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疑案

劉千手品出我的想法,沒等我問,又繼續介紹起來。那維修店女子,並沒犯什麽罪,而且到目前為止,她也不知道筆販子的雙重身份,更不清楚他犯事了,她帶著女兒依舊給人修手機,維持生計。至於陳小魁,雖然是這兩起案件的策劃者,或者稱之為始作俑者也不為過,她卻逃出了法網。張峒死前沒把她供出來,那筆販子雖然交代了一切,但並沒實質證據,判不了她的刑,她依舊當她的闊二奶。

劉千手還從本夾子裏翻出一些照片給我看,這是四個女人的照片,她們我都認識,就是包括陳小魁在內的那四個玩筆仙的富太太。我依次把照片看一遍,發現在這些照片裏,很多都是其他三位秀恩愛的,隻有陳小魁孤零零的。我覺得這就該是陳小魁對其他三人動了殺機的原因。

劉千手說過,她是一個二奶,另外三個是正房,在二奶麵前秀恩愛,這不是作死的節奏是什麽?就好像在瞎子麵前說視力一樣。不過要我說,這陳小魁也忒蛇蠍心腸了,因為一個妒字,竟動了殺心。這次要不是我們來,光憑羅一帆他們,或許筆仙案最後真有可能成為一樁懸案的。我一醒來就接受這麽多訊息,讓我覺得好累,我們又一轉口聊點別的,把這案子的事帶過去了。

三天後,我出院了,當然也拆了紗帶。我發現我的臉還是有些腫,給人一種膨膨脹脹的感覺,但戴個帽子,拿風衣遮一遮,還是勉強能出門的。我們出了醫院,劉千手帶著我倆去了一個地方,就是陳小魁家。現在案子結了,她家也沒警察了,我們突然來訪,讓她家保姆很意外。但看在我們是刑警的份上,她也沒說啥,痛快的開了門。

劉千手問保姆陳小魁在哪?保姆說陳太太在陽台上坐著,一連好幾天都這樣。劉千手找個借口,說我們有事要跟陳太太商量,讓保姆不用跟著,接下來我們仨全去了陽台。陳小魁坐在一個藤椅上,她知道我們來了,但隻冷冷看了一眼,連招呼都沒打。我這次瞧得仔細,陳小魁眼裏露出一絲恨意來,或許是怪我們把張峒殺了吧。

她現在“沒罪”,我們也不能把她怎麽樣,氣氛一時顯得很尷尬,但劉千手突然咯咯笑了,打破這個局麵。他往前湊了湊,跟陳小魁說,“陳太太,張峒死前讓我給你個東西。”我一聽心裏激靈一下,心說我咋不知道這事呢?張峒死前我也在場啊。陳小魁反應很大,甚至都站起身來,看著劉千手。劉千手一摸兜,把那個雙音金笛拿了出來。這笛子本該算是物證的,也真不知道劉千手為啥這麽大膽,把它偷來了。劉千手把金笛子遞了過去。我發現陳小魁接過金笛子時,臉色一暗,顯得很傷心。

劉千手又說了一句話,但我敢肯定,他這話瞎編的。他說,“陳太太,張峒也說了,這一輩子他都在等一個人,但一直沒等到,可他不後悔,死,也值了!”陳小魁不理我們,又轉過身背衝著我們,我從側麵能看到,她眼眶有點濕。

不得不說,劉頭兒的嘴巴真損啊,而且他也真聰明,能把張峒跟陳小魁的關係猜個八九不離十,這兩人弄不好是青梅竹馬吧。雖然張峒殺了人,甚至也試圖殺我,可這一刻,我卻對張峒充滿了憐憫,覺得他是個漢子。劉千手帶我們來就是這個目的,尤其陳小魁拒客的態度也讓我們知道,此地不能多留。在劉千手帶頭下,我們仨又離開了。

我們開的是一輛私家車,沒那麽多避諱,劉千手當司機,又把我們帶到了那個維修店的門前。這時候都下午了,我們在車裏等了半個多鍾頭,那維修手機的女子帶著女兒出來了,打烊回家。今天風很大,走了一會,那小女孩說了幾句話。我坐在車裏當然聽不到那小女孩說什麽,但女子把外衣脫下,緊緊裹在小女孩身上,她卻因此凍得瑟瑟發抖。這一幕把我感動了,而且打心裏還不由的歎了一句。

其實這維修女子和陳小魁都是女人,都有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也都有親人朋友在這兩樁凶案中死掉,但維修女的苦與痛讓我感受到的是一絲無奈,陳小魁的恨與妒讓我品味到的卻是一種邪惡,甚至還多多少少有一種蔑視感。再往深了說,這世上哪有筆仙啊,還不都是心裏的善惡在驅使麽?一般人的生活,是普通而平凡的,但這也是某些人所奢求的。

在我琢磨事的期間,劉千手和杜興都沒說話,也都悶頭想著,劉千手突然歎了一口氣,就好像這一口把這案子牽扯出來的東西全部吐走一樣。他不再留戀這個地方,給車打著火,開走了。在回燕山鎮警局的路上,劉千手跟我倆說,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了,回到久違的烏州城。我被他這話一帶,想到了第四人,我記得他也受傷了,不知道我們仨這次離開,他會什麽時候走,更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車裏沒外人,我就抱著試試的態度問了一句。

杜興一直看著窗外的景色,聽到我的問話,他回頭看我一眼,又瞧了瞧劉千手。他能有這舉動,我懷疑他早就知道第四人的身份了,但一定礙於某些事,他不能告訴我什麽。我就求助似的盯著劉千手,那意思咱們仨都一起的,你倆心裏都知道了,卻不告訴我,是不是忒不地道了。

可劉千手真就這麽不地道,他隻透了一點資料給我。“李峰,咱們二探組第四人跟你有很大關係,你也別急著問那麽詳細了。不過當你認識他時,別被嚇住就是了,因為他不是人類,也不屬於禽獸,而是一個全新的物種,也有他自己的一套做人法則。”劉邋遢這話太深奧了,我琢磨不透這話裏話外的意思,當然了,我不會笨的以為第四人是外星人,劉頭兒說他是全新的物種,那一定是說他的內心比常人要怪,僅此而已吧。

我們第二天一早就坐了飛機,但當我們上機後,接到了羅一帆的電話,他有些慌張,說陳小魁死了,在家裏從涼台上摔下去了,經過現場鑒定,應該是意外摔下去的。乍一看,這又跟筆仙案有聯係了,可我打心裏覺得,陳小魁的死是自殺,劉千手給的那個笛子,起了效果,沒想到這個富商的二奶,心裏還有一絲良知。

我們當然沒必要為了這事下機,劉千手也真能忽悠,跟羅一帆電話交談一通,就把這事給推掉了了,至於陳小魁的死怎麽結案,我心說隨羅一帆怎麽辦吧。而且這次去外地協助辦案,也讓我們二探組在整個烏州市出了名,不僅警局的人都知道了我們的厲害,烏州市的各大媒體也報道了我們。

隻是美中不足的是,媒體采訪的是劉千手。我記得清清楚楚,那一晚我們仨一起看的新聞,當劉千手那鳥窩頭出現在電視裏時,我當場有種淚奔的衝動。我心說劉頭兒啊劉頭兒,這可是上電視啊,你咋就不能打扮打扮呢,本來我們樹起的形象,全被他這鳥窩頭給破壞了。尤其我更沒好意思說,我還想指著這次出名去劃拉一個對象呢,這下好,全沒戲了。

杜興也忿忿不平,說他可是二探組的帥哥,以後這種露臉的事,讓他去就好了。我麵上讚同的點點頭,可心裏卻也把他這說法給否了。倒不是說我不認可杜興的外在形象,而是他很容易就一口一個他娘的,這話要在鏡頭前說禿嚕嘴了,毀形象的威力不比劉千手小哪去。當然了,不管咋說,這采訪已經完了,都說過去的事就算了,我也沒太在乎。

這次回歸警局,我們也不再像之前那麽閑著,跟一探組和三探組一樣,接了案子,忙活起來。一晃兩個多月過去了,我們沒遇到啥詭異離奇的案子,卻接手了一樁銀行搶劫案。那個搶劫團夥很大膽,也很聰明,夜裏悄悄摸到銀行,用鉗子夾斷鐵窗戶,從主任室跳進去,再用槍製住保安,用氧焊切割鋼板的技術把保險庫給打開了。

他們一共四個人,頭頭更是神通廣大,不知道從什麽渠道,買了一把AK和一把M4(都是突擊步槍)。這著實讓我們頭疼,他這東西方武器的匯集,看著威風得緊啊,可這一天的晚上,劉頭兒接到線報,我們三個探組聯合突擊行動,把他們堵在被窩了。那三個手下當場被逮了,頭目卻挺狡猾,黑燈瞎火的抓起一條槍和一把子彈就逃了。我們二探組最勇,尤其杜興,他也帶著一把突擊步槍,衝在最前麵,看架勢要跟匪徒拚拚槍法。隻是到最後這槍戰也沒打起來,我也算服了那頭頭兒了,拿著AK的槍,卻抓了一把M4的北約彈,記得給他帶上手銬子時,他氣的都快翻白眼了。我本來還擔心這一戰我們會死人的,沒想到能這麽順利。

按說把匪徒一網打盡,我們也該放鬆一下,不過我們二探組沒閑著,又連夜審訊起來。這次抓到的都是悍匪,但他們人倒挺敞亮,大有明人不做暗事的架勢,進了審訊室,我們沒怎麽費力氣,他們就一五一十的招了。隻是銀行搶劫案,算是大案子,記錄的東西很多,就算是他們這麽配合,也讓我們忙活到後半夜去。

在淩晨三點多才把他們審完。我們仨要麽打著哈欠要麽伸著懶腰的一同回到辦公室。我們都餓了,可這個時間段上哪弄吃的去?別說飯店了,燒烤店都關門了,隻有24小時服務的超市可供考慮。麵包、泡麵啥的,我們吃膩了,杜興就說,“要不就這樣吧,咱們吸幾根煙緩緩神,湊合著找地方先睡一會,等明兒早晨早點買早餐吃。”我和劉千手也都同意了,我們仨一邊吸煙一邊胡扯起來。

趕巧的是,在我們還沒吸完煙時,辦公室電話響了,是樓下保安打來的,說有我們仨的東西,剛被人送來的。這讓我們挺吃驚,我可不信送快遞的到這時候還沒睡呢。劉千手撂下電話還先問我倆一嘴,“能是啥東西啊?”杜興立刻接了一句話,“是呢,會是啥呢?”我發現他倆都挺壞啊,說完這話都看著我,這意思不明擺著呢麽,他倆懶蛋不想下去,讓我跑趟腿。我是不嫌麻煩,而且跟他倆都是哥們也不見怪,我一點頭接下這事,嗖嗖的跑下樓了。

出乎我意外,當我看到那禮物時,沒想到是三個快餐盒,鼓鼓囊囊的。我打開一看,是三盒餃子。我問保安,“這誰送來的?”保安回答,而且眼神中稍微帶著一絲嫉妒,“是局長,他今晚在朋友那玩呢,聽說你們把搶劫案破了,很高興,也知道你們二探組連夜審犯人很辛苦,正巧他朋友那做飯方便,就讓人送了點吃的過來。”我這下明白了,而且打心裏還讚了局長一下,心說這領導當得不錯嘛,還知道我們餓了。

我不客氣,把這餃子拎上樓,但我耍了個滑頭,半道停了一會,把飯盒開打,挨個兒吃個餃子嚐嚐。我想知道這餃子都啥餡的,如果是我愛吃的,那我趕緊把這盒放最底下,到時先把那兩盒破的給他倆,我偷偷吃好的。我小算盤打得不錯,可這三盒餃子都一樣,大白菜肉餡的。我也就沒多管,也沒打亂這三盒的順序。跟我預料的一樣,當我把餃子拿上去,跟他倆說明這是局長給我們的夜餐時,他倆都叫好了。杜興還高興的吧嗒吧嗒嘴,現在就是沒酒,不然要我看他還得喝一盅呢。我們仨各自捧了一盒餃子,悶頭吃起來。

劉千手挺怪,剛吃兩個就把眉頭皺起來了,還有點抿嘴的意思。我留意到他的表情,不解的問了一句,“咋了頭兒?”劉千手眼神都變了,很冷的望了望我倆,又從飯盒裏拿出一個餃子,一起身走了,還丟下一句話來,“不吃了!”我都快被他整懵了,他不吃就不吃唄,還拎個餃子走幹啥?再說,這餃子吃著特別鮮,挺可口的,他應該愛吃才對。

杜興也問了一句,“劉千手,你不吃你那盒餃子咋整?”劉千手頭都不回,又說一句,“你們也別吃了。”隨後他下樓了,我和杜興看了看,我估計杜興想的跟我一樣,劉千手就是個劉神叨,他不吃還讓我倆不吃?我倆傻啊?我和杜興飯量都不小,吃一盒餃子哪夠啊,我倆定好了,誰吃的快,誰就先吃劉千手那盒餃子。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倆這次為了一口吃的,較起勁來,全加快速度往嘴裏塞餃子。我這還沒啥大狀況,就是冷不丁吃多了,有點噎得慌。杜興吃著吃著哎呦一聲,捂著嘴直哼哼。我以為他沒出息咬到腮幫子了呢,還咧嘴笑話他來著,但他一張嘴,吐了一個牙出來。

這把我嚇住了,我心說杜興忒狠了,不就搶個餃子麽,咋搶急眼了還?大不了我少吃點,把那盒讓給他唄。我想接話跟他說,但他搶先跟我來了一句,“李峰,這不是我的牙!”聽完的一瞬間,我腦袋裏嗡了一下,看著牙的形狀明顯是人的,餃子裏吃出人牙來,這什麽概念?我突然有點惡心。杜興倒沉得住氣,一擺手跟我說,“別慌,咱們現在就下樓,問問保安啥情況。”

我倆是一次踩好幾個樓梯這樣飛奔下去的,但跑這麽快也沒用,一切都晚了,那送餃子的早走了。保安跟我們描述了那個送餃子的人,中等個頭,體型很大眾化,帶著一個摩托車頭盔,看不出相貌。我覺得保安說這些跟沒說差不多,杜興一合計,又給劉千手打了電話。電話接通後,他直奔主題,問劉千手剛才是不是吃出啥來了?劉千手沒正麵回答,反倒讓我倆迅速來法醫室。

我心裏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今晚正好是小鶯值班,我倆趕過去時,劉千手站在門外,小鶯剛出來。她手裏拿著一個報告單,但沒急著說,先看了看我們。我急切想知道啥結果,就連連催問她。小鶯一轉身又回去,找了三個黑塑料袋出來,一人分我們一個。我望著這塑料袋,嗓子就有點癢了。小鶯更是在這基礎上狠狠打擊我們一下,她說,“劉探長拿過來的那個餃子,裏麵的肉餡是人的,而且還是人舌頭肉。”

我和杜興都忍不住了,拎著塑料袋哇哇吐上了。我這嗓子眼就是小了點,不然憑現在的惡心感,我覺得我能把胃和腸子全吐出來。這期間劉千手沒吐,反倒盯著我倆同情的看著。我心裏那個恨啊,心說劉邋遢!你剛才肯定吃出來了,明白這餃子啥樣,可你那時候咋不把話說明白呢?害的我和杜興都快吃完一盒餃子了。這後半夜,我和杜興就沒過消停,甚至連睡覺都沒睡踏實。

等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立案了,這案子我覺得小不了,雖然現在還沒接到哪裏出現命案的消息,但這肯定是遲早的事。隻是我們立案歸立案,調查起來卻相當有難度,除了三盒餃子外,並沒更多的線索了,當然了,所謂的局長給我們加餐的說法,也都是謊言。杜興有個想法,說這次的凶手不簡單,甚至都有種挑釁我們的意思,畢竟我們二探組有點小名氣了嘛。我心裏也憋了老大一股火氣了,雖然他給的三盒餃子沒毒,沒把我們怎麽滴,但給我心裏留下不小的創傷。

我得了厭食症,就是看著好吃的,尤其是肉類的,竟一點胃口都沒有,身子也餓的越發虛弱。杜興比我好多一些,隻是不吃餃子,他沒少開導我,讓我別想不開。我當然明白這道理,但腦袋裏就是轉不過這勁來,最後劉千手想了個辦法,要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我也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了,心說真要看好了,我能少遭罪。這心理醫生是小鶯的老朋友,之前多次幫過警察,我一直知道這個人,卻沒機會見過。這次劉千手帶頭,領我過去。他有自己的診所,叫侯國雄,我們跟他提前約了時間,所以來到診所時,並沒其他的病人,這也用不著我們等了。

我見到侯國雄的第一眼後,當場愣住了,因為我發現我錯了,這個人我還真見過一麵。在東北錘王案中,我和杜興不是去省裏送過一次資料麽,卻因為高速封路,我倆不得不卡在高速路口,那時有個爺們過來借火兒,就是這個侯國雄。當時他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卻又很靈驗的話,我本來都快把他忘了,這次見麵,我全想起來了,連帶著一時間也愣在當場。這期間侯國雄也在看著我,我覺得他肯定認識我,但他根本不提這事,還擺手讓我坐在一個椅子上。

劉千手隻負責帶人過來,現在他倒輕鬆了,窩坐在一個沙發裏,找了本雜誌隨便翻閱。我心裏有點警惕,總覺得這事不對勁,但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在躺下去以後,我問了一句,“侯醫生,你要怎麽治療?”侯國雄從兜裏拿出一塊秒表,還跟我噓了一聲說,“你要安靜,也要配合我,你呼氣的時候打心裏數一,吸氣的時候打心裏數二,眼睛更要盯著秒表看。”我知道這又是催眠的一套理論,我不知道其他厭食症患者看心理醫生時會不會也是這種治療方法,可現在我都被趕鴨子上架了,尤其還有劉頭兒在,我合計一番妥協了。

我盯著那秒表,漸漸地雙眼中上來一絲倦意,稀裏糊塗的閉上了眼睛。在睡夢中,我貌似還聽到一些對話,是侯國雄在跟劉千手交談,隻是他倆交談的語氣不怎麽客氣,貌似也有些爭吵。我有些著急,可這時候身子根本不受我控製,甚至連大腦也都麻木了,我隻知道有這個事,就又一轉念,睡過去了。我睡的迷糊,醒的更是突然,沒有外力的幹擾,我卻跟過電一樣一哆嗦,猛地睜開了眼睛。我還在診室裏,不過當我一扭頭又看著侯國雄,尤其看到他那舉動時,心裏突然來了一陣懼意。

侯國雄現在的眼神很可怕,目光中一丁點人類的感覺都沒有,反倒像一匹野狼,發出陰森恐怖的獸光。他正盯著劉千手看著,而劉千手卻把他當成不存在一樣,依舊低頭看著雜誌。我醒來後一直沒動,但眼睛睜開了,尤其這會愣愣的看著侯國雄,也讓他察覺到我。他猛地一扭頭又看起我來。

不得不說,他用這種目光看著劉千手,我還勉強能接受,可他又這麽直接看著我,就把我嚇住了。我本來正從躺椅上爬起來,被他的目光一逼迫,我竟一失手整個人從椅子上側歪下去。我這舉動引起劉千手的注意,他急忙起來往我這湊。我是顧不上疼的,爬起來就拽著劉千手想走。我覺得這心理醫生忒邪門,弄不好有精神病,我倆還是早點離開為妙,甚至回去了我也得跟小鶯反應反應,以後啊,少跟他合作。

可劉千手沒急著走的意思,還問我咋了?我扭頭又看了侯國雄一眼,這時的侯國雄,恢複常態了,也站了身,一邊往我倆這兒走一邊說,“李峰,有句話你要記住,有時候有些東西被藏起來,或許是為了你好,不要特意去挖掘它,不然會有麻煩的。”

我不知道他這話具體指的啥,但我猜,一定跟我頭腦裏那個模糊的記憶有關係,就是上次劉千手勒我後,我突然記得的片段。我是急著要走,也沒多尋思這話,連忙點頭應了下來。劉千手也問我一嘴,“感覺還厭食不?”我連連搖頭,說現在很有胃口,感覺能吃下一頭牛去,其實我是編的,就憑侯國雄搖一搖秒表,我這厭食症就能改善?那也太假了。可劉千手信了我的話,還滿意的對侯國雄說聲謝謝,他一定跟警局有啥協議,反正我倆沒花錢。在出門的一刹那,我又偷偷看了一眼侯國雄,他沒看著我倆,正捂著嘴咳嗽呢,貌似感冒了。

劉千手真實惠,這次也不摳門了,帶我吃了一頓大餐,菜是沒少點,可我依舊吃不下去啥。最後不得不打包拿回去,這倒便宜了杜興。我以為劉千手會不樂意呢,畢竟我剛才撒謊了,說厭食症好了,可自打出了診室,他就對我這厭食症不咋關心了,還應付的來了一句,“又沒好啊?那沒事,咱們接著想辦法嘛。”我突然有種感覺,劉千手這次帶我去看心理醫生,隻是拿治療厭食症當個幌子而已。

杜興比劉千手強多了,他給我提個建議。“李峰,你他娘的就是活自在了,以前趕上大饑荒的時候,什麽人肉不人肉的?那樹皮草根都被啃了,有一盒餃子,那可是上天的恩惠,你現在就知足吧。”

這觀點我也認同,杜興又往下說,“今天你小子忍一忍,就別吃飯了,餓上一天試試,等明兒一早,咱倆去地攤吃早餐去,我知道一家地攤,就在工地旁邊,每到早晨,很多民工在那吃飯。一來你是真餓了,二來看看人家那食欲,保準能胃口大開。”我一合計,就按杜興說的辦,我倆試試去唄。而且當天晚上,我還去杜興家住了。

我倆也沒特意起個大早,估摸在七點鍾左右才去了那個地攤,我發現杜興說的真對,那幫民工吃飯,何止是有食欲?他們那食欲也太好了,都低著頭禿嚕禿嚕吃著,大有把這地攤吃黃了的架勢。我倆跟別人拚了個小桌,點的是很傳統的早餐,豆腐腦和油條。杜興吃自己的,我則一邊吃一邊四下看著,從其他民工身上尋找吃貨的靈感。

突然間,我手機響了,是qq的提示音。我心說這一早晨的,誰這麽無聊叫我?莫非是第四人?我沒記錯的話,自打從燕山鎮回來,他就沒露過麵,大有銷聲匿跡的架勢。我急忙掏出手機,點開看一眼,還真是它。它問了兩字,“在不?”說實話,我挺想他的,甚至也想他的提示,我們現在遇到的這個人舌頭案,一點進展都沒有,我真想他能提示點東西。我有好多話想跟他說,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從哪說起,最後我怕他等久了又下線了,隻急忙回了一個字,“在!”

這樣緩了一會,第四人又發來一句話。按之前的經驗,我以為第四人又會發圖片呢,可誰能想到他這次這麽直接?發的話還這麽折磨人?他問我:“那人舌頭餃子吃起來啥感覺?啥味的?”我剛有點胃口,盯著手機的同時還正把一勺豆腐腦放在嘴裏,他這麽一說,我那惡心感又來了,噗的一聲,把豆腐腦全噴出去了。

也虧得有手機擋著,不然這一口,都得噴在桌子上,但饒是如此,我也被同一桌吃飯的民工鄙視了。他瞪了我一眼,還不吃了,喊老板算錢。我也理解他,豆腐腦這東西,噴濺出去,看著確實惡心。杜興還問我一句,“你咋了?吃個早飯還看手機,這下好了吧,吃吐了。”說完他還就勢要搶我手機。我沒給他,但聽話的把qq關了。

我真不知道第四人這次為何這麽邪門,問我這件事,本來我想跟杜興念叨念叨來著,後來一合計還是算了,等吃完回警局的,我套套話再說。我又沒啥胃口了,勉強吃幾口,沒辦法,杜興本來想的好法子,全被第四人一句話給攪合了。回去後,我又把手機打開。想了想,我剛才下線可沒跟第四人打招呼,這多少有些不禮貌,我也擔心他等不了這麽長時間,早就走了。可沒想到,他依然在線,看我上線後還主動問了一句,“剛才幹嘛去了?”我就隨便解釋一下,他也不跟我客氣,話題一轉又說了一個事,或者準確的講,他用圖文的形式告訴我一個驚天的秘密。

他先發一個圖片,是個千手觀音,但腦袋那地方被ps了,換成劉頭兒的大頭帖,而且在這觀音像旁邊,還跪著一個人,咧個大嘴把舌頭伸了出來。我一下聯想到舌頭案了,心說按照第四人的提示,難道這案子是劉千手做的?我被這想法嚇住了,腦門都有些呼呼往外冒汗。這還沒完,第四人又說,“記住了,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是你或者是杜興!”

這時候我和杜興都在辦公室,杜興正趴桌子呼呼睡呢,我有種立刻告訴杜興的衝動。他都這麽說了,而且劉千手本來就很神秘,我覺得我和杜興倆人的智商加起來都頂不過劉千手,他要是想害我倆,那我倆可太危險了。但我剛喊了一句杜興,第四人又給我發消息,囑咐我,現在不要急,不要表露出什麽,等他下一步的指示。我有種想罵第四人的衝動,心說你有這話你早說啊,杜興都被我叫起來了,我咋圓這個場子?更可氣的是,第四人還下線了。

杜興睜個迷糊的眼睛問我,“叫我幹啥?”我腦筋飛轉,想琢磨個借口出來,但問題是真沒啥好借口,最後我冷冷望著他,說了句,“沒事!”這也就是我跟他關係鐵,換做別人,杜興早掄拳頭了。他抱怨一句,沒事你叫我幹啥?接著又趴桌子補覺。我盯著手機發了半天呆,最後無奈的暗歎一口氣,突然間,我覺得我好有壓力。而且我也徹底迷糊了,真不知道劉千手和第四人之間到底什麽關係?劉千手又為何有害我和杜興的心思?

這一上午就稀裏糊塗的過去了,等快到中午時,劉千手從辦公室走出來了。我發現我現在打心裏對他有提防,尤其看他過來,我整個心都不自覺的快跳起來。劉千手進來後跟我們說一個事,有個公寓的老板打電話報警,說他那發生一起凶案,讓警局速去人看看,而且劉千手還特意強調,這凶案或許跟舌頭案能聯係到一起。這去現場的事,現在都歸我和杜興管,我倆不耽誤,開了警車往那奔。

其實這個公寓啊,也算是半個賓館,那老板把一些房間改成情侶套間,對外日租。我倆過去後,那老板帶著我們上了三樓,指著最裏麵一個房間,哆哆嗦嗦的說,“那裏死人了,警察大哥,我害怕,就帶到這了,你倆過去看看。”我心說他這年紀我給他叫叔都行,被他反叫大哥,我有些不適應。

杜興有些懷疑,在一旁問了一嘴,“爺們,你不在這待著也行,但你告訴我,那房子死的是男是女?還發現什麽線索了?”那老板搖搖頭,說他沒敢進那房間,這房間三天前被一個小夥訂了,而且像這種情侶套間,在訂出去後,他們都不會過去打擾的,可今天中午到了結賬的時候了,那小夥也沒下來,他就合計上來問問,沒想到剛走到房門口,就發現有血從門縫溢了出來,這才報的警。

我聽完的第一感覺,這案子小不了啊,血都流出來了,這得死幾個人啊?我和杜興不再為難這老板,我倆還特別嚴肅對待這件事,一同小心的向那房間靠去。等來到這房間前,我倆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兩旁,我還順著門縫看了看。跟那老板說的一樣,有一股血跡切著門縫溢了出來,而且看架勢,都有要凝固的跡象了。雖說自打進警局到現在,我也接手幾個案子,算是有經驗的刑警了,但看著血跡,心還是有些撲通撲通的亂跳。

杜興給我使個眼色,讓我沉住氣,他先敲了敲門,問一句:“裏麵有人麽?”沒人回答,他這問話聲隻在走廊裏傳出一股回音來。事先老板已把鑰匙給了杜興,杜興就拿著這把鑰匙,警惕的把門打開了。杜興很有經驗,怕凶手在門口埋伏著,在推門的一刹那,他不僅沒進去,反倒急向後退了幾步,還把槍舉起來準備好。

我也很敏感的舉槍配合著,誰知道這門後會什麽樣?會不會有個變態舉著一把利斧砍向我們呢?門開後,我們並沒遇到任何危險,可當我看清門裏的情況時,腦袋嗡了一聲。我描述不出心裏的感受,反正驚悚、詭異、變態、血腥這類的字眼一一浮現出來。

有一個男子的裸屍,跪在門口,雙手被綁在背後,他低個頭,嘴上有傷,一時間我看不到傷口什麽樣,反正一股血跡從他嘴巴開始,一直延伸到地上。他下體也受到重創,那根棒子被人割了,那裏一片狼藉,同樣也出了不少血。地上的血,就是由這兩個傷口流出來的。這還不算什麽,在兩旁的牆上,被人用刷子沾著血,寫滿了孔字。

我心說筆仙案不是了結了麽?張峒和陳小魁都死了,筆販子坐了牢子,怎麽這勾魂的孔字又出現了呢?而且還被寫出來這麽多。我實在壓不住了,心髒噗通噗通的狂跳起來,甚至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頸動脈也在抖動著。杜興比我鎮定一些,但也沒好過到哪去,他罵了句他娘的,就拿起電話打起來。

這電話是給劉千手打的,接通後,他對著電話大喊:“劉千手,快點叫支援,把警局裏最好的法醫,血跡專家,痕跡專家全都叫來,這他媽是大案啊。”我沒聽清劉千手怎麽回話的,但我合計著,用不到一刻鍾,支援就會趕來。我倆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現場,防止證據被破壞。我和杜興沒進屋,就守在門口。杜興對我擺手,那意思我倆一起蹲下來,看看那男屍的臉啥樣。

可男屍距離我倆有點遠,我們蹲著也看不清,杜興又伸手過去,想把他的臉往上抬抬。沒想到還沒等杜興抬呢,他竟有反應了。他抖了一下身子,借著這個勁,還失去平衡,一個側歪倒了下來。其實這不算什麽怪異,這男子一定是剛死了不久,他這一抖算是個死後的條件反射,可壞就壞在,他倒在血泊裏,啪的一聲,把我和杜興身上嘣的全是血點子,我臉上也沒幸免的濺上幾滴。

我倆不是一直好奇這男子臉啥樣麽?現在可好,他這造型,讓他臉一覽無遺的展現在我們麵前。他雙眼被人橫著抹了一刀,也是血糊糊的,他嘴巴更恐怖,貌似被人剪了,還齊著嘴角剪的,讓那裂開的傷口延伸至耳邊。這畫麵很有視覺衝突感,我被他猙獰的外表嚇住了,還腳一滑,跌坐到了地上。杜興也被弄得直惡心,把頭扭到一旁緩一緩。

我倆這麽待了一小會,杜興開口說,“李峰,你先去洗洗,把身上血點子弄幹淨了。”我機械般的說了聲好,又站起來找洗手間。我穿的可是白襯衫,被血點子一濺,要是等幹了再洗就難洗了。我在洗手間又是洗臉又是搓衣服的,本來並沒多想,但人的潛意識總愛作怪,不經意間,我猛地想的一個可能。

這男士的舌頭沒了,極有可能被凶手拿來包餃子了,那他**也沒了,難不成也被包餃子了?我一下被這想法弄的惡心吧啦的,我不能接受自己吃了別的老爺們的那個東西,我忍不住對著洗手盆哇哇吐上了。其實我這就是幹嘔,早上吃那點豆腐腦早消化沒了,胃裏都空空的。

或許我這嘔吐聲很大,把杜興都引來了。他沒進來,就站在門口,一邊看著那案發現場,一邊又抽空瞅瞅我,說了句,“李峰,振作點,別這麽娘們兒!”我心說你還有心情說我?我不客氣,提了一嘴,“大油,那男屍**沒了,你說那玩意去哪了?”杜興也不笨,一下反應過來,他早晨吃的多啊,這一通吐可好,把門口弄髒了好大一片。我發現我倆真是難兄難弟,先後吐了不說,精神上也都挫了一大塊。

這次是劉千手帶隊,沒用一刻鍾,就領著一幫人趕了過來,小鶯也在裏麵。我看到小鶯來,心裏稍微安心一些,我相信她的水平,但那房間看著太難受了,我也沒打算跟他們進去,就跟杜興一樣,站在走廊裏。他們可有的忙了,這現場需要收集的線索太多了,劉千手也看出我倆難受來,索性安排個輕鬆的活兒。他讓我倆去樓下,找老板聊聊,收集下房客的資料。

這種情侶套間,入住都要登記的,我們查了資料,也知道這房客的姓名和身份證號了。杜興趁空問了一句,“這房客帶來的女的什麽樣?”其實他這麽問也沒錯,能來情侶套房住的,肯定都是情侶,但那店老板搖搖頭,說那房客是自己來的,並沒帶女子。這讓我聽得一愣,不過打心裏也有個猜測,心說那女子弄不好是後來的,男子先開房在上麵等著唄。

我又讓老板回憶下,看能不能想到這期間有什麽可疑女子偷偷上樓了。老板是想配合我們,畢竟這是在他買賣地頭上出的事,早結案對他也有好處,可他想了半天,最終也是無奈的搖搖頭。我和杜興沒法子,隻好把男子的資料抄好,算作一條線索上報了。我們又在現場配合一會,等沒我們什麽事了後,劉千手帶著我倆先回了警局。雖然我急切想知道現場裏都發現什麽了,但這事真急不來,隻能熬著等法醫那邊出結果。

回去後,我們各自回到自己崗位上幹起別的活來。這期間我又想到一件事,第四人之前給我發信息,說劉千手有問題,我這麽一聯係,突然有個很糾結的猜測。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能製造出這麽變態的凶案的,凶手一定不是一般人,而且那孔字代表著他對我們二探組很了解。如果說這都是劉千手做的,那就能解釋很多疑點了。可我有種抵觸這個猜測的心裏,不管第四人怎麽說,我總覺得劉千手不是壞人。我說不好自己什麽心情,反正昏昏沉沉的過了一天,在快下班的時候,法醫那邊把資料送來了,劉千手招呼我和杜興開會。

這次參會人員不少,小鶯和痕跡專家都過來了,我們聚在會議室,劉千手把掌握的資料,一件一件說給我們聽。先是死了這個男子的,他叫辛啟義,是個車間的小班長,平時沒啥不良嗜好,人也本本分分,沒犯罪記錄,卻不知道為何攤上這檔子事。接下來又說了犯罪現場的,那牆上的孔字,證明是用男屍身上的血寫的,而那男屍嘴和下體的傷口,被證實是用刻紙刀弄出來的。整個屋裏除了男子的指紋外,並沒第二人的指紋,但卻出現了一個女子的鞋印,按痕跡專家的分析,這鞋印是來自於一款瓢鞋的,39碼。按照磨損程度以及壓力來分析,這女子身高在一米七零左右,體重在一百二十斤上下。另外,在房間**,還發現一個**,這娃娃穿著那款瓢鞋,在它體內發現精液,證實是男屍的,床頭櫃上還有兩個酒杯,一個上麵有男屍的唇紋,另一個沒有任何痕跡。

據了解,那男屍結婚了,妻子正在外地出差,她也收到了男屍的死訊,正往回趕,估計明天才能到警局配合調查。我一聽這個,知道他妻子的嫌疑全被排除了,但我們都不死心,希望他妻子趕過來後,能說出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會議就開到這,劉千手宣布散會後,我們又都收拾一下準備下班。我是這麽決定的,自己買點速食品,早早回家休息,今兒一天的折騰,讓本來就厭食的我,身子有些發虛。

可沒等我離開警局時,又來事了。我是我們二探組最後走的,正當我要鎖辦公室門時,電話響了。我拿起來一看,無來電顯示,這是一個訊號,第四人要找我。按照以往的經驗,他都先電話晃我,接著又在qq上給我傳圖片。我沒多想,一下把電話掛了,可現在我在走廊裏,就這麽跟他聊天不太方便。我又把辦公室門打開,轉身走了回去。

等坐下來後,我立刻把qq打開,我發現第四人還沒上線,就耐著性子等起來,打心裏還猜上了,心說這次他又有什麽提示?會不會跟人舌頭案有關呢?這時候qq閃動了,不過第四人沒發圖片,而是用略帶生氣的口吻說:“你接我電話。”我被弄得挺納悶,甚至特意核對一下,這確實是第四人啊,他今天怎麽變風格了,要跟我語聊?還沒等我回話,電話又響了,依然是他。說實話,我挺懷疑我倆能不能從語言上好好溝通,他有次電話裏跟我說了幾句話,那吱吱呀呀的怪聲,我根本聽不清楚。

接通電話後,我沒急著說話,卻很仔細的聽著,打心裏也做好了準備,心說不管他說什麽,就算聽不懂我也要強行記住,等通完電話再慢慢琢磨,想辦法破解。出乎我意料的,第四人這次的話語很清楚,也是地道的普通話。他開口說兩個字,“李峰!”我當時腦袋頓了一下,有種極不適應的感覺,心裏也有那麽一絲的驚喜與惶恐。驚喜不用說,能跟他溝通,我有種很榮幸的感覺,而讓我惶恐的是,他說話口氣很冷,也沒參雜著任何感情。我估計這不該是他原本的嗓音,電話那頭一定裝了變音器。

第四人繼續說,“我有事想跟你聊聊,但電話裏不安全,咱們約個地點當麵談。”我真搞不懂他為何說電話不安全,我這手機一直沒借給別人,根本不可能被安裝監聽設備,我也沒特意錄音,他在電話裏說什麽,也隻有我能聽到。可話說回來,他怎麽說都行,見個麵啥的對我來說也不是難事。

我四下看了看,別說第四人了,這會館外麵除了我,連個人影都沒有。我心說自己總不能在人家門口幹耗吧,而且我猜測,第四人之所以約我在這裏見麵,也絕不會在路邊閑扯,肯定會在會館裏開個房間密聊。我自行拿了主意,先進了會館,點了一個小包房。我發現這會館門臉不大,要價可真黑,一個保健套餐,竟收費五百塊,我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啊?可為了跟第四人見麵,這錢我咬牙出了,進了包房後,我還給第四人的qq留言,告訴他,這個包房的門牌號。

給我做按摩保健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要我說她能有二十歲就不錯了,但她手法挺好,給我按的很舒服。我本來沒急,一邊享受著一邊等著第四人的突然出現。可直到這套保健做完,第四人也沒來,這還不算什麽,那女孩突然扭捏的往我身邊靠來,要不是我攔著,她就得解開扣子跟我睡覺了。

我這下全反應過來了,我要的保健套餐還包括這種特殊服務,怪不得那麽貴。我不是那種人,也就把這次鬼混的機會放過去了,那女孩看我不接受她,竟更不好意思了,還默默的轉身離開了。我也沒跟她多說啥或者多解釋啥,趁空我又連連給第四人留言,想問他到底啥時候能過來,現在已經過了我倆約好的時間了,他怎麽能失信呢?可第四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又在包房耗到了九點半,我真耗不住了,畢竟保健套餐做完了,我要賴著不走,就顯得我這人不地道了。

沒法子,我白花了錢又從會館溜達出來。別看時隔不到一個小時,但會館外卻有了變化。一輛貼著黑膜的私家車停在不遠處。要換做沒來警局時的我,絕對不會在意這私家車,畢竟乍一看沒什麽可疑的地方。可自打跟劉千手接觸以後,我變得敏感多了,這車的黑膜讓我特別警惕,我心說難不成第四人坐在裏麵?又或者這不是第四人,而是有人特意監視我?

我壯著膽子往那走,其實我就是打個幌子,想在私家車旁邊轉一下,如果車裏有人,心虛之下肯定會露出破綻來。我這麽做也真有了效果,剛到私家車旁邊,那車駕駛位上的車窗就被搖了下來,劉千手一邊吸煙,一邊冷冷的望著我。我沒想到車裏坐的會是他,而且我還一下有了個很大膽的猜測,第四人沒來,弄不好跟劉千手有關,他知道我倆約會的事,提前來攪合了。

劉千手挺直接,最後還點我一句,“今晚你別回家住了,我不放心,到我家睡一晚吧。”我一聽到劉千手家的字眼,一下想起來他家那神秘的臥室了,那裏太古怪,別說現在是懷疑他的期間了,就算在平時,我也不敢去啊。這次我倒沒口不對心,很痛快的搖頭把他否了,我說我跟大油約好了,今晚去他家睡。我發現我在劉千手麵前真不是一個撒謊的料子,他聽完咯咯笑了,明顯把我品的透透的。但他沒多說啥,一踩油門,把我送到杜興那兒。

他沒上樓,就在樓下跟我告別了。杜興跟我啥關係,別看我是突然到來,他依舊表示歡迎,還主動把我拽到屋裏去。他家最近買了個電腦,其實他哪懂什麽電腦,就是為了玩遊戲的,尤其像槍戰這類的,他玩的都上癮。我看他正跟別人打cs呢,也沒空跟我聊天,我就也沒說啥,先自行躺**睡去了。

說實話,一個是劉頭兒,一個是第四人,他倆突然有衝突了,我真有些霧裏看花的感覺。而且最近還出現一個人舌頭案,我不知道這起凶案會不會跟他倆的衝突有什麽聯係。我胡亂想著,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目前我隻對杜興放心,尤其還在他家,我睡的挺踏實,可夜裏我還是被一泡尿憋醒了。

人懶也得分情況,憋著尿,我想睡也睡不下去。沒法子,我隻好不情願的爬起來,就勢往廁所走。杜興家是一室一廳的格局,這時候他也在我旁邊躺著,呼呼睡的正香,換句話說,整個屋的人都在這臥室裏了,可客廳裏卻突然出現紅光。我心裏納悶,不知道這紅光從哪來的,還一閃一閃的,挺邪乎。我心說難道杜大油犯馬虎了?睡前電視或電腦沒關?演什麽節目呢?我帶著好奇心,捂著小腹,強壓下尿尿的衝動,往客廳湊了過去。他家臥室和客廳都朝北,所以我得轉過一個彎才行。

就當我轉彎的一刹那,那紅光消失了,整個客廳變得黑乎乎一片,我冷不丁有些不適應,而且還四下打量著,並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我又掐了掐自己大腿,挺疼的,說明這不是夢境。我徹底模糊了,不過大晚上的,我也犯不著跟這紅光較勁,或許是有警車在樓下開過呢,被警燈一晃,客廳才有這怪現象。可這麽想也有點解釋不通,為何客廳有光,臥室沒啥變化呢?我的尿意不讓我在客廳久留,我又急忙跑到廁所,嗤嗤尿了一通。等出來後,我猶豫好一會,最後放棄了,心說還是睡覺吧,等明兒一早再說。

杜興可是暴脾氣,也不怕鬼啊神啊這類的。他順手抄起床頭櫃的膠皮棍,也顧不上穿鞋,光倆大腳丫子咚咚的往客廳裏趕。我本來都去客廳看過一次了,為了陪大油,我又跟過去了。很邪門,在我倆剛轉到彎時,那紅光又消失了。杜興皺著眉,四下看著,還特意跑到涼台上,往樓下瞅了瞅。可跟我意料的一樣,沒啥線索。杜興悶頭琢磨上了,他家鋪的都是地磚,我怕他凍腳,又特意給他找了雙拖鞋,這期間杜興想到一個法子,不過這也隻能勉強叫一個法子。他說:“咱倆把被褥都拿到客廳來,今晚就在這睡了,我到要看看那紅玩意兒到底是什麽東西。”我沒好意思反駁,心說咱倆要都搬到客廳來了,那紅光卻跑到臥室了咋辦?

其實在他這法子的基礎上,我本來有個改進的建議,我倆一個在臥室,一個在客廳,兩頭堵它。但這麽一來,我壓力就大了,萬一那紅光奔我去了,我不得被它嚇個好歹的?我沒提建議,點頭接受杜興的說法。杜興打了地鋪,我窩在沙發上,就這樣我倆勉強湊合著躺下了。不過我倆有睡覺的樣子,但誰也沒真睡,時不時睜開眼睛看看,留意著屋裏的變化。這有點熬人,就好像一個人既喝了咖啡又吃了安眠藥,困得要死還就是睡不著。

沒多久我手機響了個提示音。有電話,但響了一小下就被掛了,很明顯有人晃我,我拿出來一看,無來電顯示。又是第四人。我估計他這次這麽晃我,應該是qq上有啥留言了,我急忙打開qq。他發了一張圖片,而且圖片很大,有兩兆,接收的特別慢。我心裏合計好了,要是這爺們發這圖片沒用,大半夜的光浪費我流量,我保準跟他較真的說道說道。可等圖片接受完顯示出來時,我看著它愣住了,也沒了跟第四人說道說道的想法了。

這圖片很形象,畫著劉千手,他正打坐呢,用一副古怪的手勢,怎麽看怎麽有種施展妖法的感覺。而在他麵前,凝聚著大量的紅光,就好像說,這紅光是他發出來的一樣。我先後這麽一聯係,有了個猜測,第四人是在告訴我,剛才的詭異是劉千手弄出來的?但這不科學啊,就算他會妖法,發出什麽紅光來,可這紅光怎麽進來的呢?總不能說劉千手在家施法,這紅光能穿過無數道牆飛過來的吧?我算被弄暈了,又看了看杜興,我猶豫老半天,覺得這消息還是先不告訴他的好。

我們對她的供詞很重視,放下手頭上一切的活兒,全都來到審訊室。劉千手主打問話,我和杜興旁聽著,時不時補充一句。要我說,辛啟義的愛人一看就屬於女強人類型的,不管是穿衣打扮還是舉手投足間,都表露出一股現代職業女性的氣質,而且她還特別聰明。她先跟我們說了一些辛啟義的瑣事,反正都是好話了,為人正經、務實,孝敬老人與顧家這類的,她這麽說無非是提高辛啟義在我們心裏的印象分,讓我們更有理由及早破案。可我聽完她這番話,持的是懷疑的態度,如果辛啟義真那麽正派,那**怎麽解釋?娃娃體內的精液都是他的,那老爺們要不花心,能跟**辦事?

接下來她又說了辛啟義的一些近況,尤其在她出差期間,辛啟義打電話跟她說過一嘴,他有個哥們有困難,跟借兩萬塊錢,他看在情麵上,自作主張的把錢借出去了。這是不小的線索,按照經驗,很多凶殺案都跟債務掛鉤。如果能找到跟辛啟義借錢的人,我們再順著往下挖線索,這案子弄不好就能水落石出。我們仨來了勁頭,追問這女子知不知道借錢人是誰,可她搖搖頭,說辛啟義沒提。我們不死心,又特意帶著女子回了趟家,翻箱倒櫃的找了一大通,希望能發現欠條這類的證據。可很遺憾,我們一無所獲,而且這女子回到家後,觸景生情,哭的哇哇的。她該說的都說了,我們也不想過多跟她提屍體的事了,就這麽悄悄的走了,留下她一人靜一靜。

劉千手又給我和杜興下了任務,辛啟義借的兩萬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要不是實在哥們,他肯定不這麽輕易借。我們就從這方麵下手,展開調查。我覺得第一懷疑人就該是辛啟義的領導,他不是車間小班長麽?要是車間主任有急事,跟他借錢,看在頂頭上司的份上,他不能不借吧?我奔著這個猜測,跟杜興一起去了趟車間,找那主任聊了聊。

麵上我們是在隨意的問話,其實我倆都在品主任這個人,我和杜興的想法差不多。這主任人挺敞亮,家裏底子不錯,真不缺那一兩萬塊的應急錢,他的嫌疑被排除了。但我們不能白來啊,我又讓他提供點消息,問辛啟義都有什麽朋友這類的。按主任的話說,辛啟義很低調,上班時跟大夥關係處的很好,還能說會道的,可一到下班後,他很少跟大家聚餐,總待在家裏陪陪老婆或者上上網這類的,有種宅男的意思。這可讓我頭疼壞了,一個宅男,平時生活軌跡就是上班、回家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挖到可疑線索的機會無疑又少了。

我有些不樂意,問他晚上幹嘛去,連我都不陪?杜興回答很簡短,也讓我沒咋聽懂,他說他要去找個女人,還說讓我回警局等信,他會邀請我和劉千手晚些時候也過去。我心說這啥概念,他去找女人,然後我和劉千手隨後也要去,這女的什麽人?跟我倆有半毛錢關係?等我再想問的時候,杜興走了,叫個出租車先行一步,把警車留給我。

我沒法子,隻有按他說的辦,別人都下班出警局,我卻稀裏糊塗開車回警局。這時間警局沒啥人了,我怕劉千手也走了,回去第一件事,就尋思去他辦公室看看。我剛走到他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裏麵有摔東西的聲音,乒乓的動靜還不小。我也不知道這是咋了,趕緊敲了敲門。沒敲幾下,劉千手就把門打開了,問我找他什麽事。我發現他在極力隱藏著心裏的怒意,隻是他隱藏的再好,眼神卻出賣了他。受第四人影響,我對劉千手的態度已經發生很大轉變了,但我有自己的原則,別人說什麽,我不會不信,也不會全信,不該問的我不問。我隻把杜興那話轉達了,又客氣幾句扭頭就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等消息。

都快到七點鍾了,杜興的電話才打來,他挺興奮,說了個地址,讓我倆快點來吃飯。我本來就糊塗,被這電話一弄,糊塗勁更大了。劉千手也接到了杜興的電話,他還特意來找我,約著一起去。杜興說的這地址,不是飯店,也不是什麽會館之類的地方,就是很普通的一個民宅,還是個頂樓。我倆爬完樓梯敲敲門,開門的是個女子。這女子有點姿色,但打扮挺樸素的,看長相估計年紀跟我不相上下吧。看我倆站在門口,她倒挺客氣,當先開口說:“劉哥、李哥來了?快屋裏請!”我心說我什麽時候多了你這個妹妹?而且她怎麽知道我倆叫什麽?難道是杜興說的?這時候杜興也喊了一嗓子,讓我倆別裝相了,快進來。

這屋子不大,四十來平的麵積,杜興正在廚房切菜呢,而且他現在這打扮,都快讓我認不出他來了。他穿著一身廚師服,尤其腦袋上扣個大帽子。我心說你還能做飯?從我認識你那天起,你就沒炒過一盤菜,別以為穿個廚師的衣服就能當廚子,這職業可是靠手藝說話的。

不過話說回來,我看著這女子又看看杜興,突然間好像明白點啥似的。女子很細心,對著我倆看了一眼,又去找拖鞋去了,我趁空問劉千手一句:“頭兒,這是杜興新處的女友麽?”我以為我這猜測八九不離十,但劉千手搖搖頭,還古怪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