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小夥
卓木強巴對嶽陽也挺有好感,四人坐在了一起吃飯,很快就熟悉起來。張立道:“從剛才你抓那人用的擒拿格鬥來看,你是部隊上的吧?”
嶽陽微微笑道:“是啊,這次去拉薩執行特別任務。”
張立一點頭就沒有再問,他知道部隊上的規矩。嶽陽道:“張大哥你也是部隊上的吧,在拉薩當兵?”
張立愕然道:“你怎麽看得出來?”
嶽陽有些靦腆地笑道:“你手上的老繭是常年打靶留下的,你的腰板挺得比常人直,你的步伐非常準確,步幅幾乎都一樣,那是常年操練的結果。看得出,你已經非常適應高原環境,而且你又一眼看出了我用的擒拿,所以我想,你應該是青藏高原某部隊的。”
張立暗暗吃驚,這小子的偵察術學得比自己還好,他指了指卓木強巴,問道:“你看,他是幹什麽的?”
卓木強巴沒想到張立會突然考嶽陽,微微一笑。唐敏饒有興致地看著,嶽陽沉思了片刻,說道:“這位大叔身體素質非常好,很強壯,雖然在內地待了很久,但身上還是有很明顯的藏族人特征。如果不是這位姐姐,我會認為大叔是特種部隊的退伍軍人。”
唐敏臉一下就紅了,心道:“姐姐?我可比你小多了。”
張立看著唐敏問:“為什麽你看到她就覺得他不是退伍軍人了呢?”
嶽陽道:“姐姐的狐皮大衣十分考究,而且做工精細,氣質典雅,這些都是暴發戶不懂得欣賞的,那麽必須是長期富裕的人,而退伍軍人不可能在短時間積累這麽多財富。而大叔的眼神很淩厲,仿佛隨時都準備接受對手的挑戰,所以我認為,大叔可能是一名商人,大商人。”卓木強巴咧嘴一笑,唐敏咬著嘴唇,很認真地聽著。
張立不解地道:“等等,你等等,你怎麽斷定這件衣服就不是這位姐姐她自己買的,說不定這位姐姐家裏就很富裕啊,和他沒有關係啊。”
嶽陽樂嗬嗬地道:“這位姐姐對狐皮大衣十分愛惜,吃飯時唯恐食物落在了衣服上,起身前必先撣一撣衣服上的灰,坐下時小心地把大衣後擺鋪好,害怕弄皺了。據我所知,隻有心上人贈送的禮物,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嶽陽不等張立繼續追問,俏皮地又說道,“張大哥不是還想問我為什麽知道大叔和姐姐的關係吧?隻要是有一雙明亮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卓木強巴笑道:“很敏銳的觀察力啊,你在部隊是偵察兵吧?”
嶽陽“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張立解釋道:“部隊上很多事情都不能隨便透露的。”
卓木強巴他們和這個叫嶽陽的部隊小夥子越聊越投機,說起了天南海北的事情,自然也談到了這次可可西裏之行,說起那冰洞裏的情形。張立發現,不喜言談的卓老板表達能力非常強,說到驚險處嶽陽連飯都忘了吃,呆呆地聽著。嶽陽也告訴卓木強巴他們一些關於青藏鐵路的知識,並告訴他們,如果是第一次走青藏線的人,那絕對是一場視覺享受,玉珠峰、遼闊的可可西裏無人區、唐古拉山口、念青唐古拉山……
餐後,張立毫不介意地讓嶽陽從硬座搬到他的軟臥裏去,四人玩了一會兒撲克,卓木強巴不是很精通,但也同大家高興地玩到深夜。
天氣原因讓火車放慢了速度,足足開了十八個小時才到拉薩。張立遺憾地道:“可惜就要分手了,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麵的機會。”
四人惜惜道別,卓木強巴三人都對這個陽光般的小夥子的特殊任務感到好奇,最終還是沒問。出了車站口,拉巴大叔早早地等在那裏,一見卓木強巴三人,急忙迎了上來,嘴裏念叨道:“哎呀,我的少爺,你怎麽去了那麽多天,又聯係不上你,我們都快急死了,一接到拉薩這邊的通知,我就趕來了。怎麽樣,少爺這次去可可西裏收獲大不大?”
卓木強巴微笑道:“可以說沒有收獲,也可以說收獲不小。走,上車再說,對了,方新教授怎麽沒來?”
拉巴打開車門,道:“教授去聯係一些事情,他讓我們就在拉薩等他,還沒吃飯吧,我們先去吃飯,邊走邊說。少爺,你們在可可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去找那個筆記本用不了這麽久吧?”
張立在車門外道:“我想,我應該先回部隊報個到,就不搭這輛車了。”幾人揮手道別。
拉巴在車裏又關切地問道:“少爺是不是碰到什麽事了?我看少爺臉色不大好。唐小姐,你們到底找到你哥哥的筆記本沒有?”
唐敏搖搖頭,卻發現卓木強巴的臉色果然難看起來,輕輕碰了碰他,問道:“怎麽啦?”
卓木強巴回過神來,淡淡地道:“哦,沒什麽。”原來,一回到拉薩,經拉巴大叔一問,卓木強巴突然想起,僅在可可西裏就遇到這麽多危險的事情,可謂九死一生;而據他們目前所了解的情況,那個未知具體位置的神秘地方隻會比可可西裏更加危險,該怎麽辦呢?
唐敏在車內又把他們在可可西裏的遭遇複述了一遍,雖然沒有卓木強巴說得那麽驚心動魄,依然讓老拉巴不住地拍胸口,不住地念佛經感謝佛祖菩薩。卓木強巴在車內前思後想,那前去探尋紫麒麟的計劃竟是越來越渺茫,他意識到危險並不隻是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真正碰到危險時,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拉巴聽完唐敏的講述,歎道:“太危險了,比當初我們去勘測神山還要危險啊。少爺,你還是堅持要去尋找那獒嗎?”
卓木強巴道:“對了,你弟弟的情況怎麽樣?”
拉巴神色黯然,就在卓木強巴以為巴桑並不同意時,拉巴卻道:“他同意了,方新教授也通過做工作,得到了有關方麵的支持,同意他參加這次行動了。前兩天他還不願意的,後來我開導他,他慢慢想通了,就算是對他以前罪行的一種彌補吧。”
卓木強巴道:“那拉巴大叔為什麽還愁眉苦臉呢?”
拉巴皺起眉頭,不安地說道:“強巴少爺,經曆了可可西裏的事件,你還是一心隻想早點找到那個地方嗎?少爺已經不再是年輕的小夥子了呢,你已經是中年人了,你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再作出決定吧。我看著少爺長大、成熟,一步步走向成功,少爺在商業領域取得的成績是大家看得到的,但這次與以往的經曆都不同,你們或許要深入一個遠離人類文明的地方,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雙手,這樣的經曆,少爺你是從來沒有過的。在可可西裏被科考隊救了,但不會每次都這樣幸運。德仁老爺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
卓木強巴笑道:“好了,大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人生不可能什麽事都經曆過,以前我們家也沒有人經商啊,不管做什麽事情,總要有人做第一次吧。我記得父親曾這樣說過,每天,我們都在和未知的明天拚搏,每一刻,我們都要闖過未知的下一刻。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積累、運用的過程,我不怕挑戰的。”聽了拉巴擔憂的話,卓木強巴自己心裏的憂鬱反而一掃而空,又燃起**和鬥誌。
拉巴又道:“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嗯?什麽?”卓木強巴問。
拉巴道:“弟弟他……上次少爺探訪過他之後,醫生說,他的病情有所反複,因為刻意要回憶反而忘記了更多,或許隻有抵達那個地方他才能回憶起來,恐怕在尋找那個地方的路途上不能給少爺你們太多的幫助了。”
卓木強巴皺起了眉頭,這確實是個壞消息。現在蒙河的瘋子已經失蹤,如果巴桑不能想起他們行走的路線的話,他們就等於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和線索。他想了想,盡量平和地道:“沒關係,記憶可以慢慢恢複,我們可以安排更好的心理醫生。巴桑是一個身手和野外生存能力都很強的人,我們需要他的幫助。”他握住拉巴雙肩道,“大叔,我可以接受任何挑戰,相信我的決心。”
三人找了家普通餐廳,隨便吃了點什麽,然後按照方新教授的要求,在金珠路等教授。卓木強巴不斷向拉巴打聽家裏的情況和進展,拉巴大略知道一些,但離卓木強巴想知道的情況還差很遠。直到方新教授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卓木強巴的視野之中,他才露出些許微笑。
方新教授眼裏布滿血絲,看來卓木強巴離開的這幾天他一直沒休息好。卓木強巴心中也懷著愧疚,讓一位老者為了自己的事而如此奔波。方新教授見麵的第一句話也是:“進展如何?”
卓木強巴委婉地搖頭,但麵上流露出會心的微笑。方新教授也笑道:“看來此行還是有所收獲的,但是一定沒有我的收獲大。”兩人抱在一起,拍了拍肩背。
上了車,方新教授道:“雖然我得到了你想象不到的消息,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先說。”
卓木強巴道:“這事情說起來可就長了,我已經記不清是多少遍重複了。好吧,我們乘包機降落在治多,我讓我公司的人把一輛改裝過的梟龍車停在那裏。張立開的車,敏敏帶路,我們橫穿可可西裏。”唐敏撅起了嘴。
卓木強巴說到他們被悍馬追擊時,特意看了看方新教授的表情,但是方新教授隻是靜靜地聽著,沒有絲毫的驚訝。卓木強巴停下問道:“導師,為什麽你好像……”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別著急,等你說完了我再說給你聽。”卓木強巴又繼續說下去,一直說到灰狼三兄弟時,方新教授才露出了驚異的神色。卓木強巴道:“很不可思議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狼。”
方新教授細細地詢問了狼的外貌、毛色及體形特征,最後道:“如果不是從你嘴裏說出來,說什麽我也不會相信。從它們的毛發和體形來看,這些狼有點像肯尼亞狼的體形,但外貌更多的還是具有美洲狼的特點。”
“美洲狼?”卓木強巴眼睛一瞪。唐敏道:“哇!從美洲過來豈不是要走很遠?”
方新教授道:“隻是相貌相似。要知道,古生世的古貓獸進化為黃昏犬的時候,它們的子孫沿著古河道朝歐美方向擴散,不排除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曾生長過一群美洲狼。從你對它們的描述來看,這些狼應該長期生活在兩千至三千米海拔的地區,這一點你是對的。”
卓木強巴道:“導師,為什麽你隻對它們的地域特征感興趣,它們那超出想象的智商不是更該令人驚訝嗎?”
方新教授道:“沒什麽好驚訝的,我認為,你們碰到的不應該稱作狼,而該叫狼人。”
看了看卓木強巴和唐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方新教授微笑著道:“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到了月圓之夜就能直立身子化身成人的狼,那是傳奇故事裏的事情。我說的狼人,是指進化史上的一種推論。科學界曾作過這樣一個推論,如果人類沒有進化成這個世界最高級的動物,那麽最有可能取代人的動物裏,狼是排在第二位的。”
唐敏道:“那第一呢?”
“海豚。”方新教授答道,“第三是大象。它們有幾個共性,首先,它們有體積足夠的腦容量,有相當於人類三至四歲孩童的智商基礎;其次,它們都是群居生活,就為積累經驗打下了基礎;第三,它們有我識,這也是一個物種發生基本變量的必需因素。海豚之所以被排在了首位是因為它們生活在海裏,科學家們認為,海水的浮力讓它們的大腦更容易思考。而我不這樣認為,經過我的研究,狼才是最可能進化為擁有人那樣高智商的生物,原因很簡單,海豚和大象的身體都不利於勞動,肢體的靈動性和工具性與狼相比差遠了,就算它們有那樣的想法,但是沒有進化出那樣的器官也做不到。狼在與人類的進化競爭中,它們隻落後了一萬年,如果它們提前一萬年開始進化的話,此刻統治這個世界的應該是它們。”
唐敏道:“你說得不對,排在第一的應該是大猩猩。”
方新教授笑道:“我們就是大猩猩啊。科學界討論的是不同物種間的進化曆程,而非同一物種。如果哪一天人類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的話,重新站立在土地上的應該是我們養的那些寵物犬類,而非大猩猩,它們已經注定要成為進化鏈失敗的淘汰者。所以,如果有那麽一個地方,以狼為主宰的話,它們究竟會進化到何種智力程度,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諸如,你們那個……”
方新教授愕然回過頭來,卓木強巴那雙詫異的眼睛正好也看著方新教授,兩人同時想到了一個地方,人和狼如朋友般同居著。方新教授道:“太不可思議了,那究竟是個傳說,還是真實存在的?”卓木強巴道:“我不知道,我現在思維很亂。”
唐敏不解地道:“怎麽啦?你們都想到什麽了?”
方新教授道:“沒什麽,暫時不去想它。強巴,你繼續說,後來你們又怎麽樣了?”
卓木強巴又說到他們被胡楊的科考隊救了,方新教授一笑道:“原來是極限科考隊長救了你們一命。”見卓木強巴不明白,又道,“我以前曾和那個大胡子有過一麵之緣,他去過南北極,登過珠峰,是個視科考如極限運動的玩命家夥,別人不敢去的地方他敢闖,他有著強盜般的大膽和科學家的縝密心思,行內人都戲稱他為極限隊長。好了,繼續說吧,後來你們怎麽樣?”
說著說著,卓木強巴想起了那根骨笛,趕緊拿出來請方新教授過目。方新教授仔細地看了看骨笛,道:“這個我不是很熟悉,不過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找一些朋友對這東西進行破解。既然胡楊他們見過,應該不會差太遠。隻是有一點,如果真是密教的法器的話,出現在可可西裏的概率就太小了,我認為應該是你那些擁有高度智商的狼朋友從別的地方帶到可可西裏去的。它們極有可能是西藏的狼。”方新教授突然麵色一顫,將一種驚人的想法埋在了自己心裏:“可以進化成紫麒麟的狼!”
卓木強巴點點頭,又接著說起了冰溶洞裏的奇遇,這次方新教授沒有插話了,他也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情況,隻是最後說了句:“這個胡楊太冒險了,就算被盜獵分子氣昏了頭,也不該讓你們去的。”
卓木強巴辯解道:“當時胡隊長沒有考慮到洞內會是那樣的危險。好了,導師,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你聽到我被人追殺而毫不吃驚的原因了吧?”唐敏也是一副急於知道答案的表情。
方新教授這才緩緩地道:“如果是你們出發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恐怕也和你們一樣,除了吃驚還是吃驚,但是你還記得嗎?你臨走時,德仁老爺托你請來了德尼大喇嘛,你可知道你父親的用意?”
卓木強巴搖頭,方新教授道:“德仁老爺是想知道,我們這次出行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德尼大喇嘛就是西藏近一千三百年來的活曆史。他們在房間內討論了五天五夜,而我,十分榮幸地被邀請旁聽,最後,他們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我想,那也就是強巴拉你們被人追擊的根本原因。”
在卓木強巴一臉茫然的注視下,方新教授緩緩地道:“強巴拉,我的學生及朋友,你可知道你尋找的地方到底是哪裏?你可知道,你並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尋找那個地方的人。別的尋找者,把那裏稱作——帕巴拉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