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喂!是盧偉嗎?”我用手帕捂住話筒說道。

“你誰啊!”

“你的女兒現在在我手裏,立刻準備好一百萬。”

“你有病吧你,知道我是誰嗎?敲竹杠敲到我頭上來了……”

“看看你手機的屏幕。”

我把手機切換到了視頻通話模式,將攝像頭對準了我麵前的那個女孩。

她被反綁在一把木質座椅上,雙手雙腳都被粗麻繩死死綁在了椅子,椅子則被四枚鉚釘固定在了水泥地上。女孩的嘴裏塞著一顆紅色的塑料球,兩條黑色的皮帶已經深深嵌入了她的兩頰之中。她的膝蓋上,放著今天的報紙。

一見我把手機攝像頭對準她,女孩開始拚命掙紮起來,嘴裏發出“嗚嗚”的求助聲。

話筒裏傳來了她父親的怒吼聲。

“現在,仔細聽我說……”我等盧偉情緒趨於平靜後,說道,“你先準備好一百萬元的現金,我明天會給你電話。記住,不許報警,否則我會讓你再也見不到你女兒了。”

不等他回複,我中斷了通話。

女孩“嗚嗚”地鬧著,我走過去拿下了她嘴裏的塑料球。

她往地上吐了口帶血的痰,活動著自己的下巴。

“你綁得也太緊了,把我血都弄出來了。”她責備著我,“快替我解開手腳。”

我繞到她背後,蹲下身子:“這樣看起來才真實,否則怎麽可能騙過你精明的老爸。”

“老頭答應付贖金了嗎?”

“應該沒問題。一百萬對他來說,毛毛雨的事情。”

“你要的太多了。”

女孩突然問了個我倆都沒想過的問題:“喂!你說,要是老頭不肯為了我付一百萬呢?”

“怎麽可能!”

“他真的做得出,我媽開刀的事情,就是因為他捂著自己的老本不肯用,才讓我媽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

“如果他不給錢的話——那我隻有撕票了。”

我猛力一拉手中的鋼絲,女孩痛得叫了起來:

“你幹什麽!痛啊!快給我鬆開,聽見沒有!給我鬆開繩子。”

我繞到她身前,在她的腳踝處,也多纏了一圈鋒利的鋼絲,鋼絲深深嵌入了她的皮膚之中,女孩都會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但在這個密閉的地下層中,不會有任何人聽見到她的呼救聲。

“你發什麽瘋!快拿走鐵絲。你要多少錢?我把贖金分一半給你。不!全都給你,你不要再綁了!啊——啊!”

“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麽?你要什麽,我爸爸都會答應你的,我求求你,放過我吧!”女孩哭喪的臉,眼淚稀裏嘩啦地留個不停。

我走回她的身後,輕輕撩開她雙肩上的散發,幫她重新戴上紅色的塑料球,無限溫柔地在她耳邊說一句:

“我隻想做一件讓人矚目的大事。”

在某個陰濕的角落,一雙綠豆般大小的眼睛,正貪婪地盯著女孩手腕處滴下的鮮血。

女孩名叫盧辰,是我店裏的一個常客,我時常跟她天南地北的扯上幾句,知道了她還是個高三的學生,不過她老爸是個有錢的主,市區開了好幾家賣汽車的店,所以她和別的高中生不一樣,她從不擔心自己考大學的事情,天天變著法騙她老爸的錢,亂花一氣。

她老爸知道這事後,每個月把她的零花錢釘得死死的。這下,剛過小半個月,她就身無分文了。

於是,我給她出了這個綁架勒索的主意。她興奮得手舞足蹈,直誇我的智商高。而當我在勒索電話中說出一百萬這個數字時,她驚愕地看著我,這個數字是她想要的十倍,於是她也默認了。

一百萬的贖金是筆不小的錢,真能夠得到的話,夠我離開這個城市後,花一輩子了。

從幫助“綁架”到真正實施綁架,這個轉變是我在匆忙之中決定的,所以時間倉促,我必須製定出一套完美的對策來。

通常來說,90%的綁架受害家屬都會在第一時間報警,一旦盧偉報警,那麽交付贖金的時候,就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那筆錢,想要輕鬆脫身取錢,根本是天方夜譚。

我攤開地圖,決定找一處相對人流密集,交通便利的地方指定為交易地點。

窗外華燈初上,我遙望遠處,一輛輛首尾相銜的汽車點上了車燈,形如一條又細又長的老鼠尾巴,擱在馬路當中。

我得意地拉上了窗簾。

早上八點,盧偉按照我的指示乘上了最擠的一班地鐵。

“東昌大道下,二號口。”

那是下站人數最多的一站,不用看也能想象出,盧偉提著一袋錢在人潮中左突右閃的場景。

“我已經到了二號口,可是這裏……”

盧偉的意外在我預料之中,二號口是個隻能進,不能出的通道。

“你從下行的自動扶梯跑上去。給你兩分鍾。如果我發現有警察跟著你,交易就到此為止。”我果斷地切斷了通訊。

如此一來,跟蹤他的警察們,在擠上擠下地鐵時,難免會有所暴露。如果再有人跟著盧偉在自動扶梯上逆行而上,毫無疑問是件愚蠢的事情。警察一定認為劫匪就在地鐵的某處觀望著二號口,所以我確信警察一定沒跟上他。兩分鍾後,我準時撥通了電話。

我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就發起了脾氣:“你要你的贖款我不管,但你別這麽折騰我,不就是一百萬嗎!我女兒平安回來,給你兩百萬都可以。”

“少廢話!你現在趕去中華街,十分鍾。”我沒有給他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中華街是一條著名的美食步行街,每天上午,是那裏一天最冷清的時候,也是我認為交贖款的最佳地點。

“到了沒有?”

“到了。我在中華街的一頭。我女兒究竟在哪?”盧偉雖然生氣,可依然克製著語氣。

“這是最後一步,隻要你照著我說的做,你就能很快見到你的女兒了。現在,你看看腳底下有什麽?”

“什麽都沒有,隻有水泥路麵。”盧偉邊說,話筒裏邊傳來他用腳跺地麵的聲音。

“看見地上的窨井蓋了嗎?”

“看見了。”

“你把錢均分成二十份,塞進整條中華街的二十個窨井蓋裏。做完之後,你就能見到你女兒了。”

我說完,直接卸下了手機電池板,把手機拆成一片片小零件,我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在煙灰缸裏燒掉了SIM卡。

煙灰缸旁的相框中,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耷拉著兩條馬尾辮,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可這麽可愛的一個姑娘,卻被一隻老鼠奪走了生命。猖獗的老鼠趁她睡覺時,咬了口她的鼻子。小姑娘不僅僅破了相,更沒想到這隻老鼠還攜帶了狂犬病病菌,小孩抵抗力弱,不幸去世。

想到這,我潸然淚下。

我要滅絕老鼠,把它們統統弄死,為我的女兒報仇。

一百萬現金被丟進下水道之後,會有很多人去搜查這些錢,警察、疏通工、路人等等,他們會發現這類毛茸茸的齧齒類動物才是這座城市經脈的主宰,它們的數量會讓所有人感到吃驚,人們才會重視“老鼠”其實是個災難。

當我每一次向衛生所申訴鼠患,資料都被冷落在無人問津的抽屜裏,一年過去了,也沒人在意我女兒的死。

我複仇的心從未熄滅,我一個人的力量是單薄的,當我知道了盧辰的家世,我的複仇計劃就誕生了……

“老板,你寵物店裏有賣老鼠藥嗎?”

“有。”

“有多少給我多少!中華街的下水道裏,全是水老鼠,真他媽惡心……”

我默默從櫥櫃裏取出一個大包,遞了過去。

這人臉上的神情我十分熟悉,是一張父親急切的臉,曾經我和他有過一樣的心境,看來鼠患的危害已經有人意識到了。

當這場滅鼠運動展開後,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是我做了這樣一件看來不擇手段的事情,我選擇離開這座城市。當然,我並未將盧辰留給下水道中的老鼠當點心,讓她被老鼠一口一口吞噬掉,最後被吸幹身上的每一滴血。她隻是昏睡在中華街的地下車庫中,也許搜查贖金的警察驅車趕來,當他們在這條美食步行街上找停車位的時候,就會發現毫發未傷的女孩了。

客人匆忙結了帳,急切地跑出門去,望著他的背影我不禁有些內疚。

我知道他的名字。

盧偉,那些黑暗中肆虐者的終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