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藥局

“我讓李斯刪掉了調查報告中關於你說那個女人的部分。”

“王董是那個男人殺的沒錯,張小姐的遺書是真,兩人也的確發生了打鬥,唯一的問題是,那個男人練過,張小姐不可能殺了他。”

“男人占了上風,這還是張小姐運氣好第一刀就刺中要害的結果。”

“我猜搏鬥的結果應該是那個男人失血過多暫時失去行動能力,張小姐或許更慘,可能直接失去了意識,瀕臨死亡。”

“最後兩個人都死了,真正殺掉他們的另有其人,可能就是你說的那個神秘女人。”

林永生在檔案櫃抽屜裏翻找已經很久不用的茶包,嘶啞的聲音每說完一句話都要停頓一兩秒。

“那調查局找到這個‘第三人’了嗎?”

“盡力了,但很遺憾,就像調查報告裏說的那樣,現場隻留下了那個男人和張小姐的痕跡。‘第三人’很謹慎,什麽都沒有留下。”

紀苟十指交叉,鄭重提問道:“如此說來,這起案件能不能確定和‘他們’有關?”

林永生翻出茶包,簡單泡了一壺紅茶。倒上兩杯,將其中一杯推到紀苟麵前,麵色微凜,說道:“把案件裏的一些細節聯係起來,如果你提供的線索沒問題的話,那毫無疑問,他們,‘藥局’,回來了……”

聽到林永生親口確認,紀苟不知道為什麽反而鬆了口氣。

“你注意了,不要意氣用事,當年你父親查了他們那麽久。據我所知,‘藥局’可是非常恨他。”

“你一個新人,要資源沒資源,要幫手沒幫手,還別說你父親的事。如果你現在就過分深入的話說不定哪天我就得讓李斯去幫你收屍。”林永生看向紀苟的眼神中充滿了警告意味但語氣卻十分和善,像是家中年長者在叮囑警告後輩一般。

“我明白。”紀苟十指緊扣,盡力保持語氣平和,“他們終於又出現了,這是查明我父親失蹤真相的機會,我不會輕舉妄動,但也不會放棄。”

林永生放下茶杯歎了口氣:“說實話,他們很厲害,現在還不是降低保密等級將他們公之於眾的時候。或許之後我會專門成立一個組負責這件事情。”

“那時候請務必叫上我。”紀苟鞠了一躬,沒有害怕也沒有憤怒,淡然地走出了辦公室,泡好的茶一口都沒喝。

林永生搖搖頭,把手裏的茶喝完,喃喃道:“說著不急不急,希望你真的能夠忍耐。”

……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涉及到公司高管的大案子,看來調查局某些人今天得通宵加班了。

離開調查局,紀苟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門口花壇上的奇怪男人。在心中暗歎一口氣,假裝什麽都沒看到,默默地加快了腳步。

穿沙灘褲和花襯衫的男人跳起來,朝著紀苟招手,大聲道:“喲,少年。”

紀苟裝作聽不見,再次加快了腳步。

“你叫紀苟吧,紀氏偵探事務所那位。在下荻野凜之助,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偵探,不好意思,我想耽誤你一點時間問點事情。”

荻野凜之助坐在花壇上,雙臂環抱於胸前,擅自開始了自我介紹。這下紀苟不得不抱著熟睡的三花貓很不情願地坐到奇怪男人旁邊。

紀苟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冷淡話題就很難進行。然而沒有任何商業互吹和開篇引言,荻野的提問就先開始了。

“紀先生,請問今天晚上對於我的推理你有什麽看法嗎?”

“荻野先生的推理讓人大開眼界,而且中文說的也很好,不愧是海清市名偵探,我輩楷模。果然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比的。”紀苟打了個哈欠,回答得非常“認真”。

“那紀先生,這次的案件你怎麽看?”

用眼睛看,紀苟腹誹了一句,裝作思考片刻之後“嚴肅”地回答道:“我覺得事實與荻野先生說的完全吻合,找不到能夠反駁的疑點。”

“是嗎?我聽說調查思路是你提供的,很厲害。但是不是漏了什麽?比如一個關鍵人物。”荻野凜之助並不接受紀苟的吹捧,依舊微笑著問道。

他果然知道,紀苟一點都不驚訝。

荻野凜之助伸了個懶腰,緩緩開口說道:“那個男人是練過的。張小姐不可能殺了他,我不知道為什麽調查局要刻意忽略這個事實。也不知道你和林課長後來在辦公室談了什麽。”

“你想知道什麽?荻野先生。”紀苟低頭撫摸著三花貓。

“你能告訴我什麽?”荻野凜之助盯著紀苟的臉,似乎想要從中看出隱藏的秘密。

紀苟繼續撫摸著小二,沒有要回話的意思。

“那以後多多關照吧,另外,希望下次見麵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會看我不爽。”

荻野跳下花壇,雙手背在身後,消失在街道盡頭。

“因為你搶我生意了。”等到徹底看不見荻野的背影,紀苟才自言自語道。撓撓腦袋,他又在花壇上坐了十來分鍾才離開。

……

淩晨兩點半,紀苟拖著疲憊的身體,抱著已經睡著的小二回到了事務所。

沒有開燈就直接癱在沙發裏,紀苟暫時不去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專心培養睡意。

一件冰冷的事物頂到了他的後頸上。

紀苟猛地睜開眼睛,身體瞬間僵硬。

“是槍哦。”可愛輕快的聲音從背後的黑暗中傳來。如果放在一般情況下紀苟可能會非常愉悅,但現在這天籟之音更像是死神的催促。

“這位小姐深夜造訪是有什麽急事嗎?”

“別緊張,我隻不過是無聊了想找你聊聊天。”背後的女孩伸出另一隻手輕拍紀苟臉頰,似乎是想要幫助紀苟緩解緊張的情緒。

“請問小姐怎麽稱呼?”

“嗯……我想想,你叫我維生素A吧。是不是很好記?”

腦中思緒閃過,紀苟試探著開口道:“藥局?”

“猜對了也沒有獎勵啦。”

果然,紀苟不知為何在心中鬆了口氣。

“那天晚上是你嗎?”

“別打斷人家講話嘛。這不禮貌。”紀苟感覺到後頸上的事物往前頂了一下。

“張小姐和那個男人,嗯,你們應該叫他板藍根,很難聽的名字對吧。”

“他們呢,都是我殺的。”

“那家夥太喜歡演戲了,因為這個露出了破綻。唉,我也是不得已,哪個女孩子喜歡殺人?”

“你的錄音還有那些照片我都拿走啦,很抱歉沒有給你留備份。”

“張山安怎麽樣了?”照片的備份在張山安的相機裏。

“你說的是那個冰雕小哥嗎?他健健康康的,但不幸的是,他永遠失去了他的相機。不過呢我覺得這個人很有趣,所以也給了他一點點補償。你就放心吧。”

紀苟聽出女孩的語氣中帶著欣喜,由於後頸處那事物的輕輕顫動說不定這個女孩甚至正在憋笑。

他沒有說話,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眼裏藏了什麽。

“這次其實是我個人心趣使然多管閑事,你一定幫我保密,不要告訴阿莫西林他們哦。”

“好啦,說完了,抱歉嚇到你啦,先拜拜咯!”

“你不殺我?”

“人家是可愛的女孩子,這種煞風景的事情還是交給別人來做吧。”

“我父親在哪裏?”

“天曉得。”女孩的語氣變得有些戲謔。

“我會找到的。”紀苟雙手緊握成拳。

沒有回應,後頸處的冰冷也已經離開。

紀苟沒有回頭,想都不用想,那裏隻會有一片黑暗。

三花貓睡得正香,他卻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