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世上再無神祗(3)
可是，預料中的長離的慘叫聲卻沒有傳來，我猛地轉頭一看，隻見身後的兩隻凶獸已然倒地不起，而站在我們麵前那白發蒼蒼卻精神十足的老人，不是北荒老人是誰？
“小姑娘，我們又見了，沒想到一別三千年，你又回到了這裏。”北荒老人看著我，眯著眼睛笑了笑。
“書伯，她受了傷。”長離看著北荒老人，說道。
“此地不宜久留，太子請隨我來。”北荒老人說道。
長離將我抱起來，順手給夢華解了結界，夢華猛地竄到我們麵前，擔心地問道：“你們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
北荒老人帶著我們到了一處山洞，這山洞與北荒的那個並無多大區別，長離將我放在稻草堆上，看向北荒老人，問道：“書伯，你這裏可有傷藥？”
“我有我有！”未等北荒老人開口，夢華便插嘴道，她從乾坤袋裏掏出兩個瓷瓶，給了長離一個，然後走到我麵前，對著他們道：“老伯，這是仙界一等一的傷藥，長離上仙也受了不少傷，你出去幫他上藥，我給鳳隱上藥。”
北荒老人點了點頭，和長離一起出去了。
“鳳隱，你這身上怎麽回事？怎麽肩膀上有這麽大的傷疤？”夢華一邊幫我上藥，一邊驚訝地問道。
“我幫你嫂子擋了鐧雲弓，肩膀直接穿了個窟窿，傷疤能不大嗎？”
“玉清嫂嫂沒事吧？我朝翎哥哥不會成鰥夫吧？”夢華杞人憂天地問道。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有這麽咒你自己哥哥的嗎？”
夢華吐了吐舌頭，“我都在這裏困了好久了，也沒見朝翎哥哥來找我，若不是我身上好玩的玩意帶得多，我非得無聊死。”
我隻能沉默，你隻是無聊，可玉清和朝翎是在拚命啊！
過了會兒，長離和北荒老人走了進來，我看著長離傷痕累累的衣服和略顯蒼白的臉色，問道：“你還好嗎？”
長離勾唇一笑，坐到我邊上，道：“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納悶道：“你腦子沒壞吧？”
長離繼續笑，一雙桃花眼裏仿佛藏了絲繾綣的情意，認真道：“今天小鳳兒為了我，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心甚慰。”
我一怔，不知道該說什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那個人，應當是他吧。
“那什麽，既然夢華已經無事，我們就回去吧。”我撓了撓頭，說道。
“結界一破，天帝怕是已經知曉，如今原先的出口已經被封了。”長離淡淡地說道。
“什麽？”我猛地站了起來，可立馬牽扯到背上的傷口，痛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長離把我拉了回去坐下，道：“莫要大驚小怪，又不是出不去。”
“對啊，這洪荒的出口可不止一個，待老朽去打探一番，定能找到第二條路。”北荒老人笑嗬嗬地說道。
我狐疑地看著他，問道：“當年我讓你告訴我出口的時候，你可是死活不肯說，怎麽現在這麽主動？”
北荒老人一笑，道：“老朽忠於禦曷天帝和太子，太子有命，老朽豈能推脫？”
我看了看長離，又看了看北荒老人，腦子裏靈光一閃，問道：“當年是你告訴長離出口，所以他才能離開洪荒的？”
北荒老人笑而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我再次跳起來，氣勢洶洶地問道：“為什麽人和人差別這麽大？”
夢華聽了，非常讚同我的觀點，插嘴道：“就是嘛！我和朝翎哥哥都是爹娘所生，為何他是上仙，我卻隻是個散仙？”
“小姑娘莫要生氣，你若是帝宮的太子妃，我自然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北荒老人摸了摸胡子，道。
“鳳隱可不是太子妃，她是神後！”夢華糾正道。
我點頭如搗蒜。
“這世上已無神，又哪來的神後？”北荒老人一副事事皆知的模樣，捋著胡須問道。
夢華一愣，“什麽無神？蓮澤神君就是啊！”
我的麵色微微泛白。
北荒老人衝夢華招了招手，道：“小仙子，來，老朽給你講個故事。”
夢華一聽，開心地跟著北荒老人出去了。
山洞裏隻剩下我和長離，我看向他，問道：“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出洪荒？我若不出洪荒，也許後來的事都不會發生。”
“進入洪荒的人是他，與你出不出洪荒又有何關係？”長離摸了摸我的頭發，繼續道：“小鳳兒，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該發生的終究都會發生，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抵抗的。”
“比如說？”我眨了眨眼睛，問道。
長離笑了笑，隻是這笑容裏沒有了往日的妖嬈自信，反倒夾了絲苦澀，“比如說我離開你，比如說你遇到他，比如說我們終究錯過……”
我微微一怔。
長離又繼續道：“可是我們都不能後悔，不能回頭，隻能往前……”
（5）不可能的愛
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腦子裏想著長離的話，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夢中。
我夢到長離捧著酒壇在棚屋外，對我說：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一壇甜酒，聊表謝意。
我夢到我們一起喝酒吃肉，他說，人生得意事，莫過於烤肉喝酒賞風景，有佳人作陪更是上上之樂。
那時我們相依為命，一起覓食，一起打架，即便說是出生入死也不為過，可是我和他背負的東西不一樣，他背負了帝宮的血海深仇，而我想要的，是能無牽無掛伴我左右的人。
可是，為什麽，心裏的愧疚感這樣強烈？仿佛有什麽東西是我所遺漏的。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洞口之外，火紅的身影負手而立，帶著淡淡的落寞與孤寂，那是我從不曾見過的長離，可我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心裏已經有了蓮澤神君，我無法再去撫平另一個人的傷痕。
第二天早上，我睡眼惺忪地走出山洞，隻見長離正在烤山雞，北荒老人和夢華坐在旁邊看著。
“就一隻山雞，夠吃嗎？”我走過去問道。
“那裏還有一隻羊！”夢華興奮地指了指角落。
長離把山雞交給夢華，道：“這個是給你們吃的，烤全羊是我和小鳳兒的！”
夢華的笑臉瞬間耷拉了下來，嘟囔道：“人與人的差別，怎麽還是這麽大？”
北荒老人笑眯眯地拍了拍夢華的肩膀，道：“小仙子，別擔心，我這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食物，餓不了你。”
我聞著烤全羊的香味，差點沒把口水流下來，長離給我撕了一塊肉，遞到我手上，道：“我一直遺憾未能與你吃完那隻烤全羊再走，如今總算是彌補了一番。”
我愣了愣，隨即笑了，“那敢情好，這回有兩個人吃，我不會把肚子給撐破了。”
聞言，長離大笑，他遞給我一壺酒，道：“來，吃肉怎能沒酒呢？”
我不客氣地接過，大口喝了起來。
我們在洪荒被困了足足半個月，這日，夢華跟著長離去體驗狩獵，我和北荒老人坐在山洞前閑話家常。
“你真的知曉天下事嗎？”我看著北荒老人，問道。
“大部分。”北荒老人摸了摸胡子，說道。
“那你知道我是魔族遺孤嗎？”我有些忐忑地問道。
“我不光知道你是魔族遺孤，我還知道是誰把你送你洪荒的。”北荒老人眯了眯眼，笑道。
“是誰？”我立馬豎起了耳朵，這個問題我沒怎麽想過，卻不代表我不想知道。
北荒老人看著我，道：“蓮澤神君。”
我的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反駁道：“怎麽可能？”
北荒老人繼續摸他的胡子，道：“神魔一向勢不兩立，他沒對你下殺手便是仁慈，不可能的事不該是這個。”
“那該是什麽？”
“他愛上你，那才是本該不可能的事。”
我一怔，腦子裏隱約記得三千年前，歸位之後的蓮澤神君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本君當日饒你一命，為何不知珍惜？”
想必那時他的意思便是這個吧，他沒殺我，隻是把我送進了洪荒。
北荒老人見我怔怔的，道：“你也無需想太多，他身為神，本就有自己的職責和使命，如今卻為你犧牲至此，這天下間，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能待你如此的人。”
“我知道。”所以這一輩子，我賴定了他，不管他是神是人，他都是我的無塵。
過了會兒，我又問道：“神削了神骨便會成為凡人，那我能擺脫魔的身份嗎？”
北荒老人神秘一笑，道：“辦法自然有，隻怕你受不了。”
我正欲再問，長離和夢華已經一人提了一隻山雞回來，夢華興奮地走到我跟前，道：“鳳隱，我們終於可以出去啦！”
我的眼睛亮了亮，“當真？”
長離點了點頭，道：“我按照書伯的指示，找到了出口的位置。”
“書伯，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出去吧。”長離看向北荒老人，繼續道。
北荒老人搖了搖頭，道：“老朽罪仙之身，如今能為太子盡一份微薄之力，已經深感欣慰。更何況老朽已經習慣洪荒，太子勿要掛念。”
北荒老人這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我們怎麽勸，他也不願意跟我們出去，無奈之下，長離隻好帶著我和夢華離開。
隻是，沒想到的是，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外麵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玉清見我和長離遲遲未歸，害怕我們出事，便將此事告訴了晉伯，晉伯擔心之下向天帝要人，卻被天帝拒絕，於是晉伯一怒之下揭竿而起，正式向帝宮宣戰，仙界頓時掀起軒然大波，一向不問世事的四海之王竟然為了一個魔族遺孤作出此等舉動，著實讓人震驚。
我一向知道晉伯疼我，可我沒想到他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我一回龍宮，清河和青瑜便拉著我直往晉伯的宮殿而去。
“你快去給父王報個平安，這幾天他都急死了！”到了宮殿門口，清河和青瑜卻不走了，隻把我往裏推。
我走進晉伯的寢宮，正對著門的，仍然是那張仕女圖，隻見晉伯站在那張畫前麵，看得出神。
“晉伯！我回來啦！”我跳過去拍了拍晉伯的背，大聲道。
晉伯被我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隻見他的臉上老淚縱橫，似是極度傷悲。
這回輪到我被他嚇到了，緊張地問道：“你怎麽了？我又沒死，你怎麽跟哭喪一樣呢？”
晉伯白了我一眼，擦了擦眼淚，道：“莫要胡說。”
“那你哭什麽？”
晉伯看了眼那畫上的女子，道：“隻是想起一段往事。”
我看著那畫中人，若有所悟，“晉伯，這該不會是你的初戀情人吧？”
晉伯不說話，默認了。
我沒想到自己一語中的，頓時興奮地拉著晉伯的手問道：“那你怎麽不把她娶進門呢？你該不會是單相思吧？”
晉伯沉默不語，似是被我說中了。
我吐了吐舌頭，“該不會真的單相思吧？”
晉伯還是不說話。
我連忙晃了晃他的手，安慰道：“我們晉伯可是四海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她如果看不上你，那是她沒眼光，我們不跟她一般見識。”
晉伯瞪了我一眼，脫口而出道：“胡鬧，怎可這般說你娘？”
晉伯話一說出口，我愣了，他也呆了一呆。
“晉伯，你剛剛說了什麽？”我隻覺得耳朵似乎又出了幻覺，隻能再問一次。
“什麽也沒說……”晉伯弱弱地回了一聲。
“晉伯，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用手探了探晉伯的額頭，道：“怎的開始胡言亂語了？”
“我沒病……”晉伯把我的手拿了下來。
“那你是不是光棍太久，產生幻覺了？”我又把手放了回去，煞有其事地問道。
“……”
“不如我給你介紹一門親事吧？你說你總不能當一輩子光棍吧？”我繼續道。
“……你若給我介紹親事，我便給蓮澤神君介紹親事！”晉伯瞅了我一眼，幽幽地把我的想法扼殺在了搖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