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他就自私卑鄙這麽一次,大不了晚十五年再娶她。

1.

十二月份的時候,關於宋珵喻的熱搜已經降下來,所有人的視線被更大爆點的其他新聞所轉移,C大裏關於齊阮的傳言也漸漸散去。

畢竟……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姑娘和一個歐塞旗下的力捧紅人。

怎麽想都不太有可能在一起吧。

所以,也沒有人再去打探齊阮的消息,最多是在路過的時候多看她兩眼,也就沒有然後了。

齊阮也沒心思再去在意這些,她已經開始忙著準備英語四級和期末考試,連看手機的時間都很少。

宋珵喻則每天奔走在醫院、公司和學校之間,宋書禮那邊的經濟案子到了處理的後續階段,歐塞那邊還有各種培訓課程……

宋珵喻忙得天昏地暗,空當的間隙就沒日沒夜地練舞、譜曲、看MV,經常連飯都不吃,短短時間內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越發顯得清臒冷冽。

同事們經常議論說,歐塞新簽的年輕人特別拚。

陳頌看在眼裏,他沒辦法勸任何人,隻好自己時不時跑去C大陪齊阮吃吃飯、聊聊天,然後回公司再把她的近況告訴宋珵喻。宋珵喻就默默地聽著也不說話,反倒看得陳頌心裏難受。

直到聖誕節前一天早上。

陳頌接到宋珵喻新助理的電話,女孩子在那邊急得直哭,說是宋珵喻不見了。他安慰了兩句,然後又打電話給趙哥他們先替他請了個假。

其實在接到電話的那一瞬間,他腦子裏也越過很多不靠譜的想法,但最後都被自己否決掉。

宋珵喻不是那麽不負責任的人。

陳頌找遍了各種地方,最後在宋珵喻住的公寓裏見到了人。

推門而入的時候,他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迎麵而來的是滿屋子的煙味。

陳頌踹開被丟得滿地的樂譜唱片,才在一片狼藉間看到宋珵喻。

這間公寓裏沒有裝地暖,宋珵喻也沒開空調。進了門一片冰冷,宋珵喻感覺不到似的,就穿著鬆鬆垮垮的單薄睡衣倚著沙發,靠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麵無表情,眼眶卻紅得厲害,連帶著眼睛裏都是滿滿的紅血絲,眼底是一片青灰的死寂,手邊落了一地的煙蒂。

陳頌從沒有見到過那個清冷的老大狼狽成這個樣子。

他喉頭滾動,良久,別開頭用力抹了把眼角。

“老大……”

陳頌低低喊了一聲,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胸口悶得厲害,抬頭卻勉強衝宋珵喻笑了下,然後轉身去廚房冰箱裏拎了兩罐啤酒,踢開雜物在宋珵喻身邊坐下。

“老大,”陳頌紅著眼睛扯了扯嘴角,把打開的啤酒推到他手邊,特意錯開那個敏感話題,隨便跟他聊起來,“我跟你說,今天早上球球被罵了,老頭子說他對曲子的理解不對,哈哈哈,兩個人還爭了半天……

“阿凱昨天跟我說,以前總盼著能被伯樂相中,然後和大公司簽約,覺得拿出去能吹一年,現在簽了反倒覺得不自在,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條條框框特別多……”

“這群小渾蛋!”陳頌抿了一口啤酒,笑,“都說還不如回學校去,哈哈。你不知道吧,上周阿凱還偷偷溜回二食堂三樓去吃紅燒排骨和麻辣香鍋來著,結果跟咱們那個古板係主任撞了個正著,被提溜著一頓痛批。這也就算了,結果臨走的時候,主任還別別扭扭地拉著阿凱要了個簽名,哈哈哈……”

陳頌一邊喝酒一邊跟他聊些有的沒的,可他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甚至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珵喻!”陳頌笑了下,低了低頭,“你去看過齊阮嗎?”

他話剛出口,身邊的人忽然動了動,也不知道想到什麽,宋珵喻起身的動作忽地一僵,倏而又重新坐下來,伸手摸索著打開煙盒。

陳頌繼續問:“你打算把她怎麽辦?”

宋珵喻眼瞼閃了閃,半天沒出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抬手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

“你打算把阮阮怎麽辦呢?”陳頌又重複了一遍。

宋珵喻咬著煙的動作一頓,冷風從沒關嚴實的窗戶間穿過,打火機的火光明明滅滅,他花了好久才把煙點燃。

“左右不過就十五年合約!”陳頌見他有了反應,於是轉過頭拔高聲音,“宋珵喻,你有什麽好怕的,自家姑娘還能被這一張破合同給弄沒了嗎?你是信不過你自己啊還是信不過人家齊阮啊,人家都沒說啥呢,你自己先在這兒當包了?”

“你知道我最煩你哪一點嗎?

“就是啥事都自己一個人攬著,誰也不肯給個解釋。宋珵喻,讓你開個口真的就這麽難嗎?

“咱說點難聽的,21世紀了誰還不能談個戀愛結個婚了?婚姻自由這都是法律上寫得明明白白的不是?再不成的話,你不是之前都能偷著弄人家的簡曆給自己擄進來做助理嗎?這次就不能再想辦法把她弄你身邊來?咱就咬死了說我們倆沒戀愛,誰還能把你咋的,24小時全天監禁你不成?我跟你說……”

他話沒說完。

宋珵喻忽然低了低頭,抬手用力將剛點燃的煙撚滅在地板上,然後起身往衛生間走去。

平安夜這晚下了很大的雪。

路燈的光線顯得有些霧蒙蒙的,冷風吹得樹枝嘩嘩作響,偶爾從遠處傳來呼呼的風哨聲,但這絲毫不影響聖誕前夜的熱鬧氣氛。

齊阮裹了件黑色的大衣,也顧不上風度,直接把那條寬大的杏色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個圈,再戴上口罩和圍巾,基本上隻露出一雙眼睛。

她從宿舍一路走出來,到處都是彩色的噴漆和成串的小燈、包裝精致的平安果,還有永遠笑眯眯的聖誕老人。最前邊的廣場上放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前前後後圍了不少情侶在拍照,一片嘻嘻哈哈的熱鬧景象。

她扯了扯圍巾,笑了下,然後找到一處人少又顯眼一點的路燈下站著。

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見過宋珵喻了,連消息他都很少回複。

其實對於當初約好的一起過平安夜這件事情,她也沒有抱多少希望,可是到底……意難平。

齊阮站定,裹了裹外套,將圍巾又扯高了一點,低頭扯著嘴角勉強對自己笑了下。

宋珵喻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裏看了她很久,指節繃得泛白。良久才用力克製住情緒,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抬腳走過去。

“阮阮。”宋珵喻笑著喊她。

“嗯?”她似乎有點走神,下意識應了一聲,抬頭看見迎麵走過來的身影,眼睛忽然亮了下,倏而間又暗淡下去。但還是笑著,語氣盡可能輕鬆自然,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還以為你今晚不來了呢。”

“冷不冷?”他啞著笑了下,抬手拍掉她帽子上的雪花,然後把她的圍巾一圈一圈鬆開又重新繞上去係好。

冷風迎麵灌過來,她小小地抖了一下。

他喉嚨一哽,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冷靜自持幾乎要悉數崩潰,他閉了閉眼睛,終於還是克製不住一樣,用力抱住她。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像要把以後所有欠她的擁抱都一次性用完一樣。

齊阮腦袋貼在他胸口,聽得見他胸腔裏有力的心跳。這麽些天不見,他好像又瘦了很多,衣服上也全是煙味,她用力笑,可眼眶還是泛了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默契地同時鬆開手。

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齊阮笑了下,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從衣兜裏摸出了一隻蘋果塞到他手裏,仰著臉笑意盈盈:“宋珵喻,聖誕快樂,希望你年年平安,一生順遂。”

她語氣已經盡可能自然,可還是沒能壓住聲音裏細微的哽咽聲。

他喉結滾動,心裏狠狠地揪了一下,抬眼卻還是牽著嘴角,一開口聲音裏卻滿是沙啞:“謝謝,你也是。”

“宋珵喻……”齊阮聲音抖得厲害,但還是在笑,“你以後不要抽煙了。”

他也笑:“好。”

“也不要喝酒。”

“好。”

“也不要……”喜歡別的女生。

她別過頭抹了抹眼角,還是沒說出口。

算了。

還是算了吧。

十五年。

你有你的夢想和責任,我幫不了你,隻會帶給你無數的流言蜚語和麻煩。

所以,算了吧。

“好。”

她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他卻忽然抬頭笑著看著她的眼睛,重複道:“好,我不會。”

雪越下越大,兩個人之間忽然陷入冗長的沉默。

“我們分開吧。”

“我們分開吧。”

再開口,兩個人異口同聲,然後看著對方,又突然笑開。

“一起去喝杯酒嗎?”他補充道,“就這一次,就當告別。”

她笑:“好啊。”

……

淩晨兩點的時候,陳頌來C大門口接人。

酒吧門口,宋珵喻滿身酒氣,倚著車門醉得站都站不穩,卻還是固執地盯著去往學校的那條路。

陳頌皺著眉頭,掃了眼遠去的背影,一臉看不懂。

他今天跟宋珵喻說了那麽多,看宋珵喻突然去洗手間收拾得人模人樣,還以為宋珵喻想通了來學校跟小姑娘解釋情況,結果現在……喝成這副鬼樣子,還把人又給放走了?

“老大,”他扶著人,“你這怎麽回事啊?”

他沒說話。

“你不是喜歡她嗎?”他不死心地追問。

宋珵喻斂了斂目光,伸手在口袋裏摸索了半天,才抽出一根煙咬在嘴裏,拿出打火機,又突然想到什麽,拿下嘴裏的煙狠狠丟掉。

陳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裏也難受得緊,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酒瓶子:“宋珵喻,你到底愛她嗎?”

他像忽然驚醒,然後低頭笑了一下,聲音低沉沙啞又飄忽:

“愛。

“很愛很愛。”

隔了很久。

宋珵喻突然直起身,踉蹌著步子又往前追了很長一段路,最後站在離她不遠的陰影裏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看著前邊路燈下的人影。

她穿得單薄,兩隻手揣在衣兜裏,圍巾上打的結又有些鬆開,大概是實在太冷,她也懶得再伸手去把圍巾重新係一遍,隻是時不時地跺一跺腳。

雪花落在她身上,很快又融化掉。

她的劉海有些長了,一低頭遮住眼睛,嘴唇被凍得有些發紫,越發顯得臉色蒼白,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摻在一堆成雙成對的人裏,像個小傻子。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

還是第一次遇見她,那時候才五六歲的樣子吧,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舉著把比她自己還大的傘,一蹦一跳地踩著路上的水窪,見他淋在雨裏,眨巴著眼睛盯了他一會兒,然後舉著傘提議送他回家……

再後來,他上了小學的時候,無意中也撞見她背著書包過來報到,一臉迷迷糊糊沒睡醒的樣子,還替因為遲到被罰站的他開脫……

遺憾的是,往後的幾年,他的學生生涯始終跟隨著爸爸的工作動**,幾次轉學,很少才能跟她有那麽一點點交集。

再到後來的時候,他無意中替朋友去廣播室送資料,才再次撞上記憶裏的小姑娘,她比印象中的高了很多,被一台播不出來歌的電腦氣得要死,他試著過去提議由自己來清唱,她很開心地同意了。

那天,他唱了一首網絡上很小眾的歌曲。

專輯裏其實有兩首歌,封麵寫著:

“我喜歡你。”

“我知道。”

可是,她好像沒認出自己。

……

再之後,是他組織的小樂隊需要重新找一個助理,於是他偷偷做了她的簡曆,計劃著想辦法將人拐到自己身邊來,結果誤打誤撞碰上她走錯樓來遞簡曆……

他曾經以為,兜兜轉轉到最後還是注定了兩個人要在一起,也曾對未來做過萬千種準備和憧憬。隻是唯獨沒想到,在他最順遂得意的時候,生活會突然毫不留情地迎頭甩了他一巴掌。

他過去二十多年裏自以為是的驕傲被擊得七零八落,變得可憐又可笑。

十五年。

她憑什麽不能找一個優秀溫暖的男孩子光明正大地陪她吃飯,送她上下班;在她半夜生病的時候第一時間送她去醫院;帶她逛街,在每一個節日裏給她驚喜,然後替她穿上婚紗……

任何一個男人能給她的光明磊落,他都不能。

在簽下那份合約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想過。

大不了再想辦法把她弄到自己身邊來,大不了戀情不公開,大不了過幾年毀約,大不了晚十五年再娶她,反正他的心意總不會變。

他就自私卑鄙這麽一次。

可是……

[可是阮阮,看到你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大雪裏的時候,我忽然就明白了什麽叫舍不得。]

——宋珵喻

2.

秦兆說到做到,真的花了很大的心思在捧宋珵喻。

當初散布他那些負麵新聞的網友全部被追責。

而在這短短幾個月裏,宋珵喻先後出專輯,發單曲,頻頻獲獎,從小眾歌手一躍成為粉絲數百萬的當紅小男神,並且走勢一路見長,前途可鑒。

公曆新年伊始的時候,他接了C市的一場音樂節。規模不大,有點公益性質,受眾以年輕人居多,而他的出現無疑給整個音樂節又增加了一大波人氣。

趙哥美滋滋地拿了一大堆票在朋友圈搞起了開獎活動,陳頌厚著臉皮偷了他好多票拿出去勾搭粉絲,然後被趙哥拎著棍子追了好幾天……

齊阮總還能在朋友圈看到他們活躍的動態。

除了……他。

她退出屏幕上冷冷清清的朋友圈主頁,猶豫了很久,才點開旁邊那個對話框:

“你那兒還有音樂節的票嗎?”

“有啊,你要來嗎?要多少?我下午給你送過去?”

她垂眼合上書。

宿舍裏,許小詩和柴茜準備著期末考試。複習到一半,還是沒能抵擋住手機的**,兩個人已經癱在**打起了遊戲。

劈裏啪啦的遊戲音效聲裏,她們時不時扯著嗓子鬼叫一聲,陸執買了飯等在樓下,許小詩從遊戲裏分神隨口應了兩聲。

齊阮收拾好書桌,笑了下,轉過頭問兩個遊戲少女:“小詩、柴茜,一起去音樂節嗎?”

中心廣場人來人往。

會場周圍更是被圍堵得水泄不通。

陸執去幫忙買水,於是齊阮拉著許小詩,兩個人在洶湧的人流中掙紮著前進,可惜人流量實在太大,沒多久她倆還是被衝散了。

齊阮擠在人群裏跟許小詩發消息說一會兒在會場集合。

剛收了手機,她就看到不遠處戴著黑色口罩的人正不停衝她揮手:

“小學妹,這兒!

“快過來啊,走這邊!”

陳頌看著她在人群裏衝來擠去的,急得恨不得自己替她走路。過了會兒,他實在看不下去,索性把手裏的東西塞到旁邊人手裏,過去拽著她的衣領直接就往工作人員專用通道這邊走,還不忘一邊走一邊嘮叨:“不是我說,小學妹啊,你就不能多吃點兒嗎?看你這小身板,風一吹就能上天去!”

他話癆本事現行,一路上嘴就沒停過。

齊阮實在懶得跟他叨叨,默默地白了她一眼。

“嘿,幾天不見膽子肥了不少啊!”陳頌又開始了,“小學妹啊,做人不能沒良心不是?我好歹也給你弄了幾張門票呢,你就不能跟我多說兩句話嗎,怎麽一個個的都跟老大……”

陳頌突然反應過來,像踩了雷一樣,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又接下去:“我是說一個個年紀輕輕的都跟個老大人一樣……”

齊阮笑了下,像沒聽到他剛才短暫的停頓一樣:“你趕緊去收拾吧,等會兒不是還要上場嗎?”

“哎,不急,”陳頌嘿嘿一笑,“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我這不得先把你送到地兒……哎喲,誰啊……”

“我!”趙哥對著他的腦袋又是一巴掌,“你小子最近飄了是不是?又拿我的票到處勾搭人,小心我收拾你……哎,小阮?”

“趙哥。”齊阮乖巧地打招呼。

“嗯,”趙哥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又很快散去,笑著,“小姑娘又變漂亮了啊!”說完,別過頭又拍了下陳頌,“你把人送過去趕緊去後台整理整理,別到處晃悠了。”

他沒說兩句就被人喊走,臨走的時候還回頭衝著齊阮招呼:“小阮你跟朋友好好玩,結束了來後台拿零食給你哈……”

“好。”齊阮應道,然後跟著陳頌往前邊走去。

前場已經開始,音樂聲震耳欲聾。

台下各家粉絲紛紛尖叫著,激動的時候整個人都站起來蹦躂,齊阮穿梭在瘋狂的人群裏,搜尋著許小詩的身影。

她走到一半的時候,舞台上的燈光似乎換了一下,然後周圍的人群安靜了一秒,忽然又炸開鍋一樣沸騰起來,整個會場的氣氛驟然間燃爆。

熟悉的嗓音通過電流在整個大廳裏散播開來,帶著點淡淡的沙啞,低沉又動人。

齊阮像毫無征兆地被人在心口重重捶了一下,幾乎一瞬間僵在原地。

他站在舞台中央,聲音清冷,又染著點漫不經心的懶散。熾白色的燈光從頭頂落下,在眼瞼處拓下一層淡淡的陰影,他低了低頭,看不清神色。

歌曲唱到**部分。

所有人跟著應和,氣氛熱鬧。

他忽然抬眼,隔著無數的人群,撞上她的眼睛,溫柔又情深。

像從前無數次一樣。

可分明,隔著這麽遠的距離。

她其實也知道,即便她再怎麽瘋狂嘶吼或者招手,他也根本看不清數十米之外無數粉絲裏的她。

這麽多天以來,她一直不動聲色地強撐著。

在這一刻熱烈喧鬧的現場,她卻忽然委屈得想要放聲大哭。

人群湧動。

她別過頭看到許小詩的身影。

陸執俯身牽住她的手,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她歪著頭笑。

像現場無數的情侶一樣,溫情又浪漫。

真好啊。

可是她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以為已經寫好的命運卻悄悄偏離了既定的軌跡。

她抬頭,梗著脖子抹了把眼角,又倔強地牽著嘴角笑。

旁邊的小姑娘看她又哭又笑的樣子,有點被嚇到,小心翼翼地遞了包紙巾給她。

晚上十點,音樂節結束。

齊阮為了不當電燈泡,特意又靠著陳頌給她弄來的工作牌走了特殊通道。

結果半道上被趙哥喊住,說是粉絲們送了很多毛絨玩具啊零食什麽的,帶又帶不走,所以帶她去挑些喜歡的帶回去。她沒想去拿這些東西,但是陳頌也跟著摻和,她推托不過,隻好跟去了後台。

再出來的時候,她懷裏已經抱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快走到出口的地方時,迎麵跟人撞了個正著。

熟悉的溫度。

她胸口一滯。

宋珵喻也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抬手,又不動聲色地收回:“阮阮……”

他一開口,聲音裏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微顫抖,他笑了下:“你怎麽來了?”

齊阮也笑,已經恢複了雲淡風輕的口吻:“沒事,就想……過來看看你。”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突然陷入冗長的沉默。

半晌,齊阮抿了抿嘴角,笑意不變:“宋珵喻,我今天來……”

“阿喻!”

她話沒說完,身後有幾個人急匆匆地趕過來,扯著宋珵喻就往外走:“先上車吧,那邊有粉絲過來了……”

話音剛落,伴隨著吵吵鬧鬧的聲響,一大群人往這邊擁過來:

“宋珵喻!”

“宋珵喻!”

……

齊阮被撞得往前踉蹌了兩步,他回頭往她這邊伸手,很快被身邊的工作人員護著往外推開。

她站在粉絲群裏被推搡著往前移動,隔著巨大的透明玻璃,他幾次回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齊阮跟著人群往前追了幾步,慢慢收住了步子,在吵吵嚷嚷的人群裏抬眼衝他笑了笑,低聲道:“宋珵喻,再見。”

他皺了皺眉頭,嘴角微動,似乎還想說什麽,一轉身卻被工作人員護著上了車。

最後,隔著上升的車窗玻璃,他終於還是緩緩抬了抬嘴角,遠遠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衝她揮了揮手。

再見。

阮阮,再見。

[遺憾的是,那句愛你的話,竟從沒有過機會說出口。]

——宋珵喻

[可是,我們比誰都清楚,從今往後隔山隔海。這一場別離,從此蓋棺定論。]

——齊阮