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好看嗎

當兩個人的注意力重點集中在紀斯湛與江流對位時的身體衝撞上之後,裁判那邊卻消停了,第一節比賽安然無恙打完,獵豹隊趕超江湖隊四分,不溫不火,且算正常發揮,但更多的是一種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球員下場後紀斯昱想著找機會提醒一下紀斯湛,奈何獵豹隊教練手持戰術板把幾位重點球員聚集在一起,爭分奪秒在布置接下來的戰術,紀柏明也全程背手立在一旁,時不時指點一二,紀斯昱最後隻能無奈放棄。

倒是紀斯湛第二節比賽上場前轉身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一眼,仿佛隨時隨地都能洞察紀斯昱的心思,對他點了點頭,是一種無聲的撫慰。

“什麽情況?”周赧然小聲問。

“我哥心裏有數。”紀斯昱說。

“我來之前就擔心會是這樣的,”周赧然歎了口氣,情緒突然低落下來,“因為沒有直接證據,所以我一定會草木皆兵,稍微有點異常就一驚一乍。你說我是不是搞錯了?從最開始就搞錯了?我也不否認我對江流有偏見。”

“不一定。”紀斯昱說,“你應該相信你的直覺。”

“那你呢?”周赧然看著他,“你相信我嗎?”

“相信。”紀斯昱的聲音很輕,卻透出一種毋庸置疑的肯定。

就是這兩個字,讓周赧然折騰這些天的心神俱疲一掃而空。跟來自女魔頭的肯定、來自布丁的崇拜都不同,周赧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受,她側頭看著紀斯昱被口罩遮擋的側臉,一時間忘了移開眼睛。

直到紀斯昱摘下口罩,低頭對上她的注視:“好看嗎?”

周赧然立馬尷尬地咳了一聲,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場上:“非常好看的比賽,精彩,熱血沸騰。”

紀斯昱彎了彎唇角,眼底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第二節比賽,作為獵豹隊的得分主力,紀斯湛明顯變得更加謹慎,這種謹慎表現在很多方麵,尤其在與江流的貼身對抗上,以致於他的很多動作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局限,剛好給了江流可乘之機。

江流的肆無忌憚和紀斯湛的謹小慎微形成一種諷刺的反差,但這依舊沒能阻止裁判在開場三分鍾後再次吹了紀斯湛一個拉人犯規。

獵豹隊在場上的其他幾位球員這時開始出現躁動,作勢要找裁判理論,但都被紀斯湛攔下了。

紀斯湛是理智的,這種情況下與裁判發生衝突基本隻有一個下場,被吹T拿到違體,集齊兩次後不得不接受驅離出場的結果,這樣無疑正中江湖隊下懷。

周赧然發現紀斯昱又看了紀柏明一眼,很快的一晃,像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

“比分被追平了。”周赧然麵露擔憂,“你哥他們按照這種打法打下去是很危險的。”

“嗯。”紀斯昱的視線沒有離開場上,“但是裁判沒有頻繁吹我哥犯規,就算想從這個方向下手,最多也隻能往裁判對獵豹隊過於苛刻的層麵上靠攏,很難就此判定其中存在黑幕。”

獵豹隊教練申請暫停,緊急調整戰術,比賽再次啟動後,獵豹隊力保紀斯湛,不惜采取兩人包夾江流的模式強行把紀斯湛架空出來,場上局麵基本成了四打五,在這樣的基礎上攻防節奏卻被江湖隊帶得越來越快,球員的體力消耗成為不容忽視的首要問題。

這套戰術的可取之處在於紀斯湛可以快速找回狀態為獵豹隊征伐更多分數,弊端在於罰球——

像是成了惡性循環,由於獵豹隊防守江流的球員帶著極度不滿,雙方的肢體碰撞就顯得更加頻繁激烈,哨子被吹得越多,狀態就被激得越浮躁,動作間全是憤怒,幾近失控。

第三節比賽結束的時候,獵豹隊累積犯規已經高達二十三次,平白送給江湖隊三十次罰球機會,而獵豹隊卻隻拿到十八次罰球,這樣一個罰球數量上的差異直接導致獵豹隊失去主場優勢。

於是第四節比賽表麵是在打球,實質上更接近於是在打架。獵豹隊像被觸到逆鱗,完全沒了先前坐鎮主場的從容不迫,再微小的摩擦也被無限放大,首發大前鋒第一個領到五犯被罰下場。

兩分鍾後,獵豹隊首發控衛由於不滿裁判對江湖隊球員犯規的故意忽視,情緒失控當眾對裁判爆粗,被吹了違體。獵豹隊教練不得不立刻找替補把他換下場及時止損,場上形勢變得越來越嚴峻,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比凝重,氛圍壓抑得幾度讓人喘不上氣。

比賽還剩最後二十四秒時,獵豹隊以101:100一分之差領先江湖隊。彼時紀斯湛持球突破,周赧然隻看到他與防守人的身體剛剛挨上,耳邊再次哨響,紀斯湛被吹了進攻犯規。

場下一片嘩然,獵豹隊球迷看不過去了,紛紛起身抗議,但這並改變不了裁判的吹罰結果。紀斯湛來到個人的第四次犯規,瀕臨犯滿離場邊緣。與其說裁判是在針對他,倒不如幹脆說是針對整個獵豹隊,因為劇情走向早已偏離周赧然最初的預測——江湖隊計劃把紀斯湛提前罰下從而主導比賽。

紀斯湛甚至被留到了最後時刻,眼睜睜看著自己並肩奮戰的隊友們是如何一點點丟掉狀態,被激怒,被打壓,最後卻落得無奈收場。

江湖隊捏準了獵豹隊的軟肋,料定他們頭頂紀柏明的名號,不會輕舉妄動,當眾把場麵搞得太難堪,所以才敢如此無法無天。

紀斯湛被吹犯規後球權來到江湖隊這邊,江流手感火熱,在隊友的掩護下再收三分入賬,江湖隊瞬間反超獵豹隊兩分。驚心動魄的最後時刻,紀斯湛空切至籃下,踩著最後一秒鍾接過隊友傳來的球使出一記暴扣,壓哨追平比分。

至於獵豹隊能不能保住主場就看下麵的加時賽了。加時賽也被稱為時限五分鍾的生死場,對於球員的考驗不僅體現在體力上,在心理素質上也有更高的抗壓要求。

“這也太折磨人了。”周赧然忍不住替獵豹隊抱不平,“我感覺你哥他們狀態已經崩了,再打五分鍾加時賽的最大受益方怎麽說都是江流他們。”

紀斯昱撐在膝蓋上微微彎著腰,十指反複交握又放開,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可能自己都毫無察覺的不安。他一直看著紀斯湛下場,安然無恙地朝這邊走來,才收回視線低低“嗯”一聲。

周赧然心下微動:“你現在是不是特想上場替你哥把待會兒的加時賽給打了?”

“是。”紀斯昱不假思索,“他已經堅持到極限了。”

周赧然歎了口氣:“我覺得你哥他們要撐不住了,這個主場估計要丟,江流他們……”

話說一半周赧然又覺得這麽直白不太合適:“對不起啊,我……”

“沒關係,”紀斯昱垂下眼,“這是事實。”

獵豹隊已經呈現出明顯的疲軟趨勢,加時賽剛開場就出現了一次傳球失誤,造成使球出界違例,白白把發球權拱手送給江湖隊。

江湖隊作為客隊,勢頭卻越發迅猛。江流到了生死場上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仿佛對這一刻期待已久,而前麵維持兩個小時漫長的拉鋸戰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鋪墊。江流爆發出來的力量和速度甚至讓周赧然感到不可思議——這人是魔鬼嗎?四舍五入幾乎打完全場都不帶累的嗎?

紀斯湛隻剩下最後一次犯規次數就要被罰下了,所以他既要掌管球隊的主要進攻任務,同時還要盡可能地不與對手發生身體衝撞。加時賽還剩最後一分零八秒的時候,他和控衛球員碰了一下眼神,準備複製第四節最後的空切,隨後他孤身殺進獵豹隊籃下,控衛看準時機立刻給他送出空接球,但紀斯湛起跳後在空中遭到江流和對麵中鋒的雙重夾擊,旋即重重地摔到地上。

看台上掀起一片驚呼,整個籃球館瞬間陷入混亂。裁判哨聲響,紀斯昱幾乎是立刻站起身,周赧然清清楚楚地看到——由於在空中受到衝撞,紀斯湛下落的位置出現大幅度偏差,起跳時超強的爆發力加上慣性使然,導致他的腳在撞上籃球架之後直接九十度骨折,左腿發生嚴重變形。

周赧然看得渾身發抖,下意識抬手捂住眼睛。這樣的場景實在殘忍,殘忍到讓人無法直視。

紀斯昱看清這一幕後二話沒說就往賽場方向跑,臉色冷得嚇人。周赧然想也沒想趕緊提步追上去,抓他胳膊幾次被甩開,索性不管不顧地抱住他小腿,幾乎是坐到地上強行攔下他的腳步。

紀斯昱踢了踢那條被周赧然緊緊抱住的腿,皺著眉頭看她:“你做什麽?”

“別打架,”周赧然固執地抱住那條腿死活不鬆手,“你可以給你哥報仇,但是不能用打架的方式。”

紀斯昱盯著她沉默了一下,臉上厚重的陰霾慢慢消失了:“我去看看我哥。”

周赧然不為所動,甚至還把那條腿抱得更緊。她巴巴地仰頭望著紀斯昱:“你保證,你不會跟江流打架。”

“我保證。”紀斯昱耐著性子說。

周赧然這才放開了他。

紀斯昱頭也不回地跑到場上,看著紀斯湛被人抬上擔架,心疼得眼睛立刻紅了。

他轉身對上立在不遠處的始作俑者,一點點捏緊拳頭,眼底怒意翻滾。

江流筆直回視他,滿臉無辜,衝他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