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官渡大戰1

很多年前,袁曹在對話時,袁紹提出了一個頗具遠見的戰略框架,即“南麵據守黃河,北麵憑借燕、代的險阻,兼有戎、狄之眾,向南爭奪天下”。這麽多年來,袁紹致力於逐步把這個框架變成現實,“向南爭奪天下”看起來已經水到渠成,他南攻許都,也絕非隻是自我膨脹,臨時起意。

在南攻許都的具體部署上,袁紹擬挑選十萬精兵,萬匹戰馬參戰,人員配備方麵,以首席謀士沮授為三軍統帥,以顏良、文醜為將。

與曹操相比,袁紹麾下的謀士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不遜色,其中以沮授為首,特別知名者就有八人,外界稱為八大謀士。除沮授為帥外,袁紹以八大謀士中的審配、逢紀參與統兵,田豐、許攸再加上一個雖不在八大謀士之內,但同樣能力不差的荀諶負責出謀劃策。

讓袁紹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提出這一方案後,首先表示反對的,不是別人,正是被他列為統帥的沮授。

唇槍舌劍

袁紹消滅黑山軍、公孫瓚等役,如果僅就弊端而言,外部,是客觀上為曹操馳騁江淮,壯大勢力創造了機會,內部,由於時間過長,部隊也未能得到充分休息,使得軍民疲憊,物資消耗亦很巨大。沮授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輕舉妄動,而應首先休兵養民,恢複元氣。

在關東謀士中,沮授第一個提出“挾天子以令諸侯”,依托朝廷做文章是他始終不變的觀點。他認為,當前不僅不應該減少對朝廷的進貢,還要表現得更熱切一些:我們不是打敗公孫瓚了嗎?趕緊派使者去許都,向天子貢獻戰利品!

遣使都許,和早年曹操遣使長安一樣,都是為了拉近與朝廷的關係,對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也有一個有效的牽製和削弱。沮授預計,曹操對此不可能長久坐視,一定會千方百計地予以阻撓,到時袁紹便可以上表控告曹操,然後進駐黎陽津,逐步向黃河南岸發展,這叫師出有名。

即便向黃河南岸發展,沮授仍堅持穩紮穩打,一方麵適應南方作戰特點和要求,多造船隻,修繕武器裝備,另一方麵分派精銳騎兵,抄掠曹操所控區域的邊境一帶,使其不得安寧。

在沮授看來,隻有這樣做,才能最終把曹袁的優、劣勢對調過來,一旦曹軍疲敝不堪,而袁軍以逸待勞,就算袁紹想坐著平定天下都沒問題了。

沮授發表意見後,審配以及同樣位列八大謀士的郭圖立即表示異議。他們指出,袁軍連續擊破黑山軍、公孫瓚等北方強敵,士氣正旺,南下討伐曹操,易如反掌,根本沒必要像沮授說的那樣麻煩。

此時的袁軍,從上到下都呈現出一種虛驕狀態,審配、郭圖的看法,恰恰是這種虛驕狀態的一種必然反應。相比之下,曹軍雖然也曆經征戰,但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在實力上還不及袁軍,所以上下自戒,反而越打越強,越打越精,這與持續走下坡路的公孫瓚是完全不同的。沮授對此看得非常清楚,他反駁審配、郭圖,強調曹軍兵少卻精,加之曹操多謀善斷,已足以抵銷在數量上的不足,更何況,曹操還有其獨有的優勢,那就是代表朝廷發言,名正而言順。

沮授闡發了一個義兵驕兵理論,他說一支軍隊如果能在世人眼中,留下拯救亂世,誅除暴逆的印象,這叫義兵,反之,隻是依賴軍隊數量多,好象以為自己很強大,那就是驕兵。戰場之上,義兵無敵,驕兵先亡。

沮授所說的義兵驕兵到底是誰,自然是一目了然。他由此說明,曹操奉迎天子,已經占領了輿論高地,一旦袁紹進攻許都,曹操就可以打出保衛許都、保衛朝廷的正義旗號,這樣,仗還沒打,袁紹在道義上就先吃了大虧,結果必然凶多吉少。

驟然南下許都太過冒險,唯師出有名,穩紮穩打才是萬全之策,沮授再次懇請袁紹修改他的方案:“為什麽要舍棄萬全之策而發動無名之師呢?我為主公您感到擔憂!”

沮授說得激動,袁紹卻聽得生氣。

這真叫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曹操哪有你說得那麽厲害,我跟公孫瓚界橋大戰,殲滅“白馬義從”的時候,他在旁邊都看呆了!這麽多年過去,曹某或許有所長進,但我還把公孫瓚給全滅了呢,你說到底誰更強?驕傲,那也得有驕傲的資本,在打仗這個圈子裏,可不是想驕傲就驕傲得起來的。

至於伐曹違義,更是無稽之談,迂腐之見。那呂布不也是朝廷欽封的平東將軍兼左將軍麽,他到底做錯了什麽,說被曹操滅掉就滅掉了!曹操挾持天子,在朝中飛揚跋扈,我討伐他這個大奸臣怎麽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審配、郭圖察言觀色,明白沮授已觸犯了袁紹心中的大忌,於是兩人順勢反擊,迎合著袁紹的意思,替他說出了他最想說的話:周武王討伐商紂,都不能說不夠道義,更何況,我們如今討伐的又不是天子,而是曹操,怎麽能說師出無名?

審、郭轉向袁紹,說以主公您如今這樣強盛的勢頭,將士們的鬥誌又如此昂揚,若不乘此機會完成大業,那就是辜負了上天的好意,最後必受其害。春秋時期,越國為什麽能夠稱霸,吳國為什麽滅亡,就是因為一個抓住了時機,而另一個沒有抓住,沮授太過求穩,看不到時機的變化,主公千萬不要聽他的。

一場唇槍舌劍的爭論終於結束了,袁紹決定采納審配、郭圖的意見,沮授落了個完敗的下場。

曹操幕府中,一般很少看到有地域、派係之爭,與之不同,袁紹的幕府爭論,往往都帶有很重的黨爭色彩。郭圖是潁川係,與冀州係的沮授對立,早在討論迎奉獻帝時,兩人就針尖對麥芒地發生過爭執。這次也不例外,而且郭圖在討論占得上風之後,又乘勢給沮授下了個冷絆子。

沮授身為首席謀士,又被袁紹授命為三軍統帥,總理內外,這件事讓謀士們尤其是對立派係的謀士大為忌妒。郭圖對袁紹說,臣下的權威如果和君主差不多了,那就很危險了,現在沮授就達到了這種程度,他已經威震三軍了,若聽任他的權力繼續擴大,還靠什麽來控製他?

沮授的逆耳之言本就讓袁紹不滿,聽了郭圖的話後果然心生疑竇。為了削弱沮授的兵權,他將準備南下的軍隊一分為三,使沮授、郭圖、淳於瓊各統一軍。

沮授希望袁紹修改方案,袁紹也修改了,不過是按照他自己的意願:三軍統帥當然不能再讓沮授當了,我袁紹自己當!

盡管放馬過來

袁曹雙方各自都有評價的側重點,袁紹那邊重在比拚軍隊哪家強,曹操這邊則重在比拚主公哪家好。

最早歸附曹操的鮑信,在別人歸附袁紹的時候,便暗喻曹袁將來必有一爭,最後曹操會成為成功者,而袁紹必然失敗。後來集合於曹操帳下的謀士們更是如此,曹操收到袁紹的嘲諷信,竟至焦躁不安,首席謀士荀彧馬上站出來說,古來勝敗場上,真正有才能的人,縱使弱小,也必將強大,反之,縱使一時強大,也會變弱。

荀彧以劉邦、項羽的一勝一敗、一存一亡,來進行對比,實際上是把曹操比作劉邦,把袁紹比作項羽。他還具體從度量、謀略、用兵、品德四個方麵進行分析,論證了曹操勝過袁紹之處,此即“四勝”。荀彧的“四勝”又被郭嘉引申為著名的“十勝十敗”之說,後者用十條理由,極力證明“公(曹操)有十勝,紹有十敗”。

從曹操的少年時代開始,袁紹就是曹操心底的一塊陰影。袁紹家族身份優越,曹操家族身份卑微,袁紹仕途一帆風順,以致他氣哼哼地離京出逃時,董卓不但不殺他,還要封他為渤海太守,相對而言,曹操的仕途就要艱難得多,可以說屢經挫折,同樣是叛董而去,被董卓一路通緝,其間連個為他求情的人都沒有。

到了將要與袁紹決戰的前夕,眼看曹軍實力似乎還是不如袁軍,無法與之抗衡,這個時候,曹操甚至比底下的將士都更需要有人給他打氣。荀彧、郭嘉之言,猶如春風撲麵,讓曹操心裏暖洋洋的,同時也頗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你們說的那麽好嗎?真是承受不起啊!”

在風聞袁紹將要攻打許都的消息後,許都人心惶惶,連很多曹軍將領對與袁軍作戰都感到沒有信心。曹操見狀,便也用荀彧、郭嘉的套路來鼓舞軍心,說沒有誰比我更熟悉袁紹了,此人誌大而才疏,充其量隻能算是個低能的“布衣之雄”,士兵雖多,但部署不得當,加上手下將領驕橫,政令不統一。總而言之,袁紹要麽不來進攻許都,來了正好給我們送禮——青、冀、幽、並四州土地廣大,糧食豐富,以後都是我們的了!

曹操忙著出麵給大家鼓勁加油,偏偏還有不識時務者出來潑冷水,唱反調。孔融找到荀彧,他從袁紹開始,到田豐、審配等謀士,顏良、文醜等將領,扳著指頭,一個個數過來,說這些人名氣都這麽大,實力這麽強,哪裏能夠戰勝他們呢?

荀彧、郭嘉並非一開始就跟了曹操,他們都是先投袁紹,再歸曹操,他們對於袁紹、曹操都有著充分的了解,所以無論是“四勝”也好,“十勝十敗”也罷,雖然話語中難免有溢美曹操,貶損袁紹之處,但絕非是不顧事實的臆測和捏造。荀彧知道孔融是個缺乏實際能力的書呆子,為了不讓他的悲觀論在己方內部產生市場,便立即逐一分析了包括袁紹在內諸人的缺陷和不足,斷言:袁紹和他那些謀士,相互之間一定不能相容,內部必然會產生矛盾;顏良、文醜,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可以一戰擒之。

麵對袁紹即將大軍壓境的威脅,曹操和他的親信部屬們都明白,他們除了發揮所長,朝對方薄弱處奮力一擊外,已別無選擇。公元199年8月,曹操親率精兵兩萬,進軍黎陽津。黎陽正是沮授在“萬全之策”中建議袁紹搶占的黃河北岸渡口,曹操以此向袁紹作出抗擊姿態:盡管放馬過來!

曹袁之戰,曹操是守方,他將部隊分據於左翼、右翼和正麵三個防線進行防守。左翼防線以河內郡為橋頭堡,河內“南控虎牢之險,北倚太行之固”,曹軍防守此處,既可以阻止袁軍由此南下,又能進而威脅到袁軍大後方的右側。

右翼防線正對的是青州。曹操派臧霸等人率泰山軍對青州發動進攻,泰山軍此番很是賣力,出師後連奪三郡。以臧霸和泰山軍的能力來說,這也就達到他們的極限了,要想再到河北搗搗亂,甚而成為袁紹的心腹大患,他們那點兵力是根本不夠用的。不過僅此也已起到了牽製袁紹的作用,至少,袁紹要想從他的左側發動進攻,或者配合主力策動攻勢,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

生命線

曹操雖然立足於守,但並非被動防禦,而是積極防禦或者說是防禦性攻勢,其目的是要後發製人,即選擇最有利的戰略位置,集中己方的優勢兵力,先頂住袁軍的強大攻勢,然後再製造和抓住機遇,迅速轉入反攻。

能否真正做到後發製人,主要都取決於中央正麵防線的表現,曹操總的部署,也是以正麵防線為主,同時兼顧左右兩翼。

在正麵防線上,曹操一共設置了三道防線。黃河南岸諸渡口自然是第一道防線,南岸津渡較多,守軍力量很容易分散,導致顧此失彼,屆時就算曹操在這道防線配置的人馬再多,袁軍也可以隨時隨地渡過黃河。

既然不能處處設防,就要重點設防,擋不住人家過河,就要想方設法給他們製造點麻煩。曹操在黃河防線用兵非常之省,僅命大將於禁駐守延津,東郡太守劉延防禦白馬,其任務並不是非要把袁軍阻在黃河以北不可,而是通過前哨戰的方式,對袁軍的渡河進行幹擾和破壞,順便試探袁軍的戰鬥力乃至挫其銳氣。

最能體現曹操超人眼光和軍事智慧的,還是位於官渡的第二道防線。官渡防線是曹軍抗敵的主要防線,該處位於曹占區中部稍前,係許都北麵的門戶和重要屏障,由於處於多重障礙帶之間,它成了袁軍進攻許都途中唯一可行的喇叭口:前有東西流向的官渡水,可對袁軍南下造成層層障礙;東為官渡水與陰溝水的交匯處,袁軍要從東邊迂回至許都,不僅勞師費時,難以發揮其北方騎兵的優勢,而且還將遭致曹操兗州駐軍的側翼襲擊,甚至被截斷糧道;西南為著名的圃田澤,又名原圃,周圍陂塘密布,水大時可以溢流北注,步騎不易通行。

曹操將主力部署於官渡,可以有效彌補因防禦麵積過大過寬而導致的兵力不足,增加阻敵南下和反守為攻的勝算。還有不可忽視的一點是,官渡距離許都較近,後勤供應便利,即便途中可能遭到襲擾,也便於部隊護送。

第三道防線也就是最後一道防線,乃許都防線。曹操命荀彧以尚書任的身份留守許都,同時負責後方諸事務。設置許都防線,主要是為了穩定後方,確保對官渡前線的糧草供應以及防止反曹勢力乘機作亂,但是如果官渡不保,曹軍主力被殲,許都防線就沒什麽意義了,許都旦夕可下。

正因為這樣,曹操視官渡防線為三道防線之核心,關乎自身生死存亡的生命線。公元199年9月,曹操撤回許都休整,但仍留下部分主力,由大將徐晃、張遼統領,在官渡築壘固守。

曹袁大戰在即,周圍的諸侯也進入了押寶環節。雖然鍾繇一度穩定了關中局勢,但到了這個時候,以馬騰、韓遂為首的關中諸將重又變得動向不明,涼州牧韋端特地派從事楊阜前往許都打探虛實。

如果關中將出兵協助袁紹夾攻曹操,必然會給曹軍造成難以預料的災難性後果,因此對於所有與關中有關的事宜,曹操和他的謀士們都絲毫不敢馬虎。楊阜很顯然是被曹營做了工作,在他回到涼州後,當關中諸將都來問他,如果曹袁打起來,勝利的前景如何時,他便對著諸將大說曹操的好話,實際是把荀彧、郭嘉的觀點複述了一遍。

諸將一聽,原來袁紹隻是表麵強大,個人的能力水平遠不如曹操,自然也就消停下來,即便沒有公開站到曹操一邊,但也至少保持了中立。

除了發動輿論戰外,繼鍾繇之後,曹操又派大臣衛凱鎮撫關中。當時由於中原不斷爆發戰亂和饑荒,關中反而成為樂土,回歸關中的原居民以及從四麵八方湧入關中的難民不計其數。關中諸將為了壯大自己的實力,便各自競相予以招攬,收其為部眾。衛凱看到這種情況,甚為憂慮,他給荀彧寫信,指出不能聽任關中諸將這樣發展力量,否則今後必生變故。

衛凱不但發現了問題,而且也知道如何解決問題。鹽政向來是古代中央政府的一大財源,隻是戰亂時期無人管理,衛凱提出應恢複過去的製度,設置官吏,實行食鹽專賣,專賣賺到的錢專款專用,用於購置鐵犁和耕牛,給回歸百姓和難民使用,讓他們耕耘田地,積蓄糧食,這樣一來,人們也就不會因無法謀生而去給關中諸將當兵了,關中地區也能迅速富裕起來。

衛凱同時建議將鍾繇繼續留在關中,主持當地事務,為的是給弱勢的郡縣官府做主,限製關中諸將的權力,他認為這是一個強本弱敵的好辦法。

荀彧當即將衛凱的各項建議上報曹操,曹操欣然予以采納,此後關中地區的狀況就更加讓人放心了。

選擇

曹操雖然能夠暫時安頓住關中,但一直以來,他對南方的張繡都束手無策。張繡屯紮的南陽地區與潁川郡相毗鄰,而且那裏自古以來就是南方勢力北進的戰略要地,春秋戰國時期,楚國軍隊北上進兵,基本都是取道於南陽。直到曹操準備東征呂布,部屬們當時反對的理由,也仍然是怕張繡和劉表聯手,乘機襲擊許都。

張繡軍時刻威脅許都和潁川,早已成為曹操的心腹大患,為此他三次發起南征,想要解決這一威脅,但由於種種原因,無論他怎樣費盡心思,始終都無法如願。

見曹操滅不了張繡,袁紹便決定把張繡拉過去,作為自己的盟軍,他給張繡寫信,表示友好,又派使者前往穰城,約他一同進攻許都。張繡與關中諸將不同,他和曹操是死敵,現在能夠和袁紹這樣強大的勢力結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於是馬上就打算答應下來。

讓人料想不到的是,就在張繡接待袁紹使者的座席上,賈詡卻公開對使者說:“你回去告訴袁本初(袁紹字本初),他們兄弟尚且不能相容,還能容得下天下國士麽?”

對袁紹而言,賈詡這句話可以說是相當無禮,也就等於宣告袁張結盟沒戲了。張繡事先毫無準備,當場連臉色都變了,朝著賈詡脫口而出:“您何至於說出這樣的話?”

賈詡於張繡,已經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張繡即便當時無法理解,也會先照此辦理。在使者離去後,內心忐忑不安的張繡才在私下裏問賈詡:“要是這樣,我們今後該歸附誰呢?”

賈詡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更讓大吃一驚:“不如歸附曹公!”

張繡南連劉表,得到劉表的接濟和援助,劉表似乎才應該是賈詡認準的歸附對象,退一步說,就算不是劉表,也完全可以在曹袁以外選。現在選擇歸附曹操,不就是要與袁紹做對了嗎,從表麵上看,袁強曹弱,為什麽偏偏挑弱者?況且,曹操三次南征,屢征屢敗,兒子、侄子和愛將都死於張繡軍之手,曹操一定恨得咬牙切齒,若不是隻能望城興歎,他怕是手刃張繡、賈詡這一主一仆的心都有吧?

張繡滿臉疑惑地道出了自己的不解,賈詡聽完後,就像既往為主公解惑時所做的那樣,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分析道:“將軍你說的這些,正是我們必須歸附曹操的原因。”

賈詡不僅臨場應變能力極強,而且平時也非常善於觀察和思考。他早就知道張繡不是曹操那樣有大作為的人,同時勢單力薄,兵力上無法與袁曹等超級大鱷抗衡相敵,今後很難再獨自發展,必須依靠強者。

可以依賴的強者之中,劉表係坐觀成敗之徒,他的靠不住,此前早有證明,後來雖然雙方也組成過聯軍,但隻是為時勢所迫,真到了節骨眼上,劉表很可能還會拋棄張繡。呂布、袁術的枝椏本來也挺大,隻可惜一個已經敗亡,另一個離敗亡不遠,剩下來便隻能在曹操、袁紹之間進行選擇。

若單純從數據上看,曹操的確暫時不如袁紹,地方沒他大,兵也沒他多。可是,曹操奉天子以號令天下,光是打著漢室朝廷的旗幟,就可以讓馬騰、韓遂那樣桀驁難馴的角色表示服從,把兒子作為人質送往許都,這就不是袁紹或別的諸侯能做到的。

張繡軍數量相對較少,可守不可攻,在諸侯之中,張繡充其量也隻能算是獨角獸。袁紹自恃強大,就算張繡前去投奔他,他也未必會多看重,曹操就不同了,在明知自己不足,又處於即將和袁紹決戰的緊要關頭,你就是帶塊磚去,他都能高興得喜笑顏開,更不用說帶著軍隊成建製地前去相投了。

張繡的顧慮,賈詡也完全能夠理解,但是他對張繡說,曹操是有誌於建立霸王之業的人,凡是有誌於建立霸王之業的人,必定不會計較私人恩怨,不惟如此,還要借此向天下展示自己誠心招賢納士的博大胸懷,所以賈詡沒必要害怕曹操對他進行報複。

張繡向來最為信服賈詡,對其言聽計從,見他分析得頭頭是道,於是便聽從他的意見,大膽地率部前往許都,歸降曹操。

不出賈詡所料,得知張繡主動來降,曹操喜出望外,當即予以熱情歡迎。他握著張繡的手,和張繡坐在一張桌子旁高興地宴飲,歡笑聲中,曹操不但將與張繡的既往恩怨一掃而空之,而且還替自己的兒子娶了張繡的女兒,兩人從冤家變成了親家。

張繡的歸降,使曹操在即將對袁紹用兵的關鍵時刻,得到了他非常需要的涼州騎兵、一員騎戰猛將、一名頂尖級謀士,更重要的是,還徹底解決了自己的肘腋之患,從此以後,他就可以全力關注官渡一帶的戰事了,而不用再擔心陷入兩線作戰的尷尬處境。正因如此,賈詡所言全部得到兌現——曹操立即任命張繡為揚武將軍,表封他為列侯。

戰略上的勝利

如同賈詡所分析的,張繡歸降對於曹操而言,還具有巨大的政治宣傳效果。張繡與曹操的怨仇,不可謂不深,曹操的後兩次南征,都兼有複仇性質,當曹軍進抵南陽時,張繡也是拚死抵抗。如此有著深仇大恨,勢同水火的對手,歸降曹操後都得以既往不咎,受到優待,其他人還用說嗎?

如今的曹操,麵對著即將與袁紹殊死相爭的嚴峻形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取信於天下,以便爭取更多的智能忠勇之士投歸己方陣營。知道是賈詡促成了此次歸降,曹操對賈詡非常感激,他拉著賈詡的手,動情地說:“使我取信於天下的,就是您啊!”

曹操不是一個口惠而實不至的人,他當即任命賈詡為執金吾,表封都亭侯。曹操當年董卓為穩住丁原,給丁原授的職位就是執金吾,可見曹操對賈詡所立功勞確實極為認可。

執金吾畢竟隻是屬於榮譽性質的職位,曹操接著遷賈詡為冀州牧,但冀州牧尚在袁紹控製之下,於是他又將賈詡留在身邊參司空軍事,與郭嘉、荀攸等一道隨軍參讚,此舉因此便具有了某種象征意義,即曹操希望在賈詡的輔佐下,最終擊敗袁紹,奪取冀州。

繼張繡歸曹之後,力量更為強大的劉表便成為袁紹和曹操都想爭取的對象。長期以來,劉表一方麵向朝廷納貢,一方麵又與北方的袁紹眉來眼去。曹操很擔心他從後方攻擊自己,於是便派衛凱為使,前往與劉表敵對的益州劉璋處,欲策動劉璋從側麵牽製劉表,但因道路不通,衛凱到了長安便無法前行。

劉表雖交結袁紹,但是當袁紹希望與之結盟時,他又並不付諸實際行動。對於劉表這種自以為得計的中立取巧策略,手下謀士都很不以為然。韓嵩、劉先勸劉表說,現在兩雄相爭,天下的重心都集中在我們這裏,如果您想有所作為,就乘袁曹兩敗俱傷時起兵,如果不想這樣,就應該選擇一個進行依附。否則的話,兩家最後都會集怨於我們,到時恐怕就無法再中立了。

那麽,究竟應該依附哪家呢?韓、劉認為,曹操善於用兵,如今賢人豪傑又都歸附於他,看其勢頭一定能夠打敗袁紹,他們建議劉表效仿張繡,帶著荊州投歸曹操。

劉表遲疑不決,於是派韓嵩到許都觀望虛實。韓嵩到了許都,立即被詔封為侍中、零陵太守。回到荊州之後,韓嵩也像涼州的楊阜一樣,對曹操極力稱頌,還勸劉表送兒子入京侍奉天子。劉表懷疑韓嵩已經暗中投靠曹操,將他囚禁起來,但也從此定下了既不助袁也不援曹的政策,換句話說,就是已不敢像過去那樣和袁紹搞曖昧了,這對曹操來說,無疑也是一種戰略上的勝利。

有一段時間,傳聞袁術軍隊已發生變亂,曹操聽說後,問部屬何夔,這種事是否有可能發生。

何夔曾避亂淮南,在袁術手下當過差,對袁術為人和其內部的事知之甚詳。他的回答是,袁術不做實事,卻指望得到老天的幫助,是個名符其實的“失道之主”,連親戚都背叛他,更別說部下了,所以他認為變亂一定是事實。

曹操視何夔為賢才,聽後不勝唏噓,說:“像你這樣的人,都不為袁術所用,他的軍隊裏發生變亂,也就很正常了。”

事實是,其時的袁術軍隊尚未發生大的變亂,不過也已經相距不遠。張繡、劉表,曹操和袁紹都要爭相拉攏,曾經顯赫一時的袁術卻連被別人拉攏的價值都不具備了:政治上,因為稱帝完全陷入孤立,諸侯們皆避而遠之;軍事上,先後被呂布、曹操所敗,兵弱將死,潰不成軍;經濟上,缺乏管治能力,原本富庶的淮南地區已經是殘破不堪,府庫空空如也。

到了公元199年的夏天,袁術在當地實在混不下去了,便一把火燒掉宮室,想去投奔他的兩個老部下。未曾料想,那兩個人直接將他拒之門外,見此情景,袁術手下散去的人就更多了,袁術坐困愁城,憂憤得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這個地步,袁術自知皇帝的位子是坐不住了,但他又不甘心,總覺得就算他自己做不了,也應該由其他袁氏子弟做天子,即便讓那個他從前根本瞧不上眼,現在關係也已經弄得很僵的哥哥袁紹做,亦可以接受,這樣至少還可以給自己謀個安身之所。

袁術準備把皇帝的稱號送給袁紹,他寫了封信,讓使者帶信前往冀州。在信中,袁術說漢室失去天下已經很久,我們袁家將受命當王,各種符瑞都預示著這一點。現在的形勢和戰國時七國爭雄差不多,誰實力強,誰就可以兼並天下,你現在已坐擁四州,境內有百萬民戶,沒人能夠和你爭鋒,就是曹操也不行。

“陰然其計”,史書這樣記載袁紹收到信件的反映,也就是說,袁紹雖不能公開對此表示認同,但實際暗中一直在為稱帝的目標而經營,南攻許都就是其中一個最為重要的步驟。

袁氏兄弟曾經水火不容,宛若仇讎,不過眼看著弟弟走投無路,又向自己表示擁戴,袁紹也覺得應該把袁術接到冀州來,多少還能增加一點己方的聲勢。他立即派人通知袁術,讓其北上,並表示已安排長子袁譚在青州迎接。

第六感

得知袁紹已同意收納自己,袁術很高興,便收拾行裝,打算從徐州下邳北上青州。

袁術固然已成朽木,但倘若與袁紹父子會合,仍有恢複能量的可能,從而增加曹操與袁紹決戰的難度。曹操聞訊,即刻派劉備和大將朱靈前去截擊。

因為袁紹當初龜縮淮南,不肯救援呂布,如今下邳已成曹操的勢力範圍。他一到下邳,就被劉備、朱靈攔住了去路,此時的袁術勢窮力竭,與接到呂布求援時相比,實力已相去甚遠,哪裏能夠衝破攔截,隻得又掉頭逃回淮南。

在逃至離壽春八十裏處的江亭時,袁術病倒了,一群人落魄至極,連糧食都沒吃不上,僅得以用麥屑充饑。時值盛夏,天氣炎熱,袁術還想著能夠喝一口蜜漿,然而連這也成了無法實現的奢望。

袁術坐在**,歎息了許久,突然喊道:“我袁術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啊!”這是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便吐血而亡。

袁術死後,其殘餘勢力及其家屬逃往它鄉,以後為孫策所接收。混亂之中,那顆傳國玉璽為廣陵名士徐璆所得,徐璆完璧歸趙,將它獻給了朝廷。

袁術之死,標誌著關東群雄的兼並戰爭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回過頭來看,初始階段參加角逐並慘遭淘汰的,主要是原先那些所謂的大名士,如張邈、韓馥、橋瑁、劉岱等,這些人嘴皮子和筆杆子可以,槍杆子不行,所以率先落馬。在新的階段裏,賽場上已甚少名士身影,衝來殺去的,幾乎都是能征善戰的梟雄或者英豪,彼此間的角鬥也因此變得更加激烈和殘酷,征戰者誰都沒有穩操勝券的把握,稍有疏漏或者失誤,就可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在接受張繡歸降的一個月後,曹操重返前線,親自率軍來到官渡。

一般情況下,曹操走到哪裏,為其擔任貼身警衛的許褚就會跟到哪裏,一如典韋生前一樣。有一天,許褚回到自己的住處休息,突然覺得心神不安,好像怎麽怎麽都不對,於是便又返回曹操營帳值勤。

在營賬裏,許褚看到了常從士徐他等人。常從士是侍衛官,平常也都跟隨在曹操左右,他們出現在曹操營帳,本身似乎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引起許褚警覺並奮然而起的,恰恰是這些人發現許褚突然出現時,臉上所呈現出的那種極其驚愕和慌張的神色。

原來徐他等人早就圖謀刺殺曹操,但因許褚在曹操身邊侍衛,他們心裏害怕,一直不敢動手,等到許褚休息離去,見時機已到,這才身藏利刃,進入曹操營帳。他們沒有想到許褚會突然返回,當場嚇得變了臉色,許褚何等機警幹練,一旦發現徐他等人意欲何為,便立即出手,三下五除二,把刺客們都給殺了。

當時的刺客絕對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存在。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想那陳王劉寵乃是一員猛將,據說箭術尤其了得,袁術當時如果出兵攻打陳國,即便能夠打下來,也得費上好一番力氣,可是最後袁術派出刺客,就輕輕鬆鬆地解決了問題。

倘若許褚不是在某種第六感的驅使下回到曹操身邊,曹操也極可能遭遇不測,那樣的話,後來的曆史就要重新改寫了。躲過生死大劫之後,曹操對許褚更加親近和信任,出入都必定與之同行,不讓他輕易離開自己的身邊。

與此同時,曹操自己也變得分外謹慎小心,對於個人安全問題極為敏感。據說他曾吩咐身邊人,要求在他睡著時不得靠近,否則他會在夢中殺人而不自知。眾人還以為他說著玩,結果某天他假裝睡著,等有人上前給他蓋被子時,就突然砍殺了此人,於是從此以後,就真的沒有人敢在曹操睡覺時接近他了。

另一則故事與之相近。曹操常常對人念叨,說隻要有人想殺害他,他就會心跳不已。一次,曹操的一個親信悄悄地走近他,他就說自己的心在跳,這名親信被當場抓起來,結果還真的從他身上搜到了一把暗藏的刀。

在用刑拷問時,“刺客”拒不說出幕後主使,隨後便被曹操下令殺掉了,但誰也不會想到,行刺的幕後主使者,其實就是曹操本人,是他親自導演了這出戲。“刺客”藏刀和接近曹操,都是按照其吩咐所為。曹操事先囑咐對方,讓他一定不要說出是誰指使他這樣做的,並且保證說隻要你照辦,不但沒有事,而且還會得到豐厚的回報和賞賜。

可憐的親信,至死都不知道被主人出賣了。此事的直接效應就是,大家真的相信曹操有比許褚還強的心靈感應,就算想背叛和暗殺他的人,也都失去了實踐的勇氣。

屠龍少年

官渡刺殺案的背後,是京城內正在醞釀中的一場政變。

曹操起兵之初,曾一心想要擊殺董卓,匡扶漢室,在諸侯之中,他甚至可說是最少私心的一個,然而後世哲人所說的故事,也在亂世之中得到迅速應驗:一個屠龍少年,若是與惡龍纏鬥過久,他自身亦會成為惡龍;如果他凝視深淵過久,深淵亦將回以凝視。

不知不覺中,曹操不僅擁有了與當年董卓相仿的地位,而且在架空天子,削弱漢室方麵,也同樣不遑多讓。

獻帝剛剛遷至許都的時候,曹操將他安置在自己的軍營之中,周圍有重兵護衛,難以與外界交通。這倒也可以理解,因為當時許都的宮室尚未建成,曹操如此安排,也更能保障獻帝的人身安全。後來宮殿建成且已初具規模,曹操就不能不讓獻帝獨自居住了,但仍派軍隊嚴密守護,獻帝這個堂堂的萬乘之尊,竟然跟被軟禁的囚徒沒什麽兩樣。

曹操不僅限製天子的人身自由,而且對追隨天子的官員也很警惕和敵視。議郎趙彥常常向獻帝陳言時策,曹操知道後很不高興,就找借口把趙彥給殺了,其餘親近獻帝的官員也多有人被其誅殺。

獻帝本指望依靠曹操的幫助來複興漢室,至此大失所望,甚至有悔不當初之感。這時的曹操在禮儀上對獻帝還是比較尊重的,隻要他人在京,就會像普通大臣一樣,每日朝見獻帝。在一次朝見時,獻帝忍無可忍,當麵向他發泄了自己的怨憤:“您若能輔佐我,那是您的高德厚恩,如果不能,就請您開恩把我舍棄吧!”

曹操沒有想到獻帝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大驚失色。他素來多疑,認為獻帝既然決定要和自己翻臉,必然已有所準備,說不定就和當年張讓對待何進那樣,事先已在宮內埋伏好刀斧手,隻要話音一落,自己就將身首異處。

曹操又悔又怕,趕緊磕頭認罪,匆匆退朝。舊時的製度,三公晉見天子,在殿上行走時,都要由宮廷衛士將兩把戟交叉於其頸項,挾持前行。曹操身居司空,自然也要遵守這一規矩,往常倒還無所謂,這個時候就不一樣了,他老覺得那兩把戟會砍自己的脖子,整個人膽戰心驚,一步步都走得極其艱難,就像在上刀山下火海一樣。

對於曹操的專權跋扈,貴戚百官也多有不滿,獻帝和這些官員都試圖削弱曹操的權力,以致除掉他,具體策劃行動的核心人物,便是獻帝的丈人董承。

董承自東遷起,便帶兵輔佐獻帝,另一方麵,當初又正是他把曹操招入了洛陽,所以一開始,董承在獻帝和曹操兩邊都吃得開,作為親近獻帝的外戚,仍被曹操表奏為輔國將軍。

輔國將軍和給予呂布的那兩個將軍一樣,都沒有實權,此後獻帝有意培植自己的勢力,除加授董承為車騎將軍外,又授命他“開府”。所謂開府,就是為董承置僚屬,設機構,賦予其實際權力,這就明顯超出了曹操的容忍範圍,雙方很快就處於了對峙狀態。

根據董承後來的口供,他接到了獻帝夾帶在衣袖中的密詔,要他設法殺死曹操。於是,董承就設法聯絡了偏將軍王服、昭信將軍吳子蘭、越騎校尉種輯等人,準備在京城發動政變。

公元200年2月,衣帶詔和京城政變計劃雙雙暴露,董承等人全部被殺。曹操殺了董承後,又要殺害董承的女兒董貴人。這時董貴人已經有孕在身,獻帝懇求曹操免其一死,但幾次懇求都遭到了拒絕。

董承等重臣及其天子貴嬪被害,在當時產生出極大的威懾力量,漢宮內外無不驚駭,至少在以後的史書中,就再也看不到獻帝自主封拜重要文武官員的記錄了。

鑒於和獻帝之間的矛盾以及獻帝對自己的態度,曹操對於董承案的發生,也許並不覺得特別吃驚和意外,真正讓他感到有些猝不及防的,是政變參與者中居然有這個人的名字:劉備!

曹操對於劉備非常器重,在他剛剛投靠時,便上奏他為豫州牧,以後又帶著他一同攻破呂布,救出了他的妻子兒女。回到許都後,曹操表奏劉備為左將軍,並給予了超出一般僚屬的待遇和敬重,平常宴飲談話時,都和劉備坐一張坐席,如果劉備隨他外出,也必要與之坐同一輛馬車。

但是顯然,劉備內心裏並不把曹操當成自己的主公。正如當初程昱等人所認為的,劉備勇而能戰,誌向遠大,絕不是一個安分之人。有人甚至指出,劉備之所以在白門樓上極力主張殺掉呂布,並不僅僅是因為對呂布懷恨在心,更主要的是,他早已將曹操視為自己今後事業道路上最大的敵人,擔心如果呂布為曹操所用,曹操將會如虎添翼。

劉備本是漢室後裔,入朝後也不滿曹操控製獻帝,他與董承等人有些來往,便參加了密謀政變的活動。就在政變策劃期間,有一天曹操請劉備吃飯,席間他突然漫不經心地對劉備說:“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曹耳!本初(袁紹字本初)那些人,是不算數的。”

其實曹操那時並不知道衣帶詔的事,更不知道劉備參與其中,他把劉備抬舉成與自己並列的大英雄,按其本意,應該是想通過這番惺惺相惜,進一步籠絡劉備,以便使他能夠鐵了心跟隨自己打天下。

曹操足智多詐,照理說,劉備的欲蓋彌障之舉很難騙得了他,他不可能相信一個征戰沙場多年的豪傑,會被打雷嚇得拿不住筷子。問題就在於對劉備失態的理解上,在對董承案尚不知情的情況下,曹操很可能認為,劉備僅僅是經不起抬舉,不敢與自己並稱英雄,所以才會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曹操嘴上把劉備和自己並列,實際自然不希望如此,劉備的表現反而在他的期望之中。因為這表示劉備即便像程昱等人說的那樣,懷有英雄之誌,但卻無英雄之膽,自己完全有能力控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