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牛家村的苦衷
雖然隻是有這個可能,李賀還是不敢怠慢,決定立即啟程前往郡城,向騎校、銀尉大人報告此事。
旱魃所過之處,赤地千裏,伏屍百萬或許過於誇張,但絕對能攪得赤烏縣民不聊生。
臨走時,李賀拍著鍾離白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小白,我早就看出你是個能成大事的,所以才不願放你離開鎮妖司。好好幹,以你這個機緣福運,估計用不了多久,白塘鎮司徒這個位置就是你的。”
鍾離白苦笑以對,司徒什麽的,他從來沒想過。
將一應事務交由鍾離白處理,李賀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他這邊剛走沒多久,鍾離白正準備收拾收拾,去周家繼續討好未來丈母娘,忽然有人報案。
報案者是一個憨厚漢子,土黃的皮膚,穿著粗布短打,腳上破破爛爛的布鞋沾滿泥土,自稱來自牛家村。
這漢子顯然對鎮妖司心存畏懼,一開始吞吞吐吐地,話都講不明白。
鍾離白再三追問,才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三日前,牛家村一名獨居漢死於家中,身上沒有明顯傷口,皮膚凹陷,雙眼暴突,死狀甚是淒慘。
由於這人在村裏素來風評不好,遊手好閑不說,還總是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深受村民唾棄,是以雖然此人死得十分詭異,村民們竟無一人想到要去官府報案,反而拍手稱快。
待到第二天,又有一名漢子離奇暴斃,死狀一模一樣。
村民們開始慌了,急忙往官府衙門報案。
衙門派了兩個捕快前往查案,因牛家村離縣城太遠,這兩個捕快當晚就沒有返回赤烏縣,而是在牛家村留宿。
然而第三天太陽出來,村民們更慌了,兩個捕快居然死了一個,剩下那個也慌了。
屁都沒查出來,還減員一人,剩下那名捕快拋下一句“這事兒我們管不了,找鎮妖司吧”,落荒而逃。
聽到這裏,鍾離白皺起眉頭,“為什麽一開始不找我們?那獨居漢子死相離奇,你們就沒想過與妖魔鬼怪有關?”
憨厚漢子一臉愁苦地道:“雖然也有老人這麽說過,但大家夥誰都不想和鎮妖司扯上關係,要是叫外人知道俺們村鬧了鬼,以後就更沒有小姑娘願意嫁到俺們村了……”
就因為這種離譜顧慮,你們就不來鎮妖司求援了?
白白浪費兩條人命,迂腐!愚昧!
鍾離白氣得都不想說什麽了,抓起白骨罌錘別在腰後,提著腰刀悶聲道:“走,帶我去看看。”
……
……
牛家村地處偏僻,是白塘鎮最靠近十萬大山的一個村落。
十萬大山是一個統稱,具體這片綿延山脈究竟有多少座山頭,無人知曉,因為從來沒人到過盡頭。
傳聞在十萬大山深處,棲居著許多大妖魔頭,誰敢太過深入,就會被妖魔抓去吃了。
翻過崎嶇山路,走了接近兩個時辰,終於抵達牛家村。
村長早已恭候多時,見到鍾離白,慌忙下跪:“草民見過鎮妖司的老爺。”
鍾離白閃到一旁,抬手將他扶起,“閑話免了,死去的那三人現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來到村中一株大槐樹旁,三具屍體蓋著白布、鋪著草席,就橫陳在樹下,腳丫子都露在外麵。
鍾離白轉頭看向村長,“你們就這麽隨意擺放屍體?”
村長尷尬地賠笑道:“這三人死得蹊蹺,沒查出來具體緣由,誰敢擅自處置……”
鍾離白搖搖頭,彎腰用腰刀挑起白布,仔細觀察。
看了一會兒,他直起身來,點點頭,“嗯,確實是有鬼。”
村長拍馬屁道:“大人明鑒!”
明鑒個屁,鍾離白啥都沒看出來。
不過這三具屍體的死相,與他先前在陳木魚姐弟所乘的那艘大船上,見過的被水鬼操縱的幹屍頗為相似。
基本可以斷定,不是人為所致。
更多的線索,就兩眼一抹黑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鍾離白裝逼。
凶手不可能就此收手,肯定還會作案,他隻要留在牛家村守株待兔就行了。
摸摸懷裏揣著的落魄招魂幡,鍾離白心中盤算,若這次作惡的是個鬼物,他正好亂棒將其揍個半死,收入幡中。
落魄招魂幡可以拘禁鬼物以供驅使,他惦記這一點很久了。
當日,村長將鍾離白請至家中,殺雞宰羊,殷勤款待。
鍾離白倒是勸他大可不必如此,粗茶淡飯足以果腹。
但他不開口還好,村長本來還在糾結要不要宰一隻小羊羔,一開口勸說,村長立馬不再猶豫。
殺!必須把鎮妖司的老爺伺候舒服了!
酒足飯飽,外麵日頭西斜,黃昏迫近。
鍾離白和村長一家人坐在桌前,開始閑聊。
扯了一陣,村長忽然期期艾艾地道:“大人,那個……等此事完了,能不能別說俺們村鬧鬼,就說有外地逃犯躲在村裏,把人殺了……”
鍾離白反問:“你們就這麽在意別人說閑話?”
村長歎了口氣,無奈道:“說閑話倒是沒啥,就怕消息傳出去,以後更沒人願意嫁到俺們村來。”
“俺們牛家村,靠近十萬大山,從很久以前村裏就經常有獵戶失蹤,周圍的村子都說俺們侵犯了十萬大山裏妖魔的地盤,每年都要有人當作供品被妖魔吃掉。”
“就因為這,十裏八鄉的姑娘都不願意嫁給俺們村,就算有,也都是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死過男人的寡婦。”
“這要是再讓人知曉俺們村鬧了鬼……唉!娶妻生子、傳宗接代是頭等大事,萬一以後村裏男人都討不到老婆,牛家村就真的完了啊!”
鍾離白一陣沉默,他先前倒是從未想過,牛家村的人還有這層苦衷。
“行,我答應你們,不會對外說牛家村鬧鬼。”
村長瞬間喜笑顏開,忙不迭道謝:“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這要說起來,死了的二潑皮和大壯,倒也算活該。村裏其他人都為討不到老婆發愁,他二人倒好,有了老婆還不疼惜,一個幾年前把老婆活活打死,另一個沾上賭癮,在賭檔輸光就把婆娘賣了,換錢繼續去賭……”
“哎,要不是大壯他爹以死相逼,這兔崽子非把他家所有能賣錢的東西都拿去當了……”
鍾離白一開始還沒在意,聽著聽著,腦海中忽然劃過一道霹靂,打了個激靈。
“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村長懵了一下,“呃……大壯他爹以死相逼……”
“不是,你剛才說,死了的這倆人,生前都對老婆不好?!”
“是……是啊,怎麽了,大人?”
鍾離白猛然扭頭看向外麵,夜色已深,一輪明月正慢慢爬上枝頭。
冷汗唰地一下就從他額頭冒了出來。
不會這麽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