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路邊的一家大排檔,臨近午飯時間,客人明顯增多了。

老板腰裏係著圍裙,頭發像鐵絲一樣一根根地豎著。

圓筒形煮鍋裏,骨湯泛著熱浪,一份豬雜粉很快煮熟了。

老板撈出粉,調好佐料,把這碗潮汕寬粉親自端到了最裏麵的一張矮桌上。

“小兄弟,吃粉,別忘了加點香醋!”

老板用濃重的潮汕口音提了一句建議,笑著走開了。

客人剛剛拿起筷子,鄰桌的一名戴著墨鏡的男子小聲抱怨:“怎麽找了這個破地方,味道可真大!”

“這是枸杞葉的香味,潮汕人煮粉都喜歡放這些。”客人帽簷壓的很低,隨口問:“東西呢?”

“嗯。”鄰桌的男子把一個金屬外殼的U盤拍在了桌上,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有密碼,你打完剩下的十六萬,我再告訴你。”

丟下這句話,鄰桌的男子咳嗽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客人對此沒有多大反應,收好U盤,給豬雜粉裏滴了點香醋,低頭吃了起來。

經過安保部王科長的介紹,陸舟和小劉已經知道走進會議室的中年男子是海鵬的高管連凱誠。

連凱誠在海鵬屬於有實力的強硬派,他主抓生產和安全,手底下有六家分公司。107案雖然不屬於飛行事故,但是事情卻出在連凱誠的地盤上。不等海鵬的一把手開口,連凱誠主動承擔起了事故的調查工作,就連王科長所在的事故調查小組也是連凱誠牽頭成立的。

連凱誠是偵查兵出身,見過真刀真槍,也割開過敵對分子的喉管,107案在他眼裏,是一根必須啃下的骨頭。

“簡彩飛,你了解吳誌國嗎?”連凱誠落座之後,毫無拖泥帶水地問了一句。

簡彩飛點點頭,馬上又搓著手,搖了搖頭,她根本不敢看連凱誠,大約是在後悔自己剛才所說的一切。

“你知道海鵬為培養出這樣的一個機長,花費了多少心血嗎?”連凱誠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強勢,語氣和緩了許多:“吳誌國雖然不是我帶出來的兵,但是他在部隊的表現我還是很清楚的。”

頓了頓,連凱誠接著說:“1998年長江泛濫,人民財產遭到破壞,吳誌國主動請願,死守堤壩三十六個小時。1999年他本來有一次很難得的提幹機會,卻拱手讓給了戰友。2000年從部隊轉業,地上方考慮過到他立過功,給他安排了一份很體麵的工作,吳誌國斷然拒絕,打算回鄉搞大棚菜,帶領全村脫貧。”

聽連凱誠這麽說,陸舟和小劉對吳誌國又有了新的認識。

“這人到底是英雄,還是禽獸?”陸舟兩人心裏同時冒起了問號。

“是我翻山越嶺跑了七八趟,終於說動了他,他才來的海鵬。”連凱誠想起往事,又想到吳誌國如今的遭遇,兩道濃眉顫抖了兩下:“從地勤、機修,一路幹到機長,有人說我給了吳誌國太多的機會,可是你們誰注意過吳誌國付出的努力?”

王科長點點頭,顯然很認同連凱誠的說法。

簡彩飛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很想反駁幾句,又擔心越反駁自己最終遭到的處罰越嚴厲。

“連總,俗話說千人千麵,吳誌國在不同人眼中也許有不同的印象。”陸舟扶了扶眼鏡:“簡姐反映的情況,您應該也清楚吧?”

“是,人總會犯錯。”連凱誠打量著陸舟:“因為個人問題,我當麵批評過他四次,扣過他八個月的工資,辦公室抽屜裏還有他寫的十幾份檢討。”

王科長猶豫了一下,用不大的聲音說:“我們連總是出了名的敢用人,他經常教導我們用人用長,我個人的收獲都挺大。”

陸舟點點頭,連凱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小劉想了想問:“連總,請問下,吳誌國的私人生活您關注過嗎?”

“這是員工的隱私,我們一般不幹涉。”王科長搶著說了一句。

“老王,你去給我倒杯水!”連凱誠明顯有些不高興,看著王科長走出會議室後,清咳一聲說:“機長不比普通員工,該關心的我們還是要關心的。”

“也就是說您對他的日常生活還是了解一些的?”

“沒錯,他妻子夏茹的工作還是我幫忙安排的,哼,這家夥不爭氣,本來我還給他介紹了一門不錯的親事,結果不了了之了。”連凱誠深吸一口氣,幽幽地說:“他在生活作風上是有些不檢點,特別是在男女關係上,確實讓我生了不少的氣,但是他的本性是好的,為人仗義,敢挑大梁,也懂得知恩圖報。”

“連總,憑您的直覺,你覺得吳誌國的死和他的作風問題,有關係嗎?”陸舟忽然問了一句。

一直一言不發的簡彩飛也豎起了耳朵。

連凱誠交叉著雙臂,向後靠了靠,自言自語地說:“情殺?”馬上搖搖頭,望著陸舟:“證據,一切都得靠證據說話啊。”

“證據我們一直在找,相信很快就有突破了。”小劉替陸舟回答了一句,翻了翻記事本,還想再問什麽,王科長猛然推開會議室的門,把腦袋伸了進來:“連總,不好了,老鍾他們事情沒談成,反倒把機長們惹惱了,現在那些人又到機場拉橫幅去了!”

連凱誠咬了咬牙,拳頭一攥,砸在了桌上:“真會添亂!”

說完,站起身伸出右手,對陸舟兩人說:“兩位警官不好意思啊,我這邊有棘手的事要處理,你們需要什麽配合直接找王科長,我安排他專職配合你們辦案。”

“多謝連總支持!”

三人握手的同時,簡彩飛也站了起來。

連凱誠向門口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對簡彩飛說:“小簡,你的人品我也了解,我的做事風格你應該也清楚,別擔心打擊報複,我連凱誠不是那樣的人。”

“多謝連總,謝謝您!”簡彩飛如蒙大赦,癱坐了下去。

陸舟目送著連凱誠離開,心裏暗暗地想:“吳誌國之所在海鵬肆無忌憚,恐怕跟連凱誠的保護有關係吧。”

“陸警官,如果是情殺,我想起了一個人。”

簡彩飛忽然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