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撲朔迷離

1.程震

有人說,人活一輩子就為了幾件刻骨銘心的事情。

程震相信,自己前幾天就剛碰上一件。

出於職業需要,程震時常要和許多客戶打交道。他從第一天從事這個行業開始,就為自己定下了兩個原則:一、隻接待女客戶,男客戶免談;二、賣身不賣藝,決不搞有違倫理的花樣。

即使是一名男妓,程震也保有很強的自尊心,男尊女卑的觀念在他腦中根深蒂固。他認為,從這個行業對男女的稱呼就可以看出各自的地位。

男人叫男妓,女人叫妓女,性別在這個稱謂中的位置便是證明。

正是他近乎偏執的自尊,讓許多女客戶對他的服務表示不滿。可盡管如此,那些女人卻總是一次次回來找他,因為像他如此英俊而又強健的男妓,實在令她們難以忘記,況且他還是這個行業裏鮮有的混血兒。

每一次激烈的肉搏之後,程震冰冷的態度讓她們憎惡不已,但一段時間後,她們又會再度懷念他的身體,而忘了他討人厭的缺點。

程震的性格完全不適合這個職業,可他卻成為了一名優秀的男妓,主要是因為錢來得快,也來得容易。一旦墮入糜爛之中,就不想被救贖了。

程震以前是一名設計師,這個職業其實和男妓本質上區別不大,兩個職業同屬服務業,都需要靠自己拉客。兩者為了賺錢,都不顧一切地滿足客戶的要求。設計師為了吸引客戶,可以免費展示自己的作品,男妓同樣可以免費展示自己的身體。

程震比較了兩個職業後,認為設計師是打工仔,男妓屬於個體戶,於是決定順應時代潮流,下海從商。

職業不分貴賤,革命分工不同罷了。

他現在的客戶全部都是熟客介紹,彼此之間單線聯係,所以在服務之前,不必再和對方來一番傷感情的討價還價。

兩周前,一個經常給他介紹客戶的老主顧打來了電話。

老主顧在電話裏挑逗道:“最近有沒有想我?”

“有事嗎?”程震同客戶的交談總是省去繁枝末節的部分。

“你對女人還是這麽的不紳士。”老主顧有點不高興,頓了頓說,“這次,我給你找了份好差事,顧客願意花雙倍的報酬,隻是有點特殊的要求。”

“你知道我的原則。”程震警覺起來。

電話那頭嬌滴滴地說:“放心,我不會把變態介紹給你的,咱們倆還沒完呢。”

“特殊要求是什麽?”

“對方要讓你蒙上眼睛,由我帶你去目的地,整個過程中不允許看到她的樣子。”

程震不免有點擔心:“那人可靠嗎?”

“這點你絕對放心,通過多重關係介紹過來的,可能是個不敢見人的醜老太婆,怕你看了之後**吧!”

老主顧語氣很肯定,程震也了解她的為人,便不再追問,約定時間地點後,掛了電話。

作為一名專業性服務者(此名稱正確讀法為:“專業”兩字後停頓半秒),未成年以及身心不健康除外,所有女性都有可能成為他的顧客。

從業三年的程震對女人已是了如指掌,他隻需親吻脖子就能夠知道她們的真實年齡。而他也在這幾年中,失去了對女人的興趣和感情,永遠不可能有女人對他這種職業的人付出真心,而他亦是如此。

為了這筆生意,程震特意把一頭烏黑的頭發染成了金黃色。在眉目不能傳情的情況下,隻能靠外表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到了約定時間,老主顧的雙門跑車準點到了程震家樓下。

老主顧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有錢女人,幹瘦的臉上嵌著一雙小眼睛,在鏡片後不安地閃動。

程震從不主動打聽她的事情,就連名字也隻知道她的英文名Jane。據程震觀察,Jane從不上班,她精力旺盛,卻從來沒有事情來妨礙她尋求程震的服務。她也沒有結婚,她的無名指永遠空空****。天知道她哪來的這麽多錢,或許她繼承了一大筆遺產,程震在心裏就是將Jane定位成巨富的遺孤。

程震一上車,老主顧遞給他一副隱形眼鏡。

“這是什麽?”

Jane說:“這副隱形眼鏡不透光,你戴上以後就連白晝和黑夜都分不出來了。”

戴上眼鏡,就是客戶特殊的要求。

Jane雖然開的是跑車,可礙於上海擁堵的交通狀況,她的車沒法跑起來,慢到連拐彎都感覺不到離心力。雙眼被遮蔽的程震,也就沒辦法判斷出目的地的大致方位。

“是不是堵車了?我們不會遲到吧?”程震雖然看不見,但能聽見車窗外囂鬧的喇叭聲。

Jane笑著捏了捏程震的臉,說:“你來看我的時候怎麽沒這麽猴急?”

程震轉頭躲開她的手,冷冷地說:“專心開車。”

Jane習慣了這樣的自討無趣,她回嘴道:“堵車不是挺好,是最有效降低交通事故的辦法。你的服務給人快樂,交通事故給人痛苦,但你不能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我又沒讓你去撞人。”程震反駁Jane的歪理。

Jane說:“自從馬路上開始堵車,上海交通事故中的傷者就降低了一半。”

程震插了一句:“那麽為什麽不想辦法將交通事故中的傷亡降到最低呢?”

Jane愣了愣,答道:“你以為是北京啊!”

這時,車裏的電台DJ開始播報新聞:北京私車牌照投放數量再創新高……交通部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北京交通事故同比去年大幅下降……

程震為將來做了兩手準備:如果買了車,就加入上海的堵車大隊,阻止交通慘劇;倘若不買車,就遷居首都,避免交通慘劇。

跑車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花費的時間和騎腳踏跑車的時間相當,他們比約定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停好車,Jane讓程震搭著她的肩膀往前走,程震憑著腳下舒適的地毯和自動門的響鈴聲,猜測是到了高檔公寓。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程震頭微俯,步伐穩健地跟在Jane的後麵。

終於,Jane停了下來,敲幾下門後,將程震推進了房間,輕聲向他告別:“我先走了,等辦完事情後,我會再回來接你。”

等她說完,便傳來一記關門聲。

接著,安靜的房間裏隻剩下了程震的喘息聲。

他就這樣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他的顧客身在何處。

“把衣服脫了吧!”一個女性聲音從幽靜中傳來。

聲音聽起來像是年輕女性,但程震從不靠聲音來判斷女性的年齡。原因很簡單,電台主持人可以從大學畢業一直做到退休,聲音都不會有變化。

倪萍戴個麵具,也照樣可以主持《七巧板》。

對程震來說這隻是一場交易,他廢話不多,開始解外衣的紐扣,一件一件扒了個精光,露出寬闊的肩膀和結實的胸膛。

“好了。”程震把最後一件衣服丟在地上,對著女人的方向說道。

一隻柔軟的手觸碰到了程震的手臂,順著手臂往下勾住了他的手腕,隨後拉著程震往前走了兩步。

程震感覺到了女人細滑的皮膚,至多三十歲的女人才有的緊致膚質。

“在這坐下。”女人引導程震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女人怯生生的動作讓程震確定整個房間是關著燈的,看來這個女人對身份的保密措施做得萬無一失。

女人警告程震不許主動碰她,隻需要他順從地坐著就可以了。

這樣奇怪的客戶程震還真是頭一次遇見,為什麽找一個男妓來,卻對他做妓女才做的事情呢?

女人的愛撫漸漸讓程震有了生理反應,每次都是他掌控著異性的欲望,而這一次他不得不拚命抑製自己的衝動,因為一旦他控製不住自己,就違反了客戶對他的要求,引起客戶的不快,後果難以想象。能找男妓的女人,非富即貴,有權有勢。男妓得罪客戶,就和民工得罪包工頭的性質是一樣的。

在挑逗下壓抑,竟讓程震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他急不可耐地扭動身體去貼合那隻無比**的手。

女人漸漸坐到了程震的身上,將他的身子壓向椅背。

程震正欲火焚身,渾身熱不可耐,突感背上一陣灼痛,程震痛得直哼哼起來。

開始程震還以為是女人在用指甲抓他,可女人的雙手正抱著他的臉,將濕潤的嘴唇壓住了他的呻吟聲。

女人坐在程震的身上如水蛇般扭動身軀,程震的呼吸由快變急,第一次有顧客讓他有了**。

一陣激烈的肉體接觸後,一切戛然而止,女人像陣霧一般消失不見,她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穿好衣服,馬上Jane就來接你了。”聲音中還稍稍夾帶輕微的喘息聲,語氣卻如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鎮靜。

程震意猶未盡地站起身子,這時他背部的疼痛有所加劇。

遵照顧客的要求,程震完成了整個服務,他雖然沒有親吻那個女人的脖子,但憑經驗,他斷定這個女人絕不會超過二十六歲,上了年紀的女人不可能擁有這般玲瓏有致的身材,以及**四溢的動作。

她可能是個有錢的年輕美女,如果她想要男人根本不需要花錢,程震對於她會找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程震眼睛不方便,費了半天功夫把衣服套到了身上,Jane也正好在這時來敲門接人了。

這筆生意從頭到尾,像做了場春夢,女人說了不超過三句話,當程震在Jane的車裏摘下隱形眼鏡時,就把那三句話忘記了。

為了保護顧客的隱私,程震從不和任何人談起她們的事情,這也是他總有回頭客的緣故。

但這次的顧客,除了留給他背部的陣陣疼痛,程震不知該從何說起這段經曆。

這件事成為了程震心中永遠難解之謎,他回家後,茶不思飯不想,隻想弄明白這位神秘顧客的身份,這違反了他的職業準則,而他的職業生涯也因此被斷送了。

2.謎題

我拿著昨晚找到的照片,正美滋滋地躺在**,夏夕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這聲音引起我昨天被她綁架時的回憶,鼻子做出了條件發射,隻感到一股臭氣撲麵而來。

睜開眼一聞,原來是自己的口臭。

我放好照片,打開賓館的門,換了一身套裝的夏夕等在了門外。

她一見我,就咋呼開了:“你怎麽了,氣色怎麽這麽差?嘴唇都白了。”

我有氣無力地說:“昨晚一夜冷風,讓我的呼吸道血管收縮,血液供應不足,致使局部抗體減少,病毒趁虛而入,我便出現了上呼吸道不適的症狀。”說完,難耐喉嚨的瘙癢,猛咳了兩聲。

夏夕不明白地搖搖頭。

我擺出專家的樣子,對她說:“通俗地說,我感冒了。”

“少給我廢話,趕快再回你家,把密碼找出來。”

“你凶什麽凶。”我將昨晚整理出來的密碼遞給了她,說:“不用回去了,我昨晚在夢中突然記起了密碼。”

夏夕看到數字,生氣地把紙丟還給我,說:“你很無聊嗎?寫我生日幹嗎?”

“這是你的生日?”

夏夕被我一問,又抓回那張紙看了起來,密碼雖然是我寫的,但密碼是她姐姐設置的,會使用妹妹的生日也在情理之中。

我借機數落幾句夏夕:“要是你的腦子像我一樣聰明,在浴場裏就該猜出密碼,害我們白白浪費了一個晚上。”

拿到了密碼和鑰匙,夏夕就急著要去拿浴場保險箱裏的東西。

五分鍾後,我們走出了“莎碧布萊”旅館,我發現旅館老板已經把自己的招牌換了,“莎碧布萊”更名為了“瑪麗”。

夏夕得意地對我說:“看見沒有,這是昨天我讓老板改的。”

我不解,問:“為什麽要叫‘瑪麗’呢?”

夏夕答:“因為瑪麗是我的英文名啊!”

看到擺出夏夕不可一世的架子,我也懶得問她怎樣說服老板的。

改了店名的旅館生意徒然火爆起來,一會兒功夫,我就在門口被撞了幾次肩膀。緊鄰“瑪麗”的幾家旅館老板聚在不遠處,嫉妒得牙都快咬碎了。

我一分析,原來旅館的突變是夏夕無意中造成的。

關鍵在這旅館的名字上,原本它叫“莎碧布萊”,隔壁的旅館都自稱“傻逼”隔壁,占盡了口頭上的便宜。現在“莎碧布萊”變成了“瑪麗”,隔壁的旅館都變成“瑪麗”隔壁了……生意自然不會好。

旅館老板昨晚拍肩膀對我說的話,意思是不是我碰到了夏夕這個福星,所以有福了?

倒黴的還不止這些旅館老板,電線杆上的一則尋人啟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尋人啟事:周丹,女,44歲,身高152CM,上穿紅色燈芯絨衫,下著黑色隱條褲,綠色中跟皮鞋……

雖然尋人啟事上的名字我不認識,但我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女人,是我樓上爭吵不斷的中年夫妻之一。

她居然失蹤了,難怪近幾天樓上沒再那麽吵了。

這則尋人啟事又誕生了另一個疑問,我的照相機被盜和周丹的失蹤時間上基本吻合,我隱約感覺兩者之間存在某種聯係。昨晚那個扔我照相機的人正是消失在了周丹家的這層樓,他會不會就是周丹的丈夫?

我想得頭都快炸了,一般名偵探推理案情,總是越推理問題越少,可是我一推理,問題隻會越來越多。問題越多,感冒也愈發嚴重。太陽穴又酸又脹,看來要把這些問題擱在一旁,先把感冒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一個小時後,維沃大浴場保險箱裏的東西到手了。

箱子裏隻有一本書,書名叫《1+1=0》。

“你確定箱子裏沒有金銀財寶,或者其他值錢的東西了?”

我費盡周折弄來密碼和鑰匙,隻找到一本兒童讀物,很不甘心。這不是跟我開玩笑嗎?

夏夕也很無奈,答道:“我仔仔細細摸了保險箱裏的每個角落,真的沒有其他東西了。”

“會不會這本是紀念版或者珍藏版之類的書?”我翻書找起作者簽名或者手印來。

“你是不是生病腦子燒壞了,這就是本很普通的書。”

我把書正過來反過去翻了四遍,書的內容都差不多能背出來了,也沒發現它有特別之處,我對著封麵歎道:“你姐姐留下這本書,我猜是為了告訴我們,我帶上你這個累贅就會什麽都找不到。”

“這是什麽?”夏夕指著我手裏的書,很是驚訝。

紅色的封麵上,有人用紅色的筆在書名旁寫了幾個字,因為角度關係,我才沒看到。

“西出夕陽樸樹枯,水進隧穀退路絕。”夏夕輕聲讀出了那幾個字。

“我沒說錯吧!這一定是作者親筆題字的珍藏本。”

“你好好看看。”夏夕點點封麵上的作者名字。

作者名叫傑奎琳·威爾遜,是個英國人。說明這兩句中文可能不是作者寫的。

“這裏還有字!”我在書名1+1=0的後麵,找到一個用紅色的筆寫上去的阿拉伯數字“0”。

筆的顏色和封麵的紅色十分相似,不細看,還真看不出封麵上寫了字。

“是姐姐的字跡。”夏夕斬釘截鐵地說。

“這詩是不是李白寫的?”

“你學過?”

“我忘了,可能是李商隱寫的吧!”

夏夕嘟著嘴,好像也不知道詩的作者是誰:“你說姐姐寫這詩做什麽呢?”

我的太陽穴又開始鼓脹了,就像有人在我耳朵邊鼓掌一樣。

夏美出了一道數學題,害我半夜找密碼患上了感冒。現在又來一道文科題——古詩解析,再下去恐怕沒解析出什麽,我的腦袋先解體了。

額頭滾燙滾燙,我漸感體力不支,朝著夏夕一頭栽了下去。

聽到一聲“臭流氓”之後,我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3.推理

上海東區的老街道中,一幢磚石結構的大建築物坐落轉角,四平八穩的樣子和拱形大門口木牌上的公安局字樣很搭調。

諸葛警官和下屬陳駿,在明亮的辦公室裏,對於小巷中女屍的驗屍報告,提出了不同的見解。

名叫夏美的死者,係機械性窒息死亡,右手指甲的損傷是死者在石灰牆上寫字造成的。在陳屍現場大家都忽略了一點,死者隨身的皮包中,沒有找到手機,凶手帶走了死者的手機。

“你說凶手為什麽要死者的手機呢?死者隨身物品中有的是比手機值錢的東西。”這一點,是屍檢報告無法解釋的。

陳駿從煙盒抽出一根煙,將煙盒中的剩餘香煙排列整齊後,才叼起煙,趁著點煙的空隙,說:“也許死者的手機裏存有凶手的重要信息,或者說,手機裏有凶手想要的信息,正是因為這些信息死者才被害的。”

“根據屍檢報告,死者在掙紮時,一隻手中握著手機,也許她為了不讓凶手得到手機,是想將它丟遠,於是凶手騰出一隻手來,單手扼死了死者。你覺得我們的嫌疑人有這樣的能力嗎?”諸葛警官往椅背上靠了靠,躲過飄來的煙霧。

“可能會是其他情況,說不定凶手並不是將死者抵著牆掐死的,而是按在地上呢?”陳駿對嫌疑人似乎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但諸葛警官相信屍檢報告,第一次上門找嫌疑人的時候,他穿著睡衣,並不粗壯的手臂看起來根本無力扼殺一個成年女子。

目前唯一的嫌疑人,死者對麵的退學學生,在偷偷潛入死者寓所後,被不明身份的年輕女子帶走。

在無法提審重大嫌疑人的情況下,貼發了通緝令追捕。諸葛警官和陳駿對於嫌疑人是否殺人這點上,產生了分歧。

諸葛警官認為,嫌疑人不具備單手扼殺死者的力量,他的潛逃可能是擔心自己偷窺的行為受到懲罰,嫌疑人身上也許掌握著重要的破案線索,找到他也許就能找到真凶。

反方觀點,雖然還不知嫌疑人如何殺人,但憑死者皮包中藏著他的地址,可以看出死者其實早有預防。如果真是無辜,嫌疑人為何要隱瞞認識死者的這件事呢?為何又要擅自進入死者的寓所呢?而獨居的嫌疑人,更是沒辦法提供有力的不在場證明。通過向公寓保安的了解,同樣獨居的死者,平日幾乎沒有社交活動。用陳駿的話來總結,所有的人都缺乏必要的殺人條件,符合條件的隻有嫌疑人一個人,那麽他絕對就是真凶。

諸葛警官撫著圓圓的下巴,說:“嫌疑人偷窺一事也屬於違法行為,他因此而對警方心存懼意,是可以理解的。”

“我認為正是由偷窺引起了這起命案,死者和嫌疑人原本不認識,正是通過偷窺引發了嫌疑人犯罪的念頭。”

陳駿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脾氣,諸葛警官也拿他沒辦法,在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情況下,等嫌疑人落網,一切自然能夠辯個明白。

諸葛警官避開爭端,話鋒一轉,問:“在死者家垃圾桶裏找到的針頭和羽毛,有沒有可以利用的線索?”

陳駿將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傳真紙打開,念道:“通過鑒證發現這些針頭上含有人和動物的混合血跡,人血的DNA比對工作仍在進行之中,而羽毛和血跡同屬於鴿子。這些物品,基本可以排除是吸食毒品工具的可能性了。我覺得……”

陳駿欲言又止,在諸葛警官追問後,他才說:“我覺得這針頭看起來像是文身專用的,鴿子血是可以用來文身的。可死者身上並未發現文身,死者的公寓也沒有找到其他文身的器械,也許我是錯的。”陳駿對自己的推斷沒什麽信心。

“死者家中除了針頭之外,還有未處理幹淨的黃頭發,我總感覺這起凶案的背後還有更大的案情。要想知道這些,嫌疑人照相機裏的膠卷或許能幫上大忙。”

“通緝令會讓我們找到膠卷的。”陳駿信心滿滿地說。

“我擔心的恰恰就是這點。”諸葛警官指出,從嫌疑人家裏取證的照片來看,他使用的是體積較大的單反相機。而公寓的監控錄像拍下了嫌疑人潛入死者公寓時的樣子。錄像上看,嫌疑人沒有隨身攜帶相機。嫌疑人的家裏也沒有找到照相機,那麽這部重要的相機哪去了?

“也許嫌疑人外出時,藏在了某處。”陳駿猜測道。

“是你負責盯他的梢,你應該最清楚嫌疑人並未發現我們對他采取的行動,況且他也沒時間外出藏相機。”諸葛警官更傾向於照相機在嫌疑人之外的人手上。

目前情況來看,人證物證俱失的情況下,小巷女屍案的偵破工作隻能依靠鋪發的通緝令,以及仰仗廣大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了。

除了對這起完全被動的案件擔心,冒進的陳駿也讓諸葛警官有一點擔心。

年輕的陳駿是警局高校的高材生,高層有心將他培養成諸葛警官的後繼之人。一個月前,陳駿調來跟在諸葛警官的身邊,積累各種案件的經驗。

但這起案件遠比表麵情況更複雜,毫無線索的案情卻又有許多難解的謎團,陳駿一意孤行下去,定會吃經驗不足的虧。

諸葛警官望著正將煙頭狠狠掐在煙缸裏的陳駿,心想:如果他不能克製暴躁的脾氣,很難成為自己的接替者。

麵對複雜的案情時,體態渾圓的諸葛警官總能表現出與他體重相稱的沉穩來,這一點,對把握案件的細節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對諸葛警官來說,忍耐始終是種美德。可陳駿認為命運握在自己的手裏。小時候媽媽叮囑他,在生氣時,要學會忍受對方,深呼吸後從一數到十。但他隔壁一個小子,隻數到三就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