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花季江湖2

隻知道一個“鬼步舞”對案件可以說並沒有任何幫助,與此同時,葉茜那邊也傳來反饋,和死者接觸比較密切的人隻有報案人李莫,死者生活關係網的調查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絕處逢生的是,胖磊不負眾望,從視頻中總算是分析出了一點兒線索。

“就是他了,晚上9點40分從十八裏鋪的南側出來,步行一直朝南,接著上了一輛出租車。”胖磊指著視頻裏一個手提塑料袋,身背雙肩包的青年男子。

“出租車開往哪裏去了?”明哥問道。

“這個我也找到了,”胖磊點開了另外一段視頻,“嫌疑人是從濱河湖岸下的車。”他點擊暫停鍵接著說,“我調取的視頻都是高空黑白球機,根本無法分辨嫌疑人的長相和著裝,嫌疑人去濱河湖時,手裏提著兩個塑料袋,很好分辨,但是後麵的視頻中沒有了這一特征,我也弄不清楚到底哪個是嫌疑人。”

明哥抬手看了看表:“帶上工具,去現場。”

濱河湖位於雲汐市南山新區的東南方,那裏本來是一片天然湖泊,後來被地產商相中,準備大刀闊斧地幹上一票,項目是上屆市委“一哥”欽點的重點工程,可隨著其執政生涯的斷送,工程也隻能爛尾停工。本是風景秀麗的自然景觀,硬是被戳得千瘡百孔。

按照胖磊的指引,我們沿著嫌疑人的行走路線走到了濱河湖的岸邊。

湖水、沙灘、垃圾堆三樣東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胖磊望了一眼長長的湖岸線:“他娘的這麽長,咱們要從哪裏下手?”

“麻煩的可能還不止這個!”我仔細看了一眼人工沙灘,“嫌疑人的鞋子上釘著馬掌,我本以為可以根據這個特征找到嫌疑人的鞋印,可你們看,沙灘上的鞋印60%以上都釘有馬掌,要分析到什麽時候?”

“難道這裏是某個團體聚集的場所?”明哥自言自語。

就在我們琢磨怎麽開始勘查時,胖磊聳了聳鼻子,朝遠處走去。等我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出了50多米。

“你幹啥去?”我大聲問道。

“這裏,辣條!”

“什麽?辣條?”我提起工具箱,一路小跑了過去。

“聞著味,我就過來了!”胖磊用手指搓了搓鼻尖。

“說你是吃貨,還真是!”

“少跟我貧嘴,看看這是不是現場被盜的辣條?”

“這種東西滿大街都是,根本沒辦法判斷。”

“那鞋印呢?”

“你沒看到,幹燥的沙堆留不下清晰的鞋底花紋,風一吹啥都沒有了,根本無法判斷。”

“小龍,你看那裏。”阿樂指著岸邊一個已經堆滿的垃圾堆。

“酒瓶外包裝?”我的眼睛放出了光芒。

“走過去看看。”

明哥一聲令下,我們全部圍了上去。

“一,二,三,四。正好四個空瓶子,這不就是現場丟失的四瓶古井酒?嫌疑人來過這裏。”

“國賢把瓶子提取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

“等一下。”就在老賢拿起第二個玻璃酒瓶時,我忽然又有了一個發現。

“幹啥,一驚一乍的。”胖磊挖著鼻孔。

“這個裝有果皮和瓜子殼的紅色塑料袋也要提取,它就是嫌疑人從現場帶走的塑料馬甲袋。”

“垃圾堆裏那麽多塑料袋,你這麽肯定?”

“原理和磚頭一樣。”我解釋說,“塑料袋的生產要經過原材料加熱熔融塑化—吹膜—折邊—卷膜—切膜/封口—切耳—成袋等步驟。其生產過程中,‘切膜’和‘切耳’兩個操作需要用刀具切割,刀具的寬窄、長度、刃口數量、形狀、角度和鋒利程度等特征,都會形成個別特征,根據這些特征,我完全可以判斷出,這就是現場的塑料袋。”

明哥對我的意見並沒有產生任何質疑:“國賢,把這個袋子中的東西一並帶走,回去檢驗。”

一個小時後,我們把所有物證歸類完畢返回了科室。剛推開實驗室的玻璃門,老賢便把所有的物證分門別類,開始檢驗。這也讓我們其他人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看著牆上的時鍾,馬上快到下班的時間了,我看著閉目養神的阿樂:“晚上有沒有活動?要不要去擼串兒?”

阿樂一聽擼串兒,立馬起身回應:“咱倆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來喊葉茜。”

“還真是幹什麽都不忘記葉茜啊!”我在心裏苦笑。

就在阿樂剛拿出手機時,一條短信很湊巧地發了過來。他微微掃了一眼,便有些歉意地看向我:“今天晚上不行了,我有事兒。”話一撂,阿樂便著急忙慌地走出了辦公室。

脫離科室監控範圍的阿樂忽然變得不再像以前那麽和善,他的目光不停地遊走,在確定視線所能觸及之處並沒有可疑情況後,他在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他並沒有告訴司機確切的目的地,隻是“左轉”“直行”“左轉”地來回切換著指令,本來司機還有一點兒小抱怨,但是看著阿樂拍在操作台上的一張“不用找了”的百元大鈔,他立馬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四月份,6點鍾的天空還在大亮。“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還有劫道的?”司機不以為然地載著阿樂七拐八拐地來到一片空地上。

“停車!”阿樂突然的指令,讓司機猛踩了一腳刹車,由於慣性前後晃動的身體,讓司機差點兒吐了出來。

“嘭!”司機還沒來得及抱怨幾句,阿樂便重重地關上了車門。

“輕點兒!哎,人呢?”

阿樂像是訓練有素的特種兵,在司機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空地的盡頭連著山脈,阿樂的身軀很快和樹林融為一體,密密麻麻的樹木、崎嶇蜿蜒的山坡,對外人來說根本摸不到頭緒的道路,在阿樂腳下,卻顯得如此駕輕就熟。

步行20分鍾後,他停在了一個天然的洞口處。

“出來吧!”阿樂從口袋中掏出一支煙卷叼在口中。

“你竟然還有心思抽煙?”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丁雨彤,我他媽跟你說過多少次,我們完蛋了,不要再纏著我,你聽到沒有?”從阿樂說話的語氣,他簡直不耐煩到了極點。

“樂劍鋒,你為什麽不敢回過頭來看我?”

“我現在已經不再是黑社會大哥,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以前和你在一起,完全是在利用你這個江湖大姐大上位,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感情,我要跟你說多少遍你才明白?”

“警察,嗬嗬。”丁雨彤自嘲地笑了笑,“自從我認識你那天起,你給我的感覺就和別的道上的人不一樣,我早該猜到,隻怪我太傻。”

“這個台詞,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見麵都說一遍?”阿樂掐滅了煙卷準備離開。

“站住!”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你能不能回頭看我一眼?”

阿樂似乎做了極大的妥協,他慢慢地轉過頭來,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讓他的心髒狠狠地**了一下。

“樂劍鋒,你終於肯麵對我了。”

“你……”

“是不是很狗血?你的孩子,六個半月。”

“這就是你的砝碼?”阿樂的臉上很快恢複了平靜。

看著有些冷血的阿樂,丁雨彤覺得不可思議:“樂劍鋒,你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副嘴臉?以前那個重情重義的阿樂到底去了哪裏?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是你的偽裝。”

“哼!”阿樂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別忘了我是幹什麽的,我是臥底,為了自保我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不可能,你不是那樣的人,我不相信。”

“我心裏已經有別人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你……”

“你也別想用孩子來圈住我,你要生,我不攔著你,但是我不會認這個孩子,為了你好,我好,我勸你還是打掉吧。”

“樂劍鋒,你這個王八蛋,你是不是人?你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認,你簡直就是個雜碎!”丁雨彤咆哮著。

“丁磊,好戲看夠了沒有?我知道你也在,把你姐給我拉走。”阿樂話音剛落,一個年輕人慢慢地從山洞中走了出來。

“樂哥……”

“滾,我不是你樂哥,我是警察,今天老子不想惹麻煩,帶著你姐離開這裏,以後不要再聯係我,否則我不介意把你們兩個之前幹的那些違法的事兒給抖出來。”

“你要不要做得那麽絕?”

“絕嗎?我是警察,你們是黑社會,我現在洗白了,我是正,你們是邪,自古正邪不兩立,我是看在你們曾經幫助過我的分兒上才放你們一馬,如果你們還這樣糾纏下去,那我隻能不客氣了。”阿樂的語氣中充滿了蔑視。

“我丁雨彤這輩子沒有看錯過人,你樂劍鋒算是頭一個,你他媽竟然連孩子都不認,對於你這種人我無話可說。”丁雨彤和之前相比,似乎變得平靜了很多,她幾步走到阿樂跟前,一雙明眸忽然像死人一樣黯淡無光,“啪!”一記重重的耳光甩在了阿樂臉上。

“這一巴掌送給你,好自為之,樂警官。”

晚飯過後,老賢終於得出了實驗結果,塑料袋瓜子殼中檢出了混合DNA,除嫌疑人以外,他還發現了另外七種不同的男性DNA。也就是說,當晚嫌疑人所帶去的食物,最少有八個人在一起分享。

我們來回顧一下整個案發經過,嫌疑人作案急切,從現場盜取財物和食品,接著在某處一直等了近三個小時,最後在濱河湖岸與一群人會合。案件偵辦到此,所有的證據都顯示,嫌疑人可能是一個青少年。明哥綜合分析之後,得出一個結論:嫌疑人不是隨隨便便選擇了這個時間點。通過調查我們得知,南山新區初高中的晚自習放學剛好是9點50分,所以我們便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和嫌疑人共同在濱河湖岸抽煙喝酒的人會不會是剛剛下了晚自習的學生?

結合現場如此之多的馬掌印,我們有理由懷疑,濱河湖岸每天晚上10點前後,會有大量的人員聚集於此,為了能找到破案線索,曾經幹過臥底的阿樂很自然地被明哥發配了過去。

放晚自習不回家,又是抽煙,又是喝酒,也隻有學校的不良少年才會幹出這樣的事情。為了更好地融入其中,阿樂隻穿了一件貼身背心,便走進了濱河湖岸。

不來不知道,10點的濱河湖岸簡直熱鬧得快炸開了鍋,長長的湖岸線被路燈照得燈火通明,密密麻麻的學生三五成堆地坐在一起,有的抽煙喝酒侃大山,有的則一男一女你儂我儂,湖岸上不乏文著文身的不良少年,阿樂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在這時,遠處紮堆在一起的數十人,吸引了阿樂的視線。

距離越來越近,手機播放器傳出的音樂聲也逐漸清晰。伴著一群人的叫好聲,阿樂把頭湊了過去。

身體的碰撞,讓周圍的一個少年有些惱火,他剛想罵一句,但扭頭看到阿樂手臂和背部的文身,未出口的髒話被他硬生生地給咽了下去。

沙灘被圍觀的人群圈成了一個圓形的場地,五六個人在場地中央輪番表演鬼步舞,從舞步的難度來看,這些少年所跳的隻不過是一些基礎中的基礎。

阿樂叼著煙卷觀望了一會兒,也就在幾乎沒有人上場時,他擠進了人群。

也許是阿樂本身就有古惑仔的氣場,再加上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文身,周圍這些涉世未深的青少年竟沒有一人吱聲,所有人都在忽閃著眼睛等待下文。

阿樂環視一周,一個蹲在地上有些發蒙的男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桀驁不馴的語氣說道:“喂,小子,給你哥來點兒音樂。”

男孩半天沒反應過來:“你、你、你是在跟我說話?”

“對,來首勁爆的!快點兒!”阿樂擠著眉頭,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

“哦!好!”少年熟練地撥動著手機,一首節奏感很強的韓語歌曲從手機中傳了出來。

阿樂衝男孩豎起大拇指,踩著節拍,抬起了雙腳。

“我的天,JS的舞步!”

“沒錯,就是JS的舞步,他竟然跳得這麽溜!”

“手機少年”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阿樂:“曲子比JS的伴奏要快,他竟然還能跟上,太不可思議了。”

阿樂像台錄音機,逐個兒分析著周圍所有人發出的聲音,一曲終了,他還是選擇了那個“手機少年”。

“小子,你過來。”

“大哥,你找我?”少年有些受寵若驚。

“你哥我跳得怎麽樣?”

“簡直都神了。”

“這裏為什麽會這麽多學生?”阿樂有一搭無一搭地問道。

“都是下了晚自習來放鬆放鬆,最多一個小時這裏就沒人了。”

“還有誰會跳JS的舞蹈?你知不知道?”

“十八中有一個小子會,但他絕對沒有大哥你跳得好!”

“這小子呢?”

“我有好幾天沒有見過他了。”

“他叫什麽?住在哪裏?”

“叫李軍,住在十八裏鋪,挺能嘚瑟的一個人。”

“得,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家吧!”阿樂擺擺手。

“好的大哥,明晚見!”少年朝阿樂鞠了一躬,歡天喜地地朝自己的自行車跑去。

“李軍,十八裏鋪,一切好像都說得通了。”阿樂望著少年的背影,嘴角一揚。

當天晚上,刑警隊便查實了李軍的住處,遺憾的是他並不在十八裏鋪的家中,老賢提取了李軍父母的血樣,看著白紙黑字的檢驗結果,其父母終於說出了李軍的藏身之所。

殺人凶手,最終落網。

李建設的父母都是手藝人,十八裏鋪最早做麻圓的幾家老字號中就有他們一家。因為生意火爆,李建設從小就比同齡人要幸福很多,當別人家的孩子都在為一日三餐發愁時,他們家已經可以做到頓頓有酒肉了。

那個年代的父母,基本上不懂得什麽叫家庭教育,整天忙於生計的李建設父母更是如此,童年的李建設就像是放飛的鳥兒,無拘無束,自由暢快。不光如此,家庭的優越感,還讓他在玩伴中有著絕對的領導權,每人每天一個麻圓,憑借著這點兒小恩小惠,李建設很快成了附近的孩子王,經常和他玩耍的孩童,都喜歡稱呼他為“老大”。他從小就很享受這種別人給予的尊敬。

雖然整天阿諛奉承的人很多,但李建設卻沒有迷了心竅,在他的心裏,真正算得上死黨的隻有四個人,二蛋、順子、牛牛和小偉。之所以和他們幾個人走得近,一方麵是幾個人都住在十八裏鋪,相互之間沾親帶故;另外一方麵則是五個人在同一學校,同一年級。這種親戚加同學的關係,自然要使得相互之間的感情增進不少。

貪玩和成績不管在什麽年代都是成反比,李建設兄弟五人,從小就沒有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掛上一點兒邊兒,他們裏學曆最高的也就數高中剛剛念完的小偉。

眼看就要到二十啷當的年紀,整天遊手好閑的兄弟幾個,也開始為了以後的生活發愁。聽說下海掙錢,哥兒幾個跑到深圳,被人連蒙帶騙搞了半年傳銷。聽說賣服裝掙錢,哥兒幾個經人介紹幹起了皮衣生意,一年之後又賠得血本無歸。後來又聽說開滑冰場掙錢,兄弟幾個好不容易咬著牙開了一家,可沒想到因為滑冰打架鬧事的太多,滑冰場隻能被迫關停。

“建設啊,你能不能不要再折騰了,家裏的那點兒錢,眼看就要被你敗光了,你壓根兒就不是幹大生意的料,你就老老實實跟在我後麵做麻圓不行嗎?”李建設的父母經常掛在嘴邊念叨。

李建設作為一群人的老大,每次做生意自然都是他出大頭,20多歲的他,也已經長大成人,他也很理解父母說的話,但讓他一個年輕小夥子,穿著圍裙每天起早貪黑起來炸麻圓,他壓根兒丟不起這個臉。

“但是不賣麻圓,又要幹些什麽好呢?”這是一直困擾李建設的一個問題。

經過這幾年的折騰,兄弟幾個手頭已經所剩無幾。“不能再胡鬧了,必須找個穩妥點兒的行當。”

1997年對華夏兒女來說,有件可以載入史冊的大事,7月1日中國政府恢複對香港行使主權,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結束了對香港多年的統治。對李建設來說,那一年是“雙喜臨門”,一家掛著“五虎飯莊”的夜間排檔在雲汐市最為繁華的龍湖南路正式開門營業。

在那個年代,老百姓手頭都不寬裕,請客吃飯很少有人會去大飯店,李建設兄弟五人經營的排檔幾乎成了不二之選。

因為之前栽了多個跟頭,這一次兄弟幾個也長了心眼兒,為了能讓飯店經營順暢,他們在排檔開業之前做了細致的調查,包括雲汐市人的口味、喜好,食材的新鮮度,菜品的分量等等。

“薄利多銷”是五虎飯莊經營的核心理念。上好的味道,熱情的服務,親民的價格,使得五虎飯莊的生意幹得紅紅火火。

《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裏有這麽一句話:“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這句話從字麵意義上就不難理解。“五虎飯莊”的生意是火爆了,但因為分配不均,兄弟幾個的心卻越來越遠。

最先退出的是二蛋和順子,他們兩個是親姑老表,兩人一合計,在別的地段開了一家招牌為“雙龍飯莊”的夜間排檔,因為兩人熟悉飯店的整個操作流程,所以雙龍飯莊開業一個月,生意便走上了正軌,它的火爆程度和五虎飯莊相比,幾乎差不了多少。

有個段子這樣形容兄弟和女人與自己的關係:“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誰動我衣服,我砍誰手足。”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它也折射出了現實生活中的某個方麵。

小偉因為學曆最高,腦子也比其他人要活絡得多,再加上有些韓範兒的外表,在兄弟幾個中,絕對算得上“風流才子”,也正因此,他率先領著女朋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男人一旦有了家庭,便有了責任,小偉的老婆曾經是五虎飯莊的服務員,她幾乎見證了飯莊從開業到現在所有的輝煌,當然,雙龍飯莊的火爆,也被她看在眼中。

“你看看人家二蛋和順子,你再看看你,你準備當一輩子小弟?你怎麽就沒有魄力出來單幹?你個包!”她時常敲打小偉。

“誰不想出來單幹,但是總歸兄弟一場,我哪兒能拉下來這個臉?”

“是兄弟感情重要,還是錢重要?現在這個社會,沒錢你狗屁都不如!”

“不行緩到年底!”

“緩、緩、緩,再緩,好地段都被人搶走了,我好歹嫁給你的時候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我跟你粗茶淡飯也就算了,但你總要給肚子裏的孩子賺點兒奶粉錢吧?”小偉的老婆使出了最後的撒手鐧。

“什麽?懷上了?什麽時候的事兒?”

“上個月,剛檢查出來!”一張標注著“雲汐市婦幼保健院”的化驗單被拍在了桌麵上,它也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兩個月後,“偉孩飯店”正式掛牌,兄弟五人從此分道揚鑣,聚少離多。

十一

對於這種局麵,李建設很受打擊,二蛋和順子走時,他關門歇業了三天;小偉走時,他足足一個星期沒有緩過勁兒來。他這個人把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他沒想到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幾人,到頭來因為錢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回去炸麻圓。”李建設懊悔不已。

時間是治療一切傷痛的良藥,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一年以後,李建設經人介紹認識了在商場當售貨員的王豔。王豔的長相並不是很出眾,但是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女人,這也是李建設最為看中的一點。兩人認識沒多久,便領了結婚證,半年之後,王豔有了身孕。

李建設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麽安安穩穩過下去挺好,可誰曾想到,噩運正悄悄地降臨在他的頭上。

2000年7月14日,李建設像往常一樣穿梭在各個飯桌間招呼客人,作為老板娘的王豔,挺著大肚子坐在收銀台前幹著自己的本職工作。也就在這時,一直對李建設不離不棄的牛牛從飯店後堂跑了出來。

“建設哥,不好了!”

“怎麽了?”

“小偉的老婆剛才來電話,說小偉被客人給打了!”

“怎麽會出現這種事情?”

“估計是客人喝多了鬧事兒呢。”

“快去換衣服,咱倆過去看看。”

“哎!”

雖然飯店聲音嘈雜,但是李建設和牛牛的對話,王豔聽得一清二楚。

“小偉他們兩口子早就跟咱們撇清關係了,你過去幹嗎?”王豔有些不悅。

“再怎麽著,他也是我兄弟,不管是誰,欺負我兄弟就是不行。”

“你……”

“別說了,把店看好,我去去就來。”李建設板著臉,王豔很識趣地沒有說話。

偉孩飯莊距離李建設的飯店並不是很遠,兩人抄小路飛奔了十來分鍾,很快便來到了飯店門口。

“×他媽的,今天我非把這個飯店給砸了!”一個麵紅耳赤的大漢借著酒勁兒在飯店中耍著酒瘋。

小偉滿臉是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老婆則抱著孩子戰戰兢兢地蜷縮在收銀台內,周圍一群人圍觀,但沒有一個人報警。

就在大漢剛要舉起板凳砸向收銀台時,李建設怒吼道:“你大爺的,把板凳給我放下!”

大漢循聲轉過頭,打了個酒嗝,眯著眼睛問道:“你媽×你是誰?敢衝大爺我嚷嚷!”

一個一米七,一個一米九,兩人力量上的懸殊,讓李建設不得不拿起一把水果刀防身。

“呦嗬,難不成你還敢殺了我不成?”大漢蔑視地笑了笑。

麵對大漢的挑釁,李建設沒有腦子發熱,他衝著自己的兄弟喊道:“牛牛,打電話報警,給小偉喊輛救護車。”

聽到“報警”兩個字,大漢徹底被激怒:“你這個蛋,敢報警?媽×的,我他媽在警察來之前就把你給收拾了!”大漢舉起折疊凳,快步朝李建設跑來。

“嘭!”在李建設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板凳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強烈的震痛,讓李建設牙關緊咬,單膝跪地的他,在第二次板凳砸下來之時,開始了反擊。

李建設並沒有傻到直接用刀,他很害怕出事兒,所以隻是往大漢的胸口使了一記掏心拳。但和鐵板凳砸在身上的痛感相比,這一拳根本算不了什麽。

很快,打鬥局麵有了壓倒性的扭轉,大漢將飯店的雙開玻璃門反鎖,屋裏隻留下李建設和小偉的妻兒。酒精上腦的大漢,已經失去了理智,板凳、酒瓶、餐盤,一切能打在李建設身上的東西,他都沒有放過。

長時間的忍耐,讓李建設也紅了眼,壓抑在胸口的憤怒讓他拿起了尖刀。

“來呀,紮我呀,你要夠種你朝這裏紮,你個包,你個軟蛋!”

“我×你媽!”麵對大漢的惡語相加,李建設的底線被衝破,他握起尖刀刺入了大漢的胸口。

一刀、兩刀、三刀……他一次又一次釋放著自己的憤怒。當溫熱的血液從他的手上流過時,他突然打了一個激靈。

大漢不再作聲,重重地倒了下去,屋內屋外,死一般地寂靜。

“嗚哇,嗚哇,嗚哇……”警笛聲由遠及近。

“殺人啦!”圍觀的食客,不知誰喊了一聲。

“7·14命案成功告破,嫌疑人李建設被當場抓獲”,24小時之後,一份關於當晚命案的匯報材料,放在了局長的辦公室內。從那一天起,李建設開始了自己15年的牢獄生涯。

案件庭審時,很多毫不相幹的食客都在筆錄中給李建設說了好話,所以他才能得到如此輕的量刑。但一件事,對他來說,始終難以釋懷,那是小偉老婆筆錄中的一句話:

“當時場麵很混亂,我什麽都沒有看清,我隻注意到了是李建設拿刀把那個男人給捅死的。”

李建設被打時,她已經帶著孩子走出了收銀台,現場什麽情況,沒有誰比她看得更清楚,而且這件事也因她而起,可到頭來,對李建設最不利的口供卻是從她的嘴裏說出來的,簡直就是極大的諷刺。

李建設被判決的那一年,他的孩子呱呱墜地,是個男孩兒,王豔給他取名叫李軍。她希望孩子長大能成為一名軍人,可文化程度並不高的王豔哪裏知道,父親是個殺人犯,孩子這輩子注定和軍人無緣。

人們常說:“老子英雄兒好漢。”從小被冠名“殺人犯之子”的李軍,似乎對父親的劣跡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童年的玩伴,都因為他父親是殺人犯,對他敬畏三分,他在小夥伴中,隻要他說一,沒人敢說二,他很享受這種呼來喝去的快感。

王豔為了生計,一個人打兩份工,平時根本顧不上對兒子的教育,這使得李軍從小學開始就被貼上了“不良少年”的標簽。

小學四年級開始逃課,五年級開始抽煙,六年級就已經開始談戀愛,在不良記錄榜單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著學校的底線。

“要不是九年義務教育,我早就讓你滾蛋了!”這是他小學班主任的原話。

十二

轉眼間,到了初中,李軍依舊和以前一樣玩世不恭,打架、曠課甚至逃學,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兒。

初中生和小學生比起來,要難對付得多,那種“殺人犯之子”的“光環”已經起不到任何震懾作用,在這個一切靠實力說話的年代,他必須拿出點兒真本事才能讓人心服口服,否則沒人會買賬。

當了十幾年“老大”的李軍給自己定下了目標:“無論如何,年級的扛把子必須是我!”

於是他在學校靠著自己以前的餘熱,糾集了11人,在本年級開宗立派,名為“十二星座”。

常年混跡社會的人都有一個共識,有人來鬧事兒,不怕對方心狠手辣,最怕對方天不怕地不怕。“十二星座”幫派成員,最大也不到14周歲,按照我們國家的法律規定,這些少年殺人都將免於刑事處罰,但誰要是惹了他們,隻要動起手來絕對是自討苦吃。人家打你,不受處罰,你打人家,算毆打未成年人,還要加重處罰。

那時候,學校的幫派很少見,尤其還是清一色未成年人的幫派,更是少之又少,李軍的這一“壯舉”讓不少同年級的學生刮目相看。幾次群架之後,他終於在學校坐穩了自己江湖的第一把交椅。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到了李建設刑滿釋放的日子,那一天,王豔帶著李軍早早地來到了省城的監獄門前等候。

“出去之後,好好做人!”這是獄警在打開那道厚重的鐵門時,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最高刑期,一路減刑到15年,蹲了這麽些年的監獄讓李建設蒼老了不少,人生中最輝煌的15年,他葬送給了兄弟義氣,可諷刺的是,15年中,小偉卻始終沒有過來探視過他一次。

“可悲嗎?可憐嗎?可氣嗎?”在那些不見天日的日日夜夜,他始終在考慮這個問題,但無論如何,他始終無法釋懷。

雖然十幾年過去了,他依舊可以瞬間想起自己戴上腳鐐走上法庭的那一幕,當天,他站在被告席上,檢察院的檢察官把當時在場所有人的口供一一讀給他聽,雖然大多數人的口供都對他有利,但依舊有不少人避重就輕。“大漢雖然打他,但是他也不能殺人啊。”“他殺人了,就該槍斃。”很多人的筆錄太長,他不可能全部記住,但是最關鍵的地方,他永遠不會忘記,這也讓他認清楚了現實。

“如果當時有一個人上來幫我,我也不會淪落到殺人的地步,但是為什麽圍觀的有幾十人,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這是李建設當庭陳述的最後一句話。他的這句話,也讓庭上的所有人無言以對。

監獄的大門緩緩地關閉,圍牆外的花草香味讓他陶醉。“是自由的味道!”他喊了一句。

“建設!”

“爸爸!”

王豔帶著兒子聽到了喊叫,眼中噙著淚水跑了過去。

“我還有老婆,我還有兒子,我還有家!”一分鍾前還在悲觀的李建設,瞬間打開了心扉。他盡可能大地張開臂膀,把王豔和李軍緊緊地摟在懷中。

李建設被釋放的當晚,前來道喜的親戚圍了滿滿一院子,熱鬧勁兒一直持續了三四天,他的生活才重新歸於平靜。

“小軍,你給我過來。”他被釋放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處打聽自己兒子這些年過得咋樣,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他不曾給予任何父愛的兒子,竟然變成了一個混世魔王。

“爸,你找我?”

“你以後是不是想走我的老路?”李建設惱羞成怒地拍打著桌麵。

“爸,您這才放出來沒幾天,難不成就要跟我說大道理?”李軍不以為然地抖著腿。

“我不是在和你說大道理,這是血的教訓,你老子蹲了15年大牢,你難道還不長記性?”

“行了爸,我去上學了!”李軍從鞋櫃上拿起那個隻裝著砍刀的雙肩包。

“小軍,聽爸一句,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得,記住了!”李軍冷哼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雖然父親出獄對自己多少有些影響,但李軍依舊在學校混得風生水起,以他為核心的“十二星座”已經收了不少小弟,可以說在周圍的學校已經打響了名號。作為老大的李軍,出手也十分大方,打架前或打完架出去吃飯喝酒,已經成了潛規則。

學生之間吃飯,其實花不了幾個錢,一二百塊錢基本就能搞定,王豔對於兒子物質上的要求,幾乎都不會拒絕。但李軍隨心所欲的生活在李建設被釋放之後有了質的改變,李建設幾乎斷掉了李軍所有的經濟來源,父子倆也因此曾鬧得不可開交。

人總有多麵性,雖然李軍學習和品德上都不咋樣,但是他卻很擅長舞蹈,而且他對舞蹈有著極高的天賦,很多舞種,他幾乎看個兩遍就能學會,尤其是那種隨時隨地就能show(秀)一把的鬼步舞,更是他潛心鑽研的對象。他也因此獲得了不少女孩子的芳心。

時間飛逝,轉眼間到了高中,以李軍為首的“十二星座”也因為升學,從之前有12位“骨幹成員”,變成現在隻能以8人為核心的“八仙幫”。

高中生活,對那些愛學習的孩子來說,無疑是痛並快樂著,但對李軍來說,隻有快樂。

無憂無慮,青春萌動,純純的愛,淡淡的甜,這是多少青春題材電影的槽點。

多少人把自己最美好的回憶,都埋在了高中時的花季雨季。

高一剛開學的第一天,曾有過多次戀愛經驗的李軍,就把目標對準了高一四班的班花——邢曉雨。

上過學的都知道,在小學和初中,評判班花的標準是成績加長相。而到了高中,班花的評判標準就隻剩下了長相。

李軍雖然是個頑主,但他有自己的原則,他不會主動去幹擾別人學習。換句話說,假如邢曉雨這丫頭的成績在班裏數一數二,李軍絕對不會去招惹。

“玩兒歸玩兒,咱不能耽誤人家的前程。”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所以他選擇女朋友的前提,必須是學習跟自己一樣渣,這樣他不會有負罪感。

而邢曉雨就屬於那種長相和成績都符合的精品。近水樓台先得月,李軍當然不會讓到嘴的鴨子飛到別人碗裏。

送花,送禮物,寫情書,打電話,晚自習圍追堵截,這些事李軍全部嚐試了一遍,可無奈邢曉雨就是一點兒都不買賬。

“軍哥,不行哥兒幾個哪天把邢曉雨給綁了,你來個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不就得了。”

“滾蛋,就你餿主意多,我這次是動真感情了,不是隨便玩玩。”李軍一本正經。

“那老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李軍靈光一現:“我知道了,可能是我在初中時名聲太壞,她估計隻認為我是個小混混兒,咱要表現點兒優點出來,讓她刮目相看,興許就能成。”

“最近學校不是在搞什麽文體比賽嗎?”

“對,有唱歌,有朗誦,還有跳舞,聽說還要代表學校和周圍的其他五所高中一起PK(較量)呢。”

“你老大我別的不行,跳舞絕對是一把好手!”

“對啊,你那鬼步舞,都跳化掉了。”一個手下奉承道。

“老大,你要是上,絕對可以代表學校參賽。”另外一個少年說道。

“學校外濱河湖的沙灘岸邊上,每天晚自習放學都有人在那裏跳,老大,不行咱們晚上也去那裏練,以老大的實力絕對可以一鳴驚人。”

“那是,鬼步舞最牛×的JS,他的視頻全集我全看過,隻要我在家潛心練習個幾天,絕對沒問題。”李軍對這一點,還是相當自信。

“老大,那不就更簡單了,明天找班長報個名就完事兒了。”

“妥了,就這麽辦。”

十三

李軍苦練鬼步舞的這半個月裏,邢曉雨難得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對五官精致的她來說,她的男朋友必須是高富帥,而且重點是一定要帥:“沒錯,我就是外貌協會的資深會員。”這句話源自她的微信簽名。李軍雖然個頭有了,但是他本人和其他兩樣一點兒都扯不上關係,在她的心裏,就算李軍再怎麽折騰,李軍也不是她的菜。

二十中高一的扛把子,號稱“中國小栗旬”的樊天瑞,才是邢曉雨心儀已久的男人。經過邢曉雨的不懈努力,她終於在一周前弄到了對方的微信號,並且最近一段時間在手機上聊得火熱,估計再有幾周,很快就能捅破那層窗戶紙。而這一切,對沉浸在舞蹈練習中的李軍來說,根本就毫不知情。

學校文體比賽的事兒,進展得很順利,李軍以壓倒性的優勢代表學校參賽,長時間的舞蹈練習,也讓他在濱河湖岸小有名氣。

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邢曉雨和樊天瑞已經跨過學校的界限,開始交往。

李軍追邢曉雨,這是整個十八中都知道的事兒,在這麽多雙雪亮的眼睛監督下,就算邢曉雨和樊天瑞之間再隱蔽,也很難不被人發現。

不過話又說回來,樊天瑞本身也不懼誰,他雖然知道十八中李軍的名號,但是在他眼中,李軍的“八仙幫”隻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小幫派而已。能讓樊天瑞如此有底氣的原因就是,他的老子是一個食品公司的老總,身價上千萬,而李軍隻是一個窮得叮當響的殺人犯之子。身份的差距,讓樊天瑞有得天獨厚的優越感。

紙永遠包不住火,事情很快便傳到了李軍的耳朵裏,邢曉雨在他的質問下,也承認了和樊天瑞的戀情。

這件事對李軍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就算是得不到邢曉雨的心,他也不能讓樊天瑞好過。

為了能爭回麵子,這場群架必須打。按上血手印的“戰書”,在當天晚上便送到了樊天瑞的手中。

這次是“為了麵子而戰”,如果他打輸了,就再也沒有臉在學校裏混下去,所以李軍把這場架看得比任何一次都重。

打過群架的人都知道,如果雙方約的人太多,架根本就打不起來,所以李軍在戰書中表述得很清楚,雙方人數都不能超過10個,也就是說,這場架絕對不是耍耍嘴皮子,而是要實打實地動真格。

大戰開始之前,李軍把幫裏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

“這場仗是因為我而起,兄弟們如果有不想參加的我不勉強。”

“老大,你怎麽說這話,要不是你,我們能在十八中站住腳?老大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

“就是,咱們從初中到高中,怕過誰?我早就看不慣樊天瑞這孫子了,仗著自己老子有兩個臭錢,瞧把他橫的!”

“媽的,這次非把樊天瑞給製伏了,絕對讓這貨跪倒唱《征服》!”

“幹,跟他們幹……”

看著兄弟們都站在自己這邊兒,李軍很欣慰:“好,後天晚上,給我往死裏砍,媽的,搶老子的女人!”

對於幹仗,李軍絕對有百分之百的底氣,從中學到現在,隻要是砍人,他就沒有怕過誰,但這兩天他卻為另外一件事發愁。

按照慣例,為了鼓舞士氣,打架之前一定要給兄弟們張羅點兒好吃好喝的,可無奈的是,他那剛出獄不久的父親,為了讓他不誤入歧途,早就掐斷了他的經濟來源,如何才能弄到錢,這讓李軍想破了腦袋。

“向朋友借?”他丟不起這個臉。

“向親戚借?”他父親肯定會知道。

思來想去,他想到了一個人,同村的“鐵拐李”。

隻要是在十八裏鋪長大的小孩兒,沒有不認識“鐵拐李”的,幾乎所有的小孩兒,從小都從他那兒騙過糖吃,他是有名的老好人。

“自己和老李非親非故,要是借,他肯定不肯。”

“他整天都在店裏,偷也不合適,就算是偷成功,他萬一要報警,自己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看來隻能明搶了,想辦法把他弄暈,然後再留個字條,上麵寫上‘不要報警,事後歸還’,他雖然不知道我叫什麽,但是看到我肯定覺得麵熟,以他的性格,如果他醒來看見字條,一定會去找我父親,而不會選擇報警。到時候這個錢,我爸掏也要掏,不掏也要掏。對,就這麽辦。”好勝心極強的李軍,為了打贏這場仗,終於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開戰”當天,李軍謊稱自己生病,跟自己的班主任請了半天假,傍晚6點,李軍按照計劃,背起雙肩包來到了老李的商店門口。

“可能在老莫家。”老李平時不是在自己的小店,就是在同村的老莫家裏,住在附近的人幾乎都知道。所以李軍沒有停留,而是快步走到老莫的院子外。

他小心翼翼把老莫家大門推開一條縫:“真的在這兒。”

確定好目標的他,準備在老李回家的那條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他選擇了一個獨特的等候方式。

“小軍,幹啥呢?”路過的村民問道。

“跳舞呢,嬸子,馬上要參加學校的比賽了。”

“你在別人家工地上跳啥?那麽大的灰。”

“這裏場地大,家裏跳不開啊!”

“你爸你媽呢?”

“他倆不在家,去我爺爺奶奶那裏了。”

“難怪你連學都不上了。你爸你媽一不在家,你就撒瘋了。”

“我請過假了。”

“得得得,你跳吧,好好練,說不定以後還能成個舞蹈明星。”不是自己的孩子,村民也懶得管。

“媽的,虛驚一場。”李軍擦了擦汗,蹲在一個不容易被看見的拐角抽起了煙卷。

一支,兩支,三支……李軍不停地掏出手機察看時間:“這都快一個小時了,老李怎麽還不出來?”

“好在老子不趕時間,要不然指定壞事兒。”李軍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急切的心情。

“老李啊,你行不行,要不然我送你啊?”老莫那極具穿透性的嗓音,從巷子深處傳來。

“結束了!”得到信號的李軍從工地上抄起一塊磚頭裝在書包中。

很快,老李晃晃悠悠的身影出現在李軍的視線中,就在老李拐出巷口朝小店方向蹣跚而行的同時,李軍也抓起背包尾隨其後。

晚上7點多,天色已經昏暗,雖然路麵上來來往往都是熟人,但他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會被認出。

很快,老李站在店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推門走了進去。

就在屋內燈泡剛剛被拉亮的同時,李軍一個身影衝了進去。

“你幹啥?”老李一臉酒氣地問道。

李軍慢慢地從包中掏出板磚:“李爺,我來找你借點兒錢,回頭讓我那殺人犯的爹還給你。”說完,老李被接連的三下板磚給敲暈了過去。

李軍把手指放在老李鼻尖,確定他還有呼吸之後,接著他推開後窗,把板磚扔了出去。

“煙、酒、零食、錢……”他嚴格按照之前的計劃實施,“東西隻拿夠,不拿多。坑爹的事情也不能一次性做得那麽絕。”

東西裝好之後,他從抽屜中的賬本上撕下了一張空白紙,接著從書包中掏出了一支圓珠筆。

“不……要……報……警……”李軍一邊念叨,一邊在紙上書寫,可當寫到“警”字時,他突然打了一個冷戰,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李。

正想著,他飛快地把那張沒寫完的紙給揉成一團,裝在了自己的口袋中。

接著他又撕下了一張,可能是為了找尋一絲心理安慰,他這次選擇用左手書寫。

“他真的不會報警吧?”

“他應該不會報警吧?”

李軍突然感覺到一絲後怕,握著圓珠筆的左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要報警,事後歸還。”寥寥八個字,他足足寫了五六分鍾。

“呼……”他深吸一口氣,用來平複自己緊張的心情。

“老李人這麽好,肯定不會報警的。”李軍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情緒穩定之後,他推開木門,確定周圍一切安全之後,他提著東西回到了自己家中。

接著李軍又拿著從老李那兒搶來的幾百塊錢去街口張羅了一堆鹵鴨、豬蹄、牛肉等熟食。

一切準備就緒,他換了一個大一點兒的雙肩包,手裏提著四瓶白酒,來到了約定的地點——濱河湖岸邊。

“軍哥。”

“老大。”

“嗯,好,你們都來了。”李軍把酒肉從背包中取出。

“我×,這麽豐盛?”不知誰喊了一句。

“別廢話,趕緊吃點兒喝點兒,回頭跟樊天瑞這小子死磕到底。”

“幹!”李軍的一句話,瞬間鼓舞了這些少年的士氣。

酒足飯飽之後,李軍帶著“八仙幫”的所有成員站在了月光廣場之上。站在他們對麵的是樊天瑞的手下,剛好10個人。廣場上其餘的數十人,都自動散到一邊等待觀戰。

“以八敵十,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二十中的人了?”樊天瑞手持砍刀指著李軍的額頭。

“不是看不起,是從來就沒放在眼裏過。”李軍把握刀的手又緊了緊。

“給我砍!”也不知誰喊了一句,兩幫少年很快廝打在了一起。

“八仙幫”是出了名的打架不要命,樊天瑞手下的那些富家子弟哪裏招架得住,前後不過三個回合,對方的10人便被打得落荒而逃。“八仙幫”全勝。

“×,都他媽的假把式!”李軍對樊天瑞啐了一口唾沫。

“你……”

“我告訴你,以後在我十八中的地盤兒上,不要給我耍狠,否則老子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李軍踩在樊天瑞的肩膀上霸氣側漏地說道。

“我……”

“還有,邢曉雨那丫頭,大爺我賞給你了,我李軍從來不穿破鞋。走!”

李軍一聲令下,圍觀的所有人都給“八仙幫”主動讓開了一條道路。人群之中,李軍用力地把手中的砍刀舉向天空,幫派的其他七人也齊刷刷地學著他的動作。

“真他媽的太霸氣了!”觀戰人群,給出了終極評價。

帶著勝利的喜悅,所有人都提出去網吧包夜熬通宵。

可能是因為這場仗勝得太漂亮,所以“八仙幫”的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睡意,經過一夜“LOL”的曆練之後,除了李軍之外,其他人都選擇回校上課。

李軍的心裏始終放不下一件事:“老李到底有沒有報警?”

為了讓自己能睡個安穩覺,他決定回家一探究竟。

就在他剛走進十八裏鋪的巷口時,密密麻麻的警車讓他的心狠狠一抽。

他不敢再踏進那裏半步,因為他已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忐忑之後,他還是向旁邊的村民問出了口:“叔,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鐵拐李’被人殺了。”

“什麽時候?”

“就昨天晚上七八點鍾,聽說凶手還留了一張字條呢。”

“嗡……”李軍腦袋瞬間一片空白,他感覺自己已經快喘不過氣了。

“小軍你怎麽了?小軍你沒事兒吧?”同村親戚的呼喊聲像是磨損的磁帶在他耳旁扭曲。

“跑,快跑!”他心底的一個聲音,讓他立刻清醒。他在周圍人群異樣眼光的注視下,撒開腿跑了出去,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迷途的羔羊,不知前往何處,隻能拚命地逃離,絕望之中他耳邊隱約響起了父親的那句話。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