒了下去。

葛新身上也被劃破了兩道血口,也彎下腰,不停地喘息,甚至想嘔吐。

但他卻還是掙紮著,扶起蕭少英,道:“你怎麽樣啦?”

蕭少英勉強笑了笑,道:“我還死不了。”

他扶著葛新的肩,喘息著又道:“我想不到你會來救我,我一直都看錯了你。”

葛新咬著牙,道:“我也一直都看錯了王桐。”

他們居然都沒有看見葛停香,這場生死一發的浴血苦戰,已耗盡了他們全部精力。

葛停香的臉色鐵青。

他已躍下來,已確定王桐必死無救。

天香堂裏的這位頭一號殺手,還沒有死之前,身上的骨頭就已斷了五根。

蕭少英傷得也不輕。

葛停香直到這時,才發現他的一隻左手已被齊腕砍斷,立刻衝過去,扶起了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看見了他,蕭少英才長長吐出口氣。

“你總算來了,”他想笑,笑容卻因痛苦而變形,“我總算已替你找出了一個人。”

“一個什麽人?”

“青龍會的人!”

“王桐?”

蕭少英歎道:“我也想不到是他,所以我才來。”

“是他要你來的?”

“他說他有機密要告訴我,誰知他竟然對我下毒手!”蕭少英淒然接道,“他好快的出手。”

葛新歎了口氣道:“我趕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蕭堂主倒下去,王桐還趕過去砍第二刀呢。”

蕭少英苦笑道:“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已死在王桐刀下了。”

葛新道:“我本也是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也不敢出手,幸好我恰巧聽見王桐說了一句話。”

葛停香立刻問:“什麽話?”

“你要找的七星透骨針,就在我身上,等你死了後,我就送給你。”——這就是王桐在揮刀時對蕭少英說的話。

葛新道:“然後蕭堂主就問他,是不是想栽贓?他居然承認了。”

葛停香道:“所以你才出手的?”

葛新道:“他也沒有想到我會來。”

葛停香道:“你怎麽會恰巧及時趕來的?”

他來得也很快,一聽見慘呼聲就趕來了,他想不通葛新怎麽會比他來得更快。

“因為我一直都在跟著蕭堂主,”葛新遲疑著,終於鼓起勇氣道,“我本想問問蕭堂主,老爺子在他麵前說了些什麽話?”

葛停香沉著臉,忽然道:“去看看七星透骨針是不是在他身上?”

七星透骨針果然在王桐身上。

葛停香看著這對精巧的暗器,又看了看王桐,眼睛裏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悲哀,是惋惜,還是憤怒。

“我一直都對他不錯,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為什麽要出賣我?”

蕭少英了解他的心情。

王桐一直是他最親信、最得力的助手,被自己最親信的人出賣,心裏的滋味當然不會好受。

“我也許不該殺他的。”蕭少英歎道,“殺了他,就等於毀了你的一條左臂。”

葛停香忽然笑了笑。

“我雖然損失了一條左臂,卻不是沒有代價的。”

“什麽代價?”

“你。”

“可惜我隻剩下一隻手。”蕭少英黯然道。

葛停香笑道:“一隻手又如何?一隻手的蕭少英,也遠比王桐好得多。”

他扶起蕭少英,又道:“所以你也不必難受,你雖然也損了一隻左手,卻替你換回了很多其他的東西回來。”

“我換回的是什麽?”

“你至少換來了我對你絕對的信心。”葛停香緩緩地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天香堂的第一位分堂主。”

“可是我……”

葛停香打斷了他的話:“我已是個老人,我沒兒子,等我百年之後,這一片江山就是你的。”

“所以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好好地去做。”

蕭少英看著他,眼睛裏又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竟忘了說話。

葛停香道:“你看來好像有心事?”

蕭少英點點頭。

葛停香道:“你在想什麽?”

蕭少英笑了笑,道:“我在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還能喝你那壇江南女兒紅。”

葛停香也笑了:“一個人的手被砍斷,居然還在想著喝酒,這種人隻怕不多。”

蕭少英道:“我本來就不是人,我是個酒鬼。”

葛停香微笑著,回過頭問葛新:“你見過這樣的酒鬼沒有?”

葛新道:“沒有。”

葛停香看著蕭少英血淋淋的斷腕,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這人就算是個酒鬼,也一定是個鐵打的。”

02

蕭少英並不是鐵打的,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很虛弱。

現在夜已很深。

葛停香用最好的刀創藥,親手為他包紮了傷口。

“我會把那壇女兒紅留給你的,可是你現在最好不要想它。”葛停香再三囑咐,“你最好什麽都不要想,好好地睡一覺。”

蕭少英自己也知道自己應該睡一覺,但卻偏偏睡不著。

睡眠也像是女人一樣,你愈想要她的時候,她往往反而離得你愈遠。

何況他心裏還有很多事都不能不去想。

想到了女人,他就想到了郭玉娘,想到了翠娥,當然也想到了小霞。

就在他開始想的時候,小霞已來了。

燈光朦朧。

在朦朧的燈光下看來,小霞實在像極了郭玉娘,隻不過比郭玉娘年輕些,眼睛比郭玉娘大些,卻沒有郭玉娘那麽嫵媚溫柔。

可是,她另外有一股勁。

蕭少英看得出,她外表雖然是個淑女,骨子裏卻是團火。

像她這種女人並不多。

就因為這種女人不多,所以大多數男人才能好好地活著。

她已坐下來,坐在床頭,看著蕭少英,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你一下午了?”

蕭少英點點頭。

小霞道:“你如果早點回來,豈非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蕭少英淡淡道:“這種事也沒什麽不好。”

小霞冷笑道:“隻可惜沒有女人會喜歡一隻手的男人。”

蕭少英笑道:“你錯了,大錯而特錯。”

小霞道:“哦!”

蕭少英道:“一隻手的蕭少英,也比別人的八隻手有用。”

他忽然伸出了他唯一的一隻手,抱住了小霞的腰。

他這隻手的確很有用。

一倒下去,小霞整個人都似已融化,輕撫著他的斷臂:“你難道一點也不心疼?”

蕭少英道:“我從來也沒有為任何事心疼過。”

小霞柔聲道:“可是我心疼,疼得要命。”

蕭少英道:“可是你看來並不像疼的樣子。”

蕭少英輕輕地咬了咬她的耳朵,她的人立刻縮成一團。

“你看來就像是隻貓。”蕭少英笑道,“一隻正在叫春的母貓。”

小霞“嚶嚀”了一聲,溫暖柔軟的身子,已蛇一般纏住了他。

“我若是隻貓,你就是隻老鼠。”她吃吃地笑著道,“我要吃了你。”

她好像真的已變得像要吃人的樣子。

這世上本就有這種女人,站著的時候雖然端莊文雅,可是一躺下去就變了。

她就是這種女人。

她現在已完全顧不到端莊文雅的形象了。

“輕一點行不行,莫忘記我現在是個受了傷的人。”蕭少英像是在求饒。

小霞卻偏偏不饒他。

“我不管誰叫你受傷的。”她身子在發燙,“別人都說你是個鐵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鐵打的?”

“我隻有一個地方是鐵打,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已一口咬在他脖子上,連血都咬了出來。

可是她的嘴並沒有放鬆,眼睛裏反而發生了異樣的光。

蕭少英從來也沒有怕過女人,現在卻好像有點害怕了。

這個人的情欲,簡直就像是野獸一樣。

——事實上,她有很多地方都像野獸一樣。

——“二姑娘是個規矩人,平常總是足不出戶,從來也沒有人看見她走出過這院子。”

他又想起了葛成說的話。

葛成看來也像是個老實人,說的卻偏偏像是謊話。

為什麽?

蕭少英沒有再想下去,也沒空再想。

有了小霞這麽樣一個女人在旁邊,無法也不會有空去想別的。

幸好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有人在輕喝:“二姑娘?”

“誰?”

“我,翠芬。”

“什麽事?”

“大姑娘有事,請二姑娘趕快。”

小霞歎了口氣。

“平常她從來也不管我,一有事她就來催命了,這就是她的本事。”

她輕攏著鬢發,想站起來。

蕭少英卻又抱住了她的腰。

小霞嬌笑著求饒:“放過我好不好?我去去就來。”

“不行,不準你去。”

“可是我姐姐一向比我凶,我不去,她會生氣的。”小霞居然也有怕的人。

“你姐姐是誰?”

“你壞死了。”小霞嘟起了嘴,“……你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故意問?”

“你說的是郭玉娘?”

“嗯。”

蕭少英忽然笑道:“你自己就是郭玉娘,為什麽還要找你自己?”

小霞仿佛吃了一驚:“你說什麽?”

蕭少英淡淡道:“我說你就是郭玉娘,郭玉娘就是你。”

小霞吃驚地看著他,摸了摸他的額角:“你是不是在發燒?”

蕭少英道:“我清醒得很,從來也沒有這樣清醒過。”

小霞道:“那麽你為什麽一定要說我就是我姐姐?”

蕭少英道:“因為我今天看見一樣怪事。”

小霞道:“你看見了什麽呢?”

蕭少英道:“我看見了三個翠娥。”

小霞歎了口氣。

“你一定是發燒,而且燒得很厲害,所以你說的話,我連一句都不懂。”

“你應該懂的,而且比別人都懂。”蕭少英淡淡道,“可是我本來卻不懂,翠娥明明隻有一個,怎麽會變成了三個?”

“現在你已懂了?”

蕭少英點點頭。

“三個翠娥中當然有兩個是假的。”

“哪兩個?”

“我在孫賓那院子裏看見的不是翠娥,是你。”蕭少英道,“我沒有看清楚,葛成也沒有看清楚,但是他卻知道你常常到那裏去,他不願讓我知道這件事,所以就隨口編了個謊話來騙我,說你是翠娥。”

“孫堂主的病,本就是我在照應的,就算我到了那裏去,也不算什麽奇怪的事。”

“但你卻不是真正的小霞。”蕭少英道,“我第二個看的翠娥,才是真正的小霞。她當然也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也不願我知道她才是小霞,就也隨口說了個謊,說她就是翠娥。”

“為什麽她們不說別的名字,都說翠娥,難道這名字特別好?”

“這名字並不好。”蕭少英道,“隻不過她們都知道翠娥白天都躲在葛新房裏,絕不會被我見著,所以才選了這名字。”

他笑了笑:“誰知道我卻偏偏闖進葛新屋裏去,看見了那個真的翠娥。”

小霞眨了眨眼睛,道:“我若不是小霞,為什麽要冒充她呢?”

“因為小霞隨便跟什麽男人在**都沒關係,郭玉娘卻不行的。”

“因為郭玉娘知道老爺子的醋勁很大?”

“隻可惜老爺子的醋勁雖然大,別的勁卻不大,有時候甚至有點怕郭玉娘,寧願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

蕭少英歎了口氣,又道:“郭玉娘卻偏偏是個少不了男人的人。”

“郭玉娘冒充小霞,難道就不怕老爺子知道?”

“因為老爺子從來也不管別人的私事,也不會到郭玉娘房裏去,他若要找郭玉娘的時候,翠芬就會去通知的。”

“就好像剛才一樣?”

“不錯,就好像剛才一樣,剛才就是老爺子在找你。”

“所以你認為我就是郭玉娘。”

“你根本就是。”

“看來你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得多。”

“我本來也沒有把握,隻不過覺得很奇怪,世上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像的姐妹。”蕭少英笑了笑,“你的易容術本來是很不錯,隻可惜你卻不肯把自己扮得醜些。”

“因為我根本想不到有人會揭穿我的秘密。”她居然也笑了笑,不再否認。

她笑得嫵媚而甜蜜,慢慢地接著道:“這秘密揭穿後,對你們男人並沒有好處。”

蕭少英道:“幸好這秘密現在還沒有被揭穿。”

郭玉娘道:“哦!”

蕭少英道:“除了我之外,現在還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

郭玉娘道:“你是不是個能保守秘密的人?”

蕭少英道:“這就得看了。”

郭玉娘道:“看什麽呢?”

蕭少英道:“看你是不是有法子能讓我保守秘密了?”

郭玉娘笑得更媚,道:“我一定會想出個法子來的,我……”

她的聲音被打斷。

蕭少英手又攬住了她的腰。

就在這時,突然間,兩個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蕭少英的胸膛上,已被刺了一刀,刀鋒仍留在胸膛上。

可是他的手,也已擰住了郭玉娘的右腕,將她整個手臂都擰到背後,厲聲道:“你竟敢暗算我,竟敢下毒手?”

郭玉娘嘶聲道:“你瘋了嗎?”

蕭少英道:“瘋的是你。”

郭玉娘美麗的臉已因痛楚而扭曲,道:“你放開我。”

蕭少英道:“不放。”

郭玉娘道:“難道你想擰斷我的手!”

蕭少英冷冷道:“不但要擰斷你的手,還想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頭。”

他的手更用力。

郭玉娘耳中已可聽見被擰斷的聲音,忍不住流淚哀求。

“隻要你放過我這一次,隨便要我怎麽樣,我都答應你。”

蕭少英冷笑道:“我也想放開你,隻可惜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郭玉娘道:“你要怎麽樣才信?”

蕭少英道:“桌上有筆墨,你想必一定會寫字的。”

郭玉娘道:“你要我寫什麽?”

蕭少英道:“寫一首詩,我吟一句,你寫一句。”

郭玉娘道:“你不放開我,我怎麽寫?”

蕭少英道:“你還有左手。”

郭玉娘歎了口氣,道:“我左手寫字很難看,可是你若一定要我寫,我也沒法。”

蕭少英冷冷道:“你最好快寫,若是寫得慢了,隻怕就一輩子再也休想看你這隻右手。”

郭玉娘咬著嘴唇,道:“你為什麽還不快念?”

蕭少英已開始在念:“本屬青龍會,來作臥底奸,厭臥老人側,竊笑金樽前,雙環已腐朽,此地亦不遠,九月初九日,停香奈何天。”他念一句,郭玉娘就寫一句。

她是個非常聰明、非常美麗的女人,像她這種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肉體上的痛苦。

蕭少英將她寫的看了一遍,忽然大聲呼喝道:“葛成。”

他知道外麵一定有人在守著,也知道葛成與郭玉娘之間,一定有極不平常的關係。

葛成本就是個很精壯的男人。

“在……”

門外已有人應聲而入。

進來的人,果然是葛成。

蕭少英冷冷道:“你想不想活下去?”

葛成點點頭,臉上已變了顏色。

蕭少英道:“你若想活下去,就趕快將這張紙送去給老爺子。”

葛成去得真快。

郭玉娘看著他走出去。

她看了看蕭少英,忽然笑了。

她搖著頭笑道:“你這首詩作得實在不太高明。”

蕭少英淡淡道:“我並不是李白。”

郭玉娘道:“你這件事做得也不太高明。”

蕭少英道:“哦!”

郭玉娘道:“我實在想不到你會做出這麽滑稽的事。”

蕭少英道:“這件事很滑稽?”

郭玉娘冷笑道:“不但滑稽,簡直滑稽得要命。”

蕭少英道:“要誰的命?”

郭玉娘道:“當然不會要我的命,老爺子並不笨。”

蕭少英道:“他本來就不笨。”

郭玉娘道:“難道你真的認為他看了那首詩,就會相信我是青龍會的人?”

蕭少英道:“難道你不是?”

郭玉娘歎了口氣,道:“不管我是不是,現在都已沒關係了。”

蕭少英道:“為什麽呢?”

郭玉娘道:“因為你已做了件又可憐、又滑稽的笨事。”

蕭少英忽然也笑了笑,道:“隻不過這件事的確能要人的命。”

他沒有再說下去。

郭玉娘也沒有再問。

他們都已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

一種狸貓般的腳步聲,踏在落葉上,輕得又仿佛一陣風。

老爺子終於來了。

蕭少英蒼白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陣興奮的紅暈。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事,現在都已將近到了結局。

這結局本是他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