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羅刹

這野子村離市裏很遠,我倆在路上花了一個鍾頭的時間。等來到村口後,我發現那裏停著一輛小貨車。貨車駕駛位上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雖說他頭發裏布滿銀絲了,臉上全是褶子顯得很老,但也遮蓋不住那雙深邃的眼神,光這麽一看就知道他是有過大經曆的人。他就該是那老線人。他也留意到我倆了,隻是他不認識我們,一時間沒動身,用一副猶豫的目光望著我倆。我主動一把,從摩托上下來後,摸出兜裏的警官證,給他看了看。別看他年紀比我大那麽多,但也很尊重我,知道我身份後,立刻從車裏跳出來,很客氣的問好,“李警官。”

我跟他沒時間客套,應了一句又說正事,趁著那青年沒發覺,我們趕緊去他家,把他堵在家門口。老線人做事很周密,連那小青年的地址都問好了,還想跟我們一起去。但我和杜興都攔住他了。我還特意說一句,“老哥,你現在不是線人了,該好好享受生活才對。”看得出來,他有些失望。倒不是說他當線人沒當夠,而是他真想為劉千手遇刺這事出點力氣。我倆再次讓他止步,又一路小跑向那青年家靠近。

北方的農家院大多是散戶,一家家獨立的。這青年家的地方很偏,在村子的一個角落裏,還緊挨著一片高粱地。他家院子麵積不小,院牆少說有兩米高。我和杜興就算翹起腳來,也看不到院子什麽情況。杜興跟我商量,我倆不敲門,先小心一些,趴在牆上看看院子什麽狀況。這種土磚牆很好爬,牆麵很多地方的磚頭都突了出來,很容易借力。我點點頭,和杜興挨著,找了一個角落爬上去。我倆跟小偷似的,稍微露出個腦袋,賊呼呼的往院子裏看。隻看幾眼,我就打定主意,心說這鉤舌羅刹的身份沒跑了,一定是這小子。

他院子裏停了一輛車,雖然用車衣擋著,看不清是什麽型號的,但我估計,十有八九是那輛出租車。另外院子當中還吊著一個死狗,這死狗上半身的皮都被扒了,乍一看,很血腥很變態。而他住的那個瓦房,窗戶上全貼著黑布,把裏麵擋個嚴嚴實實的。這都符合鉤舌羅刹的嗜好。我問杜興怎麽抓人?杜興想了想說,“咱們穩著點,最好搞個突然襲擊,誰知道他家瓦房有沒有後門呢?你等我,我繞道院子後麵,到時咱倆一前一後包圍他。”

我覺得這法子好,杜興說完還跳下牆,悄悄地跑了。我也準備起來,把槍摸出來,但突然間,我身邊傳來一陣吱吱聲。這聲音太怪了,我形容不出到底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我心說自己周圍沒東西啊,這聲從哪來的呢?我以前好幾次被人從背後偷襲過,這讓我很敏感,雖然現在趴在牆上,我還是警惕的扭頭看了看。我身後沒人,但這麽一轉頭,讓我不經意的發現一個奇怪之處。在我右邊不遠的牆頭上,稍微突出一塊小石頭,就好像當初蓋牆時,被工匠馬虎遺漏的。

不過這小石頭上露出一個小洞,這引起我的注意。我蹭過去,把眼睛湊到那小洞前看了看,我發現這小洞裏有小鏡片之類的東西。我正琢磨這是咋回事呢,那小鏡片裏還射出一道光來。這光不強,不過我眼睛離得這麽近,也被晃了一下。我打心裏罵了一句艸他娘的,也一下明白了,這是個監控器,凶手一定發現了我們。

我知道我和杜興玩偷襲的計劃是失敗了,為了搶時間,我急忙翻牆往裏衝,還吼了一句給杜興提醒,“大油,咱倆露餡了!”其實這牆翻起來沒啥難度,是個半大小子都能做到。可問題是,這牆一定被凶手做了手腳。我騎在牆頭正準備往裏跳時,牆頭竟吃不住力塌了一塊,這什麽節奏?我慘叫著跟著一片碎磚爛土一同摔了進去。也虧得運氣好,雙手先著地的,但也弄了一身髒,我心裏火大,知道自己被凶手擺了一道。我沒時間發火,哼哼呀呀站起來,往瓦房門口衝去。

他家是鐵門,我拎著扶手往外拽。本來我就是試試,要是鐵門鎖的太死,拽不動的話,我就放棄了,改從窗戶進入。但這鐵門挺給我懸念的,我拽了幾下發現它有點要被拽出來的架勢,這讓我沒死心,又加重了力道。我發現我跟這凶手玩智商是輸慘了,扶手也被做了手腳,我再一用力,它吃不住勁了,竟砰的一聲斷了。

我沒想到會發生這事,身子失衡,手裏捏個破把手兒有啥用?噗通一聲來個大屁蹲。我本來已經一身髒兮兮的了,這下可好,褲子後屁股那兒也被劃破了,我現在的打扮都快成乞丐了。這還沒完,突然間我聽到鐵門裏麵傳來一陣突突聲,就是馬達的聲音,這鐵門還嗖的一下被撞開了。

我也不傻,那凶手一定騎個摩托,我要再不躲開,他保準用摩托從我身上碾過去。我也顧不上埋汰不埋汰的,急忙往一旁打滾。也虧得我下決定早,在剛避開的一瞬間,一個大雅馬哈(摩托)衝了出來。一個男子帶著頭盔坐在摩托上,他留意到我了,不過他主要心思都用在逃上,也沒繼續對付我的想法,他使勁給油想讓摩托撞向院門,想借此逃脫。

我先後吃了三個癟,衝這事也沒那麽容易放凶手走吧?我沒時間起身追他,但我有槍。我舉槍對著那摩托車打了一發子彈,這距離不遠,這子彈很有準頭。砰的一下就把他車軲轆幹沒氣了。凶手坐不穩,跟摩托一起摔到在地。他帶著頭盔,腦袋倒是被護的嚴嚴實實,可借著慣性滾了幾圈,他整個人有些發懵。

我從地上爬起來,其實在爬到一半時我就等不及跑上了,看到動物園猿猴跑時啥動作麽?我當時就跟猿猴很像,這麽弓著腰子衝了過去。我把膝蓋壓在凶手的胸口上,還用槍頂著凶手的脖子,一伸手把他頭盔摘了下來。我想看看,這鉤舌羅刹到底什麽樣?往不好聽了說,他要是個偽娘的話,眼睛一閉一睜是個爺們,眼睛一閉再睜又是個老娘們了,到底什麽人什麽長相能辦到這點呢?

可當我看到他真正長相時,一時間有些發愣。他尖尖的下巴,跟照片和監控錄像的畫麵很像,但說到他整個長相時,我總覺得這人我認識,是誰又一時間說不好。他倒是一點都不慌張,還瞅著我笑了起來,特意往上探了探頭說,“李峰,好久不見啊!”他說話聲很有特點,奶聲奶氣的,這幾乎是個招牌啊。我腦袋嗡了一下,想到一個人,李二!就是那給我看美女照片,人還挺猥褻的我的那個同學。

我心說他不是早離開烏州了麽?怎麽不僅沒走,還變成鉤舌羅刹了?尤其在我印象裏,他性子很軟弱的,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殘忍,還殺起人來了呢?李二一直注視著我,看我發愣,他很滿意,嘻嘻笑上了。我抓他的這一係列舉動,發生的很快,等杜興跳到院子裏趕來支援時,戰鬥都已經結束了。

看杜興湊過來,李二不僅沒害怕,反倒更加古怪的唱起歌來,那種陶醉樣兒,更顯得他特別變態。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了,對這個陌同路人的同學,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好。但杜興沒想這麽多,尤其李二這時候唱歌,多少有種挑釁我們的意思。他哼了一聲,用槍托狠狠砸向李二的脖頸,把這小子當場擊昏。

按說凶手不反抗,我們不該使用暴力的。我愣愣的看了杜興一眼,杜興也不多解釋,隻盯著李二強調一句,“什麽東西!”接下來我倆都拿出手銬,把李二雙手雙腳拷上了,我又給警局調度打電話,讓他派支援過來,檢查現場。

這期間我和杜興沒啥事了,我倆好奇,也就先一步在這院子裏轉悠起來。我倆先奔著那輛車去的,還把車衣拽了下來。這真是輛出租車,不過沒貼黑膜,那牌子也不是我們要找的車號。我一時間有些模糊,心說難不成李二在當晚偷襲完劉千手後開車逃跑,躲在哪個路邊把牌子換了?不過這也不大可能啊,他換牌子得花上不少時間,就不怕被路人看到?在我琢磨這事時,杜興突然笑了,指著車跟我說,“李峰,我懂了!”

他帶我來到出租車車牌的前麵,用手指對著車牌一角使勁一推。變化來了,這車牌竟然有翻過去的架勢,而且它的反麵還有一個車牌,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牌號。杜興解釋說,“這叫翻牌器,在市麵上是買不到的,隻有黑市有貨。排線跟電路綁在一起,隻要給電就觸發機關,讓車瞬間換號。”我算長了見識,而且這下我全明白了,心說李二這作案手段挺高啊,不用說那貼在擋風玻璃上的黑膜也是便攜式的唄?隻要撕下來再一換牌照,市裏那麽多出租車,他想蒙混過關,太容易了。

我倆又把注意力盯在那隻死狗上。這死狗太惡心了,我倆就是看看,誰也沒有湊過去細看的念頭,杜興又一擺手,帶我去了屋裏。有句話是事隔三日當刮目相看,這麽久沒見到李二,我是真沒想到他會成為電腦高手。在進屋的一瞬間,我就充滿了好奇,想知道他平時的“辦公”環境會是什麽樣的。

可我想的太簡單了,冷不丁一進去,我心沒從嗓子眼裏嚇出來。我形容不好當時的感覺,反正就覺得這絕不是人待的地方。屋子裏掛了根鐵絲,上麵吊著一排**,各種明星臉,各種姿勢,這該是他作案時帶的一個輔助工具。另外在這群娃娃的後麵,還擺著一個櫃子,上麵擺滿了藥酒,裏麵泡的全是動物的鞭。我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酷愛切死者**的一個原因。

再說裏屋。那裏放著一排顯示器,有個顯示器上被劃分出九個畫麵,全是這院子周圍的實時監控。換句話說,這小子把自己家的安防做的不錯。另外還有一個顯示器,上麵正播著一個美女裸聊之類的視頻。當然了,這肯定不是實時的,而是一段錄像。這美女我有印象,就是李二發給我看圖片的那個。在這些顯示器旁邊專門有個化妝桌,都是一些女性用品,唇膏或者粉底這類的,還有一個假發。

杜興湊過去把那假發拿起來,用手撐著對我舉了舉。我點點頭,知道這就是李二喬裝的證據。我倆並沒在這屋裏待多久,都有些不適應這裏的環境,先後退出去,站在院子裏吸煙。我本以為我和杜興這麽一溜達,把該發現的都發現了呢,但這才哪到哪?等支援來了徹底一查,才發現李二家還有個地窖,在這地窖最裏麵有一個小鐵窗,上麵躺著一個女幹屍。其實我也不知道稱為幹屍恰不恰當。這地窖的溫度很高,讓這屍體大部分地方沒腐爛,不過個別的地方,還是露出了白骨。她胸口上被插了一刀,咧個大嘴,表情很痛苦,很明顯正是這一刀結束了她的生命。

來的法醫是小鶯,她還當場跟我們解釋一下,指著幹屍說,“按腐爛程度來判斷,這受害者死了有兩三年了。從骸骨看,是個老年女性。我大膽猜測,這是凶手殺的第一個人。”我們和其他人都讚同小鶯的話,但我覺得若是劉千手在場,憑他的經驗,肯定也會有一番別樣的分析。

我們陸續采集證據,忙活到天黑才收隊。我發現整個警局都對鉤舌案很在乎,當聽到我和杜興把凶手抓住了時,整個警局都炸鍋了,甚至這都過了下班點了,也沒有人回家,都聚在審訊室門前,我們要連夜對李二進行審訊。李二是我倆抓的,這審訊的活兒當然也落在我倆頭上。其實我工作都一年多了,在審訊方麵也算個老鳥了,可這次邪門,一看審訊室外麵這麽多人,我心裏有點打怵,總覺得自己不是在審訊,而是去舞台演出。

小鶯看我過來,還笑著開了句玩笑,問大家,“用不用我去買點爆米花和可樂呢?”其他同事都笑了,我卻被弄得更不自在,尤其聽人說,副局也馬上趕過來。我發現我在這緊張,那李二倒挺悠閑,尤其我和杜興進去後,他正晃悠著身子,跟個痞子似的哼著歌呢,看著我倆還來一句,“坐啊!”

我心說你他娘的,敢情他這架勢倒成了考官了?杜興沒給他好臉,扭頭看了眼監視窗,跟李二說,“小爺們,你再這麽嘚瑟,我就把窗簾拉下來,信不信我一拳就能讓你滿地找牙?”杜興的眼神很可怕,李二被嚇住了,我發現也隻有杜興能震住他了。這麽一來,氣氛終於回到正軌上,我倆坐好後,我也不拐彎抹角,問了句,“你為什麽要殺人?”

李二沒想嘚瑟,但也咧嘴笑了,這根本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同學了,他拄著桌子說,“殺人?需要理由麽?我喜歡那種快感,喜歡親手把男人的棒子和舌頭割下來的感覺。唰的一下,那裏還呼呼往外冒血,多美啊!”我被他形容的弄得直惡心,他又不理我了,扭頭看著杜興,問了一句很古怪的話,“你竟然不認識我了?哼哼!我是bear啊!”

杜興聽完一臉驚訝的樣子,我卻迷糊起來,心說什麽bear?那不是英文熊的意思麽?他倆在對暗號?還是說這是李二突然來的一句冷笑話?李二沒讓我迷糊太久了,他又說,“杜警官,你玩cs的水平真高,是技術流。可你不知道吧,我用是作弊器才跟你勢均力敵的,你還真傻,在qq上加我好友了,還要探討技術。我偷偷給你中了木馬你都不知道,嘻嘻,那木馬很有趣的,偶爾在晚上,會讓你電腦屏幕紅一下,你被嚇到了麽?”

夜裏詭異的紅光可是我一塊心病,我一直合計是怎麽回事,沒想到被李二一說,原因竟然這麽簡單。換句話說,杜興家裏的電話,還有警局的電腦,都因為他玩cs而中毒了,晚上又不關電腦,這才導致的紅光。李二貌似想折磨杜興,或者讓杜興出醜,他也不避諱,對著監視窗喊了一句,“外麵有長官吧?我檢舉哦,杜警官在單位打cs。”

我急忙把話題搶回來,打心裏還合計呢,副局這時候可別來啊,不然被他聽到,杜興保準挨頓罵。我繼續問正事,為何他會在酒店裏寫滿孔字?李二回答,而且他這麽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看我們不爽,不就一個刑警探組麽?破了個案子就在烏州城露臉還上了電視了,他差哪了?他那腦瓜服過誰,索性就借著殺人的機會跟警局鬥智鬥勇起來。

在李二剛回答完這個問題時,監控室的門被敲了敲,有人叫我倆。我和杜興先停止審訊,走了出去。叫我們的是副局,他臉色有些不好看,倒不是說他較真杜興玩cs的事,而是他覺得我倆跟李二有些熟悉,讓我倆去審訊不太合適了。他又叫了別的探組的兩個警員頂替我倆的位置,這麽一來,我和杜興“下崗”了。其實副局也真說對了,剛才我審訊李二時,後期心境不穩,總有種被他帶著跑的感覺,現在不審了,或許是件好事。我也沒其他同誌那麽大的興趣,有閑心看這次審訊,我和杜興都回了辦公室,一邊休息一邊等結果。

這次審訊耗費兩個多小時,那兩個負責審訊的警員也很專業,很快把筆錄整理好,還特意給我倆送來一份複印件。我和杜興一起看著,李二交代的很清楚,把當時案發的經過說的明明白白的,如何假冒女子逗那兩個色狼開房,如何在酒裏下迷藥把他倆弄暈,又如何喬裝離開現場的。

看著這筆錄上的邏輯,我覺得這案子沒太大問題了。尤其這李二,他相貌比我之前認識他時,美了不少,估計是特意做過整容。雖然比那個網絡美女差一下,但打扮一下,當個偽娘,想泡色狼還是不成問題的,尤其他的下巴,沒想到會整形到這麽美。本來案子告一段落了,我和杜興的心都落底了,也該回家睡個好覺了,但我倆都惦記劉千手。別看入夜了,我倆還是帶著相關資料去找他,想跟他分享一下。這幾天不見,劉千手精神很多,都能半靠在床頭看電視了。我倆來時他還在看蠟筆小新,甚至還笑的咯咯的,不過一提到正事,他又嚴肅起來。

我倆把資料念給他聽,詳細的把逮捕過程說了出來。我本意是來給劉千手帶好消息讓他高興高興的,但沒想到他聽完眉頭皺起來了。我心說這咋回事呢?杜興也順帶問了一句。劉千手歎了口氣,失望的望著屋頂,回答說,“逗比,一警局的逗比!你們難道就沒想問問,這個李二的殺人準則是什麽麽?別跟我說他天生喜歡殺人,這是謊話。”

我琢磨起來,被劉頭兒這麽一說,我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劉千手又費力的拿起李二照片看了看,搖搖頭說,“這李二的眼神沒那麽大的殺氣。槍狼,你平時眼光也挺準的,這次竟然沒看出來。哎,一定被樂樂這個女人影響到了吧。”

槍狼哼了一聲,但沒否定。我也懂劉頭兒話裏的意思,杜興亡妻那件事,一定給他造成不小的打擊,樂樂這次亡夫,尤其還總在他麵前哭訴,一定影響了他該有的判斷力。而話說回來,要是劉千手這解釋是對的,我有個很不好的猜想,我們抓錯人了!

我覺得形勢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如果我們真看走眼了,逮個假羅刹回來,那這麽一耽誤,真羅刹得到消息,很有可能逃之夭夭,我們這一陣的心血,可都白費了。這時候還得靠劉千手支招,雖然他在醫院養傷,但出出點子還是可以的。劉千手說,其實對李二的懷疑也都是他的主觀猜測,現在我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對李二驗明正身,排除真假羅刹的可能,接下來再考慮怎麽繼續挖線索。

我記得君勃酒店的那兩個收銀員見過真羅刹,我們把她倆約過來看一眼不就得了?但劉千手覺得光靠這個不保險,收銀員一天麵對的陌生人太多,她們偶爾記不住也是很有可能的。他又提到了那具女幹屍,按他的經驗,這看似不是重點的幹屍,才是了解李二的關鍵。換做是誰,哪怕他再變態,也不會把一個幹屍放在地窖裏存幾年。

我和杜興被劉千手指點後即刻行動,雖然現在都半夜了,但我們早就習慣在夜裏工作。而且我還給小鶯打了電話,希望她也能熬夜開工,對女幹屍進行屍檢。小鶯很敬業,當即點頭同意。我發現我們挺幸運,我按照經理留的名片給酒店打了電話,沒想到今晚當班的就是那倆收銀員。

我和杜興開個車,把她倆接了過來。不過她倆也有要求,隻在審訊室外麵看看,絕不會跟李二麵對麵的接觸。這要求當然沒問題,而且就算她們不說,我也會這麽做的,也算是保護證人的隱私吧。我們來到審訊室門前時,發現李二正趴在桌子上呼呼睡著。杜興本來哼了一聲,就勢要進去把他弄醒了,但他都摸到門把手兒了,又突然停在那裏。我問杜興咋了,咋不進去?杜興說,“這李二現在是個爺們兒,沒男扮女裝,辨認起來會增加難度的,我去拿點東西過來,給他裝扮一下。”

我懂杜興啥意思,想要讓李二化妝當偽娘。本來我覺得這麽對李二有點殘忍,其實這也跟我心態有關,我一直覺得爺們就是爺們,為啥要裝女人呢?而且古代人的觀點更是對偽娘比較反感,就像三國時,諸葛亮就給司馬懿寄了一套紅妝,以示羞辱。可這也得什麽情況,現在很特殊,杜興這麽做,出點發還是可以理解的。

我也沒攔著他,他一扭身去了法醫室,把那些假發還有化妝品抱來一堆。我事先沒多想,當望著這些瓶瓶罐罐時,一下愣住了,我心說那倆收銀員肯定不會去給李二化妝,而我和杜興也沒用過這種東西啊?我發現杜興是一點都不懼,跟我說化妝的事他來搞定,他堂堂一個槍狼,還學不會這個?而且他說做就做,當場跟那倆收銀員請教化妝的技巧。

一時間倒沒我什麽事了,我就隨便抻個椅子,坐在一旁等著。最後杜興學完了,滿懷信心的走進審訊室,他還突然靦腆一把,把窗簾拉下來了。我不知道杜興是怎麽化妝的,那李二又到底怎麽妥協的,足足過了半個多鍾頭,杜興把門打開,從審訊室裏露出腦袋對我們噓一聲說,“我畫完了,你們都準備好,第一印象很重要,我拉開簾子時,你們一定用心辨認。”

我和那倆收銀員都被他說的挺緊張,也都靠在監視窗前,甚至我都把手機拿出來,找到那個美女照片,為了一會做對比來用。杜興嗖的一下把窗簾打開,當我隻看李二一眼時,整個人呆在當場。現在的李二哪有偽娘的樣子,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就一丫馬戲團的小醜,真不知道杜興這妝是咋化的,虧他還說自己是槍狼呢。

本來一個辨認的工作,看似挺簡單,卻被我們這一折騰,反倒弄得有些複雜了,不過我倒沒覺得有什麽,小鶯那邊還沒出結果,我們這邊時間多著呢。我們又給李二卸妝、補妝的忙活一通,不過最後結果很不理想,那倆收銀員的態度一致,說這李二看著有點像那天遇到的那個美女,不過細琢磨又有些不太一樣。

我心說劉千手說對了,這倆收銀員的證詞,頂多算一個旁證,沒啥實際意義。我們又把她倆送回來,還搭點錢買了些禮物,好一番謝謝。等我們回來時,沒多久就天亮了。我倆心裏有點疲憊,覺得這案子太累人,這時小鶯那邊給我電話了,讓我倆迅速來法醫室,這讓我精神又為之一振,似乎見到了曙光。

等進了法醫室,我發現那女屍躺在解剖台上,肚子被拉開了,眼睛還被挖去了。我挺納悶,心說肚子被拉開這我能理解,把她眼珠子扣下來幹什麽?小鶯這時離我很近,還特別留意我的表情。她挺聰明,猜到我的想法了,她突然一伸手,把一個握緊的拳頭抵到我眼前,說了句看!又嗖的一下打開了。

我哪尋思那麽多,真看了一眼。當時我那個心啊,悔的拔涼拔涼的,她手裏竟然攥著那倆眼珠子!我承認自己抵抗力太差,近距離看這倆眼珠子,突然出現一陣眩暈感,還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小鶯就是故意逗我呢,不過她讓我看眼珠子,肯定也有要緊事,她問我看出什麽來?我搖搖頭,也打定主意不看第二眼了。小鶯覺得我沒意思,又問杜興,“杜大郎,你看看這眼珠,能不能瞧出什麽來?”我發現小鶯給人起外號很怪,為啥管我叫逗比,管杜興就叫大郎呢?我倆差距就這麽大麽?

杜興聽了小鶯的話,還仔細看了起來。稍後他開口問,“奇怪,這眼珠子上怎麽有點狀物呢?這是什麽?”小鶯接話說,“視網膜大動脈瘤。這女屍有高血壓和糖尿病,症狀還很嚴重。我也化驗了她的腎髒,發現她死前患有尿毒症,而且要不是這把刀提前解除了她的苦痛,她最終會死於糖尿病綜合征以及突發性心髒病上。”

我知道小鶯說的都有根據,但冷不丁這麽多病都出現在這個女屍身上,很難想象她生前得有多麽痛苦?李二這一刀看似殺了人,實則是幫了這女屍一把。這還不算什麽,小鶯又說了一個讓我們極其吃驚的事,她說她從李二身上提取了DNA,跟女屍DNA對比後發現,他倆有血緣關係,應該是母子。

這消息可夠勁爆的,要往深了想的話,這李二或許正是因為無奈下殺了他的母親,才導致他性格大變的。我和杜興都不敢輕易下結論了,一起回了辦公室,跟劉千手通了電話,把目前掌握到的情況全跟他念叨一遍。

劉千手的看法,李二的本性不壞,隻是受的打擊太大而已。他一定跟真羅刹認識,甚至被真羅刹抓住心裏這個脆弱點控製住了。我們接下來隻要想辦法撬開他的嘴巴,就一定能抓到真羅刹。我又順帶問了一句,“有什麽好辦法能撬開他的嘴巴麽?”

劉千手說我倆對付這種人有點力不從心,尤其更不能用打罵的形勢。李二心裏扭曲,很容易在嚴刑酷打下亂指認亂咬人的。這道理我多少有點懂,就跟審問精神病人一樣,對方本來就神誌不清,我要把他暴打一頓弄不好他會記成我是凶手呢。劉千手推薦一個人,這人我也認識,就是那心理醫生侯國雄。不過我一聽到侯國雄的名字時,心裏咯噔一下。我覺得他跟劉千手的關係不簡單,甚至跟小鶯也有什麽聯係。隻是劉千手都大力推薦了,而且這是為了辦案,我也沒說啥,跟杜興熬到天亮,又一同去找了這位侯醫生。

侯醫生本來不來的,但我耍滑,提到劉千手都因此受傷後,他動搖了,還即刻隨我們出發。現在的審訊室跟昨晚不一樣了,別看很多警局同事知道我又請了心理醫生過來再審,但他們早就認為這案子結了,也都沒過來看熱鬧的意思。

我和杜興沒進去,就站在審訊室外麵看著,侯國雄跟李二麵對麵的坐著。李二狀態不咋好,昨晚上被我們折磨半宿,整個人都有些發矬。侯國雄真有一套,或者說他把李二看的真透。他突然笑了,跟李二講起道理來,大體意思是,李二這次很明顯在頂罪。他頂罪的目的也很簡單,要麽為了情誼,要麽為了嶄露頭角。情誼這東西就算了,他即將入獄的人,難道還有機會跟女羅刹發展什麽情誼或關係麽?至於嶄露頭角,更是可笑,他一個純屌絲,有什麽可嶄露的地方?

李二當場不服氣,也一下露餡了,他拍著胸脯說,“我出名了,至少烏州城以後都知道,有個叫李二的,是大名鼎鼎的勾魂羅刹。”我聽到這真想進去把李二抽一頓,心說這哥們腦子不是一般的有病,合著在他看來,好事出不了名,在壞事上能出名也行唄?往簡單了說,就是沒那本事當嶽飛,就把秦檜當偶像了?

我發現自己很悲催。本來覺得自己懂車,卻比不過大油。本來覺得自己腦瓜不笨,但跟侯國雄一比,自己就是個小學畢業的貨。我覺得李二這事兒難辦,但在侯國雄眼裏,根本不算什麽。看著李二張狂的笑著,侯國雄也笑起來,而且他嗓音很尖很嘲諷,一下把李二的笑聲蓋了過去。

李二瞪著侯國雄問他笑什麽?侯國雄說,“我笑你笨啊,你以為就憑你耍那點小手段,就能出名了麽?還什麽大名鼎鼎的鉤舌羅刹呢,哼!我告訴你,中華的語言文化是很高深的。它可以讓一個乞丐變成萬眾矚目的潮人哥,也可以讓一個做出大貢獻的人變得一文不值。就說鉤舌案這件事,如果你不配合,以後絕不會出現那所謂烏州城第一殺手或者鉤舌羅刹之類的稱號,反倒讓大家記住的,是一個叫李二的人,專門男扮女裝,是個勾搭色狼的娘娘腔。但你要是配合警方把真凶抓住,我敢擔保,你會成為一個傳奇,被大家稱為烏州城第一黑客,而且你也不會被判死刑,等刑期滿了出來後,還能繼續享用這份人氣。”

我發現侯國雄這話一說完,李二就糾結上了。他不自然的亂扭起來,眼睛還四下打量著,這都說明他動心了。我們都沒打擾李二,給他仔細考慮的時間,我和杜興還在審訊室外吸起煙來。等我們把這根煙吸完,李二一咬牙,同意了侯國雄的意見,出麵配合警方。不過他很滑頭,說要知道我們真讓他嶄露頭角了,才會告訴我們真凶是誰。

這又讓我頭疼起來。我覺得侯國雄剛才那所謂的擔保,就是一個幌子,套李二話呢。可李二是打定主意不見兔子不撒鷹。我們倒是能跟報社取得聯係,但要報道李二的“光榮事跡”,這明顯不符合規則。出乎意料的是,侯國雄一點沒猶豫的就點頭同意了,還說這事先說到這了,中午就會有記者過來采訪。

我看侯國雄把話說這麽死,心裏突然有陣涼意。在他剛出來時,我還湊過去問了一句,尤其我問這話裏,還隱隱有指責他的意思。我是不知道接下來怎麽辦的好了,找記者不是,不找記者也不是。侯國雄沒太大反應,還跟我說,“李峰,我認識一個日報社的記者,一會就讓他過來采訪李二。到時再寫個稿子,你和杜興去印刷廠,仿造日報做幾份假報紙出來就可以了。”

我這才懂了他的真正想法,打心裏第一評價就是,這侯國雄比劉千手還壞,甚至拿損來形容他都不過分。不過他損歸損,這做法我喜歡。我們依計行事,侯國雄辦事很靠譜,剛過十一點,就有一個記者來找我們。當然了,他也明白這次是怎麽回事,既然是演戲,我們不僅要把戲演好,還把演的漂漂亮亮的。我們仨全進了審訊室,聽李二吹噓起來。我發現這李二是當真了,估計這一上午也沒幹別的,竟琢磨咋捧自己了。那個牛皮吹的啊,我都怕他把審訊室房頂給吹翻了。這記者也真配合,時不時還用專業術語潤色一下,反正這是我自打進了警局後遇到的最奇葩的一次審訊。

半個鍾頭後,我們仨又退出來了。那記者還在我們辦公室趕稿子,把這篇假報道洋洋灑灑的寫了出來。我算是服了這幫筆杆子,他們筆下的功夫真了得,把李二形容的,簡直就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黑客大俠。接下來沒這記者什麽事了,我和杜興又帶著一份日報,找了一個印刷廠。

麵上看造出一份假日報挺簡單的,但實際做起來很卻難。一方麵設計員要設計版麵,另一方麵我們還得給這假報紙編寫其他的內容,不然總不能這假報紙上就李二的一篇報道吧。而且我還擔心李二總看日報,對日報的格式很了解,這假報紙萬一出現bug了,這事保準就砸鍋了。

我們下午去的報社,卻在傍晚才把這報紙搞定。看著手裏這份山寨日報,我忽然覺得,我以後不幹警察了,也可以試著應聘編輯了,這一下午,我沒少增加編報紙的經驗啊。我和杜興又急匆匆往回趕,甚至連飯都沒顧上吃。我打定主意早一刻撬開李二的嘴巴,就能早一刻抓到真凶。

等我們進了審訊室時,李二又趴在桌子上,看架勢正在睡覺。我倆可不等他,我還當先湊過去對著他脖領子一拽,想把他提起來。一般時候,我一用力李二就該有所察覺,我不費什麽勁,就能讓他自行坐起來。但這次邪門,他身子很沉,我都有點拽不動他了。而且不經意的,我還碰了他脖子一下,發現他身子有點冷。我當時沒往壞裏想呢,心說這咋了?他好端端咋突然病了呢?我擔心他真要病了那可就麻煩了,人都病的稀裏糊塗的了還咋問話?我加重力道,把他完完全全的提了起來。

這下好,當我看到他滿嘴吐泡的樣子時,一沉心直往下沉,杜興也慌了,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杜興很嚴肅的看著我,恨恨的罵了句,“娘艸的。”這三字足以解釋一切,李二竟然死了,看症狀還是中了毒。我急忙給法醫室打電話。這次不是小鶯當班,但法醫跟我們都熟,急匆匆趕來檢查一番,還很肯定的下了結論,“有人給李二吃了大量的安眠藥。”我一聽安眠藥,當場就想到了樂樂。倒不是說我對她有偏見,而是杜興剛給她買過一瓶安眠藥,她有作案的嫌疑。

我也不瞞著,把這想法說給杜興聽,尤其能把李二這麽容易弄死的,一定是能在警局方便出入的人。杜興倒沒因為我說樂樂而生氣,他冷靜的想了想,回答說,“咱們別急著定論,這監控室都有錄像,咱們調出錄像看看,不就知道誰是凶手了麽?”這法子也不錯,而且錄像機就在監控室外麵放著,也方便我倆這麽做。

法醫找人把李二屍體扛到實驗室去,準備屍檢,我倆就又專心找錄像。這類電子設備好鼓弄,我按照時間,啪啪幾下就把我們離開後的畫麵調了出來。這畫麵挺清晰,讓我很滿意,我還用了快播鍵,可很奇怪,在畫麵過了五點半時,突然變的一片漆黑,就好像有人用手把監控室攝像頭捂住一樣。

我可不認為是李二幹的,他之前在監控室坐的好好地,哪上來閑心突然想捂攝像頭玩?我看了看杜興,我倆都想到一個可能。我倆順藤摸瓜的檢查起數據線來,不出我們所料,在離地一尺的地方,那數據線禿嚕皮了,看磨損以及切口,好像是被鉗子之類的工具夾過。這看似意外,其實一定是人為的。這麽一來,監控抓凶手的線索斷了。杜興突然上來暴脾氣勁,帶著我直奔樂樂所在的會議室。這幾天樂樂沒被杜興陪著,整個人都點蔫頭巴腦的,看到杜興進來,她都激動的站起來。但杜興沒跟她閑聊,摸著她衣兜,把那盒安眠藥找了出來,還擋著我倆麵把它打開看了看。

這安眠藥一盒都是有固定數的,杜興較真的數起來,我也在旁邊數一嘴。這安眠藥沒買來幾天,要是數量差多了,那樂樂就有問題了。可我倆一同數了一遍,這安眠藥隻少了一片。樂樂顯得好奇,問我倆在幹什麽?還解釋說就杜興買完藥的當天,她被強製服了一粒,以後就沒動過,因為她知道吃安眠藥不好。

這一來,樂樂又被排除了,畢竟一片安眠藥根本不足以讓人斃命。杜興有些不好意思,借機強顏歡笑的哄了樂樂幾句。我這次沒攔著他,還悄悄退了出去。我覺得這案子變的更加棘手,合著我們警局又出現內鬼了?還把李二殺人滅口了。我們回警局時還拎著一個小塑料袋,裏麵裝著假報紙,我把那假報紙拿了出來,看著它笑的直無奈。

可真是啥事不好就發生啥。等過了晚上七點半,到了地方新聞聯播時,樓下有人喊上了。這都是那些加班的同事,他們扯著嗓子來一句,讓大家快去看地方報道。我們警局有個休息室,那裏有電視。我乍一聽同事們的興奮,心裏還挺好奇,心說又發生啥好事了?還非得看電視不成?難道政府公開一條新聞,給警察漲工資了?我叫著杜興一起下樓,也一並鑽到會議室裏。這時候會議室裏站了不少人,電視裏,副局都哭了,跟記者說著破案的經過,還說李二這個凶手有多殘忍,我們這些警員多賣力工作,才好不容易將他繩之於法。

我心說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落淚演講麽?副局這次是風光了,也把警局那負麵影響給找回來了。但問題是李二不是真凶,過幾天鉤舌羅刹再出現,他今天的報道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麽?弄不好下次上電視,他要真哭才行。我和杜興都在大家後麵站著,我倆也沒交流,杜興卻氣得念叨一嘴,“逗比,這副局就是個純逗比,而且他們一家子全逗比。”我知道杜興心裏藏不住事,尤其他罵的聲調有漸漸增大的趨勢,我見狀趕緊把他拽走了,心說他可別當著這麽多人麵罵領導,那不純找不自在呢麽?

副局這麽一心急,無疑把整個案件的進度給擾亂了。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麽辦好了,尤其都上電視了,等找到真羅刹時,我們還怎麽定她罪呢?我懶得琢磨這些讓我頭疼的事,索性又給劉千手打了個電話。這時候劉千手還沒睡,很快電話接通。

我把形勢都跟他說了一遍,劉千手倒挺鎮定,聽完隻是歎了一口氣告訴我,破案這東西,他也遇到過弄岔了的情況。要在平時,翻案就可以了,可這次副局出麵了,影響不小,不管怎樣,都得給副局兜兜場子才行。隻要破案水平在那擺著,那真羅刹被抓後,能判個死罪,這案子怎麽結的都無所謂。

雖然這種做法讓我覺得有點欠妥,但想想看,也是目前唯一能兩全其美的辦法了。劉千手又給我倆交代後續計劃,既然李二死了,他身上的線索斷了,那我們就兩步走,一方麵給線人留言,讓他們繼續挖消息。另一方麵,留意警局內部,把下藥毒死李二那個人給找到。我心裏挺急的,我和杜興也顧不上休息了,更不管那些線人現在休沒休息,我倆一人一個手機,一人拿著一份名單,依次聯係起線人來。我沒統計我打了多少個電話,反正耗了一個多鍾頭後,我手機qq突然響了,提示有人加我。

杜興看到這資料後,反應跟我差不多,不過他回神快,跟我說,“你加她,看她說啥。”我點了通過後,我倆湊在一起盯著屏幕看,一時間辦公室裏靜悄悄的。我不喜歡現在這種氣氛,很緊張。而且突然間,那qq跟我說話了,弄得我手機震了一下,我冷不丁都跟著哆嗦一下,差點沒握住。

真羅刹說的很簡單,但也讓人捉摸不透:找個電腦上qq,咱們視頻吧。我搞不懂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而且她要跟我們視頻,目的何在啊?我看著杜興,那意思咱們怎麽回話?杜興琢磨一小會,皺眉說,“管她要幹啥呢,咱們跟她視頻。但辦公室電腦沒攝像頭,咱倆回我家,反正也不遠。”

我就按照杜興的意思,給她回了句,一刻鍾後見。我倆急衝衝的跑到後院,杜興騎個摩托帶著我。也虧得我了解杜興是啥樣人,坐上摩托後,雙手就死死摟住他,不然憑他現在的車速,弄不好趕到他家時,我早就被甩丟了。我倆上樓打開電腦,又把qq登上去。在我告訴真羅刹可以視頻後,她立刻發出邀請。杜興耍滑,先把攝像頭關了。說實話,我們隻見過鉤舌羅刹的照片,也在監控畫麵裏看到過她的側臉,並沒實質意義上的跟她見麵,這次視頻,也讓我倆一睹她的廬山真麵目。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能有這麽美的女子。以前在燕山鎮,我遇到陳小魁時,以為她就很美了,但跟鉤舌羅刹比,她就是個鳳姐。鉤舌羅刹看我們這邊沒開攝像頭,皺著眉發過來一條消息,問我倆是不是老爺們?連視個頻都不敢?我也沒少在抓捕前跟凶手交涉過,但我覺得,跟真羅刹交涉很累。她竟然料定了,我和杜興都在場,還有種語氣上步步緊逼的架勢,讓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招架。杜興也猶豫了半天,最後一橫心把攝像頭打開。真羅刹拄著胳膊,抿嘴笑了,拿出一副欣賞的樣子望著我倆。

我發現這娘們太狐媚了,雖然我心裏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但不得不說,她這幅笑真銷魂。她又低頭寫起字來,等寫完了還把這張紙送到攝像頭前給我倆看。上麵六個人名,前五個不用說,跟劉頭兒破解出來的名單一樣,最後一個名字我也熟悉,是我們副局長。辛啟義和小刀的名字上還被劃了一筆,估計是因為他倆死了,名單上也就被同步除名了。劉千手的名字沒啥特殊的,而接下來我們仨的名字,全被打了勾。我能猜出來啥意思,她是在說,接下來劉千手沒危險,但我們仨會成為她的獵物,變成下一個要被鉤舌的目標。

我現在也不緊張了,反倒配合著笑了笑。那意思在告訴真羅刹,有本事你也寫出蜘蛛爬的字來啊?也埋汰埋汰我倆。真羅刹有點小心眼,真被氣到了,她回了我倆一句走著瞧,就把攝像頭關了。本來這次視頻,我們沒挖掘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但在她關視頻的同時,她還拿起一個水杯喝水,這水杯上有個很特別的logo(商標),這引起我的注意。

我留了一手,剛才視頻時我悄悄錄像了,現在我倆又把那段錄像回放,把把畫麵定格在她喝水的瞬間。這個logo我以前沒見過,不是什麽大牌子的,也不像是生產水杯廠家的logo,我懷疑這水杯是某些場合特用的。我和杜興都覺得這是個線索,如果能確定logo的來源,我們就能順藤摸瓜的把她找出來。

我給技術中隊打電話,今天夜裏,他們有人值班,我還把這畫麵傳過去,希望他們能幫得上忙。不過技術中隊看到這logo後立刻就給我們一個答複了,說他們隻能盡力,而且憑經驗來看,找到來源的希望不大。我和杜興也上網查了查,希望能有所收獲。但網絡隻支持文字查詢,我們不可能把這logo放到搜索欄裏去。這樣折騰好一會,我倆都累了,一起吸根煙歇一歇。突然間我有了一個想法,心說劉千手神通廣大啊,我倆咋就沒想到問問他呢?

現在時間有點晚,劉千手睡了。電話接通時,他說話都迷迷糊糊地,我壓著性子,先給他緩神的時間,接著把這logo盡量詳細的描述一遍。本來我也沒抱太大希望,但沒想到劉千手識貨,他一聽完我的描述就明確的告訴我,這logo是當地一間酒吧的,酒吧名叫郎情,上次他本想去那調查來著,不料中途被真羅刹襲擊了。我和杜興全看到了希望,而且這logo也跟兩個疑點聯係起來了,真羅刹作案時往往會在現場放兩個酒杯,還有特意留下的那個酒的圖片。不過劉千手的例子擺在眼前呢,我們要去就真得小心,別又著了真羅刹的圈套。

我和杜興回警局領了槍,還一人騎了一個摩托。這一路上並出啥岔子,我們進到郎情酒吧後,發現裏麵人不少,有喝酒的,也有唱歌跳舞的。這個酒吧還有自己的特色,它專門弄了幾個小包間,地方沒多大,裏麵隻有一套沙發一台電腦。在僻靜的角落裏,沒有門卻掛了個簾子,不讓外麵的人看到包間裏的人長什麽樣。裏麵人就一邊喝著酒一邊上著網。我懷疑真羅刹就在這幾個包間裏,但我們又不能貿然衝進去找人,不然萬一真羅刹不在包間,反倒會打草驚蛇的。我和杜興一商量,我倆先找個桌子坐下吧,以靜製動,先觀察下這酒吧以及那幾個包間的客人再說。

我和杜興四下打量著,留意著酒吧裏的動態。我著重盯著那幾個包間,隻等裏麵客人出來,或者簾子被打開的一瞬間,我好仔細看看這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鉤舌羅刹。估摸過了一刻鍾吧,有個男子走過來,坐在我倆旁邊,而且很奇怪,他非得挨我挨的特別近。這男子頭發做了造型,看著很精神,帶著一個金邊眼鏡,留著被修過的胡須,整體看起來,給人一種很紳士的感覺。他身上還有股古龍香水的味道,這味道稍微有點刺鼻,讓我直想打噴嚏。我順帶著扭頭看了他一眼。我們周圍還有幾張空桌子,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坐在我倆這桌子旁。男子看我瞧他,反倒笑了笑,介紹起自己,“我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兩位是新麵孔,應該頭一次來我的酒吧吧?”

他這麽一說我全懂了,心說這爺們是混臉熟來了,跟我們談談心,讓我們成為他的回頭客。可我沒興趣跟他交談,嗯了一聲就算把這話題帶過去了。這期間杜興也瞅了他一眼。我發現杜興的表情裏有種不屑或者厭煩的味道,很明顯不喜歡這酒吧老板冒然的過來搭訕。酒吧老板當然也能品出杜興的想法,不過他就當沒看見,又笑著調侃一句,“兩位不會喝酒麽?用不用我教教你們。”我倒沒覺得有啥,但杜興一下被刺激到了,他以前是個軍人,在軍人麵前說不會喝酒,這無疑是對熱血漢子的侮辱。

杜興來了火氣,輕輕拍了拍桌子說,“爺們,你敢說我不會喝酒?今兒我是有事不跟你計較,等過幾天的,我來找你死磕。咱倆他娘的一人腳底下一箱啤酒,誰喝不完誰是王八!”那男子被逗笑了,點頭應了下來,可我心裏一陣肉疼。剛才看酒水單了,這酒吧的啤酒都是天價,外麵四塊錢一瓶的冰純,這裏賣二十!要是杜興在這裏跟他拚酒,我倆不得賠死?

不過被這拚酒的話題一帶,酒吧老板跟我們的關係又近了一步。他順著這勁兒又跟我們聊起來,還問我們,我倆總這麽四下打量,難道在找人麽?我一合計,反正他賴著不走,還非得跟我們套近乎,我索性問問他,看他認不認識那鉤舌羅刹吧。我就把手機拿出來,翻出那照片給他看。我留意他的表情,發現當他看到這照片後,明顯一愣,還主動問我,“你們找她?”我心說有戲啊,這下我也不覺得這酒吧老板討厭了,催問他,“你到底認不認識她?”

其實酒吧老板這麽做是對的,也怪我倆沒亮出身份來,我偷偷把警官證拿出來給他看一眼,又模糊的告訴他一些情況,說這女子跟一起重案有聯係,希望他能配合。這警官證起了作用,他一聽我倆是警察,態度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按他的介紹,這女子隔三差五就來一次,還愛坐在包間裏上網,剛才她也來過,不過已經走了。

我聽完有種想跺腳的衝動,心說我倆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不然今晚不就能抓到她了麽?而且鉤舌羅刹肯定知道我們在找她,弄不好今晚以後,她都不敢來酒吧了。那酒吧老板看我倆都皺著眉,他又笑了,我發現他很愛笑,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職業病,他告訴我們,“這女子有次喝醉了,還是他送回家的,他知道這女子住在哪。”

這無疑又給了我倆一絲希望,我問他能不能現在帶我們去那女子家。酒吧老板說沒問題,還說幫助警察破案也是公民的一種義務。這老板在我心裏的地位又提升了一大截,我客氣的說了聲謝謝,這就站起身要跟他一起走。可邪門了,我剛一起來,腦袋有點迷糊,就跟喝懵了似的。我想咬牙挺著試著走幾步,但不行,看地麵都認不準距離了,剛一腳踩上去,差點踩禿嚕了。杜興湊過來扶著我問咋了,我沒法回答這個問題。但酒店老板給我們一個說法,他說有些人是有這種現象,說白了就是暈場,對酒吧這種昏暗的環境不習慣。

我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說虧我還是個爺們,還是個警察呢,在這種時刻竟然掉鏈子了。可事實擺在眼前,我這身子真暈場,我也沒辦法嘛。我知道抓鉤舌羅刹這事多緊急,我又試著往前走,但我發現了,我越心急我越暈乎,最後腿都快軟了。酒吧老板讓我別勉強,還說他有個辦公室,讓我先去裏麵休息下,他陪杜興去找那女子,讓我等消息就好了。其實他這建議蠻不錯的,但我心裏卻糾結上了,劉千手跟我們說過一句話,我倆出了警局,一定別分開,互相有個照應。我突然有種擔心,怕我倆今晚一分開會被鉤舌羅刹鑽了空子。

杜興看我猶豫著,他說了一句,“李峰,你是不是想到劉千手的囑托了?我看今晚沒事,咱們都帶著家夥事兒呢。再者說,有啥問題就給局裏打電話叫支援,這機會咱們不能錯過了。”我一合計,杜興說的也在理,萬事不能絕對,把握機會審時度勢才行。我點頭同意了,我們分開行事。我被一個服務員半攙扶著送到酒吧老板的辦公室。這辦公室被打掃得很幹淨,乍一看很利索,在一個角落裏更放著一個折疊床。我就被扶到那**躺了下來。這**也有一股很大的古龍水味,估計這酒吧老板平時沒少在這上麵睡覺。我被熏得難受,但人家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說啥。那服務員問我還需要啥不,我搖搖頭,他轉身離開做自己的事去了。

但電話還沒打出去呢,門響了,那酒吧老板悠閑的從外麵走了進來。他這表情跟剛才一點都不一樣,別說是笑了,很冷漠的看著我,還問了一句,“李警官,你要打電話啊?來不及了吧?”我愣住了,他這聲也變了,變得娘娘腔的,倒不是我瞎捉摸,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心說我的天,這也是個偽娘,合著在這鉤舌案裏,我們是跟偽娘大軍鬥上了。

都這時候了,我還有啥客氣要講,我衝他罵了一句死人妖,又摸向腰間,把手槍拿了出來。我不知道咋這麽怪,我整個人躺著沒什麽事,但一拿槍坐起來,突然地,我腦袋裏一片暈乎,甚至不自覺的我又噗通一聲躺了回去。酒吧老板笑了,跟我說,“我這一床的迷藥可不是擺設,你在這上麵躺了這麽久,不中招才怪呢?”

我這下懂了,也明白我為啥會暈乎了,心說自己怎麽這麽笨呢?哪有在酒吧暈場暈這麽邪乎的說法?合著自打他坐到我旁邊,我就上套了,他身上還有這**的古龍水味,都是一個假象,實際上這裏麵參了迷藥。我和杜興一時大意,被鉤舌羅刹算計了。

我心裏有種特別無奈兼無助的感覺。槍就在自己手裏握著,卻沒力氣使用它。這酒吧經理就在我麵前,明知道他是個惡人,我卻無力反抗。酒吧經理大步向我走來,站在我旁邊,拄著下巴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看著我,這期間他還伸手把槍奪了過去丟到遠處。我緩了好一會,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不過仍很費勁,我擠著嗓子拿出最後的希望勸了勸他。“哥們兒,你要事業有事業,要長相有長相,何苦被鉤舌羅刹迷惑住呢?”這話我絕對發自內心,他和李二不一樣,尤其我沒往深說,他就算想繼續當偽娘,那也不用靠鉤舌羅刹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