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送走三叔後,章釗將車歸還給學校。

顧星河本來以為要去真正的學生宿舍,但章釗有意避開了宇文中學的學生們,帶他去了西麵的教職工宿舍區。在宿舍區的最裏邊,建著一棟兩層洋房,幽靜的庭院,幹淨的白牆,章釗站在長滿常青藤的前院鐵門前嫻熟地摁著密碼,像是回自己家。

進屋後,顧星河才相信了這是學生宿舍。

客廳大而亂,零食袋、飲料瓶和拖鞋滿地都是,其中一張沙發上還驚現一條叫人尷尬的男士花短褲。

章釗已經習以為常,遊刃有餘地穿過滿地的垃圾和雜物,帶顧星河去了二樓。

房間光線充足,電腦、書桌、電視、獨立浴室一應俱全,不過床沿用了宿舍的上下鋪。章釗拍拍上鋪:“你睡這兒,我睡不了上鋪,晚上會摔下來。”

顧星河放下書包,徑直走到窗前。

這裏地勢偏高,拉開窗簾,可以看到南校區的操場。一個班級正在上體育課,年輕的白色身影活躍在草坪上,遠方的微風徐徐吹拂過來,隱約夾雜著他們的嬉笑打鬧聲。顧星河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奇異感,雖然他從不覺得自己跟操場上那些快樂的身影是一個世界的人,但他真的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離開他們,進入另一個全新、陌生的世界。

“按理說應該是一人一間房,但今年的新生有點多,七個房間不夠用。”章釗一張嘴閑不下來。

“新生?”顧星河疑惑地回過頭。

“咱們這種就叫新生啦,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是跳高的特長生吧?”

“你不是?”

“當然不是啊!我是獵能學院的新生,全中國的宇文實驗中學都是獵能學院的產業,表麵上它們是私立貴族高中,實際上還承擔了獵能學院秘密招生的職能。當然啦,這一部分都是隱藏的,宇文中學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情。”章釗越說越自豪,“這就叫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

——獵能學院。

顧星河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看來這就是龍囿希所屬的組織了。真奇怪,它居然是一所學校。

“今年星城共招到十三人,之前走了一個,你又補上來了,所以還是十三個。上一屆星城才招到兩個新生呢。哎,不說這些……”章釗躍躍欲試地站起來,對顧星河使了個眼色,“來!露兩手!”

“什麽?”

“裝什麽裝啊!現在這裏就咱倆,趕緊的!”

顧星河一臉茫然。

章釗狡猾地笑了:“你肯定很厲害吧,不然大嫂幹嗎那麽關照你?”

“不懂。”

“你還真是天然呆啊!”章釗耐心地呼了口氣,“能被獵能學院選中的人,哪個不是天賦異稟、骨骼清奇啊,要沒兩把刷子進得來嗎?你把你的本事告訴我,我也告訴你我的,互交底牌才能建立信任啊朋友。”

顧星河思考了一下:“沒有。”

“喲,小樣,防備心還挺強的嘛。”章釗一把摟住顧星河,“你這樣可不行啊,正所謂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初來乍到就應該多交朋友對不對?認識我算你運氣好,你可別不珍惜!怎麽……不信啊?好吧,吃點虧,為表誠意我先來總行了吧,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本事!”

章釗忽然張開雙手抱住了顧星河的腰,還是從後麵抱住的,這情況就差現場演唱一首《我心永恒》了。

“你幹什麽?”顧星河拚命掙脫,章釗卻摟得更緊了,他比顧星河稍矮一點,下巴正好擱在顧星河的肩上:“You jump,I jump.”

顧星河頭都要炸了,沒見過這麽莫名其妙的人。

“跟我跳!來,三、二、一,跳!”章釗摟著顧星河往上躍起——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顧星河覺得自己像在玩蹦蹦床,身體輕盈地飄起來。

落地後顧星河沒站穩,章釗扶了他一把,十分得意:“嘿嘿,怎麽樣,不賴吧?”

“這是……什麽鬼?”

“我的獵能啊。”

“獵能?”

“是啊,我能改變周身半米範圍內的地心引力,我以前測量過,我的極限是可以將周身的引力改變成跟月球表麵差不多的引力。”

“就這樣?”顧星河倒沒有打擊誰的意思,隻是在這之前,他以為所謂組織裏的人都應該像龍囿希那樣厲害,跳來跳去有什麽用?死徒又不會跟人類比誰跳得高。

“你這是什麽語氣?”章釗有些受傷,“你知道獵能是什麽嗎?你就瞧不起我。”

“不知道。”

“不是吧,你真的不知道?”章釗大跌眼鏡,“你連獵能是什麽都不知道,那你來幹嗎?觀光旅遊啊?!”

顧星河心虛地沉默了,他不知道的事何止這一點。

章釗機靈,一看他的臉色就明白了八九分,當即拉著他在**坐下。可兩個大男人四目相對地坐在**又感覺有點不妥,章釗又拉著他改坐在地板上:“就說認識我算你運氣好。來來來,讓學識淵博、樂於助人的我給你講講。”

顧星河盤腿坐下,入學前了解些基本常識也是很有必要的,更難得的是,這位熱情的話癆終於能講些正經東西了。

“你聽過練氣啊,修道啊之類的說法吧?就是從普通人修煉成很厲害的人。”章釗問。

顧星河點點頭,他去網吧玩遊戲時接觸過這些東西,也看過一些網絡玄幻小說。

“這世上存在著一種東西,沒人知道它是如何產生的,也沒有科學能對它進行具象的觀測,但它確實無處不在,古人稱它為‘氣’,也叫它‘道’,他們修煉的就是這個玩意。它是天地萬物的生存之本,是一切生命的能量之源。在現代,我們就叫這種東西為‘能’,能量的能。”

“能?”

“對,能。”章釗在地板上龍飛鳳舞地寫下“能”字,“雖然能無處不在,但隻有生命體才能真正擁有能。小到單細胞生物,大到恐龍,從植物到動物啊,都是通過汲取能而活下去的,沒有能就沒有生命,就會完蛋,宇宙就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墓。”

“類似遊戲裏的血槽?”顧星河試著理解。

“Bingo!沒看出來,不光長得好看,腦袋也還蠻好用的嘛。”章釗伸手去拍顧星河的頭,被他本能地避開。

“嘖嘖,我又沒想非禮你。”章釗有點鬱悶,“好啦,繼續說。能這個東西是天生的,比如像蚊子這種,體內的能很少,血槽就很短,活一個夏天就死了。像海龜這種,能就超級多,血槽超級長,活個幾百上千年不成問題。總之呢,缺少能,身體運轉就不靈光了,不是這裏出問題,就是那裏出問題,器官也會加速衰敗,然後就各種生病啦,直到死掉。”

顧星河順著章釗的話深入思考:“既然有缺少能的情況,那也會有能富餘的情況吧?”

“很懂套路嘛!沒錯,重頭戲來了!”章釗興奮地一拍大腿,半跪在地板上,“能雖然生下來是固定的,但後天可以彌補。這就叫作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大餅!”

“跟大餅……有什麽關係?”

“七分靠打拚!你這人還真是沒幽默感。”章釗翻了個白眼,“這個世界上,有極少數的人可以從自然界獲取能並且為己所用,這種行為,就叫‘獵能’。獵能學院這個名字,就是這麽來的!”

顧星河恍然大悟。

“我們這種人,也有一個很酷的名字。”

“什麽?”

“獵能者。”章釗終於說出這三個字,他抬起雙臂,擺出一個中二到死的射箭姿勢。

獵能者……

顧星河終於清晰地了解到這個概念,同時更加確信自己沒有這種能力,就算有,大概也是比章釗還要不值一提的微弱存在。

“你知道普通人裏出一個獵能者的比例有多低嗎?”章釗伸手擺出“六”的手勢。

“六百分之一?”

“錯。”

“六千分之一。”

“是六十萬分之一!保守估計,全世界的獵能者不到十萬人。”章釗眉飛色舞,“剛才你還瞧不起我,告訴你,咱們可是天之驕子、超級英雄,維護世界和平就靠咱們了,懂嗎?”

顧星河不確信地看著章釗,很難把眼前這個隻會跳來跳去的男生跟維護世界和平聯係起來,龍囿希那種才算吧。

“好啦,輪到你了!”章釗摩拳擦掌,“你的獵能,展示給我看看。”

“沒有。”顧星河一臉冷漠。

“渾蛋,還能愉快地玩耍嗎?我可是專門打聽過了,你雖然來得晚,但考核成績是我們當中的第一名。”

“第一名?”顧星河一點也不意外,因為這個第一名是龍囿希的成績。

“行了,別裝了,來吧。”章釗拍拍胸膛,做出放馬過來的招式。

顧星河隻好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安全。”

章釗認真地點了點頭,老半天也沒有等到下文,他大叫一聲:“沒啦?!”

“沒了。”

“這是什麽獵能?坑爹呢!”

“每當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胸口的胎記就會痛。”如果非要找出什麽超乎尋常的能力,顧星河隻能想到這個了。

“不是吧!這獵能有什麽用啊?”章釗大失所望,“我說老夥計,你確定沒有在逗我?你肯定留了一手吧?你看我像是出賣朋友換取榮華富貴的人嗎……呸呸呸!瞧我這張嘴。”一激動就把真實目的說出來了,他是對顧星河好奇不假,但主要還是為了幫薑佑老大摸清這小子的底細。

“我沒逗你。”顧星河不像開玩笑。

“真沒有啦?”說實話,章釗也不覺得顧星河是會開玩笑的人。

“沒有。”

章釗連連搖頭,一臉同情:“你這獵能也太差勁了吧!完了完了……顧星河,你完蛋了。”

“為什麽?”

“按照原計劃,我們今天下午就應該抵達獵能學院了,結果要推遲到明天才走,知道是因為誰嗎?”

“不會是……”顧星河指著自己的臉,“我吧?”

“就是你!你還真是大牌啊,所有人都要遷就著你。”

“這跟我完了又有什麽關係?”

章釗覺得在跟外星人講話:“所以大家不服啊,你顧星河到底什麽來頭啊,不但成績第一名,還這麽跩?現在你告訴我,你的獵能就是個人肉報警器,那些看你不爽的同學管你報不報警,回頭還不把你活剝了?喂,你不至於被嚇成這樣吧?”

顧星河臉色沉鬱——如果自己的獵能真的隻是一個“人肉報警器”,連章釗都可以秒殺自己,想在獵能學院順利打聽出那個人的消息,恐怕是異想天開。

“那我要怎麽辦?”顧星河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從現在起接觸到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提供他想要的線索。

“算你走運,這不是有我嗎?”章釗拍拍胸脯,“先躲著他們,等咱們去了獵能學院,我就把你引薦給老大,有老大罩著,保準安全!不過萬事都有先來後到,你在我後麵來,所以你要當我小弟。”

“老大?什麽老大?”

“他叫薑佑,和接你的龍囿希是一個年級的,是咱們的學長。富二代知道不?今天我開的那輛加長悍馬就是他的,聽說全亞洲的宇文實驗中學都是他爸的產業,獵能學院也是他家的產業。”章釗羨慕嫉妒恨,“太不公平了,他有錢到爆,顏值逆天,大長腿,獵能更是帥到沒朋友,完全就是大寫加粗的人生贏家啊!”

“那他是不是跟獵能學院內部的人很熟?你不是新生嗎?怎麽會認識他?你們很熟嗎?”顧星河立即抓住了關鍵信息,既然這個叫薑佑的人來頭這麽大,自己肯定能從他那裏打聽到自己想要的線索。

“這個……熟不熟嘛,怎麽說呢?”章釗心虛地摸著後脖子,他原本就想炫耀一下,哪想到顧星河突然間八卦了起來。

顧星河也猜出了個大概,失望地沉默了。

“這事說來話長,下次有機會再聊啦。”章釗拍拍顧星河的肩,“走,去食堂吃午飯。”

顧星河搖搖頭,他不餓。

沒多久章釗就從食堂回來了,還很貼心地為顧星河打包了飯菜。接下來的時間裏,章釗一直坐在電腦前玩著《英雄聯盟》,嘴裏不停地罵著遊戲裏的豬隊友。

顧星河躺在**,一點點消化著章釗講的內容,由於昨晚整夜沒合眼,不知不覺間竟然睡著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深夜。

顧星河先玩了會兒魔方,又用三叔送的新手機刷了會兒微博,視線很快停留在一條熱門的新聞標題上:新婚夫妻洱海遊玩不慎溺亡。

他稍有印象,兩天前在電視裏看到了新聞,說是兩名遊客找刺激,深夜跑去洱海挖色鎮的觀海台玩,那個觀海台深入海麵,沒有扶手,十分危險。最後兩人雙雙墜海,女方被人打撈起來,還在搶救中,男方至今沒找到屍體。

新聞裏放出了當事人的照片,目前仍然失蹤(推測已經死亡)的男性遊客,是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下巴上有一條淺淺的美人溝。仍在搶救的女性遊客看起來就更年輕了,戴黑框眼鏡,呆萌的蘑菇頭,完全就是一個靦腆可愛的大學生。新聞裏說,兩人都是某中學的教師,專程請假去洱海度蜜月的。

那名女教師醒來後,一定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吧。

這種悔恨和痛苦,沒人比顧星河更了解。

下鋪傳來章釗的鼾聲,顧星河放下手機,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如果救鹿央是萬裏長征,那麽他已經邁出了關鍵的第一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又要麵對什麽,他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但他不會回頭,也不可能回頭了。

顧星河想去衝個澡,房間有獨立浴室,考慮到章釗已經入睡,他決定去公共浴室。一樓的大廳也熄燈了,幽靜的月光灑進落地窗,像白色細沙,靜靜地鋪陳在木地板上。顧星河小心地避開地上的雜物來到浴室,剛想脫衣,一抹黑影就從牆上晃了過去。

“誰?”

顧星河衝出浴室,就見別墅的大門敞開著,前院的路燈下,一個模糊的人影彎腰鑽進了綠化帶的灌木叢裏。

顧星河遲疑了一會兒,追了上去。

淩晨的校園空空****的,隻有夜風吹拂草木的簌簌聲響。顧星河跟著閃躲的黑影,一直追到一間廢棄的舊倉庫,門鎖是壞的,他走進去,隻見裏麵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體育器材。

黑影不再捉迷藏,筆挺地站在倉庫中央。

顧星河還以為是龍囿希有什麽事要跟他講,才追了出來。他仔細一看,發現對方並不是龍囿希,而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生。倉庫裏的光線暗淡,但足夠讓顧星河看清對方的相貌。男生的頭發是深褐色的,往後倒梳,像一團火焰,臉部輪廓硬朗,眼神傲慢而陰鷙,隔著老遠,顧星河都能感受到對方那股強烈的敵意。

片刻後,對方先開口了,聲音低沉:“陰城。”

顧星河一愣:“顧星河。”

“我知道,你就是那個遲到的第一名。”陰城話中流露出不滿,原本第一名是他,他從沒有輸給過誰。

顧星河感到很無奈,他根本不是什麽第一名,但也懶得解釋,轉身就走。

“站住!”陰城鋒利的眉宇間閃過一絲困惑:既然來了,又離開,他是在藐視自己嗎?還是說隻用看一眼,他就斷定自己不配做他的對手?

顧星河回頭:“有事嗎?”

“你什麽意思?”

“沒事我回宿舍了。”

陰城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被顧星河漫不經心的態度激怒了。他一腳踹向前方的跳馬,十多公斤的體育器材筆直地飛向顧星河。

顧星河立刻閃開,跳馬力度不減,衝破窗戶飛了出去。

陰城竟然輕鬆一腳就把木馬踢飛了,就像在踢一個足球,這是多麽可怕的力量!

顧星河還在驚訝,陰城已經迅速逼近,他速度極快,顧星河一口冷氣才吸入喉嚨,脖子就被死死鎖住。

陰城凶狠地把顧星河摁到後方的牆壁上,一點點舉起來。熱血湧上顧星河的腦門,脖子幾乎要斷裂,可怕的窒息感迅速奪走了他身體中的力氣。

“第一名就這點本事?”陰城冷笑。

——不能死!不能死在這兒!

顧星河漸漸空白的腦袋裏隻剩下這個念頭。他手腳並用、胡亂踢打,勒住他的人卻紋絲不動。掙紮的過程中,他碰到了陰城的手臂,那手臂堅硬得像是鐵鑄一般,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就像是鋼絲。

“還手啊!”陰沉一邊大喊,一邊加大手臂上的力量,“再不還手,我就殺了你!”氧氣的缺失讓顧星河的大腦供血不足,產生了眩暈,眼前的景物迅速模糊,並出現大塊的殷紅色斑。陰城再不停手的話,他必死無疑。

陰城不打算停手,如果這個顧星河真有本事,他一定會反擊;如果他真的不堪一擊,那麽死不足惜,獵能學院不需要這種廢物。

“玩夠了嗎?”

陰城一怔,空氣重新湧入顧星河的肺裏,他大口喘息,從死亡線上掙紮了回來。

“就不能對新同學友善點嗎?”說話的是個女孩,聲音悠揚明朗,但並沒有現身。

“少管閑事,不然我連你也殺了。”陰城威脅道。

“好啊,那你最好祈禱獵能學院會收一個殺人狂。”女孩語調輕鬆,一點都不害怕。

陰城冷哼一聲,鬆開了手。顧星河順著牆壁跌落在地,痛苦地咳嗽起來,許久後他才單手扶牆緩緩站了起來。

“我最後問一遍,為什麽不還手?”

“我會還手。”顧星河聲音顫抖,努力呼吸著,“但不是現在。”

陰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說最開始他隻是想試試顧星河的實力,那麽現在他已經發自內心地厭惡這個銀發小子了。明明是廢物一個,還振振有詞地說出這種話,他以為自己是誰?少年漫裏的男主角嗎?

“啊——”

陰城粗暴地揪住顧星河的頭發,把他一點點提起來。

“你最好還是現在就還手。”他用另一隻手拍打著顧星河的臉頰,“下次,我一定殺了你。”

陰城把顧星河扔向一邊,顧星河撞翻了一張破舊的課桌,激起一團灰塵,無數塵埃在空中飄散,一點點覆蓋在他蒼白的臉上。

陰城傲慢地離開了倉庫,窗戶外,女孩的聲音又出現了。

“廚房的左邊櫃子上有一個醫藥箱,自己處理下傷口,早點休息,晚安。”

顧星河想說點什麽,但喉嚨火辣辣地疼,而且聽動靜,女孩已經走了。他難受地呼吸著,顫抖著坐起來,沾滿灰塵的手下意識地摸向胸前的吊墜。其實那根本不是什麽吊墜,隻是一個用黑繩子串起來的藍色鑰匙扣,或者說,是一個U盤。

他攥緊它,直到僵冷的身體一點點回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