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禍猛於獸

荒野山嶺中,段辰背負眾多荒獸材料,行走在東荒外域,本以為此路當是一帆風順,卻忘了財不露白這個道理,不覺間已是被人給盯上了。

此刻辰時已過,出沒東荒外域的煉氣修士日漸增多。

忽然間,一名煉氣七層的精瘦男子,騎著一頭二品荒獸青鋼狼,從段辰身側快步奔行而過。

片刻之後,又有幾人騎著二品荒獸青鋼狼從旁經過。

七殤魔君冷哼一聲,道:“你被人給盯上了。”

段辰聰明穎悟,略一沉吟,立時反應過來,適才那幾人騎著二品荒獸青鋼狼,在附近兜兜轉轉,顯是盯上了他背上捆綁的荒獸材料。

心中念頭閃動,但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狼行奔走之聲,三名青衣大漢,滿麵匪氣,騎著二品荒獸青鋼狼,行至段辰身後數十丈,突然緩下速來,與段辰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段辰暗中傳音道:“前輩,這三人如此跟蹤,亦未免太過明目張膽了吧?”

七殤魔君冷冷接道:“這夥人前後派了數人從你旁側經過,早已確信你孤身一人,自然敢如此明目張膽。”

他口中雖是如此說著,但段辰總覺他話中藏著一絲笑意。

此時,又是兩陣急促的狼行奔走聲從兩側傳來,段辰雙目餘光一掃,但見七八名青衣煉氣士,從左右兩側分來,將段辰夾行在中間。

七殤魔君冷笑一聲,道:“看來是股悍匪,尋常狩獵隊,決計沒有這般多人,也無這一身匪氣。”

段辰道:“可這般行去亦不是辦法,前輩認為晚輩該如何對付這股悍匪?”

七殤魔君笑道:“暫時可不理會,這股悍匪如今將你三麵夾圍,卻遲遲不見動作,想來在那前麵,應是還有另外一股悍匪守著,何不先看看他們想耍什麽花招。”

段辰點頭道:“如此也好。”

當下不由加快腳下疾行之速,連續奔行數百丈,果真瞧見前方一處視野開闊的荒林中,並排橫立著數十名煉氣士,擋住了段辰去路。

再加上原本就策狼行在段辰三麵的十名煉氣士,不覺間,段辰已是被人給四麵夾圍住了。

此時,隻見身側一人忽然加快奔行之速,走近一名首領模樣的刀疤大漢身側,附耳小聲說了幾句。

但聞那刀疤大漢哈哈大笑一聲,道:“這位小兄弟,你負重前行,不知要去往何處,兄弟幾個送你一程如何?”

段辰轉目望去,就見四周悍匪一臉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不由語聲冷淡道:“報上你的姓名。”

他雖是在東荒外域呆了近一年之久,但卻認不得眼前這批悍匪,故才有此一問。

這時隻聽一個獨目男子怒喝一聲,道:“放肆,首領問你話,你不乖乖應答,還反問起首領姓名,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刀疤大漢卻是伸手攔住手下,嘿然道:“兄弟身陷危境,卻仍是處變不驚,這份膽氣倒是叫人佩服,既是如此,本座告訴你姓名亦是無妨。”

語聲微頓,接道:“你且聽好了,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青山匪首領,向不群是也!”

向不群?

段辰心中反複念叨了數遍,口中卻道:“我隻知那青山城中有青山軍常駐,卻從未聽說過還有一個青山匪,想來這兩者之間,並無任何瓜葛吧?”

隻見那向不群冷笑道:“雖無瓜葛,但卻同樣極富盛名,我看小兄弟也是個機靈人,應當知曉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了吧?”

段辰道:“可是要我交出身上所有值錢物件?”

向不群接道:“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兄弟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段辰點頭道:“這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我瞧在座諸位,似乎一點也不明白,這便叫我有些難辦了。”

言下之意,自是說向不群等人不識時務。

向不群冷哼一聲,道:“閣下莫要不識抬舉,本座已良言相勸,你既是不聽,那便手下見真章吧。”

段辰緩緩解下背上藤條,複又取出銀龍槍,語聲淡然道:“在下亦奉勸向道友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莫要逼迫在下施展辣手。”

向不群冷笑一聲,不再應答,流目四顧道:“你們可以動手了。”

說話之間,四周的青山匪已然逼近,當中那名獨目男子大喝一聲,突然出手,揮舞著一對日月雙鉤法器朝段辰殺來。

段辰見狀,心中暗忖道:“看來今下一場惡戰是免不了了。”

思忖之間,手中長槍一掃,端的是又快又狠又準。

但見槍影閃動,那獨目男子連同手中的日月雙鉤法器,被段辰一齊掃飛,跌落到七八丈遠,忍不住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來。

向不群冷眼旁觀,瞧了段辰出手一槍,威勢凶猛,心頭突然一驚,暗道:“這小子莫不是體修,力道怎的如此驚人?”

他心下如此想著,口中卻大喝道:“點子紮手,兄弟們,給我布陣。”

語聲方落,但見四周包圍段辰的青山匪,分作六合之數,每六人合在一處,腳踏不同方位,自行分布成陣,分列段辰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段辰暗自留心,發現這四六二十四人,煉氣九層三人,煉氣八層五人,煉氣七層六人,其餘十人皆在煉氣六層,心中不由暗道:“還道是一股尋常悍匪,不想竟懂得布陣攻敵,倒是小巧他們了。”

這時,東南西北四麵合圍而來的青山匪,已然逼近到其三丈範圍內。

隻見東麵六人忽然疾行數步,手持法器齊齊朝段辰攻來,使得卻是刀槍棍棒,樣樣皆有。

段辰手中長槍一振,一招天火燎原,槍身橫掃而出,揮出一片槍影,靈氣透過銀龍槍發出,似星星之火燎原而起。

隻聽當當數聲,那六人攻來的法器,盡數被段辰手中一杆長槍掃開,身形亦站立不穩,左倒右晃,原本嚴密有序的陣勢,頓時破綻百出。

這一切看來簡單,其實不然。

那青山匪六人擺出的乃是六合亂鬥之陣,六名煉氣士分站六個方位,非但攻守之間可以相互照應,麵對強敵攻勢,亦能數人分擔化解,因此即便是麵對煉氣十層修士,亦有一戰之力。

然段辰自修成九陽魔體一陽之境後,一身力氣已然媲美築基妖獸,故而這一招天火燎原掃出,勢大力沉,那六人合力相抗,亦是無法抵擋,這才導致六合亂鬥之陣被一擊擊潰。

就在群匪驚顫於段辰一身巨力之時,那向不群坐在狼背上,語聲冷然道:“布八荒六合陣。”

眾匪得令,當下一十八人,連同方才被段辰掃飛的六人,飛快移形換步,結成一個雙圈陣勢,將段辰包圍在中央,相距不過丈許。

段辰有心見識這八荒六合陣,與之前的陣勢有何不同之處,故此並未搶先動手。

但見正北方位三人與正南方位三人,幾乎同時出手,向段辰攻來。

段辰一麵留心餘下兩個方位,一麵揮槍抵擋,倒也未盡全力,僅憑著一身力氣,便將前後攻來的六件法器盡數震開,連帶著手持法器的六名青山匪,亦被向後震退出數步。

眼看內圈陣勢便要因此潰不成型,那身處外圈的六名青山匪當即快步衝入內圈,接替了方才被段辰震開的六名青山匪,重新將陣勢補足。

段辰看在眼裏,心中暗道:“原來這八荒六合陣是這個意思。”

此時,又有六名青山匪禦使法器,分東西兩側朝段辰攻來,但見段辰手中長槍,左揮右擊,槍勢剛猛絕倫,不過片刻功夫,便將那六名青山匪震飛出內圈。

不過分站外圈的六名青山匪又適時補上空缺,使得段辰前後左右四個方位,時刻皆有一十二名青山匪環繞。

七殤魔君瞧見段辰處處出招留有餘地,不由奇道:“以你之實力,要對付這股悍匪,當是不難,何以要處處手下留情?”

段辰連道:“人不同獸,他們雖是悍匪,可終究也是一條性命,我處處手下留情,是想他們能知難而退。”

七殤魔君怔住,半晌後似是被段辰這一番言辭給氣笑了,說道:“我知你不願妄造殺孽,殘殺同族,但你可曾聽說過人禍猛於獸?你目前這群悍匪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你今日若是放虎歸山,來日便會有更多人遭受無辜殘害。”

段辰心中仍是有些躊躇,道:“可是這般多人,難道要我全部殺了麽?”

他終究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從小又在天都鎮中長大,手中雖是已有兩條人命,一為凶人屠心,二為那裴元百夫長。

但兩條人命與數十條人命,在段辰心中顯是分量不同,眼下七殤魔君要他出手擊殺這數十悍匪,心中難免有些猶豫不決。

七殤魔君老謀深算,大約猜到段辰心中想法,當下勸道:“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諺語,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今日你若放虎歸山,來日慘死在這青山匪手下的無辜性命,豈非等同於你一手造成?”

段辰一槍再次擊退攻來的六名青山匪,聞言心中卻是一顫,似是被七殤魔君說動了幾分。

七殤魔君趁熱打鐵道:“你怕是不知,這群青山匪手下犯了多少性命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看左麵那齙牙矮子,雙手溢滿血光,以本魔君的經驗之談來看,死在此人手下性命,絕不止十人之數,至於旁側那位獨目男子,手上血光紅中帶黑,應是至少殺了三十餘人,其他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光。即便如此,你也不願替天行道,動手殺了他們嗎?”

這幾句話,冷然中含有一絲怒意,直說得段辰心中殺意橫生,急欲替天行道。

這時他再瞧那周邊環圍的青山匪,越發覺得他們麵目可憎了。

恰在此時,段辰忽覺腦中一陣天旋地轉,身形竟是莫名有些站立不穩,當下不由大驚失色。

但聽腦中傳來七殤魔君的聲音,冷哼道:“這群悍匪倒是聰明,還知道用毒。小子,你若是再這般優柔寡斷,那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了。”

段辰強自提聚一口靈氣,不使中毒之形顯露於外,緩緩催動九陽魔印,冷冷說道:“晚輩天真想法,讓前輩見笑了。”

他心中遲疑盡消,腳下淩虛微空步施展而開。

但見人影閃動,槍影紛飛,瞬間一槍刺死左麵一名青山匪,跟著身子陡然一轉,一招橫掃千軍,以霸槍之術施開,將身後攻來的三人掃飛出去,當場骨斷腰折,髒腑盡碎,瞬間氣絕而亡。

眨眼間,圍攻段辰的二十四名青山匪,便有四人倒下,餘下準備動手的二十名青山匪,此時陡然停了下來,似被段辰大發神威所震懾。

段辰目光一掃地上四具冰冷屍體,冷冷說道:“今日我本不願大開殺戒,但諸位苦苦相逼,那我亦隻好替天行道,大開殺戒了。”

言罷,身形縱躍而出,四下衝殺,如虎入羊群。

短短不過數個回合,其餘二十名青山匪盡數伏誅。

此時,那向不群,連同其餘尚未出手的青山匪,已然被駭得說不出話來,待到段辰殺來,才個個驚惶失措的四散逃離,但此舉在能夠禦空飛天的段辰麵前,無異於徒勞掙紮。

不過半刻鍾,包括首領向不群在內的三十九名青山匪,盡皆伏誅。

段辰眼看所有青山匪全部倒下,長籲一口氣,便欲將他們身上的法器財物收刮帶走,突覺腦海中暈眩之感越發強烈,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登時仰身向後倒下,竟是暈了過去。

迷糊之中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待他醒來時,周遭景物已然大變,睜眼看去,但見一個白頂營帳映入眼簾,不遠處,周長恭正蹲在一個火爐前,似在熬煮湯藥。

段辰輕輕鬆了口氣,正欲出聲詢問,周長恭似有所覺,回過頭來,瞧見躺在床榻上的段辰已然睜開眼來,不由大喜道:“小辰,你醒了?”

這時,隻聽帳外傳來薑元潮的聲音,道:“快,把那藥湯倒出一碗給段辰服下,將餘毒除去。”

說話之間,薑元潮掀開帳布走了進來,滿麵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