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普陀山廟

我眼巴巴看著劉千手,就等他說出那個計劃來,而且我還指著聽完這計劃振奮一下人心呢。可劉千手隨後說的哪是什麽計劃,根本就是聊家常:“大家晚上別走,我請客,咱們一起吃一頓去。”

我不知道他咋能想到這事兒,一時間愣住了,王根生反應也不小,我們都知道劉千手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他今天請吃飯,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不過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們仨也就二話不說急忙收拾一番下樓,按說已經下班了,我們打個車就走唄,劉千手卻沒著急,拉著我倆在警局門外站著,說等個人。

劉千手的臭人緣在警局都出了名了,他請客能叫上別人,不容易。我們這一等熬了半個小時,門口風還特大,我倒好說,王根生被吹得直流大鼻涕。這時我隱隱猜出來劉千手的目的了,眼睛不時四下看著。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輛破捷達出現了,遠遠地停在路邊。劉千手今晚請客是假,釣魚是真的,讓杜興跟著暗中保護我們,隻要凶手露麵,保準跑不了。

我一看杜興來了,心說我們也別幹站著喝西北風了,我假意咳嗽幾聲給劉千手提醒。劉千手戲還沒演完,拿出手機假意接個電話,嗯嗯啊啊一通,撂下電話又說:“那朋友說不來了,咱們走吧。”他這麽做都是在給凶手做樣子,如果凶手暗中觀察我們,我們幹站了半個小時最後直接走了,他肯定起疑。但王根生被忽悠了,氣得直咬牙,罵了一句:“這什麽朋友?不來早點兒吱聲行不行?”

我們沒去啥好地方,就是路邊的大排檔。大排檔種類挺多的,但為了拖時間,我們選了一個在我家旁邊的燒烤攤子,其間劉千手還耍了一個滑頭,沒在攤子上點酒,也不知道從哪個超市裏買了一瓶“白酒”回來。這白酒就是水,我們喝它純屬做樣子。王根生一直蒙在鼓裏,不過他也猜出來今晚有任務。這小子不是當警察抓賊的料,一提到拿槍他腿肚子就哆嗦,可要說到演戲,他絕對是個不錯的人選。

我們仨從晚上6點開始,一直吃喝到10點鍾,都不知道送走多少人了。最後給我們吃的,看著肉串子一臉痛苦色。我連帶著有個預感,憑今晚一頓飯,我們少說半年不會再碰燒烤了。

10點鍾也是學生下晚自習的時間,這時候吃地攤有個特色,一抬頭總能看到背著書包蹬自行車的學生。有個胖學生來到地攤後就把車子停下來,他不是來吃燒烤的,直奔我們走來,開口來一句:“叔叔!”

我聽這句叔叔真別扭,心說這誰家孩子,咋不會說話呢?我們三個爺們兒長得就都這麽著急嗎?我對胖學生強調:“叫哥。”

“哦。老哥!”

我真想摟他一拳,合著我不管怎麽教育,他就認定我們老了。那胖學生接著說:“剛才有人托我傳話,說那邊有人找你倆。”他先指了指街頭拐角,又指了指劉千手和王根生。

我一下敏感起來,心說什麽人找我們?尤其在這個時間點兒。劉千手盯著學生看了看,問了句:“能說說找你傳話那人什麽樣嗎?”胖學生搖搖頭,而且他不再多說,扭頭走了。

一個學生而已,我們也沒特意難為他。劉千手合計一會兒,跟王根生說:“來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本來挺擔心他倆,但又一想,他倆沒喝酒,不管找我們的人是不是凶手,出不了大岔子。劉千手一邊走還一邊摸向後腰,他是探長,我們仨中就他能隨便帶槍。

我目送他倆離開,這時候電話響了。我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很陌生,但我又不能不接。接通電話我先來一句:“哪位?”“嘿嘿嘿”的笑聲傳來,而且這笑聲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很明顯被變音了。我第一反應是凶手,更沒想到他知道我電話。我立刻裝作喝高了的狀態,大著舌頭又問:“你笑笑笑,笑什麽哪?到底哪位?”

凶手開口了:“李警官,你就別跟我演戲了,你們那點兒小貓膩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三個臭老爺們兒喝一瓶白開水,還能喝上4個小時,真難為你們了。”我腦袋被氣得嗡嗡直響,心說這凶手咋這麽聰明,跟狐狸有一拚了。但麵上我不能點破,仍裝作模模糊糊的架勢問:“咦?兄弟,你打錯了吧?”

“嘖嘖嘖。”凶手根本不理我的話,接著說:“我本來搞不懂你們到這兒喝酒為什麽,現在全明白了,你們找了一個高手在暗中躲著,想引我上鉤嗎?別不承認,我隨便找個學生試一試,那高手就現形了。”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打心裏有種被人偷窺得徹徹底底的感覺。凶手獰笑著:“你們聽好,我本來不想在這幾天殺人,是你們逼我的,我會送你們個禮物的,也算是提前完成我的使命吧。”說完他把電話掛了。我不想讓他這麽快把電話掛了,尤其他最後一句說得那麽怪。我喂喂幾聲想讓他別掛,可現實就是現實。

在我苦笑的時候,劉千手和王根生又回來了,劉千手看我這表情,詫異地問了一句:“你怎麽回事?”我沒直接回他,反倒也問了句:“劉頭兒,你們見到人了嗎?”

“人?”王根生接話,“狗屁!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把電話對著他倆晃了晃說:“人家都明白了。”王根生傻裏吧唧的,不知道我說啥,但劉千手懂。換句話說,我們一晚上白費了。劉千手氣得坐下來,拿個肉串子使勁兒嚼著,看那架勢,就好像在吃凶手的肉一樣。

我們仨被凶手擺了一道,走也不是,不走吧,留下來有用嗎?都坐了一晚上了。在我們沉默的時候,又來一個學生,我發現還是學生好忽悠,凶手隨便找來一個就能幫忙。這學生捧個禮盒,遞給我們說:“有人說要送給你們,還說肯定給你們一個驚喜。”

這禮盒有巴掌那麽大,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清裏麵裝的是什麽,劉千手還特意問了凶手的相貌。學生說那人戴個頭盔,看不清長啥樣,隻給他50元讓幫忙。我警惕地四下瞅了瞅,但這有什麽用?凶手要是這樣就被我們發現,他也甭混了。我們放走那學生,又把注意力盯在禮盒上。我怕禮盒裏放著炸彈,這倒不是我瞎掰,很有可能的事。

我還把這想法說給他們聽,王根生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整個人瞬間緊張得不得了。劉千手倒挺鎮定,用雙手把禮盒捧起來,輕輕晃了晃說:“盒子很輕,別說炸彈了,好像什麽東西都沒裝。”

正巧我鑰匙扣上帶著一個小刀,我拿出來小心地把盒子拆開。這裏麵隻放了一張折好的紙,我們把紙攤開後發現,上麵畫了一個畫。這畫很粗糙,是一個房子,還有兩個人在一棵樹上吊著。我一下聯想起普陀山鬼廟了,也想起了QQ十字架,我順嘴問了句:“劉頭兒,我跟你說的QQ那事兒,你讓技術中隊那邊調查了嗎?”“查了。”劉千手說:“但結果很不理想,那QQ是用手機上的,而且還是個黑卡,根本抓不到人。”

我心說得了,這條線索斷了。但突然間,我又有了一個想法,而且一個極其恐怖的念頭充斥在我心裏麵。我被自己這念頭嚇得夠嗆,急忙拿出手機,快速地進入QQ群。不出我所料,按照群裏的聊天記錄,有兩個驢友今天下午去了普陀山。我心說這兩個人真是純逗比,說好周末去,著什麽急哪,合著想早死早投胎嗎?

劉千手看我臉色奇差,也猜到了什麽,一把將我手機搶過來看了幾眼,這倒省得我解釋了。王根生一直瞪著眼睛不解地看著我們。劉千手很快拿了注意,跟我們說:“走,一定趕在凶手前麵把人救出來。”

我們吃了一晚上東西,還沒付錢呢,但誰還有時間顧得上這個,我們仨一同起身,劉千手帶頭颼颼地跑路。服務員早看我們不爽了,這次更是氣得直叫喚。我打心裏隻能這麽安慰自己,反正這地攤在我家樓下,案子辦完了,我會過來把錢補上的。

我們是打車來的,回去時省了這個環節,杜興已經被凶手發現了,我們也不用再放他這個暗棋。但杜興還跟沒事人一般,坐在那破捷達裏叼個煙,看我們全奔他來,他還裝不認識我們呢。

劉千手上了副駕駛,我和王根生坐到了後麵,劉千手簡要說了幾句,讓杜興知道剛才的事。杜興火氣不小,氣得直拍方向盤,揚言對陣凶手時,一定撕爛他的腦袋。劉千手又說:“別拍了,最快速度回警局,咱們把槍領了好上山。”

我聽完倒沒什麽,而且較真兒地說,今晚對凶手也好,對我們也好,弄不好是一場最終的決鬥。我不怕被他打傷或者打死,隻要我能用子彈把他也擊斃,那就足夠了。可王根生聽完,反應很大,也特別怪。

其實他純屬被嚇壞了,哎喲一聲捂著肚子,在車裏哼哼唧唧說:“頭兒,我好像吃壞肚子了。”他真是個慫蛋包,但我們也不能說他什麽,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重案刑警的,王根生這脾氣屬性,也就當個文員還行。劉千手強調讓他忍忍,等回警局後,廁所隨便他用。

杜興把車開得飛快。我發現這杜大油發起狠來可不是一般的狠,這裏是市區,不管現在是不是晚間,他竟把車開到160邁。我不知道劉千手和王根生的感受,反正下車時,我眼睛有點兒呆,心裏就跟灌了一瓢海水似的,飄飄悠悠的。

杜興沒進警局,他現在身份還沒定,不方便進去。王根生故意拖遝,隻有我和劉千手玩命地往樓上跑。我是奔著槍庫去的,劉千手則去辦公室看看,想再找幾個幫手。我算服了一探組,餘兆軒下班休息了,但還有兩個警察在審訊室裏,對著胖爺們兒進行盤問。

那胖爺們兒連續被問了這麽久,估計嗓子啞得都不能說話了。劉千手沒給麵子,一手推開審訊室的門,把那倆警員抓了壯丁。這麽一來,我們就有五個人了,一起上山警力方麵倒挺充足。

還是杜興開車,劉千手坐在前麵,我們仨擠在後麵。我領教過杜興的車技,現在見怪不怪,可那倆一探組的警員不行,看著車飛一般的速度,都不時地擦汗。

在路上,劉千手就跟我們說起注意事項來,這次麵對的凶手異常狡猾,而且身手高強,會飛石子的絕技,我們一會兒行動時,一定要倆倆一組。隻要有兩支槍一同指著凶手,他飛石子再快,我們也能有人開出一槍去。我和一探組的警員連連點頭,杜興倒是一聳肩對此不太在乎。

普陀山離市裏不近,正常來說,我們開車少說要用一個多鍾頭,但杜興隻用半個鍾頭就趕到了。

這裏荒廢已久,山路崎嶇,路上還多是石子。劉千手盯著山路看了看,問杜興:“咋樣?能不能開上去。”杜興回答很直接,哼了一聲一踩油門。我坐在後排的中間位置,這次爬山路,我算遭了老大罪。

他們倆顛簸難受的同時,至少還能抓著車門借力,我兩頭都不靠,整個人一直癲著就沒停下來。

剛開始上山,杜興還不怎麽熟悉,車開得慢,後來他又野上了,把車不斷提速。劉千手被顛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但他還時不時跟我們強調:“都……都看著點兒……四啊……四周。”

我們各自找個方向看著。突然間,杜興來了一個急刹車。我們誰都沒防備,我們仨坐在後排還好說,至少有前排椅子擋著,劉千手可就點背了,他整個人奔著前麵衝了出去,整張臉全都貼在擋風玻璃上了。

現在就是外麵沒人,不然找個相機從外麵拍下來,劉千手當時的麵部表情肯定很搞笑。劉千手哼哼唧唧坐了回來,一邊使勁兒搓著臉一邊對杜興吼道:“槍狼,你他娘的會不會開車?是不是這幾年沒玩兒車,把車技都忘光了?”

杜興沒理會劉千手,從車座底下拿出一個手電筒,對著路旁一棵樹上照去。我知道他這麽做肯定有原因,也順帶看一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棵人腰粗細的樹上,刻著一個十字架,而且細看下,這十字架還往左偏了一些。

我哪會不明白,凶手提前來了,還耀武揚威地給我們一個提示。另外那兩個警員有些慌神,都把槍拿出來握在手裏。但劉千手是探長,我們誰也沒敢貿然行動,全望向他。這一晚上,我們被凶手耍了好幾次。

劉千手盯著十字架,氣得直搓腦袋,本來他那鳥窩頭就亂,現在這麽一弄更不成樣子。他想了想說:“都別慌,先上山救人要緊。”

杜興仍那麽直接,劉千手話一說完,他吱一聲就把車開出去了。劉千手還讓我們把車窗都搖下來,槍上膛,隻要沿路發現凶手,別管那麽多,開槍就是。本來隻是個刻在樹幹上的十字架,卻把我們一車人弄得緊張兮兮的。

我沒掐時間,過了十多分鍾的樣子,杜興吼了一句坐好,又來了一個急刹車。這次我們有準備,也沒剛才那麽慘。劉千手扭頭問杜興怎麽了。杜興把車倒回去一段,指著一棵樹說:“你們看看吧。”

我發現這棵樹上也有十字架,尤其望著這棵樹連帶著周圍環境,我有種怪怪的感覺。有個一探組的警員發表了看法,他說:“凶手什麽意思?難道在給我們指路嗎?”

“狗屁!”劉千手是真不客氣,一點兒不給麵子的反駁一句,又對著那十字架吼道:“你們好好看看,不覺得這裏咱們來過嗎?”被他這麽一提醒,我才意識到心裏為什麽會怪,劉頭兒說的沒錯,這裏我們確實來過,就是剛才發現十字架的地方。現在天黑,再加上山上沒什麽標誌性建築,看哪兒都差不多,這才讓我們差點兒犯迷糊。

劉千手帶頭下車,大步走到樹旁邊,我們其他人陸續圍了過去。倒不是我們想嚇唬自己,普陀山本來就有鬼廟,我們半夜上山,莫非真的遇到了鬼打牆?而且這鬼打牆來得也操蛋,現在正是救人的關鍵時刻,它卻要摻和一下。

劉千手又問杜興:“剛才就沒遇到什麽岔路口嗎?”其實這話問也白問,杜興多精明,根本不是犯馬虎的人。

杜興根本沒回答劉千手,反倒靠在車門上,仰頭看著天空。我被他這一出弄得納悶,心說這哥們兒行啊,這時候了還有心情看星星。杜興緩了一會兒,說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話題:“劉千手,你還記得以前的普陀山嗎?咱們好像十年前來過吧?”

“是!”劉千手盯著杜興回答,但看眼神,很明顯他搞不懂杜興的意思。

杜興沒管那麽多,又正視我們說:“我不信什麽鬼打牆,十年前咱們來的時候,可是坐著拖拉機直奔山頂的,當時確定有路,今晚卻沒路,這個做何解釋呢?”

我順著他的話往下想,十年的時間,這山上不可能一點兒變化都沒有,而當時所謂的路,如果被改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劉千手跟我想的差不多,而且他悟性很大,突然間頓悟地一點頭,還猛地回身打量起來。“大家看看。”

他說著還指了指這一片小樹林:“這些樹粗細不一樣,像刻著十字架這棵樹,還有它周圍這幾棵,很明顯是後種上去的,或許凶手在這裏刻上十字架,不僅僅是挑釁這麽簡單。”

“沒錯。”杜興接話:“我有種大膽的想法,這些新種的樹,或許把原來的路給擋住了,咱們如果從這裏開車過去,弄不好能到山頂。”

我不知道杜興說的話到底在不在理,反正這普陀山自打鬧鬼荒廢以後,就沒什麽人來過。劉千手也想賭一把,一咬牙說:“那咱們試試。”

其實在我們都回到車裏後,我還挺擔心,畢竟這片樹林中樹與樹之間的空隙很小,捷達車能過去也都是擦邊。但考驗車技的事對杜興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也真耍了一手絕活,讓捷達車像有了生命一樣,在這片樹林中左貼右靠地在夾縫中前行。

大約過了一刻鍾,我們衝出了這片樹林,當我看到有一片荒草掩蓋的土路時,就知道劉千手和杜興猜對了。我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條上山路被改造的時間可不短了,凶手又在那棵有標誌性的小樹上留下十字架,很可能這條路就是他造的。這麽一來,豈不是說他的殺人動機在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就有了嗎?我不敢往下合計了,隻覺得這個凶手實在可怕,而且他的背景也一定沒那麽簡單。

沒了樹林的遮擋,杜興又快開了一段時間,但越接近山頂,路的坡度越陡,最後其他人不得不下車,讓杜興掛著一擋往上衝。

普陀山鬼廟的畫像,我先後看過幾次,畫中已經把這裏描繪得很淒涼了,但實際上,這裏的氣氛更讓我心裏受到衝擊。大片的枯葉堆積在地上,我走在上麵,都有種顫悠悠的感覺,而且這裏風不小,一吹之下,總有葉子被卷起來,還伴隨著響起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那座鬼廟,更破破爛爛跟個危房似的,尤其部分牆體還都半塌著。

杜興沒有槍,他從我腰間一拽,把我帶的膠皮棍扯了下來,這爺們絕對藝高人膽大,當先向鬼廟的門靠去。我們四個在他後麵,劉千手分工,我和他負責掩護杜興,其他兩個警員負責留意四周情況。杜興貼在廟門上,隔著門聽了一會兒,他沒發現裏麵有什麽動靜,又對我們打了個手勢,接著一發力把門推開。

這門缺油,吱呀聲讓我心裏膈應得直毛楞。杜興掏出小手電,對著裏麵照了照。我們還沒湊過去,當然沒看到裏麵什麽場景,但我留意杜興表情的變化。他先是一愣,隨後急忙捂住胸口,向旁邊躲開,弓著身子哇哇吐上了。

我心說這咋回事,細論起來,杜興也當過殺手,能讓他都吐了,這鬼廟裏到底怎麽了?被杜興這麽一弄,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和劉千手他們一起往廟門那兒湊。當我順著手電筒的光看到裏麵的情景時,一下就體會到了杜興剛才的感覺,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一股股的酸水直往上溢。

杜興吐了,沒人會說他啥,但我要接著也吐了很容易影響我們的士氣,甚至我更不想讓大家覺得我不抗造、膽小。什麽是男人?關鍵時刻得扛住了才行,我上來一股勁,使勁兒繃著嘴,倒不能說我惡心,我是硬生生把快出來的酸水給咽了回去。

我這麽挺是挺住了,但另外倆警員,全半蹲著哇哇幹嘔,他倆一定沒吃晚飯,就顧著替餘兆軒審胖爺們兒了,現在根本吐不出什麽東西來。

再說說廟裏,正中心的位置上,吊著兩個人,或者說他倆勉強算是個人吧。他倆脖頸以上都保存完好,但下麵身子就沒一塊好皮肉,全被刀剮了,有些地方還都露出森森白骨來。這是地地道道的兩具血屍,屍體下麵淌著好大一攤血。也就是整個廟裏沒風,不然氣流一動,得弄出多大的腥味呢。

那倆警員冷不丁接受不了,死活不肯進去,劉千手帶著我和杜興一同往裏走。我和杜興敢進去,但我倆離血屍還有一段距離時就先後止步,捂著鼻子皺著眉。

劉千手倒沒什麽,我發現他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這爺們兒離近後還伸出一隻手,對著一具血屍的腿骨摸了摸。“還有屍溫,血跡也沒幹,凶手剛殺完人。”

雖然這事猜都能猜出來,凶手肯定剛殺完人,但被劉千手一說,我還是特別緊張。而且劉千手又下了一個命令:“凶手一定沒逃遠,咱們搜。”

我們按原計劃,杜興一組,剩下倆倆一組,互相間距離別太遠。杜興吐完後整個人變得特別嚴肅,看我們都拿起槍他還一伸手把劉千手的槍搶了過來。

劉千手瞥著眼睛瞪他:“你幹嗎?”

杜興熟練地擺弄幾下槍,盯著劉千手那纏著紗帶的大拇指頭說:“你這樣的,還能用槍?那廟裏的血屍表明凶手是個用刀的行家,我不敢大意了,槍借我耍耍,逮住機會我給他一槍爆頭。”

我順帶著也看了看劉千手的手,不得不說,那紗帶纏得太粗了,他想把手指頭塞到扳機裏都費勁。劉千手也明事理,不跟杜興掙什麽,反倒交換武器,拿起那個膠皮棍。我看到這真想說,膠皮棍是我的,劉頭兒你拿自己的膠皮棍好不好?

劉千手不能開槍了,誰跟他一組就顯得特別弱,倒不是我勢利眼,我在我們五個人裏資曆最淺,要我跟劉千手混在一起,那絕對是老弱殘兵。這麽一來,我和劉千手各跟一個一探組的警員在一起,我們兩組負責兩邊,杜興在我們中間。拿出這陣勢向廟前一片樹林走去。

跟我一組那個警員,說實話,看著就有點兒屌,脾氣有點兒傲,跟他們的餘探長差不多,我倆在一起,他總走我前麵還愛下命令。按計劃我們不能離得太遠,但被這屌警員帶的,我倆漸漸脫離了組織。我實在忍不住勸了一句,他反倒有理了,說我們兩支槍呢,沒問題。

這裏的樹林跟之前山腰上那片還不一樣,裏麵長了一大堆灌木,擠得特別茂盛,拿眼一掃,都看不清遠處景象。在我倆漸漸深入的時候,突然間屌警員指著一處喝了一句:“什麽人?”伴隨著他這話,那裏也有了反應,我沒看太清楚,有一個腳踝高黑黝黝的東西,嗖地一下往灌木裏鑽去。

屌警員還傻裏吧唧要跟著進去,我眼見不對使勁兒拽了他一把說:“兄弟,別冒失,那可能是個老鼠,凶手沒那麽小。”屌警員使勁掙脫我,大有不滿意的架勢。我看著心裏挺來火,心說你牛個什麽勁,剛才就數你幹嘔的邪乎。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幫了警員一把引起凶手的不滿,他一直躲在我倆周圍,這時詭笑了起來。冷不丁聽他這笑真瘮得慌,尤其配著這種昏暗的環境,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甚至那笑聲就好像有調子一樣,一弦一弦地緊扣著我的心脈,讓我心跳都有些費勁。

這次警員不得瑟了,還有些害怕,總往我身邊湊。我真想把他推開,但想了想算了,我倆一條戰線的,這時候要團結。我倆一人負責兩個方向,觀察周圍形勢,那警員還念叨一句:“兄、兄弟,不行咱撤吧。”

我也有這想法,他現在這狀態開不了槍,或者真要能開槍,我懷疑他別打偏了把我射死。我點頭說好。可還沒等我倆動地方,嗖的一聲,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奔我們飛來。它速度實在太快了,我倆沒反應過來呢,它就卡在屌警員的肩膀上。給那屌警員疼得,跟殺豬一般地直號。

我覺得他以後別當警察了,去給動畫片或者恐怖片配音不錯,他叫得那淒慘勁兒,絕對能把觀眾嚇抽幾個。我急了,一伸手想用槍托砸這黑東西,但沒等我下手,這黑東西就往後一頓,把那個警員拽到了灌木叢裏。

我當時的心拔涼一片,心情更是極度複雜,有跺腳無奈的想法,也有害怕想發抖的衝動,這才多久,我們就被凶手擄走一個人,而且我還不知道那黑玩意兒到底是什麽,怎麽這麽邪乎呢?

警員的聲音越來越遠,我不敢鑽到灌木叢裏,怕被凶手玩一起偷襲,我憋著愣了幾秒鍾,最後舉槍對著天打了一發子彈,我是給劉千手他們報信。在槍聲刺激下,他們很快趕了過來,而且不用我說什麽,他們仨一看我孤零零地站著就明白咋回事了。劉千手急著吼一句:“人呢?”

我指著一處灌木叢說:“不知道被凶手用什麽東西給拽進去了。”“媽的。”劉千手氣得罵了句,又說:“這次我們人多,杜興帶頭,我們一同往裏鑽。”

往裏走了十幾米吧,發現有個人躺在地上。這時候我們弦繃得緊緊的,雖然隔遠看這人像警員,但我們沒敢大意。不排除凶手假裝充數的可能。杜興和劉千手配合,杜興舉著槍掩護,劉千手拎個棍子弓著腰湊過去。

看著劉千手擺手解除警報,我和另外那個警員也一同往那兒趕。短短幾分鍾,這警員身體變化可真大,我不知道凶手怎麽想的,把他頭發拽沒不少,都謝頂了,他肩膀上爛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而在他胸口上,被刀畫了一個很大的十字架,當然這十字架往左偏。

劉千手翻著警員的眼皮,還摁在脖頸上品了品脈搏,有些擔憂地說:“這兄弟沒死,但受傷不輕。”“那就好。”杜興接話說:“劉千手,你拎個棍子晃來晃去讓我眼煩,你先帶著傷員去車裏等著,我跟李峰他倆追擊凶手去。”他說完還指了指屌警員身旁的一排腳印。這裏地麵有點兒軟,沒想到倒給我們提供了一個追凶的線索。

劉千手不磨嘰,說了聲好之後一把扛起屌警員轉身就走。

杜興當先,我倆緊隨著他。我倒挺冷靜,而另外那個警員,眼淚汪汪的,還嚷嚷著要報仇。能看出來,他跟屌警員的關係不一般。初步算,我們又走了二三十米,這距離乍一聽沒什麽,可我們既要跟蹤足跡,還要蹚灌木叢,走得挺費勁。而且操蛋的是,最後地表硬了,足跡消失了。

沒了這個線索,我心裏一下緊張好多,總覺得凶手又要展開攻擊了。杜興跟我們強調一個戰術,我倆在他左右翼一定要寸步不離。我們也是按這個做的,但毫無征兆的,一陣陣嗤嗤聲傳來。這聲音我很陌生,聯想不到是什麽工具發出來的,但我能肯定,這是一種機關。

杜興喊著讓我們小心,他還半蹲著身子,將雙腿繃得緊緊的,隻要遇到危險,他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我也想跟杜興學,但問題是我根本不懂這裏麵的要領,別畫虎不成反類犬,倒讓自己反應慢半拍。

我和那警員一直留意四周,我敢肯定我倆都沒發現什麽,真不知道杜興的感官怎麽那麽強,他突然對我們喊了一聲小心,又一個虎撲向一旁臥倒。我壓根兒沒留意杜興說的危險是什麽,隻知道他一倒下我就得學他,這樣才能保命。我這麽想對了,但那個警員就完蛋了,他還傻兮兮地四下找危險呢。

一個大木樁子,依我看少說一人來長,豎著對警員撞了過去,就好像有隻無形的手在撞鍾一樣。隻是撞鍾發出來的是咚咚的聲音,撞到他身上,發出的卻是哢吧哢吧的聲音。我一聽這聲,心裏一沉,甭說什麽樂觀了,這爺們們肯定骨頭沒少折。

他慘叫著被木樁子帶出去好遠,還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個腦袋不知死活。我心裏好想罵娘,有一種有勁兒使不出來的感覺。這麽一來,我們這邊又掛了一個人。凶手,好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