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罪無可恕

有人喊了一句給我們提醒,說他踩到鐵蒺藜了。我挺納悶,心說鐵蒺藜有一指頭那麽高呢,這幫人眼睛長哪了,也不看著點。劉千手倒想明白了,還用電筒四下照著。我發現在我周圍,地上有些小玩意兒被照的直反光。這小玩意也就一個指節那麽高吧,是迷你的小鐵蒺藜,不注意很難被發現,真沒想到凶手還留了這一手。

我們沒那時間去清理這些小鐵蒺藜,劉千手有個笨招,跟我們說,“全部蹚著走。”這種走法有點像探戈舞,走起來有點怪,但挺有效果。

受傷的一共有三個警員,其中兩個站不起來,我們就讓他倆坐在地上等著,剩下的繼續搜。不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玩具庫裏,怪事不斷。我也不知道凶手耍了什麽手段,這群玩具人裏,先是有幾個帶頭哇哈哈的笑起來,緊接著,就跟病毒擴散似的,好多玩具人全笑著。我們不是在遊樂場,而是在實實在在的追凶現場,被這笑聲一刺激,我這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我和劉千手能壓得住,但羅一帆他們,心裏先後被打擊,終於熬不住了,羅一帆帶頭招呼我們先退出去,從長計較。我一看這架勢,心說得了,我們整個軍心都崩潰了,不走也不行了,但考慮到還有那兩個傷員,我們退出去之前,還都往他倆那集合,就算拽也得把他倆拽走吧。

而就當我們全打退堂鼓的時候,那凶手竟然開始反擊了,更出乎我們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又找來幫手助陣了。吱吱的怪叫聲響了起來,聲源來自於這庫裏的四麵八方。數不盡的黑毛老鼠衝出來。這幫老鼠的個頭都不小,膘肥體壯的,乍一看,少說得有百十來隻。

按說老鼠是怕人的,有句話叫膽小如鼠嘛,可這次邪門,這些老鼠不僅不怕人,還有咬人的趨勢。我們這些警察全倒了黴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這群老鼠打起來。我一個人麵對十多隻老鼠,我發現這些老鼠還挺有組織紀律性,有個足有小兔子那麽大的老鼠一看就是個頭目,它盯著我呲著牙,當先撲了過來。

它跳的不高,奔我小腿去的,我本來沒在意,尋思飛起一腳把它踢走得了,可我是踢到它了,但沒想到它很頑強,反口咬住我褲腿,死活不下去。要光跟這一隻大老鼠鬥,我真不怕它什麽,問題是,其他老鼠也蠢蠢欲動起來,如果它們一起撲過來,我就兩隻胳膊兩隻腿兒,根本顧忌不到那方方麵麵。

我的槍是用來打匪徒的,逼不得已下,這次隻有大材小用。我對著這些老鼠砰砰開了火。六發子彈,當場射死六隻老鼠,但還有不少老鼠沒死,我拎著沒了子彈的槍,一時間顯得技窮。我這兒還算好一些,有幾個沒舍得開槍的警察,全被老鼠咬了,慘叫聲不斷地響起來。

我發現劉千手鬥老鼠挺有一套,他以前就會點掌法,現在憑這個,把自己護的嚴嚴實實,還騰出功夫跟我們喊,“快點撤!咱們鬥不過這鼠軍。”我們這些人陸續撤退,往好了說,沒有人員傷亡,往壞了說,形勢也不樂觀,除了劉千手,我們全帶傷。我這算輕的,其他警員,尤其那兩個踩了鐵蒺藜站起不來的,身上被咬的跟個血葫蘆似的。

我們退出來後,劉千手還把那鐵門給關上了,這一扇門幫了我們大忙,把老鼠擋在了裏麵。我就沒見過這麽凶悍的老鼠,別看有門擋著,它們還有種窮追不舍的意思,砰砰往門上撞。我以為我們安全了,終於能緩口氣了,等休整一下再商量怎麽把那凶手揪出來,但意外出現了。沒過一會,這些警員都開始抽搐或者嘔吐起來,輕的還能控製住身子,重的倒地直哆嗦。

我不懂這是咋回事,冷不丁的還想起了大小錘王的死狀。劉千手看的明白,他告訴我,那些老鼠牙不幹淨,這些警員中了毒菌了。我聽過鼠疫,就是被耶爾森菌引起的一種疾病,那病確實挺狠,可就算我們碰到的是帶菌老鼠,也絕不會發病這麽快吧?我懷疑這些老鼠一定是被特殊飼養的,還被那凶手**過。

我突然覺得我們麵臨一種進退兩難的窘境,大部分人受了傷,身子出現異常,我們再進去抓人,人手方麵顯得不足,但就此退走,又有些不甘心。羅一帆最先喊撤退的,現在也該說說接下來咋辦,可現在的他,嘴邊掛的全是泡沫,跟個吐泡螃蟹似的,哪還能說話?其實我打心裏還懷疑一件事,劉千手沒被老鼠咬,他沒發病很正常,可我也被老鼠咬了幾小口,為啥到現在一點異常反應都沒有呢?倒不是我亂猜,我覺得自己之所有有異於常人,或許跟喝過劉千手給我那黑藥有關。

那四個蹲守警員終於熬不住了,甭說蹲守了,全來跟我們匯合,他們倒沒被羅一帆這些人的症狀嚇住,反倒有心衝進去,給同伴報仇。劉千手沒讓他們這麽做,他悶頭尋思一番,有了計較。我們來時帶著兩個滅火器,都扔到玩具廠門口了,劉千手招呼我跟他走,把滅火器拿了過來。我看他那意思,是想我倆帶著滅火器,衝到玩具庫裏滅鼠。這倒是個好法子,我暗自罵自己太笨,怎麽就沒想到這招兒呢。

那四個警員中有兩個站出來,配合著幫我倆把鐵門打開,劉千手在前,我隨後,在門開的一刹那,劉千手就先噴了一股火進去,借著這勢頭,我倆魚貫而入。那些老鼠本來都分散在玩具庫裏瞎轉悠,看我倆進來,它們又圍了過來。這次隻有我們兩個人,鼠群很集中,我突然看到這麽多老鼠在眼前,頭皮都有些發麻,不過我沒害怕,畢竟噴火器啥威力我再清楚不過。剛才我能用它滅蜂,現在也能用它滅鼠。我和劉千手真不客氣,摁著開關噗噗的噴上火了。

我沒法形容現在的感覺,反正看著渾身著火的老鼠在我眼前打滾,尤其還能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我很難受。就這樣,我倆跟這幫老鼠鬥了有一支煙的時間。看它們死絕了,我心裏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這期間那凶手一直沒露麵,我挺好奇,心說他定力可真強,看著我倆殺他的鼠寶寶,他還能站在玩具堆裏泰然自若?

劉千手擺手,讓我把庫門打開,把那四個警員都放進來。在門開一刹那,我還向外看了一眼,那四個警員挺聰明,趁這功夫給羅一帆他們做了急救,其實也不是啥複雜的急救,就是把他們被老鼠咬的傷口處理一下,把毒血都擠了出來。羅一帆他們症狀緩解不少,雖然身體弱都半坐半趴的,但至少抽搐嘔吐的症狀沒了。

我們六個中,抽出兩個人把守門口,剩下四個又搜查上了,而且有了剛才的經驗,我們全都蹚著走,這次再沒什麽怪異出現。足足花了一刻鍾的搜查,我們找到一個可疑點。在庫房的一個角落裏,一群玩具人中有一灘血跡,劉千手蹲下身,用手沾了沾後,發現這血跡是新的,還沒凝固。很明顯之前凶手就站在這裏,而且站的時間不短。可問題隨之而來,凶手去哪了?這玩具庫已經被我們排查一遍了,他總不能突然消失了吧?

劉千手在附近找了找,發現一個電閘,他試著把電閘一推。我們之前用電筒,看的範圍很局限,現在被這大燈一照,整個庫裏啥樣都一目了然。有一處地方引起我們的注意,這是另外一個角落,地上鋪著一個鐵板,這鐵板上帶著一個把手,我覺得這是個入口,這庫底下還有一個地窖。我們四個互相看了看,劉千手囑咐我們小心,我們又警惕的靠了過去。

我是被嚇得敏感了,剛才馬蜂、蛆、老鼠都出來了,誰知道這地窖裏還會出現啥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把噴火器緊緊握住了,心說油缸裏還有些油料,真要有意外,我還能用它來應應急。我算盤打得不錯,但沒想到接下來會出現另類的“危險”。在地窖門被拉開的一刹那,裏麵掛出一股臭風來,這可忒臭了,除了劉千手忍耐力強,我們仨被熏得直翻白眼。也虧得我這手沒哆嗦,不然不小心按了開關,這噴火器別把我們自己人誤傷了。

這地窖很高,估摸離地麵有三米的深度,隻有一個木梯子搭在入口處,算是連接的橋梁,裏麵還有點亮光,應該是有燈泡這類的東西。劉千手先有所行動,他稍微把腦袋往裏探探,看了看。我發現他看完就一皺眉,又對那兩個警員說,“你們在這看守,我和李峰下去。”我不明白劉頭兒咋想的,心說我們都下去,人多力量大,也有照應啊?但這是命令,雖然我和那兩個警員都不理解,但都遵守了。

我發現劉千手變得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還把噴火器丟在一旁,順著梯子毫無防備的滑了下去。我可沒他那麽大膽,也不嫌費勁,扛著滅火器,一點點往下爬。在我下去以後,劉千手招呼那倆警員,把地窖門扣死,沒他的命令,誰也不許開門。我趁空大體看了一眼,這地窖不算大,但也不小,一百來平的樣子,在犄角鋪了一層稻草,上麵躺著一個人,這就是我讓擔心好幾日的杜興,看樣他昏迷了。而那個凶手,就坐在杜興旁邊,冷冷的看著我們。

這也算是我頭次與凶手正式打了照麵,但他長什麽樣,我仍不知道,他帶著麵具,把容貌遮蓋的嚴嚴實實的。他舉動很怪,正捂著肩膀,那裏挨著羅一帆的一槍,半個肩膀頭子都被血染紅了,他也不覺得疼,反倒歪個腦袋打量著我們。

他不緊張我緊張啊,我拿噴火器指著他,還看了看劉千手,那意思咱倆圍過去逮捕他?其實我心裏一點譜都沒有,他還有杜興當人質呢,要借機要挾,也是個麻煩事。劉千手沒看我,我發現他也好怪,竟然跟凶手一樣,也歪著腦袋打量起對方來。我心說這什麽毛病,咋在這場合流行起歪脖子了?

劉千手開口說話了,不過這話我聽得似懂非懂,他告訴凶手,“你很厲害!我們一共四個人,現在一個被你擒住,一個受了傷。”我一合計,那被擒住的應該說的是杜興,那受傷的應該說的是第四人。凶手雖然沒說話,但他眨著眼睛,很明顯是在很認證的聽著。我發現劉千手看到凶手後有種見到朋友的感覺似的,他突然苦笑起來,還一把將胸口扯開,露出左胸圖騰,繼續說,“你那金笛子不一般啊。”那凶手來了興趣,還把脖子正了過來,用不純正的漢語說,“原來是這樣,我輸的不冤。”

我發現他倆現在的身份不像警察與凶手了,反倒有點多年未見的朋友的意思。我想說點啥,把這種怪氣氛破壞點,但問題是,我不知道咋說,有種插不上話的感覺。

沉默一會,劉千手又問道,“陳小魁也是六步溪來的吧?你倆什麽關係?”凶手哼哼著獰笑起來,並沒回答。可我看他那意思,就好像在說你管得著麽?凶手還一伸手,把麵具摘了下來。我一時間愣住了,我一直以為他是長卷發,可誰曾想他是個光頭,那麵具和長發是黏在一起的。這還沒什麽,讓我更接受不了的是,他左臉頰上也有三顆痣,呈品字形分布。這跟錘王問天的黑痣幾乎一模一樣,我可不信這世上有這麽巧的事,不同的人這痣還能長得這麽一致的。

那凶手顯得很冷靜,他右手本來捂著左肩傷口,這時拿下來,一摸兜掏出一個小鐵蒺藜來。他當我們麵把鐵蒺藜頂在太陽穴上。這動作我哪還不明白啥意思?他不想活了。其實他殺了人,死掉是應該的,可現在他不能死啊,合著他沒把案件交待明白就死,他倒省事了,我們怎麽調查?我對他連連擺手,讓他冷靜。

可他根本不聽我的,盯著劉千手來了一句,“你個叛徒,早晚有人來收拾你!”他真狠,說完一用力,把鐵蒺藜刺了進去。這可是人的大穴,鐵蒺藜一進去的瞬間,他雙眼唰一下就紅了,尤其配合那眼神,猙獰的嚇人。我看的極不自在,還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有種捂眼睛不看的衝動。劉千手反應更大,他一直盯著凶手,眼裏還流出淚來。那凶手坐姿很穩,就這麽無聲息的死去。緩了一會,劉千手跟我擺手說,“去看看槍狼,怎麽樣了。”

我也擔心這問題呢,尤其凶手死了,我再沒顧忌了,我趕忙跑過去。我先探了探鼻息,又扒開杜興眼皮看看,一切狀態都表明,杜興沒大礙,隻是離近了,我能聞到他身上有股腥腥的甜味,估計是一種迷藥吧。我跟劉千手匯報了情況,劉千手一時間有些老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還問了我一句,“知道安化麽?”我對安化稍微有點耳熟,但又說不出在哪聽過,就這麽糾結起來。

他看我不回答,索性往下說,“安化是一個縣,地處湘中偏北,那裏還有湖南‘小西雙版納’之稱的六步溪原始次森林,林中保留著較多古樸風貌的梅山村落,這個凶手就是從那裏來的。”我被這麽一提醒,一下想起來了,前幾天我在警局上網查金笛子的資料時,也看過安化的字眼,難道說那個所謂的梅山教就在安化麽?我上來好奇心,追問一句。這期間劉千手已經從悲痛中徹底解脫出來了,我發現他剛才純屬心情不好,就隨便跟我漏了幾句,現在竟突然封口不說了。

凶手已經死了,這現場也沒啥需要我們做的了,劉千手讓我背著杜興,我倆又爬梯子往上去。那倆警員還緊張兮兮的,聽劉千手喊話,他倆把鐵門拽開後,還都警惕的往地窖裏看,其中一人問,“劉探長,凶手在不在裏麵?”劉千手在爬梯子前就把眼淚抹了,整個人也恢複成之前的邋遢狀,他跟這警員說,“凶手自殺了,危險解除,咱們歸隊,剩下的工作讓專人來幹。”

能看出來,這倆警員有點懵,這凶手好端端的自殺幹啥?剛才多牛氣,把一幫警察都弄傷了。我看他倆有不信的意思,順嘴來一句,“要不你們下去看看?”估計在平時,他倆肯定下去了,但這地窖忒臭了,他倆也信得過劉千手,都搖手表示不下去了。

我們又走到門口,跟另外那兩個警員集合。劉千手下了任務,留兩個警員在玩具廠,等著警局支援,其他人先行一步,畢竟杜興昏迷,羅一帆他們也需要找醫生治療下。我們來時四台車,現在廢了一台,但不影響啥,擠一擠,三台警車也夠坐。

我們又廢了老半天勁才開出鐵蒺藜地帶,本來在出去那一刻,我心裏長歎一口氣,心說終於能提速了。但我們沒走多遠,就聽到玩具廠的方向傳來連續的槍聲,一定是那倆警員遇到危險了。我和劉千手坐在一個車裏,我還是司機,一聽槍聲急忙一個急刹車。接下來怎麽做,讓我心裏有點擰,到底送傷員還是回去看看?

劉千手皺眉想想,拿了主意,“其他兩輛車不要停,往回趕,我們這輛車的傷員全下去,我和李峰把車開回去,看看怎麽回事。”我心裏迷糊大發了,那凶手可是當我麵死的,鐵蒺藜都插沒柄了,難道說玩具廠裏除了那凶手還有別人麽?

我帶著疑團,又在劉千手幫助下,費勁巴拉的開過鐵蒺藜地帶,直接將警車衝到玩具廠中。那倆警員一個倒在血泊中,另一個竟蹲在地上嘿嘿傻笑,手裏還拿著一把槍。我發現這事邪乎大了,這傻笑警員看我們車來了,都不認識我們了,舉起槍對著我們打。他那槍子彈射光了,隻聽到哢哢聲,我想想都後怕,要是他當時還有子彈,我和劉千手多危險啊。

這下我倆不客氣了,從車裏跑下來,奔到警員旁邊,劉千手上去就一劈掌,把他弄暈。我還湊過去扶了一把,怕這警員實惠倒下去別摔傷了,但我就近這麽一聞,發現一個怪事,他身上也有股怪甜味,跟杜興身上的一模一樣。我懷疑這警員剛才被下藥了,一定身處幻覺之中。我又順勢低頭看了看,發現地上竟然寫了個死字。

這什麽概念?我突然覺得背後直冒冷汗,心說難道我和劉千手破的這個案子,不是人為,真有什麽筆仙作祟?劉千手跟我不一樣,他先是鎮靜的望著那死字,又氣的一拍大腿,說他剛才被凶手影響了,漏算了一件事。

他讓我把這警員先放在地上,又帶著我往玩具庫裏跑。我記得我們走時,地窖大門是關上的,現在卻被打開了。乍一看,我想到的是,那倆警員又偷偷下去了。可等劉千手帶我鑽到地窖裏一看,我全明白了。那凶手屍體還在,但這地窖裏還有個暗門,被做成土牆的樣子,那暗門現在被打開了。很明顯剛才這裏藏著一個人,也就是說,那凶手還有個幫凶,他躲過剛才一劫,逃出去了。

我恨得牙癢癢,心裏也暗暗告誡自己一定小心,那兩個警員一死一懵,這個凶手很可能善於下藥。這麽一來我也有些明白了,杜興這麽好的身手,竟能被掠來,一定也是疏忽有兩個凶手的存在,被第二凶手偷偷下藥給拍花了。

要現在隻有我一個人,我還真不知道該咋辦了,劉千手有經驗,帶著我又爬上去,出了玩具庫,在四周轉悠上了。他發現個疑點,有很淺的自行車印在地麵上出現,看大致方向,他還是奔著玩具廠外麵逃竄的。劉千手說了聲追,又跟我上了警車。我是沒啥說,但打心裏服了這第二個凶手了,總覺得他太屌絲了,當個殺手,竟然還騎個自行車逃?

我們車速快,而且出了玩具廠,外麵隻有一條路,我們從一邊開過來的,沒遇到可疑人物,那就說明,凶手奔著另外一邊逃的。我們追了沒多久,就看到他了,按我原來的分析,這凶手也該是那梅山的來客,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凶手不僅不是梅山來的,還算是我們的熟人。

就是那個忽悠我們買筆的筆販子。我心說呀哈真沒看出來,這慫貨還會殺人咋的?筆販子也留意到我們了,他挺聰明,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就趕緊下車,蹲在路邊高舉雙手。我在警校時讀過凶殺案的案例,有些殺手屬於人格分裂,正常狀態下會顯得特別軟弱,但殺人時比誰都猛,我本來以為筆販子也屬於這類人,但看他蹲著投降的樣兒,我又覺得他沒啥本事,也不具備人格分裂的特征。

劉千手把車停到路邊,跟我一起舉槍下了車。那筆販子挺害怕,看我們一臉苦瓜樣兒。現在不是審訊的時候,劉千手招呼我拿出手銬子,先把他逮捕再說。一切看起來沒啥問題,我也把槍收了,又拽出手銬子向他靠去。

但這時候,怪異來了。那個一直沒出現的烏鴉,突然從樹林裏衝了出來,而且速度特別快。我發現我小瞧這黑鳥了,它才是具備性格分裂的特征,要不是體型小,跟猛禽都有一拚。它嗖的一下撲到我臉上,拿爪子亂抓起來。

我發現自己挺大一老爺們兒,今天丟人丟大發了,跟一小破鳥打起來了,而且我竟然打不過它。黑烏鴉本來奔著我眼睛去的,我嚇得用手護住了,它亂抓幾下又一展翅,飛到我腦頂上去了,用它那倆爪子,使勁撕扯著給我做新發型。我用槍掄它幾下,但都被它躲過去了,我又想過開槍,但問題是它跟我腦袋幾乎是貼著,我這一子彈要是出現啥偏差,我腦袋就得開瓢了。

這一耽誤,那烏鴉又施展絕活了,它詭異的怪叫著,使勁扇起翅膀來。在它翅膀帶動下,一股甜風鑽到我鼻孔裏。我一下反應過來,心說糟了,這是迷藥。我急忙憋住氣,怕自己被迷暈了,但已經晚了。其實就吸那麽一小口,我整個人就暈乎上了,眼前跟多了一層膜似的,所有東西都迷迷糊糊起來。我腦袋狀態也不咋好,裏麵跟灌水了一樣,昏昏沉沉的。我不受控製的傻笑起來,甚至雙手還垂了下來,大有任由烏鴉隨便欺負我的架勢。那烏鴉就瞄上我的眼睛了,它站在我腦瓜頂上,就勢往下啄。

不得不說,真要被它得手了,我保準成為一個地道的瞎子。劉千手幫了我一把,他砰的開了一槍。按說槍聲很響才對,可我一點這方麵的感覺都沒有,還覺得這槍聲很溫柔,聽著很舒服。這槍很準,一下把烏鴉打死,尤其從烏鴉身上噴出的血,順著我腦頂上往下流,乍一看,我的麵目相當猙獰。

劉千手又往我身邊衝,想看看我咋樣了。而在我眼裏,衝過來的哪是什麽劉千手,就一女子,隻是這女子的頭發亂蓬蓬的,想剛睡醒一樣。我真被迷惑了,看著劉千手竟然來了一句,“嘿嘿,大美妞。”劉千手的“回答”相當給力,他沒接話,反倒對著我脖子切了一下。我眼一暈,睡過去了。

等我再次醒來,慢慢睜開眼睛時,已經不是這場景了,眼前是一片白,白牆白屋頂的。這是醫院病房。而且還沒等我四下看呢,有兩個人湊了過來,一個是劉千手,一個是杜興,他倆都衝我笑。我是沒想到杜興會出現,尤其好一陣子沒見,想死他了。我一激動都忘了為啥躺醫院了,急忙坐起身子。

但我想的挺好,剛坐起來就發現我臉緊繃繃的,貌似被什麽東西裹住了一樣。床邊有個小鏡子,我一把抓著照起來。簡直不敢相信,鏡子中的我跟個木乃伊一樣。我記得破錘王案時,我和大油有過這種包紮,為了當臥底嘛,可現在沒有臥底的說法了,我這麽被包著,很說明問題,尤其我覺得,除去被包紮的紗帶,我這臉也腫大了好幾圈。

我顧不上別的,問他倆,“我毀容啦?我是不是被毀容了?”劉千手很可氣,他咯咯笑著。杜興呢,湊過來用指頭戳了戳我臉說,“李峰,你擔心什麽?沒毀容,就是得腫幾天,那烏鴉帶的藥比較猛,不僅把你迷住了,還讓你皮膚過敏、軟組織感染了。”我一聽沒毀容,心裏消停一大塊,但用手試著摸了摸臉後,發現我這臉腫的很嚴重,往不好聽了說,現在我都能跟唐僧去天竺了。

劉千手和杜興又安慰我幾句,尤其劉千手也跟我保證了,說我這臉現在敷藥呢,過幾天保證好,跟原來一模一樣。我信了他的話,緩緩神後又想起了昏前的事。那筆販子一定被抓住了,而且杜興也會來了,他倆還能抽出時間來陪我,很明顯,那案子的事完了,不然他們不可能有這閑工夫。

我就問他倆,讓他倆說說我不知道的。杜興先開口,說了那晚他被擒住的經過。他不是先跑出去追人了麽?那人穿著一件風衣,顯得神神秘秘的,其實就是那凶手。他把杜興帶下樓又出了賓館大門,杜興本來沒啥尋思外麵有埋伏,但被那黑烏鴉伺機而上,下了迷藥。之後杜興就迷迷糊糊的跟著凶手走了,被帶到玩具廠,軟禁起來。

其實那時候杜興就明白咋回事了,筆仙案還有碎屍案,凶手是兩個人,主犯是吹笛人,幫凶是那個筆販子。在杜興剛介紹完,劉千手又拿出一個本夾子,一邊翻看著,一邊繼續往下說。“吹笛人叫張峒,來自梅山村落,身手敏捷,善用鐵蒺藜以及彈弓這類武器,還善於驅獸,而那個筆販子,算是他徒弟。這筆販子本來是燕山鎮的一個二手販子,估計是一次意外,在荒郊遇到了張峒,還拜了張峒為師,想學學梅山村落特有的本事。張峒也很夠意思,不僅教了筆販子一些法門,還把他帶來的寵物黑烏鴉送給筆販子。”

我聽完這段,一下明白好多,心說怪不得那筆販子手機裏有那麽多怪異的照片,張峒出來作案時,那烏鴉還會再另一個地方出現,原來是師徒倆作案。但劉千手剛才還說了一個事,張峒會驅獸,這驅獸兩字何解?我聽得似懂非懂。我問了一嘴。

劉頭兒說,“梅山村落中講的是梅山教,這個教的教徒跟三苗人一樣,都是最早參加過蚩尤與黃帝戰爭的,他們有萬物有靈的觀點,也對驅獸驅蟲有研究,像用雙音金笛刺激馬蜂發狂,用毒食刺激老鼠變凶,或者養蟲蛆等等。”我聽著一愣一愣的,倒不是說劉千手說的有多玄乎,而是這種驅獸文化,我以前壓根沒聽過,感覺很新鮮。等我回過味後,又問了那富太太的死和那母子被殺的事,我想知道張峒師徒兩人是怎麽辦到的,讓富太太死的那麽意外,以及他倆為啥要殺那對母子。

劉千手先從本夾子裏拿出兩張照片給我看,一個是穿的普普通通的短發男子,笑嗬嗬的一臉無邪,另一個我很熟悉,穿個風衣,鬼鬼祟祟的筆販子。我不懂劉頭兒讓我看這個幹啥,但劉千手接下來一句話讓我驚訝的差點咧開嘴巴。他說這倆其實是一個人,都是那筆販子,隻是換了打扮,讓別人一眼認不出來罷了。

我心說這叫打扮?不如叫喬裝好一些,而且誰能想到,這筆販子喬裝後會發生這麽翻天的變化呢?我記得張峒愛帶一個麵具,麵具上還帶一卷頭發,我估計筆販子拜了師,也一定跟他師父學了這招。這也讓我明白另一件事,就是我們之前找筆販子的住所,為什麽下了大力氣也打聽不到。

劉千手接著說,“那筆販子其實跟手機店的維修女子是鄰居,很巧合的都住在那門市店的上麵,富太太死那晚,之所以廣告牌會掉下來,花盆會落下來,都是筆販子搞的鬼。黑烏鴉當時詭異的叫喚著,看似離奇,就好像死神來了一樣,其實是給筆販子提醒,讓他趕緊下手。至於張峒兩人為何會殺那對母子,這跟維修店那女子有關。那女子是外地人,嫁過來的,隻是她嫁之前並沒發覺到她爺們兒有精神病,這也得說她婆婆不地道,不僅沒事先告訴她,還把這事瞞得死死的,等她婚結了,孩子也生了,那爺們兒停藥了,一到晚間就瞪著眼睛傻樂。那女子沒辦法,隻好搬出去租房子住,還陰差陽錯的跟筆販子成了鄰居。”

別看劉千手沒介紹太詳細,但我能往下猜個大概,那筆販子喜歡這女子,尤其聽了她的遭遇後,一直憤憤不平。而這女子的婆家呢,肯定也不甘心,總想讓她回家,偶爾找找麻煩這類的。筆販子之前能忍,但自打拜了師有了靠山之後,他爆發了,讓師父出頭把那對不地道的母子給殺了。我有種要歎氣的衝動,雖說這對母子罪不致死,但他們也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這女人本該找一個幸福的家庭,卻被這種無情的婚姻束縛住了,尤其她胳膊上的刀疤,一定是她自己割的,可見她平時有多麽痛苦。

我又問了張峒跟陳小魁之間的事,這我有預感,張峒千裏迢迢趕來,尤其還是這麽個怪異的殺手,絕不是陳小魁花倆錢就能買來的。劉千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臉說,“張峒的左臉有三顆痣,錘王的左臉也有三顆痣,而第一次接觸陳小魁時,我發現臉部應該做過美容,尤其左臉,換句話說,她左臉以前一定也有三顆痣,隻是被做掉了而已。”

我聽得不明白,其實三顆痣的問題,我之前就考慮過,但沒想出個前因後果。杜興本來旁聽著,這時笑了,提醒我說,“那痣不是天生帶的,而是後天弄出來的。有個詞叫割皮紋身,你聽過吧?”我氣的真想拍拍腦門,心說這紋身我當然聽過,隻是荒誕怪異,平時沒幾個人這麽做,我也就沒往那想。這麽一說,那陳小魁也好,張峒、問天也罷,都該來自於同一個梅山村落,而那個村落裏,還把三顆痣的紋身作為一個標誌或圖騰。

現在來看,這筆仙案和碎屍案,我算了解的差不多了,張峒肯定死了,那筆販子也被抓了起來,但還有兩個關鍵人物,那維修店的女子和陳小魁,她倆又怎麽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