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副眼鏡
“我說，紀苟……”
“怎麽了？小二。”
“剛剛說話、動作都挺帥的。”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
“但是，你能不能有點腦子。”
“怎麽了？”
“請問，大偵探，你打算上哪兒去找張小姐？”
沉默是今晚的海棠灣區跨江大橋。
“你就不能先打個電話之類的？給張小姐也好，給她同事、家人、朋友也好。”
沉默是今晚的蘭山港區跨海大橋。
“還有，就算是二手的，你能不能買輛車？”
沉默是今晚的繞城高速高架橋。
海棠灣區岸灣路，紀苟騎一輛共享單車，小二坐在車簍裏，一人一貓在毒辣的太陽下移動。三十度的高溫下，紀苟的T恤已經濕透，額頭上的汗珠落在地上片刻就被蒸發。
小二說的沒錯，他也發現自己好像沒有目標，完全不知道去哪裏找張小姐。
“哈啊……不是我不打，是……手機欠費……這不心係委托人……沒來得及交嘛。”紀苟喘著粗氣，辯解如同此時的動作一般無力。
“得了，別說了。先想想，去哪。”
紀苟停下，把共享單車靠在行道樹上，很沒素質地躺倒在綠化帶裏。閉眼喘息片刻，開口說道：“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先去‘王董’公司看看。然後去他家。”
“為什麽不直接去家裏？”
“辦公室如果能進去說不定可以搞到一手資料，對之後調查百利而無一害。”
小二點頭表示認同，然後又補充道：“你最好先把電話費交了。”
紀苟用雙臂支撐自己坐起，很不屑地說道：“嘁，暫時用不到，沒事。”
“待會兒李斯打電話你怎麽接？”
“怎麽去找張小姐？”
“這……”
“小心錯過了重要情報，委托費泡湯。”
在紀苟聽來現在的小二就是在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刻薄的話，如果有可能，此時他甚至想把這隻會說話的貓賣了交房租。
“那先去營業廳。”
紀苟扶起共享單車，親自把三花貓端到車簍裏坐好，趁著前麵的下坡路段全速前進，前往營業廳交電話費。
“這邊建議您搞定之後先打電話給張小姐試試呢。”紀苟背對著小二，所以他沒辦法看到說這番話時三花貓那種憐憫中夾雜著惱怒的表情。
“當然，在下一定會找出這件事情的真相——用一切辦法。”
岸灣路有一段兩百米長的下坡路，紀苟放開刹車任由自行車衝刺，迎麵吹來的些許涼風讓他的頭腦保持短暫的冷靜，用以思考之後的詳細計劃。
之前宣布一定會找到張小姐時，他沒有想太多，或者說根本沒有想，他一向這樣，抓住一點靈感就向前衝但卻完全不考慮細節。
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無論如何今天都要找到張小姐，否則這事要是傳出去在這海清市就混下去了。
紀苟這樣想著，直到涼風被暑氣替代，汗水再次浸濕T恤，才回過神來。
“唉，張小姐啊張小姐，你可真是讓人頭大的女人啊。”
……
“今天交話費是打折還是不要錢啊，人那麽多。”
磨刀不誤砍柴工，紀苟這樣安慰自己。但是自助繳費排隊實在太長，搞得他毫無耐心。
“紀苟，紀苟，看那邊！”三花貓突然竄到紀苟肩膀上，一陣疾呼。
紀苟頗為不耐地順著小二爪子所指方向看過去，瞳孔一瞬間擴大。
營業廳門口有一道背影，薑黃色T恤加上牛仔褲。雖然少了奢侈品手包，但這一人一貓仍然一眼就認出了她來，正是他的委托人——張小姐。
想不到居然在這裏遇見了她！
人流湧動，紀苟再看過去已經找不到張小姐的身影了。
“該死的！”顧不上排了好半天的隊，紀苟撥開人流衝向營業廳門口，隻過了十幾秒鍾，不可能走太遠！
“小二！你看到她走哪邊了嗎？”
“在那！街對麵！”
薑黃色的T恤出現在街對麵的人群中，伴隨著人流遊移不定。
紀苟毫不猶豫地翻過護欄，交通管理課那邊之後再交罰款也可以，但是重要線索丟了或許就很難再找到了。
此時是下午四點，營業廳所在街區附近的小學剛好放學，家長與小孩組成的人潮從四麵八方湧來。五顏六色的衣服瞬間把那抹薑黃色淹沒。
紀苟穿梭在擁擠的人潮裏，在海清市身高優勢並不明顯的他很快就失去了目標。
“嘁！”紀苟停在一個路口，輕啐一口，但沒有放棄尋找。
“那邊！”三花貓指向同側街道上的一處岔口，紀苟精確捕捉到有薑黃色身影進入其中。
“幫大忙了小二！”
這次他直接從機動車道過去，這樣可以避開人群，跑的更快。
追到岔口處紀苟卻停了下來，這裏是附近一家大超市的地下停車場，他有一些遲疑。
“這也太巧了吧小二。”
“現在想想是有點。”
一人一貓站在地下車庫入口，猛然驚覺這事情好像太不對勁。
“嘁，我到要看看她要搞什麽鬼！”
閉眼，咬牙，紀苟還是跑了進去，他不能放棄這個線索，就算是有謀劃的，那也得搞明白是為什麽。
地下停車場不像電影裏演的那樣昏暗陰森。好歹也是海清市數一數二的高級商場，這裏的照明設施極其完備，對找人來說非常方便。
現在正是家庭主婦煮夫到超市買菜的時間，車庫裏停的車不少。紀苟眉頭緊皺，不知道從哪裏入手找起。
“嗯？”薑黃色的色塊映入他眼底，又消失在車庫另一頭的樓梯間。
“果然是故意的。”
看到這裏紀苟已經差不多明白張小姐就是故意引他來見麵的，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能白白辜負人家“一番好意”。
演戲得演全套，紀苟快步跟了上去，臉上還是帶著一絲茫然的表情，右手已經摸到了口袋裏的手銬。
嘖嘖嘖，單論演戲，成年人類似乎都是好手。
搖搖頭跟在後麵，吐槽歸吐槽，小二也做好了應對突**況的準備。
接近樓梯間，紀苟的腳步反而越加輕快，眉頭也不像之前那般緊繃。
樓梯間的聲控燈是正常工作，他先是猛敲了樓道門一下，在燈亮起的瞬間衝進去，迅速在離門口較遠的牆角站定回頭觀察周圍環境。
什麽都沒有，沒有悶棍，也沒有重要知情者的線索傳遞。
三步並作兩步，紀苟衝到應急樓梯門麵前——果然門上鎖了。
“嘁！”
一拳打在門上，拳頭上傳來的短暫頭痛仍然無法平息心頭的無名火。
“什麽情況？耍我嗎？難不成還真是巧合？”
“說不定張小姐還在害怕莫名其妙跟蹤她的變態呢。”小二在紀苟腳邊蹲下，玩笑道。
“電梯壞了，追是難追上了，你解決話費問題以後打電話問問吧。”
紀苟沒有回話，緩步走向樓梯間出口。突然門背後的一抹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驚訝隻存在了刹那，旋即蹲下身子，帶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從門背後取出兩個物件——一副金邊眼鏡和一把鑰匙。
不知為什麽，紀苟看見它的瞬間就感覺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副眼鏡。
“是‘王董’的，紀苟！照片上那副！”
圓形鏡框，纖細的鏡腿，紀苟想起了事故現場“王董”太陽穴處的白痕。張小姐，你在暗示什麽嗎？
轉頭望向上鎖的通道門，腦海裏思緒翻湧，試圖將一些碎片拚湊起來，卻總是缺少一些最關鍵的部分。
門後，薑黃色的身影倚靠著通道門，嘴角微微上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