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善始善終
羅同學這句話一說完,我和胡宗仁都驚訝了,這麽長的時間以來,我們竟然沒有向黃老師打聽下那個位置坐的是誰,甚至連黃老師自己也沒有想要告訴我們這個位置其實就是羅同學的位置。於是我攤開雙手,問黃老師說,這個羅同學的位置你為什麽早不告訴我們?黃老師無奈地說,一個班上學生這麽多,而且他又不止教一個班,記不住。
好吧,事到如今,也犯不著再去埋怨誰了。而這接連的幾件事串聯起來,更加佐證了我和胡宗仁先前的猜測,果然跟眼前這個叫羅小雪的有關係。否則怎麽可能我們兩個陌生人調查這件事的時候幾乎遇到的每一個線索都跟她有著或多或少的關聯呢。想到這裏,胡宗仁拿出他那個因為進了點水而導致屏幕有點變色的手機,找到我們前一天晚上在教室裏拍到的那一張有鬼影的照片,胡宗仁努力調整到比較容易看清楚的程度,然後把手機遞給羅同學,接著對羅同學說,我們覺得這個鬼魂可能跟你有一定聯係,你仔細看看,你鎖門的那天晚上見到的鬼,和照片上的這個是不是同一個?
羅同學結果手機,認真看了看,我注意到她的臉色和眼神從起初的不知所措,變成了驚慌失措。然後她突然受驚嚇般地“呀~”的一聲尖叫,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從板凳上站起來,躲到了一邊。而隨著她捂住耳朵的這個動作,胡宗仁的手機也再一次摔到了地上,後蓋摔掉了,電池也掉了出來。
胡宗仁翻了翻白眼,看得出他很不開心。我趕緊問羅同學,你這是什麽情況,就是同一個嗎?羅同學驚魂未定地說,這個……這個女人……我認識,是我姐姐啊!
我疑惑的問羅同學,你姐姐?你姐姐已經去世了嗎?她說,是的,已經去世好幾年了。我說你確定這是你姐姐?你姐姐的鬼魂怎麽會跟在你身邊?與此同時,我腦子裏開始回想頭一晚在澡堂子的鐵門那兒,我和胡宗仁短暫間看到的那個鬼影,臉型和發型上來看,的確和眼前這個羅同學有那麽幾分相似。而我很快也想通了,當初羅同學被另一個女同學欺負的時候,澡堂子裏出現的那個把女同學嚇得摔倒的鬼魂,就是羅同學的姐姐,它是在幫妹妹向那個女生報複。
這一切像是一個指引一般,先是鬼魂故意在教室裏讓自己的妹妹和老師看見,繼而才有了我們幫忙尋根問底的事情。於是我趕緊走到羅同學身邊,拍著她的肩膀把她重新帶回到椅子跟前坐下,讓她冷靜下來,告訴我關於她姐姐的事情。
羅同學告訴我們,她姐姐比她大了三歲,當時她自己還在念初三的時候,姐姐就已經是高三的學生了,是她們老家那個小鎮上的高中。而在那一年母親身體突然因為過度勞累而變得很不好,家裏本身經濟條件也不寬裕,父親在鎮上給人開摩的維生,母親在生病之前就在家種地喂雞喂豬,母親倒下以後,家裏為了給她治病,幾乎花光了家裏全部的錢。而當時姐姐準備高考,妹妹又在準備中考,都是特別緊張的階段,也是最花錢的時期。於是羅同學的姐姐就跟家裏人說,妹妹歲數還小,家裏的活也幫不上很大的忙。初中的學雜費用比高中要少很多,她自己反倒成了這個家裏最大的經濟負擔。而自己已經長大了,家裏有困難就不該隻想到自己,於是頂著全家人的反對,姐姐在高考那年毅然決定輟學棄考。為家裏剩下自己念書的那一部分錢,就能給媽媽治病了。
羅同學說,當時全家都不同意,但是姐姐很堅持,也就隻能由著她去。姐姐退學後實際上並沒有讓家裏的經濟負擔有所緩和,隻是在母親沒辦法勞作的時候,她頂替了母親而已。而羅同學則為了不辜負姐姐的一番苦心,努力念書,考上了重慶主城區的學校。
就在考完放假的那段日子,兩姐妹聊天,說了很多憧憬未來的話。姐姐告訴羅同學,自己在沒輟學的時候,理想是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學,因為她從小就渴望得到一份媒體行業的工作,但是既然現在自己沒辦法如願了,就把這個願望寄托在了妹妹身上。她對妹妹說,你就是在代替我念書,替我完成我的夢想吧,這就是對我放棄學業最大的慰藉了。
羅同學心裏知道姐姐為了這個家,放棄了自己憧憬的生活,所以她一直非常努力。而在家裏,母親已經失去了勞動能力,在家裏父親就負責賺錢維持母親的醫療費用,姐姐就種地喂豬,一邊能給家裏增加點糧食和收入,這喂雞和喂豬,遇到行情好的時候,還能讓家裏人吃點有營養的東西。但是就在羅同學上高一第二學期的時候,家裏的豬窩沒有鎖好,豬兒跑到了山裏。那天姐姐冒著打雷下雨去山裏找那隻豬,因為這隻豬能賣不少錢,家裏現在已經承擔不起這個損失了。卻因為天雨路滑的關係,摔下了十幾米高的山崖。
羅同學說,雖然那山崖並不是很高,而且是個斜坡,一般來說摔下去無非就是受點外傷,但是不湊巧的是,姐姐摔下去的時候,不偏不倚的,摔到一根冒起來的樹椏上,比較尖銳,直接就刺到了姐姐的腹部。羅同學說,那地方離家裏本來不算遠,但是姐姐傷勢很重,流了很多血,就暈倒了。而等父親回來的時候,雷雨已經停了。看到女兒出去找豬還沒回來,就帶著人打著手電筒上山去找,結果找到的就已經是女兒的屍體了。
羅同學說到這裏的時候就傷心地哭了起來,不難看出,這兩姐妹的感情是肯定很好的。羅同學說,因為自己那時候在重慶上學,又馬上要期末考試,家裏人擔心影響她上學,於是就暫時瞞著她沒告訴她,自己在農村老家把喪事給辦了下葬了。等到羅同學考完,高高興興回家找姐姐的時候,才發現她走的時候健康開朗的姐姐,回家卻變成了一個立了墓碑的小土包了。
羅同學告訴我們,當時她完全不能接受這件事,甚至還怨恨起自己的父母,埋怨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實情,以至於自己連姐姐的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她說,這是她活到現在最大的一個遺憾。因為姐姐死得很突然,所以沒什麽遺言交待。家裏人就把姐姐生前的一些東西,就統統給了羅同學。羅同學覺得自己看到姐姐的那些衣服心裏難受,就統統沒有帶到學校來,姐姐以前念書時候的文具盒和鋼筆,自己倒是帶來了。
胡宗仁插嘴說,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在用鋼筆?羅同學哭著說,那是姐姐的東西,不管怎麽樣,自己也是一直在堅持使用。但是卻在念到高三的時候,那支鋼筆卻不見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但我沒說出來,而是讓羅同學繼續說下去。羅同學說,鋼筆丟了以後,自己找了很久沒找到,也沒別的辦法,學習又很緊張,隻能暫時不找了。而就在那一年的高考時,她考完以後發現並沒有自己平時發揮的水平那麽高,屬於失常的考試。等到成績單下來之後,會根據成績來選報誌願,羅同學雖然知道自己的分數報考姐姐曾經夢想的大學有點困難,但是她還是試一試的填了這個大學。
果然現實還是殘酷的,羅同學因為堅持這一個誌願,她落榜了。黃老師插嘴說,當時她落榜以後老師們都覺得可惜,因為她完全可以換別的一流大學讀。但是羅同學堅持複讀一年,重新再考。就這麽著,她才念了高四。
胡宗仁說,他知道了,姐姐一直跟在妹妹身邊,就是為了陪著妹妹一起考試,考上夢寐以求的大學。妹妹第一年失利了,它也就跟著留下來了。我也對羅同學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姐姐當時是屬於突**況死的,而且在這家裏她除了關心長輩之外,還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了你身上,這種突然的死去有可能會怨氣很重,再加上你之前被人欺負,你姐姐應該就是氣不過才幫著你嚇唬了那個女生,但是卻因此造成了她自己的怨氣更重。我苦笑一聲,指著胡宗仁對羅同學說,不瞞你說小妹妹,昨天晚上我和這家夥還吃了你姐姐的苦頭呢。
我告訴她,你姐姐之前一直沒讓任何人察覺,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一直附身在你帶來的那支鋼筆上。直到你鋼筆丟了,她找不到你了,所以才會直接以鬼魂的方式跟在你身邊。你告訴我,是不是在那個女生欺負你之前,你的鋼筆就已經丟掉了?羅同學說是的。
我又對胡宗仁說,她姐姐死在雷雨交加的時候,而且死亡之後才被人找到,這原本是屬於曝屍了,我覺得這就是為什麽她的鬼魂隻在打雷下雨的時候才出現,應該不僅僅是夜裏,隻是你們發現她的時候,是在夜晚罷了。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我告訴羅同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夠給你姐姐寫一封信,把你想要跟她說的話盡量多的寫上去。我給你半天的時間,因為既然知道了你姐姐現在未能離開,今天,我們也要把你姐姐送到屬於她的地方去了。羅同學哭著問我,是不是寫完這封信,姐姐能看到。我說是的。她又問我,那是不是從今往後,自己就再也沒辦法感覺到姐姐在身邊了。我遲疑了一下,說是的。不過會有其他東西來替代你對姐姐的思念的。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黃老師就在辦公室裏安靜地陪著羅同學,羅同學開始給姐姐寫了長長的一封信。而我則帶著胡宗仁走到教學樓的背後。在轉角的時候,我對胡宗仁說,你相不相信,我們能在這塊荒地裏找到那支鋼筆。胡宗仁點點頭,然後笑著跟我說,我就知道你打的這個主意。
我和胡宗仁差不多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幾乎翻遍了這塊荒地裏的每一個角落,也用羅盤探測著鬼魂的痕跡,在於在天快要黑掉的時候,在泥土裏找到了已經埋了小半截的銀色鋼筆。我們能確認這就是羅同學丟掉的鋼筆,因為筆上有些微靈動,那就錯不了。至於是怎麽丟掉的,這恐怕誰也不知道。撿起筆以後我用紙巾擦了擦,雖然是不鏽鋼的,但是還是因為長時間風吹日曬,變得有些破敗。接著我換了一張幹淨的紙巾包好,然後帶走。我們直接出了校門,去校外買了些吃的,給黃老師和羅同學也帶了一份。剩餘的時間,我們就一直安靜地坐在黃老師的辦公室裏,等著羅同學把信寫完。
直到晚上9點多,羅同學才寫好。她把信遞給我,我看到上麵有很多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的痕跡,我知道她一定是哭著把信給寫完的。而羅同學那紅起來的鼻子也證明了這一點。我沒有看信的內容,這想必是姐妹倆的交心話了,於是我折好,遞給胡宗仁。胡宗仁帶著大家回到了教室,讓羅同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想著自己的姐姐,胡宗仁則跟我一起,在這種祥和毫無敵意的氛圍下,順利地找到了來看妹妹最後一眼的姐姐,接著我們燒掉了信,送走了姐姐。
那天事後,胡宗仁難得很認真地跟羅同學說,今天是禮拜天了,意味著從明天開始,這個禮拜就已經完全過去了,你要努力麵對這些事情,然後希望不會影響你的學習,要知道你姐姐可是指望著你來替她完成夢想呢。羅同學很開心地一笑,答應了胡宗仁。我必須得說,這個之前看上去土土的女孩子,在笑的時候卻讓我感覺很溫暖可愛。
黃老師說過兩天單獨約我們倆出來,到時候會一分不少的把酬金支付了。當天在回家的路上,由於我得先送胡宗仁回去,所以這一路上我又要繼續跟他的腦殘思想鬥智鬥勇。當車開到鵝公岩大橋的時候,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來,而且還笑得停不下來了。我問他怎麽了他說沒事,他隻是想到一個問題而已。
我鄭重地警告他,如果你現在不把這個笑話說出來與我愉快地分享的話,我會搶了你的手機和錢包,然後把你扔在這大橋上的。他才對我說,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去的那個女生澡堂吧?我說我記得啊,怎麽了?他說那我考你一個問題吧:男人走進女生澡堂!我問他猜什麽的。他說,猜兩個數學名詞。
我猜了很久沒猜到,於是問胡宗仁答案。他突然很****地大笑起來對我說:
“自然數(shu),絕對值(zhi)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