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局中局

劉千手這副笑,刺激的我心頭直癢癢。他一定知道這女子跟大油是什麽關係,我還想追問,趕巧的是,那女子拎著兩雙拖鞋回來了,還分大小號擺在我倆腳前。我沒好意思當她麵再說啥,隻好把問話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說一會才能開飯,她跟杜興忙和做菜就好了,讓我倆去裏屋歇一會看看電視啥的。她家真是小,我倆要在廳裏幹站著不去裏屋,也不是那個事兒。我倆都點個頭,一同鑽到裏屋。裏屋也沒啥,一張大床,一個小茶幾,還放著一個小電視,我倆就坐在茶幾邊上,把電視打開。

劉頭兒明顯在合計事,等他回過神後還對我打手勢,讓我湊過去一點,我倆說說悄悄話。他小聲跟我說:“李峰,三年前烏州市有個案子,當時一探組餘兆軒接手的,是一起販賣毒品案。逮住兩個犯人,是大舅哥和妹夫關係,被判了七年刑,都關在北山監獄裏。”我聽到這兒就有點回過味來了,猜測著問:“頭兒,你的意思,這女子的哥哥和丈夫就是那倆犯人?”

“沒錯。”劉千手點點頭,“我沒記錯的話,這女子叫樂樂,五年前她也去過警局錄過口供。去年咱們去北山監獄請槍狼前,我特意查過資料,順帶看到了一條消息,她哥哥竟然跟槍狼在一個牢房的,而且當時剛得病死了,我猜槍狼一定是通過她哥哥才認識的她。”

我這下恍然大悟。想想看,樂樂的哥哥和丈夫全入獄了,她自己在外麵很孤單,還容易受欺負。她哥哥肯定不放心,在獄中跟大油念叨過這事,沒想到杜興挺仗義,出獄了還能照顧一下兄弟的妹子。這時候廳裏還傳來樂樂的笑聲,一聽就發自內心的,顯得她特別開心。我心說遇到啥好事了,能讓她這麽笑啊,我就起身偷偷湊到門旁邊,往外瞧了瞧。

杜興正哢嚓哢嚓切菜呢,樂樂抱著洗菜盆,在旁邊等著,這都不算啥,主要是樂樂的眼神,明顯是暗送秋波啊。我剛聽劉千手說完,她有丈夫,還在監獄裏服刑,沒想到這小娘們不正經,還打杜興的主意?倒不能說我多想,我又往深了一合計,難不成杜興也對樂樂有興趣?這可不是啥好現象,要是他喜歡一般女子,那也就算了,這可是有主兒的女人,他去挖牆腳,那也忒不地道了。劉千手看我在那“偷窺”,還窺了這麽長時間沒回來,他輕聲噓了一下給我提醒。我又悄悄回去,坐到他旁邊,把我想法說給他聽。

我猜的也不是沒根據,但劉千手聽完就笑了,點著我說:“樂樂或許對槍狼有意思,但槍狼不會動情的。憑我對他的了解,他心裏一直掛念著亡妻。而且狼本身就是很鍾情的動物,你見過狼換配偶麽?”劉千手後半句的比喻很生動,我認可的點點頭,心說那還好,隻要杜興不動情,隨便樂樂怎麽單相思,這事都出不了岔子。可怪事還在後麵,劉千手又古裏古怪的念叨一嘴:“槍狼命苦啊,早晚有一天,他會知道那件事,我怕他會發狂的。”

我發現劉頭兒就是壞,他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讓我聽著既好奇又不懂,而且他說完就沒了下文,招呼我一起看電視。現在這個點兒,新聞聯播剛播完,全是演電視劇的。我們都沒看到劇頭,中間插一筆這麽看,也看不懂。劉千手就快速翻台,我尋思實在不行我們就找個音樂台聽聽歌啥的,可沒想到當翻到動畫台的時候,他把頻道停那了,還專心致誌的看起來。

這什麽概念?這頻道在演蠟筆小新,我們兩個大老爺們看這個色色的小孩兒?尤其時不時還來一句動感超人、動感光波的台詞,我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但我也多少理解劉千手,他愛看這個,一定又跟他女兒有關,就跟他平時愛吃動物餅幹似的。我就熬著陪他看起來,大約過了一刻鍾,又有敲門聲傳來。敲門的人還很不客氣,把入戶門砸的哐哐響,我還合計呢,難道杜興又叫別的朋友了?可他還認識誰?不會是把第四人也叫來了吧?如果真是第四人,那可好玩了,他本來就囑咐我小心劉千手,今晚上要是我們二探組在這兒來個聚會,我看這聚絕不是啥好事,肯定都得分幫分派的打起來不可。劉千手也皺眉,招呼我一同起身過去看看。

我倆從裏屋出來時,正好樂樂在開門,她剛把門打開個縫,外麵那人就使勁一推。這股勁兒太大了,樂樂還抱著搗雞蛋的碗呢。被這勁一弄,往後不由的退了兩步,還把碗丟到了地上,砰的一聲,濺了滿地的雞蛋汁。這讓我一下來了火氣,覺得這敲門的太不禮貌了吧?

門外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剃個禿頭,右臉頰帶著一道傷疤,穿著一身牛仔服,但依然掩蓋不住他脖頸上露出的紋身。尤其他還特意倚在門上,做出一副痞子樣兒。我們看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我們,還當先嗤笑一聲,對樂樂說:“騷娘們兒,你行啊?趁我不在,就偷偷養漢子?還他媽一下養了仨?”

這話我不愛聽,而且我氣的根本沒細想,喝了一聲打斷他:“哪來的?滾出去!”這痞子故意露出一副驚訝狀,然後嗬嗬笑起來,摳著耳朵問,“你說什麽?讓我滾?這我家,我他媽還讓你們滾呢。”我這下緩過勁來,這人是樂樂的丈夫,但劉千手不說他還在服刑呢?難道緩刑放出來了?我看了眼劉千手,這時候杜興從廚房走出來了,他還把廚師帽摘了,冷冷盯著痞子說:“他娘的,你就是那個叫小刀的吧!在監獄裏給別的大油當玩偶的時候咋他娘的不這麽橫呢?現在對自己老婆你倒來脾氣了?”

那痞子聽得一愣,又仔細的看了看杜興,突然間啊了一聲,而且他臉色都變了,結結巴巴的說;“杜、杜大油,你怎麽在這?”我發現樂樂真能添亂,本來這事就有些誤會了,她這時候竟忍不住哭了,還一下撲到杜興懷裏。

雖然我想說點啥,但一時間我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劉千手滑頭,拉著我就往外走,他想給這三人騰地方,到底這事怎麽解決,我倆是不摻和了。不過我倆沒就此離開,都站在走廊裏吸煙。我這煙吸的很悶,而且沒多久,就聽到杜興在屋裏吼上了,還傳來啪的一聲響。接下來小刀捂著臉走出來,我發現他右臉紅了一大塊,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得腫起來。

他恨恨的看著我倆,哼了一聲,又迅速下樓。我心說他跟我倆哼個什麽勁?這耳光又不是我倆打的。我和劉千手又進屋了,這現場氣氛可不咋好,樂樂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的,杜興也不會哄人,就在一旁叉腰站著。

我跟他都實在哥們兒,也不外道,索性直問一句:“到底怎麽回事?”杜興解釋說:“那小刀不是個東西,樂樂的哥哥之所以販毒,就是被他拐的,結果沒熬住死在牢子裏。而且在入獄前,他還總打樂樂,隔三差五要錢花。樂樂本來還想給小刀一個機會,看出獄後他能不能改好,現在要我看,別扯了,趕緊離婚算了。”我讚同杜興這話,打心裏也合計好了,樂樂和小刀離婚的事,杜興就別插一腳了。甭管她哥哥交代過啥,這事到這節骨眼兒上,他一摻合鐵定就變了味了。

本來定好的是杜興和樂樂做飯,現在一看,他倆飯是做不成了,而且我和劉千手也不能就此走了吧?這下好,我倆這做客人的下廚了。我倆根本不會做啥,反正都糊弄的,對付吃一口唄。當然了,吃飯時氣氛不咋好,沒人說話。

等這飯吃完了,我招呼杜興一起回去,劉千手本來要開車送我倆,但杜興那意思,想走走路。我今晚還想睡杜興那兒,畢竟那紅光的事還沒調查明白呢,就陪杜興一起走路了。我倆沒走那麽快,還東一句西一句的胡扯,我是變著法說點開心的,想讓杜興心情好一點。

可就當我倆路過一個小胡同時,從裏麵突然鑽出一個人來,腦袋上扣著一個毛線帽子,把長相擋的嚴嚴實實的,拿個板磚對著杜興腦袋砸過去。我發現這人不是一般的犯傻,杜興啥身手?他還想偷襲杜興討便宜?看著砸來的磚頭,杜興隨便掄起一拳來,啪的一下反倒把磚頭打飛了。我也沒閑著,趁空對準這人下盤來了一記掃堂腿。

這人身手很一般,看的出來他打完就想跑,但被我這麽一掃,噗通一聲摔到地上。我不給他機會,就勢往前一湊,半跪著把膝蓋壓在凶手身上,還用拇指頂在他脖頸動脈上。不要小瞧我的拇指,隻要我**,保準這人會短暫昏迷的。我又一伸手把他頭套摘下來,看看他到底是誰!

其實我打心裏都猜個八九不離十,估摸這人是小刀。等把他頭罩拽下來一看,果然是他。小刀知道不是我倆的對手,還被我這麽壓著,他心裏有些害怕,不住的喘粗氣,可目光中的憤怒一絲不減。我對他印象很差的,也不客氣,當先問了一句:“爺們,你到底要幹啥?”小刀哼哼幾聲,似乎在給自己壯膽,等情緒醞釀出來了,對我倆吼道:“他媽的老子跟你們拚了,你們不是東西,上我女人。”我聽完很無奈,心說這屎盆子給我倆扣得,但沒等我接話,杜興來脾氣了,他大步走來,拎著小刀脖領子往外一扯。

杜興勁真大,我膝蓋還壓在小刀身上呢,但丁點不影響他拽人。而且他一用力把小刀拽出去時,我都被順帶的弄了一個踉蹌。杜興把小刀舉起來,推到牆上,冷冷的盯著他說:“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們沒碰你的女人!但你要還是這樣混下去,一點出息都沒有的話,別說樂樂了,什麽樣的女人你都留不住。”

我發現杜興說話就跟往傷疤上撒鹽一樣,他又說:“咱倆差不多是同一批進的北山監獄,五年了,你一直在裏麵低三下四的,回到社會了你還打算這樣麽?也不想想你的屁股被多少人碰過。”小刀聽得渾身直抖,還有點失心瘋的症狀,他嗷的吼了一嗓子,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掙脫杜興,拚命地向遠處跑去。我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不過反過來說,杜興也沒說錯,男人活一世,有時就是為了爭一口氣,畢竟要對得起他褲襠裏那根棒子。我也沒攔著小刀,更沒追他。我倆稍微緩了一會,又一同回家。

一想起昨晚的紅光,我怕今晚也不能消停了。但還睡在客廳,也不是那個事。我就建議杜興,我倆還是回臥室睡吧,真出現岔子了,再往客廳趕。杜興有心事,對我這話心不在焉的,隨意點個頭,算是應了下來。我倆並排躺著,就在我即將睡著,意識模模糊糊時,杜興噌的一下坐了起來。我被他這舉動弄精神了,也敏感的坐起來,四下看著。我以為紅光又出現了,但整個屋子黑咕隆咚的,哪有紅的跡象?我納悶的看著杜興。

杜興跟我說:“李峰,咱們去趟樂樂那兒吧,我實在不放心!”我知道他啥意思,他怕小刀又去纏著樂樂。我心裏直歎氣,心說這下可好,我倆成保鏢了。我是真不想理會樂樂的事,畢竟我跟她不熟,可杜興跟她哥哥交情一定很好,杜興還是個倔脾氣,我知道想攔是攔不住他了。既然如此,那我也陪他,不然自己住在他家,紅光來了,我多少有點發怵。

我倆騎個摩托趕過去了,在正爬樓梯時,就聽到樓上有人喊話,還有砸門聲。真被杜興料到了。樂樂沒給小刀開門,小刀竟在門外苦求,還說他真洗心革麵了,不信看看他胳膊上,都沒針眼了(吸毒有針眼)。這話聽著有點感人的意思,也讓我覺得小刀很可憐,不過我也明白,這類痞子,嘴甜是拿手好戲,尤其是求別人原諒時,那話說的都老好聽了。

等我們爬到頂樓樓梯時,我倆跟小刀見麵了,杜興在前,我在後。看著我倆的突然出現,小刀慌了,嚇得扭頭就想逃,可這是頂樓,他能逃到哪去?他在走廊裏憋得亂轉一番,最後苦笑著望著我倆。杜興上去就把他逼到牆角,還故意把臉湊近了跟他說:“看在樂樂他哥的麵兒,咱們又都是獄友的交情上,我再勸你一句,別光說不練,出去證明自己,哪怕找個正經工作呢,你再回來求樂樂,好不好!”杜興說到最後,語氣提高了不少,這意思很明顯了,別給臉不要,拿出點實際行動再說。

小刀被杜興氣場壓著,恩恩的點著頭,不過這小子倒還沒徹底迷糊,他來了一句:“大、大油哥,我沒錢啊,我這幾天就找工作,但這期間我也得吃飯睡覺啊。”杜興摸著兜裏,把錢全拿出來,一共六張百元大鈔還一些零錢,他一股腦全塞在小刀手裏。“夠不夠?”他冷冷的問。

其實六百塊不算多,但在烏州這個小城市,也不算少了,要是省著點花,足夠維持半個月了。小刀捏了捏這六張票子,嘿嘿苦笑起來,我一看他那臉色,知道他覺得錢不夠。我本來就是個旁觀者,沒必要攬這事,但我想給這小子一個機會,也算間接給大油個麵子,幫幫樂樂啥的。我一掏兜,拿出四百塊來,推給小刀,算是給這錢湊個整數。小刀滿意了,笑聲也變了,嘻嘻幾聲。我發現他也不想樂樂了,問了聲好扭頭就走,那下樓梯的速度,要是不認識的,保準以為這小子彩票中大獎了現在要去兌獎呢。我有種直覺,我倆這錢要打水漂。但無所謂了,總不能要回來嘛。

杜興緩了緩情緒,走到門前,這次輪到他敲門了,而且他還喊了一句:“樂樂,是我!”這次門開的挺順當,樂樂哭的那個慘啊,毫不誇大的說,都快以淚洗麵了。她見到杜興忍不住喊了一句杜哥,還一下撲到他懷裏。我看到這一幕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心說完了完了,杜興可算被帶到漩渦裏去了,他跟樂樂之間到底是友情還是愛情,真是捋不清了。但杜興人很正,沒借機占啥便宜,像兄長一樣安慰著樂樂,把她帶到屋裏。我一時間倒成了個閑人,我一合計得了,自己去廚房燒點水吧,給大家喝喝潤潤嗓子。最後在杜興的勸說下,樂樂穩定下來。我們仨還這麽定的,樂樂睡裏屋,我和杜興睡在客廳,今晚就不走了。

這一夜我睡的不咋好。樂樂家是老房子,尤其這客廳裏,夜裏總有小強光顧。我睡個覺還得時不時醒來打蟑螂,那罪受的一言難盡。但樂樂也理解我倆的苦心,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悄悄下了樓,給我倆買了早餐,甚至還帶回來一份報紙,那意思讓我倆邊吃早餐邊看看報紙解悶。可這報紙哪是解悶的,我剛看頭版,就被一條新聞嚇住了。雖說不是頭版頭條,但這標題太狠了。“近日我市發生一起鉤舌凶案,警方正在全力偵破。”

我有種想罵人的衝動,心說這是警局哪個逗比跟報社聯係的?這是啥好事麽?還登報紙了,難道想引起廣大市民的恐慌麽?尤其在內容上,不僅把案發現場男屍的慘狀全說了出來,還給這凶手起了個外號,叫鉤舌羅刹。更惡心的是,這則報道的記者,也把警察給醜化了,文筆間隱隱透露出警察的無能來。杜興看完連眉頭都皺起來了,氣的直罵娘,本來一頓不錯的早餐,我倆卻沒好好享受到。我覺得,這報道無疑讓舌頭案升級了,哪怕今天我們把那凶手逮住,立刻用槍子把他崩了,也絕不能挽回這報道來帶的負麵影響。

我倆騎摩托往警局趕,我還特意把報紙帶著,可這報紙帶不帶的用處不大。剛一進警局,我就感受到了所有人都在壓著怒火。有些嘴碎的,聚在一起討論,有些不愛說話的,雖然悶頭幹活,但根本不在工作的狀態上。我倆急忙上樓,不管咋說,這是二探組接的案子,有啥事還得找劉頭兒一起商量。劉千手明顯剛發完脾氣,叉著腰站在走廊裏,手裏捏著手機,我留意到他手指尖都捏白了,真怕他再這麽用力下去,手機都被捏壞了。按說他正在氣頭上,我不該打擾才對,但這得分什麽事,我指了指報紙,問劉頭兒咋辦?

劉千手哼哼幾聲說:“我剛跟這家報社確認過,這則報道根本不是昨天他們定版的內容,換句話說,有人私下把內容改了,專門針對我們。”我都快聽愣了,改報道?這得什麽人能做到?而且按現有情況來分析,能改報道的無非是鉤舌的凶手,畢竟這麽一來隻對他有利,可這個殺手有這麽大的人脈甚至是能量麽?

劉千手跟我倆說了他的計劃,這報紙已經賣出去很多了,就等於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現在能做的,就是極力挽救,一方麵讓報社那邊加快把沒賣出去的報紙全回收回來。另一方麵,他也會調動所有線人,去散播一個消息,讓市民以為這報道被誇大了好多,實際上沒那麽嚴重。我覺得劉頭兒這辦法不錯,本來我和杜興今個兒還要去跑片兒,收集證據,被這報道一弄,我們不得不低調一些。這家報社是能配合我們了,但不代表其他報社不會蠢蠢欲動,尤其那些小雜誌小刊物,他們就指著一些八卦新聞來人氣呢。

劉千手讓我倆今天就在警局裏辦公,對舌頭案的調查,他安排幾個便衣來跟進。這一天,是我來警局後過的最難受的一天,以前遇到大案子,雖說案情進入僵局會讓我一度難受,但那也是讓我頭疼而已。這次我是徹徹底底的心累了。我是硬生生熬到下班的,杜興擔心樂樂,就提前走了一會。下班後,我合計好一會兒,還是那句話,我真不想管樂樂的事,但衝著杜興麵子,我又讓自己妥協了。

我去買了點熟食拎著,騎個摩托往樂樂家趕。雖說明知道樂樂肯定會做飯,我買這熟食意義不大,可我總不能空手過去吧。在路上時,我電話響了。我覺得現在的自己,都有點神經兮兮了,一聽電話鈴聲,以為是第四人的呢。但拿起來一看,是劉頭兒的來電。這電話不是啥好事,他告訴我,剛接到報案,有一個住宅發生命案,死者被鉤了舌頭。我聽完恨得牙癢癢,心說這尼瑪真是禍不單行,在這風口浪尖上,凶手又開始作案了。

我一調頭,加快車速往現場趕。這次我來的不算晚,趕到時劉千手還沒來呢,但杜興來了,正在樓下跟居民問話。我停好車湊到他身邊,問現場什麽樣兒。杜興沉著臉並沒多解釋,反倒一招手,帶我迅速往樓上跑。這命案發生在四樓,有一點出乎我意料,死者是個老太太。她就蜷著身子躺在客廳裏,嘴巴那血糊糊的,別說舌頭沒了,連嘴唇都少了一大塊,露出一小片黃牙來。她身上也挺淩亂,但不是被強奸的感覺。她應該跟凶手搏鬥過,導致衣衫不整。

這次來的法醫不是小鶯,而是新來警局的一個小夥。我都不知道他姓啥,但他挺積極,拿著相機哢嚓哢嚓照著,旁邊還有痕跡專家在尋找鞋印這類的線索。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反正按現場這些跡象來看,鉤舌羅刹沒針對性人群,是老爺們也殺,老太太也殺,難不成又是個縱欲型殺手麽?我一想到縱欲這倆字,心裏直砰砰跳,江凜城兄弟多厲害,我再清楚不過。這次要是還遇到這種狠角色,那可有我們罪受了。順帶著我也想了想劉千手,不過一有懷疑他的念頭,我就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轉移。

這時候走廊裏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劉千手喘著粗氣跑了上來。可剛一到現場,他望著這老太太突然笑了。他笑聲很怪,尤其看了我們這些人後,他笑的更加歇斯底裏,還一下依靠在門上。我真搞不懂劉頭兒咋了,問了一句。劉千手也沒回答我,他蹲在門旁邊瞧了瞧門鎖,又毫無顧忌的向老太太屍體走去,一屁股坐在她旁邊。他這舉動是犯忌諱的,法醫還沒弄完證據,他這麽一坐,無疑是搞破壞了。那法醫不敢跟劉千手說什麽,就幹站在旁邊,一臉尷尬樣,杜興沒這顧忌,對劉千手喊了一句,“你快出來!”

劉千手發火了,不過不是針對杜興,他望著我們這些人,提高聲調,幾乎拿尖尖的嗓音吼道,“老太太!這他媽死的是個老太太啊!”隨後他又指著屍體跟杜興問,“槍狼,我問你,你要殺這個老太太,幾招能搞定?”

杜興被劉千手這態度弄得有些不習慣,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先冷冷看著這屍體,又伸出一個手掌說,“憑我?一個巴掌就能扇死她。”“李峰,你呢?”劉千手又問我。我覺得他這話題帶來的假設有點折磨人,我心說我一個大好青年,琢磨怎麽殺老太太幹什麽?但話說回來,這老太太看著不怎麽硬朗,杜興說他一個巴掌都搞定,那輪到我這兒,我對她脖頸實打實的打兩拳,估計她也扛不住。我就這麽回答了。

劉千手連連點頭,接著把他的想法說出來,“這老太太死前跟人搏鬥過,可對方要真是那鉤舌殺手的話,憑他能詭異的殺死辛啟義,身手和智商絕不簡單,你們認為這種高智商的罪犯能給這癟老太太留下搏鬥的機會麽?”

我被他這麽一點撥,一下懂了,心說對啊,我們這些人就注意現場了,卻忽略了這件事。這麽看來,殺這老太太的,弄不好也是個老人,不然他倆死前能這麽撕扯?劉千手又指著那門鎖,“老人都是比較敏感的,遇到陌生人不會輕易開門,這又是下午案發,門鎖又沒被撬動。我大膽猜測,凶手是老太太的熟人,他很輕易地進了屋子,又因為什麽事意見不合,導致大打出手,最後把這老太太弄死了。”

新來法醫這時來勇氣了,連連說對,還補充道,“目前看,現場真沒什麽可疑的痕跡,凶手一定是進屋就換了鞋,尤其打鬥地點還在客廳而不是門口,這都說明劉探長分析的有道理。”這法醫絕不是在拍馬屁,而是真心的讚同。可劉千手也沒因此心情好轉,指著法醫強調,“這老太太身上帶血的地方不少,凶手跟她肉搏,不可能沾不上血跡,你應該去排查一下,凶手有沒有留下清洗的痕跡。我在趕來時,發現老太太家樓下挺繁華,有修車的,還有個賣豆腐腦的,這些販子一定是長期定點在這賣的,對這附近居民都熟悉。如果有陌生老人出沒,一定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劉頭兒都說到這程度了,我要是還不明白,那我這腦袋可算白長了,這作案的老人,到底是本樓內居民,還是外來的,一排查就知道。不過憑我的猜測,這起案子,是本樓內其他老人做的可能性比較大,街坊領居互相間都熟悉,而且他濺了一身血,偷偷回家清洗也方便。這麽一來,這案子破起來還簡單了呢。說白了,凶手一定是看了報道,殺人後突發奇想,要把這事栽贓給鉤舌羅刹。我這下也理解了劉千手剛進來時的脾氣為何那麽暴躁,這凶手竟然有心挑戰我們,挑戰警察的智商。

劉千手根本對這個老太太死亡案不感興趣,他又交代一些問題,就匆匆離去了,真不知道他有啥急事。我和杜興倒是有心在現場多待一會兒,但杜興電話響了,尤其接通電話後,話筒裏還傳來嗚嗚的哭聲。我一聽就猜出來了,這人是樂樂。杜興離開她沒多長時間,難道這段期間出什麽事了?我好奇,就故意往杜興身邊靠了靠,想聽聽樂樂說啥,杜興明白我意思,他把免提開了。他先問,“怎麽了?”

樂樂哭的說不出話,緩了好半天才說,“小刀剛來過了,他還……嗚嗚,然後他又搶了錢走了。”樂樂沒交代那麽明白,但我聽著腦袋嗡了一聲,這啥意思我當然懂,沒想到小刀竟然這麽畜生。我發現這兩天是我們二探組的冬天啊,啥事都趕到一起了,我都能聽到杜興氣的咬牙的聲音。他也沒心情在現場待著了,還把我叫上了。我倆扭頭就走,飛速往樂樂家趕。

雖說我料定是個悲劇,但來到樂樂家,尤其看樂樂整個人抓著大被縮在床角時,心裏還是有種被針刺的那種疼。樂樂衣服四下散在床的周圍,尤其上衣還有**,都被撕壞了。杜興把拳頭捏的嘎巴嘎巴直響,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我強壓下心頭的怒意,說了一個理智的看法,“樂樂,你可以報案,告小刀強奸,警方會即刻著手處理的。而且有我們在,絕對把那小子送回北山監獄去。”樂樂整個人精神有點緊張,甚至有點崩潰的趨勢,她拚命的搖頭,也不回話。我能理解,她不愛這個丈夫了,隻是念在往日夫妻一場的份上,不想把小刀往絕路上逼。但問題是,小刀那畜生沒這麽想,竟還這麽殘忍的強奸自己妻子。

杜興又接話問了一句,“知道小刀去哪了麽?”我看杜興這架勢,擺明了要去找小刀,這算是私下了結吧,既然樂樂不想報案,那我們也隻能走這一條路,總不能便宜那混蛋。不過我想好了,我得看著杜興,他那暴脾氣,別跟魯智深似的,三拳把小刀打死了,那我們可得不償失了。樂樂猶豫半天,說,“小刀說他昨晚在網吧包宿來著,這附近就一間網吧,他以前也常去,我想他是不是……”樂樂還沒說完,杜興扭頭就走,我發現他太急躁了,我急忙問了樂樂那間網吧的地址,一轉身追杜興。

這網吧離樂樂家不遠,走路三五分鍾就到了,我倆也就都沒騎摩托。在下樓時,我連連勸杜興,一會要忍住,不行我來,他在旁邊看著就行。我是真沒法子了,隻能這麽說,而且我也真點背,這渾水我是全蹚進去了。杜興倒是點頭恩了一聲,表示聽我話,但看他那口不對心的樣子,我估計他到時還得伸手。我挺糾結的,甚至都有種拉著杜興不讓他去的想法。我倆又走到一個路口,再一轉彎就能望到那網吧了,可這時候,出了岔子。一輛黑車出現了,車窗上都貼著黑膜,根本看不到裏麵人什麽樣,車牌子也被卸了,根本不知道車號。這車開的不是一般地快,從背後衝著我倆撞來。這路比較窄,隻是雙車道,它掐著居中的地方往我們這麽撞,往不好聽了說,這時間外麵黑咕隆咚的,它這麽壓過來,保準能把我倆碾死。而且趕巧的是,我倆旁邊還沒岔口,想躲都很難。

現在我倆絕對是命懸一線,隻要一個疏忽大意,命就交代到這兒了。這車的車速少說有四十邁,道兩旁不能躲,我倆想從它上麵跑過去更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往前逃。這有點飲鴆止渴的意思,我倆光憑一雙肉腿兒能跟這車輪拚速度麽?但拖一刻是一刻吧。我和杜興先後扭頭,奔著那轉彎衝過去,可這黑車跟一個黑色妖魔一樣,毫不留情的迅速追到我倆後麵。我急的都不知道腦門冒沒冒汗了,反正心跳突突的。

這時候意外來了。轉彎處圍著一個大鐵欄,將小區跟外界相隔離。這鐵欄間的縫隙很小,我倆想鑽出去難,但並不代表小東西不能從外麵射進來。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圍欄外麵,還拉著一把彈弓子,對著我倆身後那輛黑車狠狠射了一下。這彈弓子一定很特殊,雖然天黑我離遠了看不清,但它打出來的彈子,掛著破空的響聲,嗖嗖的速度奇快。杜興反應快,跟我喊了句讓開,我倆賭一把,一左一右的往路兩旁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