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局

紀苟倚靠在地下停車場的一根柱子上,仔細端詳著張小姐留下的鑰匙。

那副眼鏡實在沒辦法看出其他線索,紀苟隻好先把它收起來,把注意力集中在這把鑰匙上。

鑰匙上貼了一張紙條,上打印了“2401”幾個數字。

除此之外這就是一把常見的家用防盜門鑰匙,牌子在是市麵上很出名,和事務所的後門鑰匙一樣。

要說這鑰匙本身獨特的地方那也有——這鑰匙似乎有點短,而且很新。

手摸上去能明顯感覺到凹槽與凸起處的粗糙感。不是因為製造的技術不行,而是因為這把鑰匙應該剛剛配好不久。

凹槽裏殘留了少量鉛筆灰,說明門鎖可能已經比較老舊。紀苟首先就排除了張小姐住處這個情況——有錢人就算還在用這種普通防盜門,難不成連鎖都舍不得換新的?而且為什麽要把自己住處鑰匙拐彎抹角地送過來?

“到底是哪裏的鑰匙。”

小二趴在汽車引擎蓋上,今天錯過了午睡時間因此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海棠灣區能配鑰匙的地方不多了,你去問問他們說不定能有收獲。”

“好累啊,不想去。”紀苟伸了個大懶腰,之前的熱血已經從腦子退回到了腳底板。不過嘴上說不去,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在行動。

“帥哥!接電話了!帥哥!”

地下停車場的安靜被一陣可笑且羞恥的鈴聲打破。紀苟並不覺得有什麽,在三花貓鄙夷的目光中平靜地接起電話。

還不等他說出招牌開場白,李斯的聲音就先一步傳了過來:“紀苟,五十塊話費你欠我的。”

“了解,怎麽了?”紀苟順便看了一眼時間,剛過了不到兩個小時,結果應該還沒出來才對。

“最近沒什麽大案子,法醫也給力,初步結果出來了。死亡原因的確不是車禍。”

幾秒前還懶懶散散的紀苟瞬間精神起來,將耳朵貼緊手機,生怕漏過了細節。

“是猝死,準確說是因為口服青黴素過敏導致的藥物性猝死。”李斯的聲音有些疑惑,“我第一次聽說過口服青黴素過敏的。”

“那可以確定刑事案件了吧?”

“課裏討論過了,基本可以確定,應該是猝死之後車輛失控導致車禍。已經安排人梳理社會關係尋找凶手了。”

“另外,我們查過了,他做過頭孢的皮試,頭孢不過敏,這兩天他正好重感冒,懷疑應該是想吃頭孢類藥物卻被凶手換了。”

“話說,紀苟你找到他老婆了嗎?”

聽到這話,紀苟一下子泄氣,整個人又變得懶散起來,苦笑道:“勉強算是找到了,但沒見到人。”

“那你繼續努力,她也算是嫌疑人,電話也打不通。我們先根據他社會關係找找其他人。”李斯抱怨道。

之前他和陳福已經打了快有十通電話了都沒人接,這讓他不禁懷疑這個號碼的真實性。

“我知道了,這邊有個重要線索準備去看看,先掛了。”

紀苟掛斷電話,叫上三花貓,踏上了尋找鑰匙“主人”之旅。

作為海棠灣區的大偵探,紀苟對於區裏的各種地方都很熟悉。他知道哪裏有特殊服務發廊,哪裏有黑網吧,甚至知道哪個橋洞底下流浪漢最多。

基於這些,拜訪海棠灣區能配鑰匙的店沒花太長時間。

但是結果很糟糕。

花了一個多小時,紀苟跑遍全區最後三個可以配鑰匙的地方都毫無收獲。按理來說,配鑰匙的人不多,要大概記住一個顧客應該不難,可偏偏沒有人能肯定這把鑰匙就是在自己家店裏配的。

要麽是說謊,要麽是這鑰匙是在別的區甚至別的市配的。

他雖然破案率較低,但是偵探基本功也還是有的,前一種可能已經被他當場排除了。

四處遊**老半天,紀苟終於倒在了咖啡店的桌子上,他現在無所謂榮譽,隻想坐下來好好歇會兒。

紀氏偵探事務所隔壁的“黃小姐の店”在海棠灣區魯德納大街非常出名。溫馨的裝飾,舒緩的音樂,美味的甜品,香濃的咖啡,當然還有漂亮的老板娘。

“雞狗,怎麽了,不太順利嗎?”

紀苟頹敗的模樣一進店就被吧台後的老板娘看見了,關切之語也隨之而來。

“還好吧,一般糟糕,老樣子來一份,記賬,月結。”

“某人上個月的賬可還掛著呢。”黃欣怡翻了個白眼,敲敲吧台後醒目位置掛著的小黑板,紀苟的大名明明白白寫在上麵。

“得了,我現在接了個大委托,下次一起結了。”紀苟癱在桌上,眼前放著那把鑰匙,無精打采地回複道。

小二從一進門就在警惕著店裏那條臭狗,時刻準備著躲開它的血盆大口。確認沒有敵人蹤跡後他跳上紀苟對麵的沙發座,放鬆地伸了個懶腰吐槽道:“紀苟你可要點臉,本喵的臉都快被你丟盡了!”

“可別了,也不知道誰每次吃那麽多小餅幹。”

“雞狗你說什麽?”吧台方向傳來老板娘的嬌叱,大概她以為紀苟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沒什麽,我誇你呢,溫柔善良,美麗可愛。”

紀苟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他向來說不過這個女人,還不如直接跳過中間部分直接進入認錯階段——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小二認同地點點頭,調笑道:“這誇的還真沒錯,實事求是。”

黃欣怡本身身高不高,今天又梳了馬尾,配上鵝蛋臉和精致的五官倒真是滿足了可愛溫柔這一說法。

然而隻有紀苟最清楚,小學打遍校園,中學製霸整條街,大學連續四年奪得全國空手道冠軍的她從來都是“表麵溫柔”。

現在店裏沒多少客人,所以黃欣怡端來托盤後幹脆坐到了紀苟對麵。

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她的目光卻被桌上的鑰匙吸引了。

“這不是碼頭生活區的鑰匙嘛,雞狗你搬家了?”

紀苟猛然抬起頭來,熾熱的目光對上黃欣怡的雙眼,二十多年了,他第一次發現這雙眼睛散發著神聖的光輝。

“你怎麽知道?”

黃欣怡被嚇了一跳,有些羞惱,偏過頭繼續說道:“那兒的鑰匙挺有特色的,比起市麵上其他防盜門鑰匙短了好一截,可能是因為房子已經有些年頭了。”

“幫大忙了!”

紀苟抓起不知什麽時候爬到桌麵上的三花貓,一溜煙跑出咖啡店。

“喂,雞狗,你東西沒吃。”

“沒吃就不用付錢了吧,幫我把賬銷了。”紀苟在門口停頓,回頭露出一個欠揍的笑容。

“其實我吃了餅幹哦。”

“小問題,不礙事。”紀苟現在全身仿佛又充滿了力量,他甚至想一口氣跑到那裏,省下一塊錢的共享單車。

他最後當然是騎車到的。

眼前的公寓外牆漆已經掉得幹幹淨淨,防盜網布滿了鐵鏽,部分外牆甚至出現了漏水的水漬。的確是“有些年頭”。如果說它是海清市最老居民樓都可以。

鑒於整棟樓隻有四層,鑰匙上寫的“2401”應該是“二單元401室的意思”。現在正是晚飯時間,許多住戶的油煙機排煙口都往外釋放著生活的氣息。

二單元401室沒有。

但保險起見,紀苟在三個單元樓道的信箱裏收集了一遝推銷傳單,裝作一個帶寵物上班的上門銷售。

你不覺得你推銷的東西有點雜嗎?小二看見了傳單裏高級貓糧的廣告,搖了搖頭。

在門前整理好表情,於腦海中預演了數遍如果有人開門的應對措施。

“咚咚咚。”紀苟輕輕敲門。

沒有回應。

又敲了三次,等待了五分鍾,確認沒有任何回應,又核對了門牌號。深呼吸,掏出來鑰匙開門,此時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門後麵有一具屍體都不會意外。

用鉛筆灰充當潤滑劑潤滑後的老舊門鎖出奇的絲滑,“啪嗒”——門開了。

沒有屍體,沒有髒亂差,是一間正正常常的屋子。

開門就能看見臥室的門,左手邊是不大的客廳和陽台,右手邊是廚房,再往裏走是洗手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突然,紀苟愣住了,進門處的櫃子上放了一張照片,是張小姐和戴金邊眼鏡的“王董”。

“……不可能吧。”

快步走進臥室打開大衣櫃的門,整整一櫃子的名牌服飾鞋包映入眼簾,與居住的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

別說紀苟,小二也震驚了。

紀苟顫抖著手撥通了李斯的電話。

“喂,雞狗,咋了?”

“王董的妻子叫什麽?”

“額……我想想啊,好像是叫李敏。找到了?”

“他的新秘書或者會計是不是姓張?”

“記不太清了,好像秘書是,你問這個幹嘛?”

紀苟直接掛斷了電話,揉了揉太陽穴,半天終於憋出來兩個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